这下轮到恩葵目瞪口呆了，她信奉乐园之主长达十五年，没有一刻忘记过神明的模样。不光如此，在时间的反复抛光下，这段记忆愈发鲜明光亮，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辨，所以哪怕艾洛蒂完全换了一个模样，恩葵也能从对方习惯性的小动作中认出，这人正是那个裹挟着电闪雷鸣从天而降的神明。然而直到此刻她才惊觉，自己始终都认错了人，那位强大圣洁的乐园女神……是一名男子。
第403章 回到源头
“有谁能跟我说说，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嘉雅苦恼道。隐雾之神看向朝阳，后者点了点头，“让我来解释吧……这件事得从另一个未来说起。”
这一聊就是半个小时。
现场众人听完后无不惊讶，就连影子也感叹不已，“原来，邪神早已经成功过一次吗……怪不得当时你的神选者会向我动手。我那时还觉得你已经被邪神力量腐蚀，原来还有这层理由在里面。老实说，这确实也……太不可思议了点。”
“是啊。”朝阳深以为然，他们从一个未来回到过去，更改了过去的历史，再次返回后却已不是原本的未来，时间线被彻底改动，前后竟完美融合在一起。理论上这会导致大量世间悖论，就好像爷爷没了儿子还能出生吗一样，可目前来看，卫城的改变似乎仅仅限于卫城本身，这着实让人感到匪夷所思。“如果我不是亲身经历者，恐怕也不会相信。”
“所以当时的巴里夫其实才是真正的乐园之主，而公开死在刑台上全是演戏？”恩葵感到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伟大的神明居然会跟杀人魔牵扯在一起。
“准确的说，是9月27日之后的巴里夫。”艾洛蒂纠正道，“因为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真正的敌人是邪神而非燃素公司，所以不得不谨慎行事。”
“不，您误会我了，我是乐园教的忠实信徒，当然不会认为杀人魔干的那些事是出自神明之手。”她重新向朝阳郑重行了一礼，“不过我还是希望此事能保持在少数人知晓的状态，毕竟巴里夫的形象太差，传出去恐会有损神明大人的威名。”
“可是……您说的这些根本无法证明吧？”嘉雅绞尽脑汁思索片刻，最终放弃了理清头绪的想法，“邪神居然会委托人类前往过去，解开被困的自己……而且这个邪神还是「未谜」，不应该具有操纵时间的力量。”
“我确实无法证明，因为未来已经被彻底的改变。”朝阳坦然承认，“卫城避免了沦为废墟的结局，那是对经历者而言；但对这里的人来说，卫城压根就没有荒废过。我只是在告诉你们此事的始末，至于相不相信取决于你们自己。”
“影子大人，我可以为他作证。”雷斯克站出来道，“虽然我到达十五年前的卫城时被挂在了处刑架上，没撑多久就死了，可在那之前，卫城确实被重重迷雾所笼罩，这也是世人皆知的消息。”
“余也可以作证……”
不等可可茉奇说话，隐雾之神便打断了她，“不必，我相信乐园之主。事实上，这十五年里城市中有個奇怪的现象，我始终查不清原因，现在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什么现象？”朝阳问道。
“卫城里的人无法向外传递消息，特别是跟乐园教有关的消息。”
“啊？有吗？”恩葵微微一愣。
“你们不是一直想向外宣传乐园之主的事迹，为乐园教添砖加瓦吗？”影子少见的露出了一丝浅笑，像是卸下了心中的一个包袱，“结果呢？向外派出过不少使者团和商队，回来后没有一个还记得自己的使命。就像你现在这样。”
朝阳倒吸口凉气，他立刻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关于乐园教和卫城的记忆，被刻意掩盖掉了？”
这能力不就是隐雾之神的翻版吗？
“不，比我的力量更强，因为它会有选择的屏蔽记忆，并且只在离开卫城地界时生效。回到卫城后，那些人依旧是乐园的信徒，只不过完全忘记了向外宣传这件事而已。我之前一直以为，这是邪神的残留力量所致，城市的危机并未彻底解除，可现在看来，它应该是邪神留下的某种屏障，以防两个未来相差过大。”原来如此，所以她才会浮现释然的神情，朝阳心道。这十五年里，她并不是单纯的等待，而是仍在准备着与邪神的战斗。
“我确实不记得有这方面的事情了，但这岂不是意味着乐园教会被一直困在卫城？”恩葵担忧道。
这倒不至于，尽管卫城的乐园教早在十五年前就出现了，可今年才建立的辉煌堡乐园教反而是老大。只是还未等朝阳开口，隐雾之神便率先说道，“不必担心，既然它是为了防止未来相差过大才出现，十有八九也会因为未来的重叠而消除。如今重叠的关键人物已经到了……”
她看向朝阳，“你来卫城，是为了那颗猎神心脏吧？它如今就保存在海滩洞穴的遗迹中，至今没有移动过。”
朝阳点点头，“我来这儿的路上也在想，不知道那个洞穴如今成了什么模样。”
“它什么都没改变。我叫乐园教将洞口封住，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就是为了等待真正的乐园之主重回卫城。既然你来了，我想封禁也可以解除了。”对方主动提到，“你现在想去看看吗？”
朝阳毫不犹豫道，“乐意至极。”
海滩洞窟离这座乐园圣堂仅有五百米距离。
洞口处被巨大的铁门堵死，上方还加了遮罩，其防护比公司做得还严密。这扇门甚至没有锁，想要打开它，唯有摧毁熔融在一起的门栓才能办到。就在恩葵安排人安装炸药的空挡，朝阳看到可可茉奇跟隐雾之神单独走到了海滩边，似乎在叙着旧，这时的魔法女神看上去乖巧极了，跟她的形象完美贴合在一起。
而只有站起来时，影子的高大才会显现出来，比起可可茉奇，她两米五的身高活像是一个巨人，身旁的小姑娘如果不飞起来的话，最多只能够着她的膝盖。连那个总是隐着身的英菲诺也老老实实现出身形，跟着两人身后亦步亦趋。这三人乍看起来就像是一家子一样。
不过实际情况倒也大差不差。
可可茉奇在成型早期接受过隐雾之神的指引，之后她又帮助过英雄之神，这漫长的岁月中，一闪即逝的人类无法给神明留下太多影响，唯有神明彼此才能相互慰藉。
“话说回来，这里岂不是聚集了四位神明？如果把你也算在内的话。”艾洛蒂凑过来道，“这下我都有点同情龙久公爵了。”
“人类内战这种事情，隐雾之神未必会站在我们这边。”朝阳不以为然，“她的诞生只为了压制邪神的影响，人类换谁统治对她来说应该都一样。”
“但你却能跟未谜达成和解，这恐怕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所以……为何不试试？”
朝阳挑挑眉，“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
“没什么。”艾洛蒂背着双手，做了个鬼脸道，“我就是觉得，她这一千多年来都默默做着同样的事情，无人知晓也无人相助，会不会太孤单了点？换做是我的话，应该会希望有一天能卸下这副重担，哪怕是暂时的也好啊……”
第404章 遗留之物
铁门被炸开后，一行人走入洞中。这里跟十五年前相比几乎没有太多变化，洞里依旧阴冷潮湿，到处都可以听到滴水声。“我之前就想问了，未谜出现后又发生了哪些事？”朝阳边走边问道，“被绿光覆盖的一刻起，我就失去了外界的感知能力，再醒来时已回到了十五年后。”
当时在场的人除开他、艾洛蒂跟可可茉奇外，还是小姑娘的嘉雅昏迷不醒，也只有隐雾之神能目睹后续的变化。
“邪神进入世间的部分消失，凡里克.渔斯死亡，你们的身体也随之倒地，没了意识。那时候我便觉察到了，这几具身躯应该只是暂借来的而已。不光如此，邪神还留下了两样东西，一件是猎神心脏，另一件嘛……等你到了便能看到。”
恩葵讶异道，“您从来没跟我们提起这个……”
“因为那东西不是凡体能够碰触的，哪怕是我，靠近的话也会感到灼烧和扭曲。”影子解释道，“这也是我封闭洞穴的原因……一切跟邪神有关的东西，都必须慎重对待。”
扭曲？朝阳抽了抽嘴角，不会是什么邪门玩意吧。
这时拾音冒出头来，「不管它是什么，都要把它抢到手！」
「你又来劲了？」
「这可是为了你好！」拾音不满道，「还记得之前你问过我，什么是神火吗？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颗心脏便是猎人之神的神火。」
「啥？可那不是它的遗物吗？」朝阳惊讶的问。
「你这么想也没错。」史莱姆爬上他的头顶，「神火神火，不就是死后能继续发光发热，照耀他人？就像那位知识之神，死后还能被制成万理机，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不灭了。看到那颗心脏的时候我就明白该如何表述了，当你决定好自己消亡后该以何种方式呈现时，神火便会点燃。加上之前的神国……你才有资格被当作真正的神明看待。当然……还是最低档的那一种。」
反正在拾音嘴里，先神永远是至高无上的，朝阳已经懒得反驳了。
不过他还是感到了一股复杂的情绪从心底升起。
细细品尝了下，他发现里面有抵触，也有憋屈。
神明都是这样的存在吗？
因为人们的祈愿而诞生，刚一问世就得想好死后该摆什么造型……甚至没考虑好这点时，连当神的资格都没有。想起灰丘矿场下埋藏的脊髓冰花、仍在追寻猎物的黑色心脏，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俗话说得好，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他虽然不排斥助人为乐，可也不希望死后还被做成一等奇构，继续被人操控。
「那这神明不当也罢！」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拾音嗤之以鼻，「你不得到神明的全部力量，又怎么帮我夺回剩下的躯体？但现在你有一个不点燃神火也能发挥力量的机会！如果它真是未谜留下的东西，说不定可以当作拟造神火来使用……」
「神火还能造假？」朝阳惊了，「你打算欺骗整个世界么？」
「欺骗啥？」它满是不屑，「先有先神后有世界，世界还没先神大呢。何况先神里面还有被你们称作世界的存在，我还用得着诳它？你就这样理解好了，神火是遗物，你就算把猎人心脏当作自己的神火也不是不行。只是你们天性不合，神国力量也大相径庭，用它登神只会削弱自身的力量。而先神是远高于后神的存在，随便留下点东西都比你们的遗物强大，自然也可以当作神火来用。」
说得好有道理……「——才怪，你胡扯吧！」朝阳冷哼一声，「那我死后还不是得被制成奇构？而且我对猜字谜一点兴趣都没有，跟未谜也八字不合啊，你确定这样做能变强？」
「你总算聪明点了，就是知识贫乏得有点可怜。邪神留下的玩意，一般人谁敢去碰？但凡你留個遗嘱提醒一句，后人都会巴不得把它封印起来。至于猜谜嘛……只能说你对先神的力量一无所知。放心吧，就算是最弱小的先神，都不是后神能够碰瓷的，把它来当神火绝对是你千载难逢的机会。」
「都吹上天了。行吧，如果真像隐雾之神说的那样，我就争取一下好了。」
朝阳说到这里，不禁有些在意的扫了另外三位神明一眼。
他们也早就想好了自己死后会变成什么模样吗？
来到洞穴底层，朝阳发现靠南边的金属墙上多出了一个门洞。这意味着他们不用穿过积水区，也能进入遗迹内。
“这条通道是我离开时发现的，它似乎只能从内部打开。”隐雾之神弯下腰才能走进这个只有两米五高的入口。
明明好像前一秒还在里面战斗过，这次进来却已是十五年后。仓库墙壁上的灯管依旧发出稳定的光芒，仿佛永远都不会熄灭。他们这一次进入的区域是气密间，只是密封门似乎都已损坏，沿着过道向前行进了五分钟左右，大家便再一次来到了一号储存库前。
房间内充斥着莹莹绿光，像极了辐射现场；诡异的是，绿光的边缘几乎与大门齐平，并没有一丝映射到走道上来。
“这光是邪神留下的那件器物散发出来的。”影子说道，“你要进去看看吗？虽然它照在身上不太好受，但坚持一两分钟还是撑得住的。”
来都来了，当然要进去。
朝阳深吸一口气，抬脚跨过门槛，心里已经做好了承受灼烧和扭曲的感觉。然而意外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当他身处门内时，光芒竟然开始衰减，一点点向后退去！
其他人看着这不可思议一幕，齐齐惊叹出声。
只有隐雾之神长叹一声，“……果然是这样。”
仓库里数千个玻璃罐一动未动，亦如初见时的模样。
而在仓库尽头，朝阳看到了三具骸骨。
扭曲得最严重的那具无疑属于凡里克，他的颚骨完全脱臼，嘴巴依旧保持着大张的姿势。剩下的两人自然是巴里夫和白莉。
此刻绿色光芒已经缩小到只有半米范围，其源头是一个小型六边形锥体，通体呈淡绿色，像极了某种高品质的宝石。心脏则落在凡里克的枯骨中，上面已没有了因果机关的痕迹，时至今日它仍在缓缓跳动。
「不会吧！」拾音突然尖叫道。
「你别吓人啊！」朝阳锤了头顶一拳，「哪里出问题了？」
「这玩意不是什么普通的奇构……它是先神的一小部分权柄！」拾音难以置信道，「你到底对未谜做了啥！？」
第405章 先神权柄
是了，当绿光绽放而出的一刻，即使是拾音也不清楚自己经历了什么。事实上，那段如潮水般的讯息并没有在脑海里留下太多东西，或者说海量的信息突然涌入反倒触发了大脑的保护机制，表现为昏迷后再醒来，那段记忆已变得相当模糊。
但唯有两个字却清晰的留了下来。
感谢。
「我只是把十五年后的话如实带到了而已。」朝阳走上前，在众目睽睽下伸手靠近那截锥体。还没等他碰触到，锥体突然化作一道绿光，窜进了他的掌中，接着消失不见。
“啊！”
隐雾之神和她的两位信徒顿时紧张起来，紧紧盯着朝阳的一举一动。
但他身上并没有发生任何异变的情况。
“朝阳？”艾洛蒂试探的问道。
朝阳这才回过神来，就刚才那么短短几秒时间，他却仿佛经历了十多年一样……没错，这十多年正是未谜传递的感受。被困住的愤怒、对因果机关的憎恶、调动更多力量对抗的决心……以及对自由的渴望。哪怕它只是未谜进入这个世界的小小一部分，却依旧有着先神的全部能力。
“没事了。这个世界不会再受到未谜的影响，卫城的危险至此也算是彻底解除了。”朝阳低声道，既像是在告诉大家，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大家依旧沉默着。
他抬起头来，看着众人一脸担忧的神情，后知后觉的笑了笑，“也是……我不把这些东西的来历告诉你们，你们是不会放心的。卫城被迷雾吞噬其实只是故事的开头，之后十五年未谜一直在思考如何脱困，因为用来召唤它的心脏被种下了因果机关，当迷雾被解除的那一刻，机关就会发动。具体效果是什么我不太清楚，但大概率会让因果之神夺走它的一部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