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兰》 2、Chapter 2 皇历七四三年,空之大陆西帝国灭亡。 皇历七四四年,空之大陆南边维权共和国灭亡。 其后四月,东边联合和盟国签署投降协议,归于北克莱什帝国。 四国大陆由克莱什帝国归并统一,结束了长达十五年的硝烟战争。 就此,皇历纪年由克莱什帝国命名。 克莱什皇历七四六年。 克莱什国土北方,与血族领地接壤边境。 恩泽独自坐在火炉前,身旁士兵相互喝酒玩笑,嘈杂喧闹,酒的甜香和男人的体味混杂着。 本来是受国王之命来视查边境,看看有没有异样和骚动,调查一下边境白翎镇前些时受害情况。 这种事之前也做过,照本宣科,说白了做做样子而已,当时雅兰大人是这么说的,如果真的有事,到那里早就晚了,该出事的早就出了,还等着我们慢腾腾地到这里么。 总而言之,例行公事之类的,不管雅兰大人如何玩乐,他自己是必须认真做的。 现在和血族关系紧张到这样,全大陆多个连接口都部下了结界,想越过结界到任何一方的,除开持有通行证的大使和商人,其他普通血族几乎是死罪。 那,那个女孩呢? 想起那位大人玩味的笑,不由的叹口气。 “到底是想干什么啊……那位大人。” 同时,边关结界驻守站另一边。 房里暖哄哄的。 雅兰坐在窗前,看着少女。 少女窝在大大的沙发里,双手捧着人工血袋一口一口地吸,味道微甜,比鲜血腻口。 十几年前由当今国王授命研究出来的人造血,如今也广泛地流通和交易,好几次更新换代的改良品听说在血族的评价还不错。 即便避世,血族还是和人类有来往的,甚至混杂在人群中,除了少数思想极端分子,不会有人专门去招惹血族。 那么,怎么会出那种事? 少女也看着他,偷偷地,时不时瞟上一眼。 窗外黑夜中是一望无际的雪原,皓月当空,清辉爬上他的眉宇和微翘的发梢,男人长手长脚地坐着,肩线宽阔,换了一件深色外套,精致袖扣和衣领,黑短发,发尾上翘,配着那张贵族般英气的年轻容颜,庸懒闲散,好似血族里哪家亲王的漂亮讨女孩子喜欢的纨绔少年。 引人注目的是他像翡翠又像深海碧玉的眸,目光是轻佻了些让她讨厌,但无可否认他瞳中的幽深淡泊。 喝完,又拆了一袋。 “……谢谢你。”家人说过对他人要礼貌,即便是个拿结界封住自己在房里的家伙,起码喂饱了她,不若在家里那样好喝,不过出门在外,不能苛求。 雅兰看她眼睛还是红红的,笑,支着下巴望着她。 “为什么来这边,没有通行证便穿过结界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小姑娘?”凭一己之力便穿过结界,不得不好好问清。 “唔……”他怎么知道她是偷跑出来的。 她咬咬唇,又吸了一口血,只当自己没听见。 “不说话可是会钉上柏木桩淋圣水放到太阳底下暴晒的哦。” 雅兰微笑,“然后挂在城门口让那些血族老家伙好好琢磨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怎么变成一条黄灿灿的干尸。” “……你、你敢!”小姑娘瞪着他,装作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完全不知道她现在自己底气不足,“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抓我?我又没做错什么,又不犯罪,又不杀人,只不过来了这边而已,我从来没有袭击过人类。” “这种事情,谁知道呢?”雅兰耸耸肩膀。 “你!”少女红了脸轰地站起来,“袭击人类这种事情只有下等血族和疯子才做得出来!不要把我和他们相提并论!” 怎么了怎么了突然暴躁了。 “这么说,你是上等血族了?” “……呜。”少女一时气短,完了,漏嘴了。 上等血族可是块肥肉,要是被抓去强行被人类做一些用来对抗血族的实验就糟糕了,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以前在家也听说过,怪吓人的。 “那么,上等血族的小姑娘,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 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说。 而且,她才不要告诉这个变态。 “最近几个月的受害者数量和损失……你们那边下等血族和疯子还真多啊。”他眯眼盯着她摸着下巴,戏谑地笑,声音平静,拉长尾音,“把你关起来送给朝中那些极端分子这个想法不错哦~或许是把你带回去当女奴?端茶送水,嗯,还有暖床,女性吸血鬼的身段据说非常美丽呢――” “住嘴!你这变态大色狼!” 她气极。 “哦呀,”男人笑,“你不信?不信也没关系,现在就把你送到地牢下层里去,里面全是长期关押欲求不满的北方汉子。” “你――!” 她睁大眼,有些震惊地望着面前笑得轻佻的男人。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人类都是这样的吗? 看她抓着裙角白着小脸抖啊抖,估计又要哭了,雅兰笑笑,正准备起身,摸摸她的小脑袋,亲亲她的头发,顺便吃吃豆腐,说几句好听的话,然后告诉她开玩笑的,这种伎俩他太熟了,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怎样逗弄都不为过。 殊不知她直接暴走,一手掀了桌砸了过来。 真要命。 脑袋简单,四肢发达,易怒爱哭,傻里傻气。 他闪到一边,给她下定义。 身后哐啷一声巨响,桌子碎掉了。 结论是,把她弄上床,简单。 扔完桌子扔椅子,扔完椅子扔落地灯,扔完落地灯,最后白嫩嫩小手一挥,连三人座长沙发都举起来了。 “……”不至于吧,这岂止是发达简直是巨力。 雅兰揉揉太阳穴,见沙发过来了,从地下掠过,瞬步到她面前,抱着没反应过来的她啊呜一口咬上去。 于是小姑娘又木鸡傻掉。 温香软玉怀,他啃她小嘴巴啃得悠然自得\\有味,顺便挡下那胯\下的一击。 “到这儿您就改一下您那拈花惹草的毛病吧我的大人!” 边防站办公之地,站长看自己的老婆端来茶依依不舍离去后还对雅兰抛了个缠绵飞吻,一个魁梧的粗壮大男人,却一脸无奈哭相,明明前几个晚上他都有叫人带几个做皮肉生意的白翎镇女人来服侍他的。 只要是雌性,老少通吃,帝都里为他倾倒为他哭泣的女人不知道多少了,还一波一波前仆后继的,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说白了就是这幅极好皮囊,再下三滥的手段都比□□有效,终极目的就是让她们在床上缴械投降。 恩泽在心中毫不留情地定义。 “哎呀我的站长先生您在说什么呢,在下来这儿只是公事罢了。”雅兰坐在一旁,懒懒闲散的样子,露出无害的灿烂的微笑,金光闪闪的,瞬间迷倒门外偷看的站长夫人。 “……” “……” 站长和恩泽同时叹口气。 “好吧我们回到正事上……”恩泽把笔记和地图摊开,翻看了几页,抬头又看看雅兰,后者一副要睡着的无聊样子,心中叹气。 “据白翎镇受害人家属所说,他们是在这里被袭击的,”地图山脉间画了一个圈,“找到那些人的尸体的,带回去下葬,第二天再去看时,墓被挖了。”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六起了。”站长道,摸着自己的黑胡子,白翎镇和边境隔得不远,事情经过他也知道。 恩泽点点头,接着说:“墓土向外翻,只能说是尸体自己从墓穴里爬出来的。” 当时经过小镇,雅兰硬是要在那里留宿,原因是他有三天没碰女人了,恩泽无奈答应安排,第二天清晨却在墓园里找到他,他站在空了的墓穴旁,抬头望着恩泽,幽绿的眸。 “发现了有趣的事情呢。” 当时他是这么说的,声音淡淡的,后来就眯着眼睛轻笑,笑得恩泽脊梁发寒。 站长一听大惊,咬牙,握紧了拳。 “果然是那些怪物,吸血鬼。” “根据国土境内各处受害情报,应该是被袭击后的人类转化而来的,丧失理智的吸血鬼,只不过,这次的问题出在……” 他扶了扶眼镜,盯着图纸上得那个红圈,心中疑惑。 “事发地点……在湖上?” 话语被门外急促的叩响声打断。 明明正说在重点上却被打扰,站长正要发怒,被一直坐着偷懒的年轻男子无声止住。 “请问雅兰大人在么?”侍卫的声音。 不知何时又微微起了风,边境天气本就变幻无常,夜色下一星半点的雪粒被无声卷起。 关押少女的房屋窗户大敞,吱呀吱呀扇动着,里面是暗的,风灭了蜡烛,空无一人,一片狼藉。本钉在窗棂上的一张张圣经书页破碎了飘散大半,雅兰站着四周望了望,俯身捡起一片,上面还剩着微微金色的圣光,不一下,也灭了。 “什么时候发现她不在的?”雅兰的声音很静。 “一发现她逃跑马上就来通报了……”士兵小声答道。 他看了一眼赶过来一脸震惊的恩泽和站长,回过头,目光定格在边境一侧的通往连绵雪山的峡□□路方向,眯起了眼。 “你们别跟上来。” 3、Chapter 3 山里的风雪盛了,呼啦啦翻动着斗篷几乎要把它吹飞,少女紧了紧,嘴唇冻得发紫,眼前大面积的白,覆盖了所有视线。 寒冷冰般削过她的脸颊,她哈了一口白气,咬着无知觉的唇,迎了风雪继续向前一步一步努力地走。越往山脉深处走去,狂暴的风,吹得小小的身子摇摇欲坠。 一串儿小脚印被瞬间掩盖。 真的很不一样,连人界的风雪,都这么有生气。 一阵强风翻卷着冰渣雪块咆哮而来,她差点没站稳。 太差劲了,早知道就好好学习防御魔法了。 翻过这座山是最快的路线,抵达皇都,她是血族,这种程度她还死不了,没有关系。 一定要找到那个人。 一定要找到。 再慢长,再辛苦,也一定要见到他,去见最后一面。 “别动。” 一把匕首,由后而来,架到她脖子上,即便是漫天风雪中,也闪着银光。 银质匕首,血族天敌。 她僵住。 意识又不清晰,太冷太累,怠慢了。 男人穿着厚厚的高级大衣外套,贴在她身后,声音垂在她耳边,轻微喘息,“跟我回去。” 不要。 她呆了很长时间,“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他低笑了一声,暧昧的模样,她突然想起他说过的那些戏谑而残忍的话,不知真假,轻微抖了起来。 这个人会把她怎么样? 雅兰正准备把她带回去,打晕也好威逼也好,上等血族,又是这么漂亮,如此之好的货色,实验暖床人质圈养上供各种利用,怎么舍得放手。 大雪天的这么追过来,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东西感兴趣了? 未免,也太感兴趣了。 少女身体一动,不顾脖子划下长长血痕,一脚飞踢过来,见他挡掉,肘关节重重攻击,速度快得几乎要融于风雪中。 他不禁皱皱眉。 最后她在他的一挡后退中,转身便跑。 脖子上伤口几乎致命,太痛了。 面前时山脉之间的一大片湖,湖水厚厚冰封,风雪在湖面上空翻滚着。 她跳上湖面,硬的,略滑,差点不稳。 还是被拽住了。 “不想死就跟我回去。”雅兰声音沉了,这么大的风雪,那匕首是纯银并且圣水开光,她就这样撞上去,心里还是微微吃惊,她想死么? “不要!”拼命挣扎,脖子上触目惊心的伤口甩下一排血,溅开在冰面上,绽开了花,“你放开我!” “你现在跑,到达城镇还很远,之前死在路上也无所谓么。”男人收敛了笑,风雪里微微皱眉。 这么想逃离他? 她眼眶红了。 “你……欺负我,我讨厌你!”她用力掰着他的手指,“你凭什么――你放开我――!” 雪白脖子上鲜血流进她衣领里,不知是痛还是委屈,眼泪又下来了。 这个男人,抓她,困住她,甚至强吻她,母亲说过,女孩子的嘴唇是很重要的,只能被心爱的人碰。 一想到这里,血就往脸上冲,唇间甚至还有他的味道。她又羞又气,难受到不行。 “我最讨厌你了……凭什么欺负我……” 那般令人心疼的神情。 他怔了怔,尚未回神,她朝他手上猛地一咬,吃了痛,被她甩开。少女奋力朝湖对面奔去,他望着她,眼神骤然一紧。 那里是―― 少女脚下冰面哗啦裂开无数花纹,一脚踩下去,碎了。 噗通水声堙没在呼啦啦风声中。 寒水浸得她无法发出声音,太冷了,脚踝被什么紧紧抓住,一直向下撕扯着,湖水蛇般灌入她的喉口和耳朵,恐惧与无措瞬间将自己吞噬。 她费力睁开眼,一双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出光,不由得呆住了。 她看见了人,无数人,吊着悬浮于湖面下,一张张扭曲而呆滞的脸,翻白的眼瞳与嗜血的獠牙。太过于恶心与诡谲,内心震颤着,她不知道如何反应。 其中一个,抓住她的脚,向下拉着,她屏着气挣扎着抽出匕首,眼一闭,切断了那人的手,鲜红漫开,似乎是嗅到了血腥,无数张脸对准了她,幽魂一般靠过来。 这样诡谲的场面她从来没遇见过,吓得一动不敢动。 快的一只咬上她的肩膀,几乎是撕下了一块肉,她痛得失去了呼吸。 快要不行了,难道真的要这么倒霉地死在这里? 忽地,被一股巨力扯上了湖面,她双手哆嗦着紧紧抓住拉她上来的有力手臂,越发寒冷,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呛出了好几口水。 风雪翻滚。 视线是模糊的。 “真是服了你了。” 他的声音却是清楚的,微微无奈。 一只几近腐烂的手啪地按上了冰面,在她身后探出了颗头来。 雅兰勾过少女的脖子不让她回头,握着匕首的手掠过,寒光中那人的头颅被横向切为两半,头顶的一半飞了出去。趁着这个当儿少女被拖上冰面。紧接着,冰面的裂口越来越大。数十个脑袋浮出,爬了出来。 “果然在湖下,难怪军队会找不到。” 怀中的人儿浑身冰凉,瑟瑟发抖。 雅兰望着成群爬出来向他靠近的人型生物,它们若木偶般毫无生气层层靠近,獠牙滴着欲望的涎水,然后微微笑了,后退到岸上,脚踩上被大雪覆盖的泥土。 “呐,这就是你们血族所做的事。” 他扳过她的脸,强行让她看着靠近的生物。 “被吸血鬼杀掉后,成为了披着人皮,生饮人血的猛兽。” 手指感觉到她的颤抖。 他伸手,徒手摆出了一个射击的姿势,对准扑过来的人们。 “磅。” 声音落下。 凹陷的峡谷边缘山脉线,出现了一排排穿着国王军制服的士兵,包围了湖,大雪中兵器银光湛湛,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朝下,对准了。 然后开炮。 火光轰鸣,山峦也为之震颤。 直到一切静止只剩呼啸的风声。 夜色深冷。 眼前人影晃动,士兵检查着尸体。 她瘫软在地上,浑身湿透,看着狼藉不堪的湖面,颤抖着。 他拿自己的厚质大衣裹住她,在一旁站着,有人上来汇报情况,他也只是听,点头,微笑着。 不远处一个士兵惨叫,他被残活下来的丧尸咬住了腿,其他人杀掉那半死不活的生物时,士兵的眼睛开始混浊,不动了,脸色渐渐青了,逐渐被侵蚀的的标志。 士兵面带不忍,迟疑着,直到身后一记子弹穿了士兵的脑。 战友倒下,士兵齐齐向后望去,湖边面色平静的雅兰,收起手中的枪。 她呆呆抬头,眼睛睁得大大的。 “吓到你了么?” 他柔柔笑着,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看起来无比温柔。 她肩头的伤口,正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愈合,最后他看见的是她破碎衣料下光裸圆润的肩膀,只剩脖子上的伤口,被冻住大半,仍触目惊心,果然还是因为被银器伤了的原因。 月光渐渐漫出了柔和的脸。 过了许久,她哑着嗓子开口。 “我是诱饵?” 风雪在这一刻停了。 雅兰低头,看着摸过她头发的手,掌心一片水淋淋的乌黑,是上等浸色颜料。 清冽而柔和的澄澈光芒下,她的乌黑的头发,在水的作用下,从头顶开始,一点一点褪色,如同水的波漾,黑色的墨汁向下淌开。 雪白峡谷里只剩了隐约作响的风和星点的火光。 少女坐在地上,面色苍白不盖其倾城美貌,莹润的肌肤,纤长的睫毛,血红的眸,如一池黎明前的琉璃,玲珑剔透,熠熠发光。 最盛便是那一身褪尽铅华的长发,银白耀眼胜似清辉月光。 传说中银发血瞳的少女。 “当真是言重了,只不过若不是您的血,他们也不会出现……防雪崩的结界支持不了多久,请先移步。” 雅兰微笑着说,眼神淡漠。 “血族第一公主殿下,菲特?克里斯汀娜?克劳尔?阿尔维斯?德古拉。” 5、Chapter 4 梦里面依旧是小男孩那张温柔而腼腆的脸。 两人的秘密基地,阳光下巨大榕树的树荫。 “你看,我家花园里新开的玫瑰哦,妈妈请了法术花艺匠调配的新花种,蓝色的呢,很漂亮吧~!” 小男孩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衣和蓝色背带裤,金发,深蓝的眸,笑容耀眼,宛若天神。 “……” “怎么啦把脸别过去,拿着嘛!”强行抓过她的手让她捏住花。 “多漂亮啊……哎?” 蓝色的蔷薇,妖冶芬芳的花瓣,层层叠叠打开,绽放到极致的美,此时,在她小小的指尖中,卷曲,枯萎,泛黄,皱巴巴的黑色花瓣失去了所有水和养分,一片一片无声飘落在地。 她咬了咬唇。 “妈妈说,血族的祖先是被天神惩罚下凡的,所以,天神眷顾的一切,都不允许我们的触碰,那是对生灵的亵渎。所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捏着华贵的蕾丝裙角,从宫里偷跑出来,衣裙还没有换。 人类领地的花朵,的确比她那里更加耀眼而活力,姿态万千的美,不容许她触碰。 她低下小小的脑袋,小男孩皱皱眉,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温暖的,跳动的。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他咧着大大的笑容,星点阳光透过树荫,把他金色的发梢和羽毛般的睫毛点缀的闪闪发光。 “让那什么亵渎见鬼去吧,面前的才是最真实的吧,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一定是上神的祝福,最后下凡,拥抱万物。” 下一次见面时,他抱来大捧的百合,每一朵娇艳欲滴,唯美洁白。 “给你!” “可是我……” “这个戴上!”小男孩俏皮地眨眨眼,“我从神官姐姐那边偷来的。” 薄如轻纱的手套,绣着白色蕾丝花纹,在他要求下,她只好带上,手套像感应着她一般,自动收张成她手掌的大小。 “来!”他把大捧花塞入她怀中,不由得她拒绝。 指尖触到花枝的柔韧和花瓣的柔软,芳香扑鼻而入,微微潮湿。 她愣愣地望着怀中的花束。 感受到了。 人间生灵的,活力,气息。沉甸甸的,那样磅礴而温柔的生命力。 不曾凋谢。 她呆住,是手套的原因么? 第一次,将人间世上的花朵,拥抱于怀中。 “嘿嘿,这样就没问题了,”男孩把双手插进兜里,脸微红地笑了,牙齿洁白,“女孩子果然是和花相称啊!” 她睁开眼。 又是陌生的房间,木制,窗帘拉着,暗的,房外有隐隐叫卖的声音,马车经过时车响与马蹄声。 应该是在城镇中。 喉咙好干,身体没有力气,勉强支起了身,眼前一黑,又天旋地转地倒了下去。脖子细密地痛着,窒息一样,她摸了摸,层层纱布,血族里高贵血统的强大治愈能力让她不习惯包扎。 床头木桌上搁着几份血袋,菲特咽了咽喉咙,拿过来,用牙咬开,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吮吸着。 血液淌进喉咙,如同沙漠中将死之人海市蜃楼中的清泉。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好似愉悦。 “舒服么。” 这才发现雅兰坐在房间一角看她,只穿着金边白色立领衬衣和长裤,大衣搭在椅子上,微翘的黑发与湛湛绿眸将他的容颜显得格外英气年轻。 曾听说,血液对于吸血鬼而言,宛如人类对□□的渴望,或许,更甚。 看来不是骗人的,雅兰心中有的没的地想。 她如同受了惊的鹿,没有了之前的火爆脾气,渐渐把自己缩起来,不做声,警觉又无措地看着他,然后,垂了眼,长长的浓密黑睫毛仿佛缀上了星光。 突然之间就安静了。 她抓着自己的手,脑海里全是夜中雪山那些轰鸣的画面,设计好的局,她莫名地被利用,以及男人最后对她露出的笑容,让她发冷。 他知道她是谁了。 两界关系紧张成这样,他还可能放过她么? 最好的情况是他把她送回去,让血族拿些什么来交换,最坏的是…… 她不敢想。 很有可能,就这样,见不到那个人了,再也见不到了。 “公主殿下来到人间,所为何事?” 她不能不答了,这种身份偷偷穿越两界结界,要是被别人发现了,两族□□势或许会越发混乱,雅兰眯起眼,回味着刚才她吸血那种甘之如饴的愉悦神情,与那些貌美妖娆的女子在他身下高|潮的模样几乎一致,不由得勾起了唇。 这就是血族。 “我……找人……” 许久,她才开口,声音小小的。 “人类?” “……是。”她眼睛望向别处,呆呆地,好像想起了谁,窗外身影来回晃动,孩童疯闹声与妇女们的笑声述说着这片镇子的安宁与祥和。 “血族堂堂公主殿下亲自出宫找人?”他挑挑眉,皇室在血族中是象征着何其的高贵与权势他是知道的,戏谑笑道:“那人面子还真大啊。” 菲特抬头望了他一眼,火红莲花般的瞳孔湿漉漉的。 “男人吧?” “……他,救过我。” 她头埋得更低。 不仅仅是救过,更是陪伴她,熬过了那一段悲戚的灰色时光。 血族公主心上人是人类,这个世界可真奇妙。 “贵为一介公主却在外面偷人,血帝知道了还不知会如何动怒呢……” 少女抬起头,忍无可忍,“你……你能不能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男人仍以一种闲散轻佻的姿势坐着,面带微笑。 “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菲特公主殿下,我对你和你男人是哪种关系不感兴趣,我只不过想知道,如果我不把这件事上报,会有什么好处。” “……什么?” “你知道男人在哪里么?” 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大概位置……或许是知道的。 “身份?” 摇头。 “长相?” “……我只小时候见过他……” 果然,是初恋情人。 而且是,记忆中,模糊不堪的初恋情人。 小女孩。 “为了找到他,你愿意付出多少?” 男人悄无声息地靠近了。 少女向后缩了缩,拿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雅兰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细细瞧着她的脸。 不得不承认,这是他所见过的一张,最美的脸。 一室安静。 未来很长一段日子,大概会很有趣吧。 “我带你找到那个人。” 他坐在床边,手指拂过她瓷白细腻的脸部肌肤,笑容依旧。 “条件是,和我在一起。” 白翎镇,小旅馆,餐厅。 “哈?!” 恩泽今年二十一,家里世代为属于皇室分支血脉加里弗雷德家族服务效力,身材瘦削,短发深棕色,梳得一丝不苟,forever穿同样深棕色着镶有加里弗雷德家族徽章的工作正式装(曾被雅兰戏称拥有一整个橱柜的制服,还是一模一样的),连最上面的扣子也会认认真真地扣好。金丝眼镜,随身携带无数小本本记录情报以及(被迫)雅兰身边风流趣事,严肃如斯,谨慎如斯的他,在雅兰笑容下含着一大口茶水朝他井喷。 后者不知从哪里抽来一把东洋扇子啪地张开如数挡掉。 “大人!?”他站起来,喘了一口气,“您要把那个女孩带回去?!”而且还是带回帝都,而且还是不声不响地带回帝都,这怎么可以。 排开她的危险性不说,到时候是各种纠结啊,被发现了能不能留全尸还难的说。 要人命啊这是。 “银发血瞳公主的故事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准确的说,极大部分人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他们会相信面前的小女孩就是么?”雅兰淡淡饮下一口酒,旋转着酒杯,配上那张贵族英俊的脸,气质斐然。 “恩泽你看,这次北地之行,多么有趣。” 有趣个毛! 恩泽扶墙。 这种看到美女就想着弄上床的条件反射什么时候才会改一改啊。 窗外阳光洒下来,沾上雅兰的睫毛,他眨着幽绿宝石般的眼睛望着窗外被雪覆盖的一排排两层建筑和来往穿着大衣的行人。 自从湖底丧尸群被消灭后,白翎镇的人们脸上逐渐有了笑容。 就算他不带她一并同行,她也会自己挣扎着来到帝都,现在给个条件来威胁她,何乐而不为。 他举杯,微笑望向窗外一个个偷偷瞄着他的本地女性致敬。 ――当时,少女的房间中。 雪山里难得的温暖阳光被厚厚窗帘隔在外。 床上抬头的银发少女,以及抚摸她脸颊的黑发男子。 “……什么?” 她有些难以置信。 “我带你去找那个人,这种事情很明显你一个人是不行的。你协助我查清真相,”雅兰收回手,此时的看起来笑容干净无害,“你是纯血公主,血液对丧尸有致命的吸引力,这对调查很有帮助。况且,有你做‘人质’,一些潜伏于人群中的吸血鬼也不敢对我们轻举妄动,说不定还会有意外的收获。” 毕竟这件事,调查起来的确危险,深入到血族内部都有可能的。 “什么真相?” 他从一旁桌上拿来一打文件手抄本,甩在床上。 她拿起看了一眼,厚厚一打,记录的全是近段时间全国各地区遭受丧尸攻击的情况和分析。 他转身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杯热可可,递给了她。 她迟疑了一下。 “怕我下药还是,不吃人类食物?” 她接过了,很暖,捧在手心,味道甜甜也比血族的饮料好喝,唇角不禁扬了扬。 他笑笑,原来吸血鬼也有这样人类的表情。 “受克莱什帝国国王詹姆十八世委托,我在追查全国的丧尸活动真相,近几个月,数量和受害范围在不断扩张,”雅兰闭眼,回想着恩泽拿着笔记本向他一本正经向他汇报时说的话,当时他好像在酒吧和一美女调情正欢,“所谓丧尸,你也看到了,啊,对了,不用我来解释,你们血族是最清楚的。” 说完抬抬眼皮看她一眼。 这种小女孩,养在温室里的花儿,怎么可能会见到这种就算在血族中也是最低下的东西。 被吸血鬼攻击死亡后后,转化为的,嗜血,疯狂的行尸走肉。 “我没有……”她惊惧地看他,又皱了眉毛,“你是什么口气,不要把什么都推卸在我们的身上,我族若把一介人类变成血族,是必须告知十三氏族长老,经批准后,负起教育他为一个合格血族的责任的,你说的这种大规模人类异化发狂……只在古书中出现过。”千年圣战时才不得已使用的手段,这几乎是每个血族成员都知道的事情。 雅兰只是看着她,没说话。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打仗,这种事情我不懂……”自古以来遵循着祖先的六条戒律,第一便是避世,明目张胆大面积把人类丧尸化,几乎不可能,“不要把我们想成毫无道德观念的野兽。” 她正色道,眼睛亮亮的,琉璃一般,毫无造作。 “那正好,来证明,公主殿下,这不正是您作为公主挺身而出的时候么。” 雅兰站在床边,无所谓地耸耸肩,对她伸出手。 “国王陛下一直主张议和,若是查出这事不是你们吸血鬼恣意所为,大可堵住那些主战大臣的嘴,这不是很好么。” 有了血族公主,可是大大在多方面都会方便很多的。 菲特怔怔望着他,短黑发,翘起的发梢,太过于年轻的一张脸,幽绿漂亮的眸,五官深邃,身材修长,英气不凡,懒懒淡然的模样让他像一只优雅温和的大猫,亦或是邻家富宅中的顽劣而伶俐的少年。 他的手指修长。 摊开在她面前。 “……你真的可以帮我找到他吗?” “当然,相信我,菲特。”他笑得十分无害。 她心里跳了一下,不知是因为他的笑容,还是因为他直呼她名字时的磁性嗓音。 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她是血族,他是人类,她冰凉的手被他温热的掌心轻轻,却又毋庸置疑地包裹住。 “祝我们合作愉快。” 雅兰握紧了她的手说道,好像再也不会放开一样。 那一刻起,齿轮开始咬合。 过了多久,身边的这个男人哪里是大猫,哪里是少年,明明就是老虎大灰狼,明明就是女性终结者老江湖,她发现这个时,已经是以后的事情了。 6Chapter 5 在白翎镇停留几日,恩泽确保了附近已无威胁,与站长安排好一切后,便动身回帝都了,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赶路,况且,有许多事情整理上报,回帝都休整是很有必要的。 下个月更是上流社会的交流旺季,歌剧晚宴舞会什么的雅兰大人是一次都不会缺的,想到这里他就头疼。 “过几日,帝都会派来神职人员在这里布下保护结界。”能在这里建立一个教堂当然是最好的。说完,恩泽向站长恭敬行礼,“这段时间多有打扰,冒昧了。” “哪里,只不过,两年没见,”站长望了一眼镇门口的马车,镇里少女几乎全聚集到了一块,捧着大大小小的鲜艳礼物围着黑发英俊的英俊男人叽叽喳喳着,全然不顾街道上青年男子的阴森森幽怨眼神。不由得叹口气,“雅兰大人依旧如战场上那般‘耀眼’啊。” 晌是清晨,镇门口已经闹开了花。 “雅兰大人请您多住几天吧,怎么这就要走了啊?” “雅兰大人,我一直都非常敬仰您,您两年前战场上的英姿已经深深刻入我的心目中(难道你上战场了么otl)!请收下这个吧!” “雅兰大人,您是克莱什的英雄!能见到你真是太荣幸了!” “雅兰大人!” 雅兰大人微笑。 …… 坐在马车里的菲特已经忍无可忍了。 人类女孩都是花痴么? …… “久等了。”终于上车。 真的是久等了,菲特支着下巴,斜着睨他一眼,不吭声。 “吃醋了?” 他喷着热气靠过来,微笑。 菲特当做没听见,马车开动,嘶嘶马鸣,有些颠簸。 离开镇的时候,雅兰撩开马车窗帘,有一个矮小老人站在道路旁,经过时,男人微微点头致意。 老人脱下帽子按在胸前,衣服上的勋章闪着微微的光。 “原来,你叫雅兰?”还是从那些花痴少女们口中知道他的名字。 “雅兰·克鲁索比特·加里弗雷德。”宽敞马车内,坐在对面的恩泽从笔记本里抬起头,沉声说道,“现乃克莱什帝国最高贵血统的皇室支脉家族家长。” 姓氏有些耳熟,可就是想不起来,但名字却是响当当的,不是因为这个人,而是—— “雅兰那不是……”确定了一下才出口,“这片大陆的名字吗?” 由克莱什帝国与两年前才完成统一的,雅兰大陆,airland,又称空之大陆。追溯历史的话有两千多年了。 恩泽没接话了。 车程漫长,她睡一阵醒一阵,偶尔撩开窗帘,阳光有些刺眼,外面远处的景色已由雪原变为黛青色的层层山峦,天空中有大团大团洁白云层,道路旁有零星的房屋和大片绿色耕地,头巾布裙的妇女,简单亚麻衣衫的男人,车辙声中将一切托的宁静而美好。 几乎已经看不见两年战乱时的不堪模样了。 她细细地看,把景色刻入脑海。 这是,那个人生活的世界。 他一直兴奋地向自己述说着的,自己向往的世界。 这样的风景,这样的光明。 回过神才发现身边的男人一动不动注视她,心里一跳,“干、干嘛?” “不怕太阳么?”雅兰笑。 “唔,还好,就是,有点没力气,”毕竟是纯血,对阳光抵制力还是强些,窗帘外细碎的金光落上她小小的脸颊,仿佛透明,“人类故事里那些对吸血鬼的描述很多都是骗人的啦,什么晒太阳就会化为灰烬之类的。” 那个人跟她说过好多,手舞足蹈的,她总是咯咯地笑,除开这些,还有童话,美人鱼的故事,白雪公主的故事,灰姑娘的故事,里面的女孩子善良而美好,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他是阳光下天使般的男孩子。 那么她呢? “打扰谈话了公主殿下。”一旁翻看文件和笔记的恩泽出声,“您确定您要找的人在帝都?” “是,我确定,他说过。” 那个时候,血族和人类关系晌没有那么僵,除开多个连接大门,还有一些隐藏的空间裂缝的碎片可供出入,其中一个,便在帝都远郊。她是在那里遇见他的。 只不过后来多次战乱,出入口各个被封,那些缝隙也随着人类结界的加强而消失了,他们就失去了联系。 见恩泽又沉默了,菲特眨眨眼,望着窗外晃动的视野,金色阳光普照大地,落进鸟儿的鸣啾。闭上眼,睡去了。 一阵颠簸,肩膀一重,雅兰从小憩中睁开眼,望着下方靠着自己肩膀的小脑袋,毛茸茸的,头发是白金般色泽,下垂的睫毛覆满金光,他笑了笑,一个眼神制止了恩泽,调了一个让她更舒服的姿势。 “……嗯……” 梦中她小小地笑了一下,含糊不清呢喃什么,他来了劲垂头去听,一个名字从少女唇间逸出,浓浓眷念。 男人的眼眸倏地深了。 恩泽皱紧眉头看着雅兰,看着之前在白翎镇菲特给他述说的情报,字字句句,全部指向一个人,而那个人…… 骗人的吧。 “所以我说很有趣吧,恩泽?” 雅兰轻笑着,用细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克莱什帝国首都位于原克莱什帝国偏南,中枢要塞地段。 战前大陆四国局势尚未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时,克莱什帝国的语言已经是大陆里最通用的语言,原因简单,国强民盛,军事力量不容小觑。战后更是把语言和货币统一化,只有少数远距离乡镇中还说着当地土语,统一大陆后皇家贵族便一直致力于战后修复笼络民心,注重工商发展,开设各个地区银行支部。更定了新宪法和税收政策,暗地里压下那些被统治的领土里不安于现状又激烈爱国的权势之族。 各个地方反抗起义不是没有,只不过国家采取怀柔政策,一定程度上抚平的事态的严重性。 而帝都俨然已成为空之大陆的心脏,初来帝都的人们,第一印象或许是整个城市便是一座巨大的皇宫,处处华美精致,恢弘大气。 马车在城门口缓缓停下,出示证件后,手持兵器的士兵深深鞠躬,满面笑容道:“能再次见到您真是太荣幸了,欢迎您回到帝都,公爵大人。” 车内帘子被挽开,雅兰笑笑。 怀里的人动了动,然后冒出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小脑袋,男式大衣从肩膀滑落。 “……公爵?”那士兵叫他什么? “还困么?”雅兰没回答她的话。 “唔……”少女的头发柔柔地乱了,“以人类的概念来说,现在相当于你们的深夜……”缓了缓,才发现自己在他怀里,他的一只爪搭在她腰上,一个鱼打挺坐起来,脸红了,“色狼!” “是你自己靠过来的。” “我才不信!”呲牙咧嘴。 “……” 男人揉揉太阳穴,转而道:“菲特,你来过帝都么?” 她怔了怔,摇摇头。 “看看外面,我们到了。” 可能是因为会到了令人骄傲的故乡,这个时候他的笑容无比温和。 正直夏末,天气温和而令人喜欢。 鳞次栉比的白色屋宇围绕着皇宫大门成半圆形围绕着建立,整齐干净的街陌巷道,窗棂阳台上鲜艳绽放的花团,车水马龙的皇宫大街,川流不息的集市与繁华热闹的商业街,伴随着掠过天际的展翅白鸽和中央广场上喷泉洒出的晶莹水花,向世间炫耀着强盛与富饶。 大陆里最大的天空之神教堂便坐落于此,受天空之神的庇佑,帝都天空常年是万里无云的湛蓝,阳光热情而灿烂,如同帝都本地人一张张脸上的笑容。生在帝都,与生俱来无尽的自豪和荣幸。透过大街商店的玻璃落地窗,看见绅士服装手拿长杖的男子以及服装店里大裙摆羽毛小帽手持花扇聚在一起讲话的高贵女士。 而远处,是自古以来便坐落那里的雄伟王宫,仿佛是天神创造的金色大殿,高处云层雾气缭绕,大鸟疾疾飞过。 这是……帝都。 那个人在的地方。 那个人生活的地方。 儿时无数次眺望的地方。 马车缓缓驶进王城。菲特有些震惊,也有些兴奋,更多的是欣喜。整个人趴在窗口撩着帘看着。 “和血族首都不一样么?” 她摇摇头,“我们那里,没有光。” “仅此而已?” “然后……”她想了想,“很安静。” 马车在一处庭院别墅前停下,华美而贵气的古老建筑外观,镂空雕花的黑色铁大门,上面镶着大大的风隼图案家族徽章,向内打开。 庭院大道两侧栽满了花,两边整齐地竖着白色神圣雕塑。 雅兰先下了车,穿着黑色服装执事模样的老人恭谨而优雅地扶着菲特下来。她四周扫望一圈,与城中心的繁华喧闹相比,这里显得宁静幽僻。 “这是他的家?”转头问恩泽。 “这是加里弗雷德家族在帝都的住宅,身为公爵,本另有封地与庄园。”血族公主就这样望着自己与自己说话,恩泽身体一阵紧绷,但为了遵从雅兰的指示,仍是勉强礼貌道,“公爵大人不喜热闹,在贵族住址中,这算是偏远。” 原来真的是公爵。 她不禁望向穿过庭园大道的男子,黑发黑衣,微微侧脸,年轻的不得了。 “加里弗雷德大人——!” 这一声唤得菲特浑身一哆嗦,天,如此深情,如此娇嗲。 一名小个子少女,推开大门,提着裙裾奔下楼梯,扑进男人怀里。 “大人,拉蜜娅想死您了!” “嗯。”雅兰笑着抱起她,让她双脚离地,不温不火地看着,在她唇上印上一吻,“我也想你。” 少女细腰蓬蓬裙,穿着缀着蕾丝边的蝴蝶结时兴粉红洋装,细细白白的胳膊环着他的脖子,浅栗色卷卷长发,嘴唇红红的轻轻撅起。 “人家好想大人的说,不够嘛……” 男人轻笑着捧着她的脸当着佣人和菲特的面吻下去。 菲特呆掉,这、这未免太大胆了吧。旁边仆人倒是习以为常,打点整理着行李。 两人最后还吻出声音来。菲特看不下去,别过头问恩泽,“这是他的恋人?” 恋人?好遥远的词汇,他差点呛了气,“不是。” “额……情人?”情妇什么的,不好意思说出口。 继续呛气,揉揉太阳穴:“不是。” 等少女从他怀里抬出头来,她才发现这名叫拉蜜娅的少女长得真是可爱,大大眼睛,羞涩的小脸颊,小巧的鼻子和肿了的红唇……肿了的?! 菲特脸红了,莫名地想到了在边关牢房里的遭遇。 下流! “大人,她是谁?” 拉蜜娅眼睛盯着她脸看。 菲特被她看得不自在,别过头。 半晌,拉蜜娅说:“她头发是白的耶。” “嗯。”雅兰让她双脚着地,一只大手还揉着她的腰,“所以带回来了啊。” “好丑。”说这句话时拉蜜娅还盯着菲特的脸,然后扫过她的胸,她的腰,皱皱眉,眼睛里有了刺一样的东西,“像个老女人。” 此话一出,菲特牙都要咬断了,差点就没把大铁门拆下来砸过去。 “不管她,我们进去,好不好?”雅兰柔声说着,咬着她的嘴儿在少女的哼唧中抱着她进了屋。 佣人见怪不怪地收拾着,各忙各的。 银发少女站着,先是一动不动,后来,肩膀一颤,哈哈笑了两声,一跺脚,庭院大道一边离她最近的一个白色天使雕塑,啪地,一只翅膀掉下来了。 恩泽直抽冷气。 天将暗,恩泽请示后回去了。 女佣是个严肃的人,二十岁左右,看起来十分干练,领着她进屋。屋子不是极致的奢侈,却也华丽大气,不做作,家居摆设,装潢挂饰间也实实在在看得出这屋主身份地位之高。 甚至,比血族的亲王宅邸,更加华贵。 “菲特小姐这边来。” 四周看了看,简单介绍了一下,房子虽然大,却就寥寥几名女佣和一个打理事情的老管家。 ”公爵大人吩咐过,从今天起就住这里,我来带你去房间。“ 她愣了愣,“哈?” 住这里? 她被带到一个普通的卧室,一看便知是下人用的房间,女佣拉开衣柜,拎出了一套女佣的制服,黑色花边,白色围裙,置于床上。 “浴室在隔壁,麻烦小姐洗漱完毕后换上衣服,我来给你安排明天的工作。” 菲特一头雾水。 “欢迎你来这里做工,菲特小姐。”这时她才对菲特露出了一个出于礼貌的微笑,“公爵大人一般不轻易允许他人在自家做工,希望菲特小姐能喜欢这份工作。” 她整个人蒙了。 “公爵大人说小姐是来当女佣做工的,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口=” 女佣? 她恨不得打三个感叹号上去。 咚咚咚到二楼去找雅兰,还没到门前,就已经听见奇怪的女声。 “嗯啊……不要了……” 细细簌簌的声响。 “……别……大人……噢……嗯啊——哦……好舒服……” 猫儿一样哀求又煽情的女声,接着又没声了,菲特觉得奇怪,贴到门前,不一会儿里面又传出细细的吟,有一下没一下的,嘎吱嘎吱地床摇。 她愣了半天,脸红了,赶紧离开。 她坐在一楼大厅等着,天都黑了,女佣送来了白瓷碟子装着的糕点和泡好的红茶,不知她的身份,公爵又没说清楚,还是暂且当客人招待的好。 菲特是饿,但她想喝血,看着女佣的脖子一阵出神,又甩甩头拿蛋糕垫肚子。二楼房间里的声音是越来越大,女人那声音,几乎可以说是尖叫了,一浪高过一浪的。 她简直忍无可忍了,这个男人,都多少个小时了!他身体里有九头牛么?! 金丝纹白瓷杯里的红茶空了的时,声音渐渐弱了,最后尾音袅袅消失,喀喇一下,门开了。 男人下面穿着长裤,上身就搭了件衬衣,倚在二楼走廊上,向下看着大厅。菲特抬头,一脸嫌恶瞪着他,脸微红。 他反倒是一脸清爽,笑,“你脸红个什么。” “变态!” 这称呼吓得旁边擦花瓶的女佣手一抖,这女的果然来头不小。 “刚才不是找我么。”他揉揉眼,懒散的样子看起来十分迷人。 “谁、谁找你了!”打死她也不会承认她还趴在门前去听。 “进来。” 这间房的确比一般的房间要贵气得多,堪比皇宫大殿,不知是不是主卧。七煌雕花镂空金质宝灯燃着暖暖的香,一室旖旎,粉色的洋装软软地躺在地板和红绒地毯间,床尾垂着条女性内衣,同样也是粉红色,内裤一角露在床底下。 菲特不敢进屋,就硬着头皮站在门口,房内弥漫着股暧昧奢靡的味道。拉蜜娅蜷在床间,似乎已晕厥,印着暗花的床单衬着她大半□的粉红肌肤,显得无比□。 她别过头去。 雅兰大大方方地坐在卧室的大大靠椅上,胸前袒露着,很结实,泛着光泽。 “什么事?” “……没事。”觉得,突然就不想跟这个人说话。 “那你之前趴在门前听个什么。” 她猛地瞪他。缓了缓,才道:“我们之前说好了的,你帮我找人,我协助你查丧尸的事情,女佣是怎么回事……?” 他眉毛一挑,“公主殿下难道想吃白食?” “……什么?” “人我可以帮你找,没问题,”其实,根本不用他找,想到这里,雅兰眯起了眼,“丧尸的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查得出来的,那么,这段时间,你住哪里?吃什么?你的血液供给怎么办?” “……” “公主殿下,这里是人类的地盘。”他摊手,“我这里不欢迎吃白食的人,如果没有用,还请离开,我想,我没有义务供你吃穿。” “你……!” 他嘲讽地笑了,“娇贵的血族公主殿下,若是有自知之明,就不应该为了男人来人界,你在这里工作,我供你吃穿——当然,是作为一个主子对下人的提供。” 少女不做声了,低下头,雅兰看见她捏住了裙摆。 “不过,你也可以……”他靠近她,呼吸垂下,指尖绕过她一束柔软的银发,细细把玩。 与拉蜜娅激情前,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媚着一张脸问他,她美不美。 他说,美。 她又问,比那个白头发的老女人美吧? 满脸嫉妒。 他笑。 视野里是菲特垂下的脸颊,菱状小巧漂亮的唇,尖尖又柔白的下巴,长长的睫毛,蝶翼一般,美得若百合花绽放时喷薄而出的香,清新,诱人,沁人心脾。 “你也可以,学她。”他目光指了指床上因□过度而晕眩的拉蜜娅,在她耳边轻轻又暧昧地呢喃。 她身上的香气让他思维停滞半秒。 “做个对我有用的女人……我会给你最好的。” 她身体一颤,推开他,手指和心都是凉的。 她后退着,深深呼吸。 屋里是静的,人少,又过于无声息,格子大天窗外月色清明。 “你说得对。” 她抬起头,血色的双瞳,琉璃般的光泽。 “你没有必要……招待我,从明天起我会在这里工作,当女佣,我会做的好,你不要……小看我。” 雅兰倚在门框上,幽绿深邃的眸注视她,注视她红了的眼眶。 “我唯一条件,是请你,找到他。”她眨着眼睛,吸吸鼻子,转身,“夜色深了,请好好休息,雅兰……公爵大人。” 菲特没有看见他变了的眼神。 7、Chapter 6 她真的开始在这里做活。 她换上女佣装,听着房里女佣的话和吩咐,开始做扫除,打下手。明明是夜行动物,却硬是扭转着生物钟,清晨起床,女佣不知她的身份,却明白她的笨手笨脚。 大概是哪家远方没落贵族的千金迫于生活出来还债吧,她看着银发少女小心翼翼又笨拙地从水桶地拧出抹布擦着地板,纤白柔滑的手指浸在污水里。 每日黄昏晚饭,她喝掉雅兰作为工钱给她的血袋,就到帝都里逛着,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店铺里蛋糕或是烤肉的香气飘了过来。 人群里有各种发色和瞳色,唯独没有她心中念过千百回的那种。 呐,你在哪里呢? 城中钟楼作响,白鸽哗啦啦飞过天空,她仰头,揉揉眼睛。 她突然很想家。 年轻神官约瑟夫推开大门进来时,女佣正在训斥一个少女。 少女只低着头,咬着嘴唇,没有鞠躬也没有道歉,旁边一地花瓶碎片。 ……新来的女佣?好难得,约瑟夫眯起眼,下一秒,待他完全看清少女的脸,脸刷地白了,冲到二楼,一脚踹开门。 “雅兰你他妈给我滚出来!” 和一妖娆女人缠绵正欢的男人抬起头,笑出一口白牙:“嗨。” “嗨你妹啊!”他冲过去把男人从温柔乡里拉出来,衣服往他身上一甩,饱含杀气的眼神几乎要在他身上射出一排洞来。 …… “你把堂堂血族公主拐回来当女佣,全世界只有你做得出这种事我的公爵大人!” 雅兰抿了口酒,望着多年以来自己的好友,脸上的不悦好像仅仅是因为对方破坏了他的云雨好事。 约瑟夫?布兰顿,天空之神主教堂神圣十二神官之一。 一头红色乱发随意地扎着,金色眼睛十分有神,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神圣神官袍,怀里原本揣着的那本经书此时散落成无数张写满经文的纸页,在空中化为剑状齐刷刷地指着雅兰,发着金色的光芒。 神官暴跳如雷。 公爵气定神闲。 “你他妈知不知道血、族、公、主这四个字在血族心目中位置是怎样的?!”他只听雅兰说收了个血族带过来,来了兴致才看看,银发血瞳,不是闹着玩的。 “知道。”可惜她自己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引起战争?!” “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会惹杀身之祸?!” “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他喘口气,垮下肩,“你这样对她,很过分?” 酒杯中猩红液体一荡,雅兰抬起眼。 “承蒙夸奖。” 他几乎不与她说话。每天除开处理一些政治方面的事,便是社交,舞会,找女人,那些衣着光鲜的王爵小姐贵族千金,拿着缝花边的扇子遮住脸,羞答答又热情地望着他。 “公爵大人您回来了啊!” “您越发英俊了呢!” “欧敦思夫人,您真是越来越年轻了呢。”他举杯,斯文微笑,“马纳小姐,您的美丽让我吃惊,多日不见,您出落得更加动人了。” 她们在脸红,笑得炫耀而富有光彩。谈论着时兴的服装和帽子,攀比着扇子的花式和唇膏的颜色,妆容精致,头发烫成卷,连指甲都贴上了闪亮晶莹的花,哪家事情走漏一点风声,便在她们下午茶中聚在一起的悠闲谈资。 他看着她们,不知透过那些脸,望见了谁。 这次带回来的是远方贵族的一个小姐,热情而大胆,蜜色肌肤,身材热火而曼妙,他很喜欢,夜晚他们回来,她缠着他进了庭院大道。 “您爱我吗?” “当然。” “人家要你亲口说。” “我爱你。”他温柔地道。 女人软在他怀里。 夜里寂静,花瓣香气,想必是美好的夜晚。 一边的花圃上人影闪动,他望过去。 小小的身影,女佣的服装,扎起的银白长发比那月光清辉更加柔和,却更加耀眼,拿着长长的扫帚在扫地,声响,很轻,几乎要消失在夜色中。 “你先进去,”他咬了一口女子的唇,让佣人带她进去。 微冷,月光下,花朵绽放,他极快地走过去,站在离她不远处,注视她。 树影婆娑,夏日里最后的蝉鸣声已经很细了。 这样的光景。 那明明只是他一时兴起的玩笑。 墨绿的瞳中淌着静谧的暗河。 “菲特。” 少女身形一顿,回眸,血红的眸若远古东洋画卷中的一池红莲花,妖娆绽放,雪肤红唇,倾国之色。她看了看他,又垂头,背过去,扫地,有一下没一下的,谁都看的出那是心不在焉。 他一手拿过她的扫帚,她嘶地抽了口气,双手一颤。 他眼神深了,抓过她的手,莹白如玉的双手,手掌间不知何时起了一个个水泡,泛着红,刚才显然是触到伤口,弄痛了她。 他突然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低头看着她的手。 “你……松手。”她想收回手,手好痛,被他看得更痛。 “你真的是公主?”他抓着她的手,声音低低的。 传说中最纯正的帝王之血,在血族中,信仰一般的存在。 她是公主,比那些宫廷宴会侯爵千金尊贵千万倍的血族公主,象牙塔里最娇弱的花,现在穿着下人的衣服,未施粉黛,脸上有点脏。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之前的脾气到哪去了,嗯?” 男人微卷的黑色发梢沾染月光,瞳中绿得幽深。 做到这一步,就为了一个男人? 一个多久都没有见到的,已经快模糊的男人? 她胸口有些起伏,过了许久,才抬起头,血红色的眼睛,因为盈满眼泪而晶莹剔透,她艰难出声,第一句便是:“……你有他的消息了吗?” 每天他抱着女人回来,她看见,她欲言又止。 原来只是问这个么。 他的表情淡了。瞳孔微微收缩着,手指发力,拽着她回屋,扫帚坠落地面。 “你干什么……?” 他没说话,径直走过自己带回来准备享用的女人和女佣,不理她们惊诧的目光。 8、Chapter 7 房内只点了一盏灯,晕黄的。 菲特坐在柔软真皮沙发上环顾四周,这是宅邸最里面一间的,她从未进来过的房间。分为前后两间,里面是卧室,大气简约而不失华丽,墙上挂着巨大的画,是一对夫妇,贵族气派打扮,男子高大黑色绅士装,执着手杖,头发是金色的,画中看得出来,容貌端正而英俊。 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他的眼睛是绿色,不是她记忆中的天空湛蓝,跟她要找的那个人没有关系,心里不知是失落还是什么。 而画中女子束腰长裙,黑发黑瞳,很美的一张脸,坐在椅子上,男人的手搭在她肩上。 这对夫妻是…… 她注意到男人手杖上的风隼族徽。 门哗地打开,她身子一缩,男人上身是一件衬衣,白色丝带已经松开,端着医药箱过来。 “画上的是……” “我父母。”男人声音很淡。 没想到会这么快回答,她愣了愣,不吭声了。 雅兰坐在她旁边拉过她的手,她心里一惊,手往回缩,“我、我自己可以……” “别动。” 用碘酒棉签消毒,然后上药。 他动作很熟练,甚至……很轻柔。 神情专注,怎么可能专注,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专注,是她的幻觉么? 她呆呆看着他,就在她身边,垂下的浓密睫毛,英挺鼻梁上一点点高光,藏在白色衣领间的锁骨,在她手掌间微微动作的手指,骨节分明。 其实不用他亲自来的。 他到底在想什么。 “――嘶。” 她痛得抽了一口气,眼眶又热了。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换了药,“这里水泡要挑开,已经感染了,你忍一下。” 说着就取了针放在蜡烛上烧,看得她心惊胆战。 “你有多喜欢他?” “诶?”她怔了一下,尚未回神,他一针下去,眼泪又出来了,整个身体在颤。 “疼?” 她咬着嘴唇点头。 他迅速放了脓水,再上药,拿纱布抱扎好,这玩意儿他有段日子没碰过了,手触上时,听见了轰隆的马蹄与交错的兵器声。 横尸遍野,那时多少次只有自己站在荒野上,提着敌人的头颅望着天空。 “怕疼为什么还要呆在人界。” 她明白他的意思,望着他为自己缠好纱布,“……想见到他。” “仅仅见到就可以了么。” 她低下头。 他吩咐女佣帮她洗澡,女佣略略吃惊,仍是应了,洗澡后换上干净漂亮的睡衣,带她去了一个新房间,明显是招待贵宾用的。 她有些不明白,怎么突然间什么都变了。呆呆看着自己包扎纱布的伤口,是因为这个吗? 那一晚她睡得很熟,时差的颠倒,白日里阳光早已抽干她夜之一族的力气,厚而华丽的红绒金丝窗帘把一切喧嚣光明隔在外面。 “公爵大人,您不要我了吗?”带回来的妖媚女子用委屈又性感的声音说道,他笑,吻她的唇,手掌逗弄她的身体,对方销魂的□□间发现已经提不起兴致。难得听了恩泽的话开始处理政治和军事方面的文件。 夜长,入秋微寒。 脑海里忽地就晃过谁的脸,怕疼又爱哭,死要面子的倔强,脑袋一根线,对另一个人的思念,无法理解的执着,高贵身份倾城容貌却不自知。 第二天下午才推了她房间的门。光阴漫长。 房间是空的。 “菲特小姐今儿上午就辞职离开了。”管事的女佣恭谨说道,见年轻公爵面无表情,又小心翼翼补充,“非常抱歉公爵大人,我应该拦住她……” 他笑起来,“没事。” 其实此刻菲特公主殿下正在后悔。 原来找工作这么难这么难这么难。 她把从家里带来的耳环当了当盘缠,把头发包起来塞进帽子里,四下找工作,那些店面不是招男工就是要居民证明,这种东西她怎么可能有。 最后拿“从外地逃难过来打工”为借口,听人介绍找到了黑中介,被迫付了一笔不小的钱。地下夜总会老板一看她脏兮兮的脸,也认不清五官,手一挥让她洗盘子,她手正起泡,太阳大大削弱了她的恢复能力,手一触到那些化学试剂调出来的洗涤液直愣愣地疼,一哆嗦一打碟子就摔下去了。 人性什么的黑店里根本就木有,一巴掌下来,她条件反射地去闪,最后一招把对方撂倒了。恢复能力弱了,力气还是有。 于是惨遭其手下追杀,追了一整条街。 第二份工作是在酒店,做清洁扫厕所,她在厕所里刷满了清洁液却忘了用水冲,导致一大客户――貌似是个男爵夫人,穿着紫色紧身裙抱着条小狗,头上是顶紫色羽毛的帽子,那身子像一打打橡皮垫落上去的,三个菲特都抱不住她的腰,一脚踏进去噌地一滑,砰地一声巨响,狗在她身下凄厉惨叫,然后口吐白沫命归西天。 第三份工作是裁缝店打下手,她打瞌睡时蜡烛油烧穿了顾客定下的裙子。 第四份工作是在工地,这是她干得最久的一份工作,不介意自己性别,穿着男装扛石头装沙袋,住帐篷,工钱按天结算,多做几人的活还留着余力到黑市买人工血袋讨价还价。力气让当地工头惊为天人,后来一观察是个女的,太阳下汗一出胸啊腰啊屁股啊什么的都山峦般显出来了,那曲线比男人们所见到的所有异性都要完美,还勾魂。于是乎一个月黑风高之夜男人们蠢蠢欲动摸向她睡处,第二天一大早,居民们揉揉眼望见工地建筑塔顶最高处拿绳子捆着挂着一个个人,还是一个个男人,还是一个个鼻青脸肿的男人。 最后落定的却是在一家名为“夜莺”的高档女性服装店,店门的牌子便是一只镂空雕刻的金属夜莺图样,看起来唯美而玲珑,菲特在里面做一些要力气,又得女人来的活。店不大,装潢精致,在贵族商业街中颇有名气,服装不管款式还是花色又是当今最潮流最顶级,是许多贵妇千金聚集之地。 店主是个极其年轻的东方女人,看起来二十四五的模样,叫赫莲,一头海藻一般漆黑的长卷发,黑色的眸子黑曜石一样,深深地,仿佛可以把人吸进去,模样在她眼里是不俗的,妆容细致不花哨,眼睛细长地眯着,骨子里一种说不出的味儿。 那天早上菲特拍拍手从工地里走出来时,赫莲就坐在大街对面的长椅上,抽着烟,看她,看她的脸,看她的身,上上下下打量着。 “你叫什么?”她悠悠吐出一口烟,夹着烟的手指挪到一旁轻轻抖着烟灰。 菲特迟疑着,女人一笑,起了身。 “你这么个尤物,迟早会吃亏的。”她淡淡道,“要不要到我那里去做事?” 事就这么干脆利落地定下来了。 菲特每天的傍晚休息时间都在街上转悠,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帝都有那么好看吗?”有一次赫莲调笑她,“天天看。” “我……找人。”她不知如何拒绝别人的问话。 “亲人?” 她摇摇头,赫莲笑,“那肯定就是男人了。”说完菲特就脸红了,头低下去,脑海里全是男孩温柔的金色容颜。 “什么模样的男人?” 她想了想,“金发,眼睛是蓝的,很漂亮。” 她一直不敢跟别人说,生怕会出什么事,因为自己的身份而牵连到那个人,现在自己的女老板却这么问了,下意识就说了出来。 赫莲注视她,支着下巴,眯起了眼。 社交迎来旺季,城市里越加繁荣喧闹,张灯结彩的,店里的顾客多了起来。 “这件太漂亮了!你说我配什么扇子好?……啊,还有唇膏,老板,过来推荐一下!” “这件我要了!” “等一下,这件是我先看中的!” “老板,这个牌子的新款报纸都登了,到货了吗?” “看,我就穿这件出席后天的舞会怎样?” “腰那边我不满意,老板修一下吧?” 叽叽喳喳,生意兴隆,财源滚滚来。 千金小姐们聚在店里,热烈着讨论着服装和打扮,互相攀比炫耀自己的身材,华丽的衣着,翩跹的裙摆,如同一群花蝴蝶。女老板娴熟而淡定地在她们间周旋,柔韧有余。 菲特在一边飞快清货,连她都感觉到最近的顾客格外热情兴奋,贵族那边订单好像也来了不少。 “因为舞会快开始了。”赫莲解释着,“一年两次的皇家宫廷宴会,远近贵族,社交名媛都会来参加……女人嘛,总希望自己是璀璨的焦点,而且,他也要回来了。” “他?” “为了迎接,像过节一样,帝都人是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拿来庆祝的日子的。”说着从一打订单中抽出一张,“拿这个去联系一下运货商,跑一趟,可以吧?” 菲特点头,接过单子。 今天街上的人格外多,从城门口直通向皇宫的大街熙熙攘攘的,奇怪的是,全部挤在大道两旁,路边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国王军守着拦着,她穿着布裙,银白的头发包在帽子里,费力挤着人群到了运货公司,把信件和订单交代后回去。 此时大街上已经沸腾了。 人群在欢呼。 视线远处城门打开,军队齐步走了过来,不同于其他王国军,他们的制服蓝白相间,更加讲究而大气,白色手套,军帽,制服胸前和臂袖上都印有银色神圣十字徽章,一朵朵蔷薇花缠绕着十字架绽放。 “皇家骑士团!” 旁边的人在欢呼,争先恐后向前挤着。菲特莫名被挤到最前方,紧接着,旁边传来女人的一波波尖叫,更加骚动。 “埃利奥特殿下!” “埃利奥特王子殿下您回来了!” “欢迎王子殿下回来!” 那一天,是不是天空之神在祝福,太阳格外好。 金色的阳光,恩惠万物,普照大地。 蓝天,白鸽,喷泉,王宫。 她一直以来并不讨厌太阳,阳光缀满她的睫毛,抽干她的力气,太刺眼,她用手遮着抬头,望见了士兵护送着的,拥簇着的,白马上的男人。 她在熙熙嚷嚷的人群中,汹涌尖叫欢呼声中,看到了他。 用宝石和丝带装饰着的雄峻白马,其上的男人星眉剑目,金发灿烂耀眼,一身华贵红色军服,黄金徽章闪闪发光。他的眼睛是湛蓝的,海洋般无垠。容貌因他的笑容而越发俊美,天神一般。 她看见他身上那夺目的光芒。他向群众们挥手致意。 所有声音与颜色从她身边褪去。 人群消失了,骑士团消失了,彩带与礼花消失了,她只看到了他,记忆中的模样,曾经的腼腆温柔,如今的英气勃发。 她呆呆站着,胸腔一片翻腾,消失了所有力气。 “天啊真的是王子殿下!” “太帅了啊!” 身后少女蓦地尖叫,她被一推,挤在人群后。 他正从她面前经过。 他的笑容与目光扫过人群,在她脸上,是不是有停留十分之一秒,她不知道。 可已几乎要生生落泪,她想张口,唤他的名字,只不过所有的情绪都塞满口腔。 队列中同样也骑着马的另一个强壮男人随在金发王子身后,他穿着银白铠甲,茶色的发与眼眸,五官坚毅刚劲,头发精悍的短。 军队在继续,一点点远去。 她在人群中,默默站着,站了很久,回过神时已经黄昏。人们渐渐散去,她拉住一个人,声音虚弱,“刚才那是……” “哎呀,你不是帝都人吧,是说埃利奥特詹姆王子殿下吧,已经回宫了哦,他这次带着皇家骑士团出征两个月,平定了南方的叛乱,并且和部下一起查看控制了当地的瘟疫呢,非常厉害不是吗?他可是咱们帝都少女的梦中情人呢。”那人显然非常兴奋,“说起瘟疫你应该知道吧,就是那个据说能把人变成吸血鬼乱咬人的那种病啊……” 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城市里,千家万户,因夜色的降临,而燃了一盏盏灯,星光闪烁。 天黑了。 男人有着微卷的黑发和幽绿的瞳孔。 他眉眼间总是轻佻。 ――仅仅见到就可以了么。 那个时候,他问她。 9、Chapter 8 那一年血族内乱,母亲去世。 那个温柔而美丽的母亲,在她眼前化为一地白砂。 根本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裙子和脸都是脏兮兮的。穿过森林,视线豁然开朗,山丘和田野,零星的房屋,以及远处清晨雾中的庞大城市。仅仅远观便可知它的繁荣与大气。 陌生的地方,显而易见是迷路了。 清晨的雾渐渐退去,阳光盛了,她好难受,躲在这附近最大的一株榕树下,不知道该怎么办。 “哎呀……”稚气男孩的声音,蓦地响起,“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啊?” 她吓了一跳,拼命往树荫里缩,的脚步声后,树边露出一个小脑袋,金色的软软卷发,大大的湛蓝眼睛,脑袋的主人也惊奇地望着她。 …… 面包白白软软,她饿得慌,一口气吃了三个。 其实现在最能解决问题的食物是血,很明显,牙都没长齐的自己是不可能自给自足的。 “好点了吗?”小男孩坐在她旁边,叉着腿,身上是洁白的衬衣和蓝色的背带裤,很像是哪家人户里的无忧无虑的普通小孩。 她想了想,才点点头。 “那个,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脑海里掠过母亲死去的画面,族人之间的杀戮,鼻子一酸,眼泪又出来了。 “哎哎你别哭啊!”男孩马上慌了,手忙脚乱给她擦眼泪,“对不起啦,你是迷路了吧,告诉我家在哪里我可以送你回去啊!” 她还是一句话不说,男孩脾气很好,一点一点哄,说着趣事和笑话,最后一个笑点实在太高,她扑哧一下含着眼泪就笑了出来,男孩呆了呆,别过头去,抓了抓头发,“你笑起来真好看。”说完脸红了红,“你叫什么名字?” 看来遇到美女脑袋就充浆糊想着去搭讪这种定律在任何年龄层段的雄性生物上都是有效的。 “我叫詹姆,”小男孩嘻嘻笑着,阳光下他的金发过于耀眼,就像一个地上的小太阳,随时随地会把她烧伤一样。 妈妈说过,不要和人类做朋友。 因为会受伤。 她看着他的笑容,小声回答:“菲特。” 可她忘了。 黄昏,“夜莺”服装店内。 玫瑰在手中静静盛开着。 “晚饭前后是客流量高峰期,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赫莲在一旁挂着衣服,菲特听了,又把东西检查了一遍,点点头,手中还是拽着玫瑰。 随着年龄的增长,血族会本能地学会控制自己的戾气,人界的花,再也不会在她手中凋谢。 “宣传单正反面放错了,门口的垃圾还没有倒,摆在一旁的布匹摊还差玫瑰红和釉茜色,灯光又调暗了,还有,我要你送过来的卷尺呢?”无论做多少遍还是会出差错,今天她到底是怎么了,赫莲叹口气,“给你两分钟做好,不然扣你工资。” 菲特连连忙忙起身,太急太慌哐当一声带倒了旁边的精致装饰蔷薇烛台。她一怔忙去扶,又撞倒了一整排衣架。 赫莲揉揉太阳穴。 晚餐前后的确是最热闹的。 “菲特,把那边的蝴蝶帽子拿过来,红色钻石的那个……”说了一半,赫莲望过去,没吭声了,却是了然于心的表情。把手上的客人打发掉下好订单,走过去。 少女的头发包在头巾里,背着人流和光线,站在衣架前呆呆的,一动不动。 赫莲唤了一声,对方不知在想什么,没有反应,她挑了挑眉正想再出声,门口穿来异样的骚动。 “啊呀,这不是……” “没想到公爵大人也会来这种小店呀,是为几日后的宫廷舞会做准备么?” “雅兰公爵专门的裁缝是不是最近不合您的意呀?” “公爵大人这次会带女伴吗?” 男人一身黑衣,墨绿的瞳,摘下高帽向诸位女士温柔而优美地一行礼,然后在众人目光下径直走向房内。 “菲特。” 少女肩膀一动,待男人又轻轻唤了一声,才隐约回过头。漂亮的一张小脸似乎瘦了些,银色的发丝从头巾内漏下几撮软软地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少女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仿佛是没有认出他似的。 啊啊,这应该算是,看到那个男人了吧。 雅兰在心里笑起来,众目睽睽之下走过去抱住她。 “总算找到你了,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他的眼神无比温柔,他的声音无比动听。 菲特一个哆嗦,算是回到现实中了,左右一看那些贵妇少女们都齐刷刷看着她,不明所以地皱皱眉,“你怎么来了?” “小宝贝,原谅我好不好?”说着就把她抱起来,他坐在椅子上,她坐在他身上。 众女人大惊,手中扇子啪啦啪啦掉下好多把。 菲特生抽一口凉气,余光瞟瞟僵硬了的一行客人,小声惊诧道:“你这是在演哪出……?” “亲爱的,别再离开我了。”雅兰面带受伤,手指捋着她的发,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用一种深情而内敛,却又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口吻说,听得她满脸黑线,“我知道是我太用力了,晚上要你不舒服,可我忍不住,亲爱的,你太美了……”这话说的她鸡皮疙瘩掉一地再抖三抖,半晌又明白了话中含义,满脸通红,挣扎着想骂人,被他一个法式长吻堵住了。 众人一并满脸通红。 她舌头被他吮得麻了全身,最后还吻出了声音,吮吸的水声,她自己细细的吟。 众人脸红得滴血,一个妇人抬手遮住了自己女儿的眼睛。 事后她喘息,愤怒地瞪着他扬起拳头就要打,他在她耳边喃喃,“想见到王子就听我的。” 她一呆,雅兰就趁着这一呆抱着她站起来,走到赫莲面前微微颔首,“一直托小姐您照顾了,非常感谢。” 赫莲显示盯着他,表情复杂,后又莞尔一笑,“荣幸之至。” 于是乎,传说中的万人迷雅兰公爵大人化身为情种,抱着心爱的女子上了车,回了他们的爱巢――些许时日以后,那些酒吧聊八卦的人如是说道。 上了车,公爵大人头轻松一撇,躲过血族小怪兽的流星拳,身后车墙破了一个大洞,风呼呼溜进来。 再气定神闲闪过飞毛腿,咔叽一声,车后轮裂了一条缝。 “你说你到底什么意思?!那么大庭广众的……”说到这里脸还是红了一下,“下流!” 雅兰微笑,继续入戏,“亲爱的,你原来不仅仅满足于吻啊,那么下回我们在她们面前直接就……” “你这……人渣!”想了半天才搜索到了个骂人的词汇,流星拳第二弹却是毫不犹豫水到渠成地砸过来。 于是乎半路上马车崩坏,于是只能又招一辆。 “女人的舌头可是很厉害的……你怎么脸又红了,我可说是正经的,明天这事便会传遍帝都。” “那、那又如何?”说实话她一点都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你会很出名。” “你这是变相夸自己吧……” 雅兰看了看她,忽然道,“你挺有精神的。” 菲特怔了一下,低下头没做声。到了宅邸,俩人下车,她站在恢弘庭院的门口,身边的男人英气不凡,若天空星辰般璀璨。 “大骗子。” “嗯。” “你一开始就知道他是王子……” “他一直都是王子。” 她瞪了他一眼,缓了一下,才低声道,“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了,还戏弄我,我就像个傻瓜,被你耍的团团转,你怎么能这样?你不知道一个人来到一个不欢迎自己的世界是什么感觉……是,我在这里除了你谁都不熟,谁都不能依靠……你若觉得我麻烦,不想理我就不要理了,就当你没见过我,我不会劳烦公爵大人您任何,但是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欺负我。” 雅兰低头笑着看着她,没说话。 “你知不知道,你那样做,让我觉得你很讨厌……真的很讨厌……” 她说到这里忽然觉得有小小的委屈,眼眶有点红,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站在庭院门口,现在该何去何从她都不知道。 她从没见过这么讨厌的男人。 雅兰忽然伸手揉揉她银白的头发。 “这个算我的错,我道歉。” 她睫毛眨了一下。 “现在你还想见他的不是么?” 只见一面就满足什么的,完全是骗人,人的欲望无止境,见了面,若是喜欢,必是想在一起的。 “……这跟你没关系。” “你觉得凭你自己能见到大陆里的堂堂王子殿下?” “……”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他的眸子在夜中幽绿若夜明珠,有些亮。 “从明天起,你便是我的未婚妻。” 他一字一顿低头注视她说道,“而你喜欢的那位王子殿下,会从我手中抢过你。” 10Chapter 9(捉虫) 雅兰把他的计划说的很简单。 她配合做他的未婚妻,经过今夜,包括贵族和皇室都会知道公爵雅兰有名颇为喜爱的女子,他会对外宣称是他的青梅竹马,父母是当地显赫贵族,一直远居山林,因瘟疫爆发父母双亡,她好不容易活了下来,但一头长发变得银白。 只要她配合,必能有资格作为雅兰的女伴参加宫廷舞会见到王子,也必能使自己的事情在之前传通过八卦绯闻妇女的言论到王子那里去,引起他的注意。 “我只负责创造机会,能否吸引王子便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说完这话他看她一脸紧张,在心里笑。 这么美的女人,谁见了不想据为己有。 从第二天起,他带着她去参加上流社会的社交活动。 ——歌剧院。 “啊……这位便是您的未婚妻,”贵族夫人扇子掩唇惊呼,“她的头发……” “是。”雅兰垂下眼,一脸黯然,“在上个月那场瘟疫中她的父母……我找到她时,她的头发已经……”说着,搂过穿着高级洋装的银发少女的肩膀,在她腮边落下柔柔一吻,“她能活着,还在我身边,已是天空之神对我的赐福。” 夫人些许动容,“这真是……不过,公爵大人的未婚妻可真是位美人啊,连我都被迷住了。” ——餐厅。 “即便她容貌全毁,我也一样爱她,何况只是银发。” 众人唏嘘。 雅兰继续深情状,“况且,她银发宛若女神,一定是神明对我们的祝福。”说着拉出她一缕发吻上。 众人惊叹。 ——小型舞会。 菲特坐在一旁被邀舞,被雅兰截了下来。 “抱歉,她下午太累了。”雅兰礼貌朝男伴微笑,眼神暧昧,“下次我会节制一点。” ——…… 若干天后的效果是,雅兰在女性中的声望飙了无数个百分点,甚至超过埃利奥特王子殿下甚多。 由此可见:一、女人都爱深情的男人,特别是对其他女人花心偏对一个女人深情的男人,不管是不是对自己;二、雅兰干啥事都可以往自己脸上贴金。 菲特倒是对此很不满。 “我的头发真的那么难看那么病态么?”甚至成为了他炫耀对自己爱意的一种烘托,知道是假的心里还是不舒服。 现在她已经名正言顺地住进了公爵别墅,锦衣玉食地成为了公爵未来的夫人。 “亲爱的真是言重了,只是罕见而已。”雅兰一边以优雅的姿势切着牛排一边含笑望着她,望着她琉璃般血红色的眸和白金月光的长发。 离宫廷舞会尚有半个月,菲特被迫接受了密集的礼仪训练,这让她很不爽,堂堂血族公主,竟然还要在人界接受礼仪训练表现得像一个小地方的贵族,开玩笑。 “如果亲爱的你在舞会上表现得像个猛男我会很困扰的~” 她一拳砸了过去。 意识到公主与贵族少女之间的差别时间很快的事。 比如,公主是众星捧月地独居深宫亦或是一人游玩,身后跟着骑士,而贵族女人是聚在一起的——一起下午茶,聊天,看歌剧,舞会,购物,甚至攀比。 “在贵族中,一旦被孤立会是很麻烦的。” 作为贵族,要跟得上潮流,要跟得上话题,也要跟得上八卦。 身为公爵夫人,必是有些高阶贵族女子接近的,每天下午是要聚在一起品茶游玩的,一来二去,渐渐就熟了。 “公爵大人平常都做些什么啊?” “听说是青梅竹马,公爵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最初见面时她们就非常热衷于套八卦,雅兰的八卦,特别是她和雅兰之间的事情,眼睛闪闪发光,她硬着头皮糊弄过去,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他的性格实在是太恶劣了。” 对方先是一惊,然后非常有默契地,又羡慕又暧昧地笑了。 “坏啊……看起来,雅兰大人的床上功夫是非常厉害呢。” “虽然早有听说……你们一般一次是多长时间啊?” 她真的是不明白她们在说些什么。 几次下来就转移到别的方面去了。 “哎呀我跟你说上次我见到的那个限量版面霜,纯玫瑰精油提炼的,听说还是教堂旗下的药妆品牌,马纳夫人就下血本买了,哎呀哎呀真的是血本呢~听府里的下人说啊,俩人还吵了一架呢!”伯爵夫人摇了摇扇子说道,另俩位花枝招展的立即睁大眼,“有这种事?就那面霜……” 夫人报了一个数字,把两个人都呆掉了。 菲特也愣了一下,在人界呆这么久也是知道的,这数额,都可以买栋别墅了,还是繁华地区的大别墅。 “不过那玫瑰霜抹上去……上次我见了马纳夫人,真的是光彩照人啊,真想要啊……” “要是有那么一套……”另一个也沉浸幻想中了。 就算在亭子里,下午阳光她还是不适应,穿着白色蕾丝的裙子,挑了块果酱提子曲奇吃了。 晚上礼仪课后经过一个房间,隐约听见了女人的□,菲特停了一下,看看门,又走了,抬头就撞见了女佣,她笑了笑就绕了过去。 晚上洗澡在浴室,无意间看见自己护肤品上印着金边的玫瑰花纹,拿来看看,这是她住进来时浴室里本来就有的,崭新的一整套,她根本没有去在意,现在细细看了,读出字母拼成单词,心底还是震了一下,就是今天下午那伯爵夫人说的那个。 她放下了瓶瓶罐罐护肤品,心想这男人还真是有钱到渣啊,难怪那么多女人喜欢。 第二天就立竿见影了。 下午茶,那几位看她的眼神真的是古怪,像是笑,像是好奇,像是得意,像是……幸灾乐祸。 “菲特小姐,听说你和雅兰大人是分房睡的呀?”小姐甲。 “……诶?” “这么亲密的人怎么会分房睡呢?”小姐乙。 “……诶?” “我听说了哦,其实雅兰大人虽没那么张扬了,但还是天天带女人回来了吧?”小姐丙。 “……诶?” “听说菲特小姐还经过他们睡过的房间,听见声音,还对女佣笑了笑,笑的那叫一个哀伤啊……”小姐丁。 “……诶?”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什么时候她笑得哀伤了? 当天晚上吃饭,雅兰回来,当着女佣们的面把她抱起来,舔净她嘴角的果汁液。菲特想推开他,被他双臂禁锢住。 “我们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他怜惜说道,“菲特,我不想再与你分房睡了。” 女佣眼神一闪,做完戏,雅兰抱着她进了房间。 是那间有着公爵夫妻画像的房间,应该是他自己真正的房间。没见他在这间房与其他女人睡过。 “从今天起你跟我睡一个房。” 她瞪过来,脸一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想都别想,你这衣冠禽兽!” 骂人的词汇还真是多了些,雅兰耸耸肩,“今天你也听见了。如果想得到埃利奥特,最好现在与我表现得恩爱些。” “这俩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男人都喜欢挑战与征服,把一个女人从一个男人身边夺走是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尤其是,当女人很爱这个男人时,尤其是,当这个男人也非常有吸引力时。 雅兰在心中笑笑。 “被传那种事还不是你乱找女人!”想起昨天的事,心里有些不爽,想起那些小姐们看自己的眼神,更不爽。知道明明是假的,可是还是不爽,“而且,不要说我‘得到’……我没有,这听的就好像……”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只不过,觉得能接近他已经是很好,能看着他笑,能听见他说话,已经很好。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莫名其妙的。 “你以后……不许再找女人。” “好。” 她怔了一下,抬头,房间的光是金色的,夜色深,面前的男人黑发绿眸,线条漂亮。 “……我是说真的,你不要敷衍我。” 男人依旧是安静地笑,眼眸幽深,“真的。” 后来很久他都没有再带女人来回来,当然这是后话。 那天晚上她准备睡在房间外格的书房沙发,喝了血袋拿了毯子就窝了进去,长时间人界生活,时差颠倒还是调过来了。 睡得朦朦胧胧时感觉自己被抱起来,那个怀抱太暖了,是人类男子的温度,头枕得太近,她闻到了他的气息,以及一种无法言说的香甜味。 雅兰把她抱进房间,正准备放上床,怀里的人而却动了动,探出了身。 眸子还是大半合着,双手却环上他的脖子,他余光看见她指甲渐渐鲜红。少女的脸够了上来,缓慢地在他侧脸和脖子上游弋着,他没有动,她呼出的气有软软的香,喷在他脖子上。 菲特那张美丽的脸,搁在他肩膀上,然后,以一种极其缓慢而妖娆的姿态,舔上他覆盖在颈动脉血管上的肌肤。 舌头来回舔着,与其说是女子对男子的吻,不如说是猛兽对猎物下口间的润滑。他感觉到她的獠牙轻轻划过他的肌肤。 雅兰略略侧过头,夜色静谧,落地窗外月光澄明,她的长发从他臂膀下垂落,缀满星光。 她下口前,他闭上眼。 11、Chapter 10 菲特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起来发现身处是雅兰房间那张king size的软软大床而不是沙发时,脸色瞬间难看了,赶紧检查自己身上,还好还好,一切都在,一切都正常。 床头柜上摆着一杯血,精致高脚杯装着的,她闻到了香味,喝了精气神好了许多。 女佣来服侍她洗漱,下午又是礼仪培训,晚上是管家安排好了的歌剧院行程,直到那个时候她才见到了雅兰,穿着黑色双排扣的大衣,里面是白色金边衬衣,黑色高帽,白手套,手杖上和胸前都有加里弗雷德家族的族徽。 他取帽向她行礼,英俊的不得了。 歌剧院华美而壮观,进出的都是上流社会绅士贵妇,而在这人群之中,雅兰亦是耀眼。她穿着紫色洋装,踩着蔷薇花高跟鞋被他优雅扶下车时,旁人纷纷侧目。 他望着她微笑,仿佛望进她心里去。 那个时候菲特心里忽然涌出了什么,太飘渺,她抓不住。 歌剧讲的是一个血族王子与一个平凡人类少女的爱情悲剧,最后少女被当做魔女被城市里的居民活活烧死,而血族王子恨从悲来,杀光了整个城里的人,崩溃中被皇家骑士团捕获,永远被关在教堂底下的牢笼中。 歌声凄怆而美丽,演员也演得非常好,演到后期许多小姐都用手绢轻轻抹眼睛。雅兰看看身旁的少女,果然还是个小女孩,眼眶也是红的。 从歌剧院出来时天下了蒙蒙雨,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衬托了氛围,一直到回家,她都低着头没有做声,末了,他揉揉她的头发,“只是歌剧。” 她含糊地嗯了一声,天冷,从外面回来衣服都潮湿了,雅兰让女佣端来了饼干和热奶茶,坐在她旁边,哄着她吃了,然后一头仰在沙发靠里,“别乱想。”古往今来,异族之恋,多少悲剧,不是不知道。 晚上依旧是睡觉问题,床足够大,被子足够大,一人睡一边没有问题。 “你要是敢碰我一根指头我就……”她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自己裹好,对他呲牙咧嘴。雅兰就披了一件睡衣勾魂夺魄地笑,“你就怎么?” 该怎么她还真的想不出来,一时哽住。 公爵不好当,她睡时他还在书房里忙公务,回房时就看见被子掉了一半在地上,银色长发披散开,少女那一条白嫩嫩光滑细长的腿从被子里露出来横在他面前,睡裙掀到大腿上方。 他站着看了她一会儿就走过去把被子掖好,眼神深了许多。 根本就不是碰不碰手指头的问题了,男女共处一张床本就是个错误。 后来雅兰真的没带女人回来了,菲特在心里暗暗吃惊,当时她也是随便说的。那些千金小姐对她的态度又回来了。 当着其他人的面总是表现出亲昵的样子,这种事情一想起是虚假的,她很不习惯。 有天晚上睡觉还是提了出来。 “你能不能……不要……那个?” “哪个?” “就是……”她脸红了一下,“在别人面前,不要对我动手动脚。”做戏不用做到那一步的。 “动嘴可以么?”雅兰微笑,她一个花瓶甩了过去。 “你当然觉得无所谓了……”他上过那么多女人,“可我不一样……”被吃了那么多豆腐。 这姑娘,心思短纯的,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被家里养的太好没一点防狼常识。 他看了看她,然后说:“好。” 舞会如期而至。 夜里,华美而恢弘的皇宫灯火通明,远而看去像是披上了一件缀满了闪闪发光的钻石的细纱,朦朦胧胧又耀眼夺目,优美壮丽的音乐声隐隐传来。天边月亮浑圆,与灯火交相辉映地降星星点点的余光投射在环绕在皇宫周边波光粼粼的大湖上,浮光攒动。 宫内大堂金碧辉煌,布满神圣绚丽皇族图画浮雕的高高的房顶上依次吊着庞大雕刻精美的层层吊灯,墙壁上是落地排开的巨大镂空暗花纹的琉璃花窗。歌舞升平,舞场内在金色云纹的光洁大理石地板上,贵族男女穿着华服踩着舞步优美旋转着,两侧大长桌上铺着雪白滚金丝花纹的桌布,上面摆满了各色精美巧夺天工宛如艺术品般的菜肴,在金色灯光下泛着可口诱人的光。 一名名身穿考究宫服的男服侍员一手高端着盘子在外侧穿梭,细细谈笑声,金属器具和酒杯碰撞声,优雅音乐声,与这盛大的场面一道交织成皇族里的宫廷宴会。 “紧张么?” 雅兰一身贵族青年惯有的黑色礼服装扮,只不过从那得体大气的剪裁、烫金的边角和滚金丝的袖口透露出它的华丽与不菲。 “这、这有什么好紧张的?我、我可是公主好吧?” 只不过,马上可以见到他了。 少女一头长发柔顺地披下来,只有少许挽了一个花苞别上缀满鸽血红宝石的莲花形发簪,一身洁白钉珍珠缀钻的大裙摆洋装衬得肌肤愈加难以置信的透明雪白,同时显出了她纤细的腰肢和完美的胸型,裙下只有盛开白蔷薇花的小高跟鞋尖随着走动若隐若现娇俏又可爱,配上设计华美的一套钻石项链耳环,那张略施粉黛的容颜愈加倾城绝色。 被迫挽着男人的手进场进去就感觉到无数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许多贵族青年和贵妇甚至停止了交谈望向自己,目光里的东西让她皮肤上起了一个个小疙瘩。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的,惊艳全场。 感觉到打在自己胳膊上的小手收紧,他蓦地俯侧过头,唇轻轻印上她的鬓角,然后不留痕迹收回带着少女慢慢走进场内,走向那些贵族们开始礼貌性质的寒暄和问候。 那一个瞬间菲特就愣了,鬓角那里温温热热的,有什么柔软地化开似的。 而那占有性质的一吻,也被其他人看在眼里。 雅兰分明地看清了那些人眼里满满的惊艳和嫉妒,摆着几乎是公爵职业化的加里弗雷德氏完美微笑,应对着聊天对象里的各种高或者浅话题,旁边的人儿只是所在身后象征性笑笑点点头而已。 再怎么低调也掩盖不了少女周身聚拢过来的目光,走到场中时几乎所有人都在看她。 “话说回来,这位就是传闻中未来的公爵夫人呢。” 年过四十的伯爵携着自己的夫人感叹道,“果真是美人呢。” 他这一说旁边的人附和着,“是啊,公爵夫人如此美貌宛如天使一般,哪怕整个帝都都找不到这般美丽的小姐了。” “哎呀,这话说的,别忘了咱们公主呢,公主殿下可是被称为‘克莱什之瑰宝’啊!” “是啊……可是公主殿下今日不在宫内,不然一睹芳容也是好的。” 黑发青年接话,“伯爵大人哪里的话,我可是还记得的伯爵夫人当年光彩照人的美丽令多少青年向往啊,即便是如今也是美丽依旧,这般温婉娴静的气质小姑娘可是学不来的,况且公主殿下的美丽是帝都的启明星,任何人无法与之比拟。” 菲特看着那旁边酒红色晚礼服的妇人听着英俊年轻人的话从一脸阴沉到一脸阳光,着实无言。 雅兰又和他们谈论了什么,太难,她听不懂,四处扫望着大气华丽的宫殿和人群,舒缓的奏乐,纸醉金迷众人们的笑声,女子精致美丽的妆容,餐桌上娇艳欲滴的鲜花。 果真,和吸血鬼很不一样。 “拉蜜娅,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白头发的老女人?” “唔,雅兰大人竟然真把她做女伴带进来了。” “看了看有什么好看的嘛,最近男人的眼光真奇怪,明明是个乳臭未干的白毛丫头!” 菲特忍,先是老女人,后是小丫头,吸血鬼的听力真的是比一般人好上太多。转头一看,那个叫拉蜜娅的女人还真的在,旁边还有三个女人花枝招展的,有一个也很眼熟,看来雅兰身边女人真的不俗。 “你看她胸,我打包票是隆出来的,看看她脸,哎呦呦,涂了多少粉啊白成这样。” “她还不敢穿包臀收下身的礼服,腰细又怎么样绝对是屁股大腿粗。” “嗯嗯,人家都说胸大的女人腿粗呢!” 她觉得要青筋暴起了,狠狠瞪了雅兰一眼,都是他的风流债!涂着粉红指甲油的的指甲掐上他的胳膊。后者微微吃痛,眨着无辜的好看墨绿色眼睛看着她,睫毛黑黑长长的。 她突然就没声了。 后来看时间还早,等了半天王子还没出现,音乐声突然停了国王和皇后倒是携手出场了,雅兰牵着她和其他贵族一齐退到两侧恭恭敬敬行礼,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啊啊,人界的国王啊。 低头行礼时她偷偷看了看,年岁已经很大的一对夫妻,头顶着传说中的皇冠,穿着华丽到极致的服饰,腰带上全是闪闪发光的宝石,红绒披风上的金丝刺绣十分耀眼,整个看起来就是权贵的顶级象征。 相反的,这对夫妻看起来却十分和蔼,国王威严是有,但眼中更多的是老人的一种安宁感,大抵和这居住在和平繁华的帝都有关系。 她看着看着就愣了,虽然只是远远看着,那个国王给她的感觉,熟悉而陌生。 是埃利奥特生父的原因么…… 忽然,老人的目光就这般落过来了,模模糊糊地落到她脸上,她心里一跳,赶紧好好低头。 国王这对夫妻在台上宣讲了一些话后音乐便重新奏响了,他们也走下台到贵族人群中,本来就是皇家宫宴,参加的必定是极端权贵之人,皇亲贵族的拉上血缘关系,宫宴什么的不必做的那么拘谨。 国王讲完话后她这才不用跟在雅兰身边了,跑到一旁餐桌前吃东西,大把大把地做好摆在那,又不吃,真是浪费。 话说,人类的东西真好吃,难道因为不喝血么。 她在很没淑女风度地肯下一口鸡腿时,惊悚地发现国王已经到雅兰身边来了,青年很自然地和老人谈话,安定的好像面前的只是一个来问路的老人一样。 大概是问到了她的原因,国王再一次望过来,她正准备赶紧低头啃鸡腿的时候门前一阵骚动,不自觉望过去,目光越过人群,侍者向两边恭敬地打开大门,人们自动向两边退开。 身穿白色精致华服的男人走进殿堂,全身散发着高贵的气息,音乐声中走向老国王和皇后,单膝跪下恭敬亲吻他们的手背,金色的发丝因此而垂下。 “抱歉,父王,我来晚了。” 12、Chapter 11 帝都郊外一片青绿的原野,草尖儿随着微风飒飒拂动。 “然后小美人鱼舍不得杀掉王子,她注视着心爱人的容颜,丢掉了剑来到甲板上,看着天边的黑暗一点点被黎明的橘光浸染。” 银发小女孩睁大眼睛,眼眶似乎红了,“还、还是没有下手吗?” 放弃自己的生命也舍不得他。 金发男孩笑了笑,“太阳升起的时候,她变成了泡沫,灵魂来到天国。” 那么,还是死了吧。 “……喂喂,怎么又哭了?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讲这个故事的!我们再讲一个好不好?” 她哭得一抽一抽的,她觉得小美人鱼好可怜,什么都放弃了,什么都为了他,踩在刀尖上的痛苦谁都无法知道,最后就这样死掉了。 “你怎么这么爱哭啊……”金发男孩叹气着,手揉揉她的头发,“呐,她是心甘情愿的啊。” 心甘情愿地,飞蛾扑火,太阳下燃成灰烬。 舞会大殿里她呆立当场,看着男人的背影,看着他转过身,看到他那张俊美的面孔和湛蓝色深邃宁静的眼睛时,心扑通扑通跳起来。 “呀~!王子殿下朝这边过来了!” “嘘,镇定!镇定!保持微笑!” 埃利奥特经过聚在一起的少女们径直走到她面前,执起她一只纤白的玉手礼貌谦和地吻上她的手背,姿势优美器宇不凡。 “这便是加里弗雷德公爵的未婚妻吧,果真如传闻版所说的貌美耀眼。” 她真的没料到他竟然就这么主动找上她了,当着大家的面。 竟然就这么近地见到他了。 甚至可以看见他英挺鼻梁下得阴影高光,手背上柔软的触感让她浑身血液倒流般呼吸困难。 菲特呆了好久才失礼地提裙回礼,脸红上一片,“参见王、王子殿下……”动作也没做标准,冒冒失失的,家教礼仪全忘了,埃利奥特看在眼里,见着少女耳根的粉红一直蔓延到白嫩光滑的脖子,微笑起来,“能见到小姐您,荣欣之至。” “加里弗雷德阁下。” 音乐声舒缓优美,雅兰回过头,见着一身贵族金边黑衣服装中年男人和紧随在其身后的强壮青年,中年男人微微发福,留着卷毛八字胡和浓密飞扬的眉毛,而青年身材魁梧高大,五官坚毅,头发精悍的短,正是王子回帝都时身穿铠甲骑在马上紧随在身后的那位。 尤利金父子。 “尤利金伯爵,许久不见。”雅兰行礼。 中年男人与他交谈起来,身后的青年一直面无表情不发一言,简单的寒暄过后,尤利金伯爵眯起了眼,“阁下如此闲情雅致参加宫宴,不知北方丧尸瘟疫情况处理的如何了?” “多谢关心,北方□□僵尸已经清澈的大致彻底,发过来给国王的报告伯爵大人也应该看过了吧。”着重在“发给国王”四个字上压了音,雅兰微笑起来。 中年男人不为所动道:“加里弗雷德家上任家主及其夫人如何死去的,想必公爵应该知晓的最清楚,国王陛下虽主张议和,但吸血鬼这样生物是如何,您是最清楚的。” “大人言重了。” 男人没在言其他,执着酒杯朝其他人群迈去,剩着青年男子与雅兰面前,他用自己茶色的眼睛紧盯着比自己矮一些的黑发青年,浓密的眉宇间有少许皱褶。 雅兰没说话,悠悠闲转头望着殿堂另一侧,远处餐桌前金发的男人和银发懵懂的少女,她仰着一张微红的小脸,琉璃般灵动剔透的眸子里盛满了星光,近乎是痴痴地望着她的王子。 不知他们在说什么,靠得很近,王子在笑。 身旁魁梧的青年顺着公爵的目光望了一眼远处的少女后,嘴唇动了动,才发出声音。 “团长。” “王子殿下听见了会生气的。”雅兰笑,依旧望着少女,“现任皇家骑士团团长可是埃利奥特*詹姆哦,赫伦尤利金副团长大人。” 音乐渐渐变了,缭绕的圆舞曲,金色灯光下美食餐具高脚酒杯琳琅满目,女人盛装与男人一起来到舞池,挽着完美的光彩笑容共舞,华美精致的宝石首饰闪闪发光。 菲特望着那些翩翩起舞的男女,不得不承认那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在跳舞时彰显得极致。 “菲特小姐喜欢跳舞么?” 斜上方金发的男子温温柔柔的话语让她一愣,抬头时只见那一汪深蓝的眸。 “啊……那、那个……” “那么,能否赏个脸与我一起跳一支呢?”埃利奥特后退了一步,优雅地伸出了手,挺拔修长的身体微倾摆出了邀舞的姿势,“我可是非常期待呢。” 声音温和而不容置喙。 两个人虽身在舞会外围,王子的举动还是让旁边一小部分人纷纷侧目。 “哇……你看!” “天啊,殿、殿下他在……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会对谁――” 菲特完全傻住了,心跳在叫嚣着。 起初,她只是想见一见他而已。 见一见,再见一见,好把他的容颜深深刻在心里。 能靠近一点点也是好的。 能够在一起说话,靠得这么近什么的完全没想过,甚至是,得到他的重视,与他共舞。 这是她喜欢的人啊。 面前的男子笑容一如那么多年前耀眼而温暖,伸出的手五指修长而白净,和雅兰的不一样,雅兰手指也很好看,只不过有些茧,似乎是常年握剑的原因,可她从来没有见过他拿剑…… ……诶? 想那个讨厌的家伙干什么? 菲特脸上仍是红的,她缓缓抬起手,声音小小的,有些哽咽,“王子殿下……您、您还记得吗?” “嗯?” “您还记得、在、在很多年前,有过一个小女孩……” “菲特。” 旁边不远处另外一个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少女抬起的手。 埃利奥特慢慢直起身,理了理衣襟,扭头望过去露出了得体的笑容,“公爵阁下,好久不见。” 青年走过来,恭敬行了一礼也是笑着的,“王子殿下贵安,我的未婚妻来打扰您了非常抱歉。” “公爵阁下言重了,阁下的未婚妻真如传闻一般美丽可爱呢。” 听到这话菲特也望了在自己讨厌家伙怀里这一事实了,脸红的彻底,他、他说她美丽又可爱呢。 “王子殿下真是过奖了。”说完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制止了她条件反射般的开口抗议,“舞会已经开始了,在下答应今晚陪她跳整场舞的,望王子尽兴。” 菲特一直暗地里使劲就是挣不开他,一直扭扭扯扯等离王子远了她才一把打开他的手,愤怒道:“你干什么?” 雅兰眨眨眼,“跳舞呀。” “谁说要你陪了?你、你没看见他正向我――” “看见了。” “那你还――哇!” 年轻公爵不由分说捏上她小巧的鼻子。 “还真是单纯的可以啊我亲爱的未婚妻。” “谁是你未婚妻了?!”她几乎要天马流星拳揍上去了。 “你那三脚猫的跳舞功夫好意思和他跳?”在小怪兽发飙之前又轻描淡写加上一句,“上回给你授课的舞蹈老师可是忧心得很呢,话说你真的是公主么?” “那、那又怎么样!这跟你没关系!” 这个哪能怪她,以前在血界她可是被保护得好好的,除了自己的哥哥和父亲,别说跳舞了谁敢碰她一根手指头,以前舞会她都是高高坐在看台上的,学得再好又没实践有点够呛也是可以原谅的好吧? 是啊,高高在上,谁都无法触碰到的……一直,都是一个人的,公主殿下。 哪有……像现在这样…… “哇!” 又被捏鼻子了。 “只不过没有一起跳舞而已,”雅兰淡淡松开手,“这么在意?”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表情……好像微微变了。 一时间哽住,她别过头,“当、当然,不然我来这里是干什么?” 他半晌没说话。 舞池乐曲低回,若寂静的诃,悠悠地向两人飘过来。 过了会儿他才继续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地戏谑,“你这若真是跟他跳了,那他这回得到了未免也太多了。” 她抬起头,“什么?” 他拉着她走向舞池,在她瞠然的目光中托起她的手,“男人女人之间,最初点到为止即可。男人最想要的是明明在眼前,却在别人手里,自己差一点得到的东西。”另一只大掌扶住了她的腰,掌心热得她一颤,“下一次,他还会来找你。” 音落,舞起。 “你……” “你是我未婚妻,总得跳给别人看看吧。” 13、Chapter 12 那一夜她的记忆最后是旋转视野中宫殿天顶上华丽璀璨的水晶吊灯,灯光细细簌簌地落着,落到他微卷的发梢上,落到他领口上,落到他黑黑的睫毛上。 他托着她的身子,和着优美的舞步,一圈一圈地跳着,好几次她窘迫地踩错了步子他都在众人的目光下不留痕迹地掩下来,两个人的身影在光芒下柔软地荡漾。她银白的长发和潋滟的裙角都在飞扬,像扑朔的蝶。 直到后来她忘记了旁边人惊羡的目光,忘记了那些贵族男女都在注视着自己和身边的男人,跳舞的快乐伴随着身上美丽的裙衣和精致珍贵的首饰一并闪闪发光地漫过了头顶,面前的男人依旧温和地迁就自己越来越随性摇曳的舞步,双眸幽绿若深邃沉海的碧玉。 他们一支舞一支舞地跳下来,少女双颊绯红地笑着,灵动的眼眸里好像盛了一汪夜里的月。 宫殿外围的长餐桌前,中年八撇胡子的男人,尤利金伯爵与其他人一样地望着那光芒的中点,眯起了眼睛。 “赫伦,”他唤着自己的儿子的名字。 “父亲大人。”一旁魁梧短发的青年面无表情的颔首。 “你最敬重的团长大人……似乎拣到了不得了的东西,真是有趣呢。”中年男人慢慢笑道。 少女那种不似人类的明媚单纯却妖冶的笑容下,年轻公爵露出的,少许真正的表情。 “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吧,查查那个女孩的来历。” *** 夜深时没有星星,天边的月亮晃悠悠清清澈澈地挂在大道两旁高树的树顶,帝都皇族大道夜里是安静的,马车骨碌碌的声音碾压在青石平滑的道路上发出吱呀吱呀细碎的木挤声。 马车内少女因为长时间运动,脸还是红的,身上甚至出了些薄汗,衬着摇曳进车窗的月光映上少女肌肤,玉一般光滑水润。上身还搭了件披肩,雅兰说她会感冒硬是披上来的。 “开心么?” 回家的路上他问她。 少女靠在软软的坐垫上,似乎倦了,听见他出声,还是本能性地弯了一个笑容。 “……因为见到他了?” 她眨眨眼睛,想说是,又觉得不是,在王子与她邀舞的一瞬间她真的开心的要死掉了。不过现在全身心地舒畅,好像每个细胞都泡在暖水浴里一样,全然是因为跳舞带来的兴奋和快乐感。 从来没有这样好好跳过舞,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人类贵族喜欢舞会了。 雅兰见她眸子闪烁着明亮雀跃的光没有说话,仅当是见到心爱之人时的满足,兀地觉得她这时的笑容有些刺眼,不再多言。 到家门口时累了一夜的小姑娘已经靠在他肩头睡着了,他抱她进屋,侍女早已放好洗澡水等候在一边,他来了便齐齐鞠躬,“加里弗雷德大人。” 他在书房忙了会儿,阅了几本加急的文书便去洗澡,洗完回自己的房间时看见少女仍穿着舞会的礼服,银白的长发铺散开,整个人软在自己的大床上呼呼睡得香甜。 “怎么回事。”他转头。 “大人,菲特小姐回屋就自己醒了,我去准备让小姐沐浴时回来,菲特小姐已经……”说到这里在这里做了多年的侍女停了一下,似乎不知该怎么说,“……已经自己摸到大人的床上睡了。” 青年一时无言,招招手让侍女退下了,在自己主卧室的配套浴室里开了浴池,又转回来,身子半倚在床上,拍拍她的脸。 “喂,醒醒,洗一下。” “唔……” 哼哼了一声,没动静。 晕黄灯光下那张甜睡的小脸安静又柔软,睫毛长长卷卷像两把小刷子,玲珑的鼻子下是两瓣丰润粉嫩的小唇儿,樱花花瓣一般清香若有似无地吸引着人。 这样一瞧还是挺有公主般温婉甜美的气质的,哪像醒着的时候咋咋呼呼风风火火呲牙咧嘴动不动就小怪兽一般甩拳。 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小披肩透出的一抹脖子里的白皙,挑眉笑起来。 “醒醒,再不醒我就亲你了哦。” 小怪兽眉毛动了动,依旧睡。 “再不醒我就摸了哦……真的摸了哦――” 手指轻轻蹭上她的脸颊。 小怪兽翻了个身,嘴巴里模模糊糊不知念叨些什么,伸出小手像赶蚊子似的在空中无力气地乱挥,鼻子就这么皱起来,“……讨厌……大色狼……” 他看着好笑,看来她今晚不想洗了,握住她一只小手放到嘴边轻啃一口,“……谁大色狼呢……?” 他还记得她以前睡觉时,总是念着“詹姆”这个皇家嫡系姓氏。 对方唔唔唔了半天,身体软下去,又睡熟了。 看来就算是大色狼也进不了她的梦中啊。 他笑了笑,起身给她解披肩,又给她脱了鞋,到床头前关灯准备出去叫女佣给她换衣服时突然她呢喃着说起了梦话,声音很小。 “……谢……” 他不得不滞住了身形,因为她的纤白的双臂,环住了他俯下的腰。 她甚至将头靠过去一些,头顶银发细碎地摩擦着他的衬衣。 “……今晚……好开心……好开心……谢谢你……” 咕哝着说着梦话。 雅兰先是站着一动不动,眼神静谧地望着抱着自己腰的双手和小脑袋,等对方慢慢陷入熟睡中没有声时,才把她的双臂轻轻拿开放进被子里。 “你认错了,你的王子殿下不在这里。” 他淡淡说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被阖上,雅致豪华的卧室陷入黑暗。 “……雅兰……” 许久之后迟来的少女断开的梦呓。 恩泽加紧赶到加里弗雷德府上时,雅兰正轻轻关上二楼走廊尽头装潢最精致的房门。 他站在二楼走廊中间,气喘吁吁,一脸震惊地望着,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雅兰大人,那件房是――” 嘘―― 青年悠闲笑笑,竖起食指在唇边。 直到了专用书房后恩泽还是没回过神来,几乎要忘记手中捏着的盖着家族族印文件。 “好了,什么事?” 女佣端来两杯红茶,雅兰十指交叉坐进书房工作用的长椅上一靠。 他赶紧交代这个紧急情况,末了还是问了工作之外的事情。 “雅兰大人,菲特小姐真的睡在那间房里吗?” 那件公爵的主卧,有着雅兰父母画像的房间,别说是一般人了,连打扫那间房间的女佣都是指定了的。加里弗雷德公爵的风流是出了名了,可他从来没有见过公爵带过哪个女人去那间房春宵,连睡都是不可以的。 他跟随他这么多年,知晓他讨厌女人睡他的床。 可是现在…… 他没说话,房间里昏黄的灯光照不进青年幽绿的漂亮瞳孔里,寂静的,流不出声音。 *** 菲特前半夜睡得特别好。 后半夜颠颠簸簸的,迷迷糊糊不情愿地醒来时惊悚地发现自己竟然在马车里,身上穿的是一件上阶少女的浅色蕾丝裙,外面罩着件黑色绣边的带帽斗篷,刚好可以遮住自己一头长发。 青年好整以暇地坐在对面含笑注视她,身上衣服不如在帝都里时那般华丽精致,可也是一般小贵族的黑色讲究的得体衣装,带着高帽,白手套里还握着手杖。 掀了一下车帘,午间阳光刺进眼睛,望出去俨然是一派田园风光。 “怎、怎么回事?” “丧尸疫情在西边爆发了,事情紧急。”他可是耐心等她好好睡了大半夜才动身的。 呃,昨晚还在舞会笙歌的说。 “等一下!”她脸突然红了,双手护胸戒备状,“这、这身衣服谁替我换的?还有还有,昨、昨晚你有没有对我做什么事情?” “你很希望?”他从马车车厢底抽出一袋人造血给她。 “……流氓!” 受灾的地区是西边边境的一个小镇。 天气依旧是冷的,路上越往后面走越觉得彻骨。 “……唔!?” 看着车里的银发少女猛地一抖,雅兰抬起眼,“怎么?” 她嗅了嗅味道,压下不适感然后道:“血腥味……好重。” 而且是,变异了的血。 到达村子时已经黄昏,森林尽头的夕阳摇摇欲坠,橘红厚重的光芒一点一点暗沉下来。三三两两的低矮房屋排列着,人声稀疏,偶尔飘来低低哭泣声和人类无力的□□,风瑟瑟地吹过,雅兰一行人穿着靴子经过丛生的草丛时的声响格外明显,一些人就这么倒在路边没了动静,青白色的一张脸,嘴唇乌紫,呈现在菲特眼前的是一派荒凉的景色。 雅兰带着她下了马车走进村子,透过屋子窗格可以看见烛光下病床上的落下垂死之手和聚在旁边捂脸哭泣的妇女孩童。 身后尚有两名侍从跟着,菲特觉得背脊发冷,拢了拢斗篷。 雅兰径直绕过人们去寻找村长的住宅,经过时人们抬头,呆滞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 “这些……就是瘟疫?” “嗯。”他头没回,“血族丧尸带来的传染疾病,这个村子还算可救,出现丧尸的数量最初就被控制了,否则这片村落的下场是结界隔离全灭。” “什么?”她一惊,不可置信低声问,“那那些还没得病的人们怎么办?而且、而且说不定那些人还有救,你们怎么就……” 他这次来,也没带什么医疗队员,明摆着就是放弃了这个村子只是来调查而已。 难道之前就是这样处理的? 她没说话了,面前的男人已走到村子里最大的屋子前,想必就是村长的家了,略侧过头看她一眼,没多大表情,“那公主殿下就赶紧查出病原好了,在下感激涕零。” 她被哽住了,这男人。 14、Chapter 13 即便是村长家,也来得简陋,雅兰没报身份,行礼后询问了村长一些事,恩泽在旁边一丝不苟地做记录,菲特无事,心里有些挂念村子的情况便在外面转转。 情况的确是让人死心的那种,宛如死神整个地降临一般,天黑以后几乎连灯光都没有,走到村子里面一些,隐隐约约听到小孩的哭声。 “妈妈……妈妈……妈妈你不要死啊……” 小男孩的声音,哭得很伤心,“妈妈求求你……不要死啊……在坚持一会儿……在坚持一会儿……帝都里就会派人来救我们的……” 她浑身一震。 “村长爷爷说他们一定会来的……帝都的国王军不会放弃他们的子民的……他们这么说过的……呜呜……妈妈……” 她走近那个传出声音的破旧木屋,门摇摇欲坠这开着,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伏在床前哭得一抽一抽,床上的女人骨瘦如柴,没有半点生气,身为吸血鬼的自己已经感觉到她几乎没有了生命气息。 “只要我们等待……一定会被救赎的……可是为什么他们还不来救我们呢……爸爸都已经不在了……他们为什么还不来呢?” 她看着小男孩,蓦地想起埃利奥特,想起他在白马上群众夹道欢迎时那光滑的模样,小时候的他也是穿着背带裤的。 他有没有去过这样的村子呢? 她走进去,那个满脸泪水的小男孩有这一头浓密的棕色卷发,床上的女人面部已经死灰。她怔怔地看着他们,只觉得触及到了一些前所未有的东西。 村长家里的谈话被一阵骚乱打断。 村长抬头,是朝村子里面的方向。 “吸血鬼!是吸血鬼!” “不管你是什么种类!滚出去!” “可恶吸血鬼,赶快去死啊!” “把她抓起来!烧死她!……还有白木桩吗?白木桩在哪里?!” “她身上一定有解药!扒了她的衣服!” “魔鬼,滚出去……不!杀了她!” 一旁恩泽的脸瞬间白了,雅兰叹口气,看来,这村子里没受感染生龙活虎的人还是有的。 紧接着就有男人敲开村长的门,“大人,我们在村子里发现了一个吸血鬼,好像是……”说着目光冰冰凉地紧锁在雅兰身上。 雅兰淡笑起身,“麻烦照顾她了,多谢。” 路上。 本就是夜,村子的影子已经模糊到看不见了。雅兰得了些情报,又不顾恩泽的劝说乘着马车执意往更西边的森林小道里驶去。 菲特一头银发在黑暗中熠熠发光,她垂头坐在马车里。 “你净给我找麻烦。”人类对吸血鬼的仇视已经到达一个暂新的高度,她还不知死活地在受害了的村子里瞎跑。 少女先是没说话,过了会,低头道:“他妈妈已经没事了。” “你把血给她了。”说的是陈述句。 “……我想救她。” 雅兰只是笑着看她,纯血种的鲜血,小小一滴在人界黑市卖个什么价他是知道的。 她还记得她把手腕间的血挤进女人的唇里时,因为咬唇而让小男孩看见了她的獠牙。 “吸血鬼!可恶的吸血鬼!不许你碰妈妈!” 他用小小的身子拼命推阻她,泪水中是不可直视的愤怒,属于一介孩童最纯粹的仇恨。他的声音引来了村里的其他人,看到她后那厌恶又恐惧愤怒的眼神仿佛千刀万剐让她无措。 “他说……帝都会派人来拯救这个村子。” 那么坚信着,会被救赎。 可现实呢。 “嗯哼。” 她猛地抬头,瞪着他,眼眶微微收紧,嘴唇微微颤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雅兰只是垂眸看着她斗篷下露出的白皙手腕,没有伤痕,大抵是自动愈合了。 “你们人类……” “埃利奥特王子殿下也是人类。”打断了道貌岸然的指责话语。 她有些气急,他这时却突然变了神色,在她还没反应之前伸手把她压住了。 “啊……!” 下一秒,骤然一愣,嚓啦一声风呼呼吹过头顶,月光泻了下来,马车的车身被横向撕开。 菲特在他怀里抬头,正好看见他抬手一声枪响爆了一个飞扑过来的丧尸的头,引出一声长长凄厉的嗥叫声。 ……丧尸?! 她看清楚了,真的是丧尸,因受吸血鬼和瘟疫传染而变异发狂了的普通人类,穿着破旧的居民衣裳,身体却已扭曲变形,皮肤干枯呈青灰色,翻白的眼珠和滴着涎水的獠牙让人不寒而栗,额间血液迸散颅骨混合着肉块飞溅在月色中。 马车一歪停下来,望去时一匹马已经摔倒在地,头被一只丧尸咬住。 “来了吗――?!” 恩泽后退到雅兰身边紧皱着眉头抽出□□,“果真在这里潜伏着!这些野兽!” “……这是――?!” “别动。” 男人的声音低垂在她耳边,枪声仍在继续。道路两旁树影婆娑,葱葱茏茏地摇摆着沙沙响,一时间人影飞快攒动,窜出了数只,远处有兽般的低吼, 雅兰开枪出手很稳,射的是银弹几枪下来打掉几只,眼看着这些人性野兽一窝蜂上了松了扣在菲特腰间的手,提了手杖一拧一抽隐藏在杖身里的细长银剑在月光下泛出寒光。 寒气森森的气铺展开来,压抑的,静谧的。 菲特一惊,原来他当真是使剑的。 瞬息间凛凛剑光雪白切开暗黑的夜幕,弧度优美而凌厉。手下一抡一朝她咬来的丧尸已飞离了脑袋,同时将另外几只齐齐斩断,血液飞溅,溅到她脸上,竟然是凉的,腐朽的气息。 再抬头时只望得见男人的侧脸和波澜不兴的绿眸,月光下幽幽的。 尸体已经不再一股脑儿扑上,好像因男人的剑气而停下了脚步,无声息地围住他们,一把算去数量不小,菲特看着他们,他们空洞呆滞的眼瞳中似乎有着贪婪的光,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她呆了呆,一个尸体已经以人类无法企及的速度和猛劲咬了上来,其余的接二连三紧随而上,恩泽一时间乱了阵脚,开的枪声响了好远, 男人执剑,她眼睛还没眨就有了一个动作――她觉得应该是有一个动作的,怔神的瞬间,发边一丝微风微风,银剑已经“咯”地一声轻轻回了鞘。 以拄着手杖的黑发青年为中心,所有尸体向外呈摊开放射状在地上没了动静,鲜红触目惊心地溅染了一大圈,包围了他们,一时间头颅骨碌碌到处滚,滚到林子深处,滚到抽搐不已的奄奄一息的马身旁。 少女睁大眼睛,愣愣望着一切,突然觉得寒颤,想叫他的名字,却又在望见他面无表情而立的一刻说不出话来。 倒是恩泽,哼哧哼哧跑到公爵身边,深深行礼,一脸责备表情,“刚才是我疏忽,非常抱歉雅兰大人!” “嘛,没事,本来起初我没打算来这儿的。” 再看他时已经恢复了一如既往漫不经心的闲散微笑,将手中精致大气的家族手杖转了个圈,之前周身隐隐无人可入的浓黑静谧仿佛幻觉。 “只不过那村长说了些有趣的事才改变主意的嘛,你也听到了,那家伙最近在这儿呢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哪里找去,早知有袭击的话我肯定会把赫伦叫过来打杂呢。”说到一半扫一眼四周,树影晃动,“不过,得加快了。” 恩泽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 “等一下……这里,其实离那个村子也不远啊……” 少女站在他身后脸色煞白地出声,雅兰知道她说的是之前赶她出来的那个村子。 “这儿有丧尸……那么那个村子――”她说不下去了,想起了那个扑在妈妈身上哭泣的小男孩。 “菲特,如果你真想为他们做什么,不如发挥一下纯血种的能力查出真相,”雅兰笑了笑,“时间不早了,我们继续赶路罢。” 马车已经坏掉了,三个人只能步行,菲特穿的是平常少女的轻便裙子,走起路来不是十分吃力,她看着青年和穿着一身恭谨工作装的恩泽,从刚见到雅兰时就在奇怪,明明是国王授命完成这个有点分量的委托,明明身为公爵大人,出行竟然只带一个文吏,真的是个文吏,恩泽主要工作是收集情报整理情报记录事件最后写文书和报告,有时替这个风流的贵族青年找找女人善善后什么的,战斗能力的确是有,只不过仅限于防身术阶段。 竟然是连个能武的随从都不带的。 “因为很麻烦。” “……哈?” “比如想要女人的时候还可以把刀架在恩泽脖子上逼他给我找,如果是个会打架的估计就宁死不从了说不定还反扑,会打架的人脑子都比较石头,虽然说恩泽的脑袋已经十分石头了,总比赫伦好一些。” “请不要拿赫伦大人和在下比较!”身后文官耸肩非常认真又非常激动说道,“赫伦大人是十分优秀的!”继续忠犬状。 “啊啊,是的,你也是赫伦的粉丝呢。” “雅兰大人,请不要取笑在下了!” 菲特无言。 “那难道……没有什么心腹么?”以前在血界,总是有一些死士会追随自己的哥哥和父亲的,雅兰身旁真的是什么人也没有,难道是因为没有亲和力? 恩泽一听这话忍不住开口,“怎么会没有,当年骑士团的大家――” 公爵回眸一个眼神,恩泽噤了声。 他看了一眼怔怔的少女。 “哦呀,能想出‘心腹’这个词来真是难为你了。” “喂!” 青年笑了笑,望着月色,“这种东西曾经有很多呢,但有时候,它们会成为毁灭自己的导火线,不如让给别人比较好嘛,一个人什么都没有的也是清净。” 她眨眨眼睛,紧接着他就拍了拍她的脑袋,揉乱了银发,“人类可是比吸血鬼要恐怖许多的生物呢……” 后面的声音轻了下来。 “所以,得到你的王子殿下后,赶紧回去罢。” 15、Chapter 14 走了很久的路,路上雅兰拿约瑟夫神官给自己的圣经加护咒文书页屏蔽了自己和恩泽的人类气息,菲特毕竟是吸血鬼,看到那些书页时身体一阵不适,隔得远了些,不知什么原因,越往后面走林子里的骚动越少,到了最后,完全寂静下来,鸟声树叶声统统消失。 “到了。” 他看着不远处半山腰上的的一座小木屋,隐隐有红色灯火透出。 爬得近了才发现这小屋子破旧的厉害,摇摇欲坠总觉得风一吹就会哐啷一声垮掉一样。搭建用的木头已经腐朽得十分严重了。 雅兰在夜色里身材修长笔直的,握着手杖,恩泽上前叩响了门,“打扰了,请问怀表先生在吗?” 屋子里就点着一盏灯,但足以把整个小木屋照亮。 菲特望来望去,整个屋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钟表,大的小的高的矮的,有贵族里的檀木精致老爷吊钟,也有平民使用的小木屋状的小钟,到点时会有小鸟从小门里飞出报时的那种,漆得非常鲜丽漂亮,摆满了货架,挂满了墙壁,一眼望去屋里全是密密麻麻刻度和时针,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怀表先生。 而最诡异的是,所有钟表都是静止的。 “哦呀,还真是难得有人造访呢。” 屋子的主人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五官很小,有些皱在一起的样子,宽额头上油光满面的,头顶着个暗红色贝雷帽,穿着被油墨弄脏的白色衬衣和起了毛的小马甲,下身是长裤和一双长筒靴,走起路来蹬蹬响。 他给一个架子上的小闹钟调了时间后,慢腾腾挪回自己的桌前,当时门是咔嚓一声自己开的,恩泽就走到门口里附近便不再深入了,雅兰倒是一点防备也没有的就近找了把椅子翘腿坐了,菲特望了望,觉得这屋子里密密麻麻的表像一张张脸一样看的不舒服,这怀表先生的声音也诡异的很,不厚实,甚至有些尖。 看见桌子上有大大小小的怀表,拆开的修好的,晕黄的灯光下竟然也是金灿灿一片。 “话说,想从我这儿拿情报阁下应该知道规矩的罢,加里弗雷德公爵大人?” 身后文官倒吸一口气,雅兰笑道:“阁下真是好眼力,不过在下也应该是第一次拜访才对。” 怀表先生拿螺丝刀摆弄着一个怀表,头没抬,“加里弗雷德家族呵,它的命运简直是这个世界的写照嘛……年轻的公爵大人竟然能支撑到现在也不容易啊,看在这份上,说出你想要的……啊,算了,反正我也知道,尽快终结大陆里血液病毒带来的瘟疫,以及……嗯?” 中年男人头一歪,挑挑眉,这个动作看起来有种尖酸的感觉。 紧接着他就嘿嘿嘿笑起来,腮边的肉一甩一甩的。 雅兰绅士般微笑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真是奇了怪了,竟然会想知道这种事情?公爵大人,这个世界如何光怪陆离地颠覆,历史如何改写,世界的根源,两大定律是不可超越的呀!” “阁下哪里话,阁下可是世界上少数能接近真理的魔法师。” “我还差得远呢,第一,时间不可改变,第二,生死不可改变,既然公爵大人知道,那为什么还要去寻找传说中的‘圣杯’呢?” 菲特一怔,圣杯? 雅兰继续微笑不语,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怀表。 胖男人立刻睁大了眼,眼光直溜溜地被怀表勾了去。 雅兰手中的是一块看上去普通的贵族金怀表,有些旧了,雕刻的花纹依旧美丽。 “这个够么。” “哎呀呀,这可是……千年圣战时的好东西呢……” 魔法师起身连忙接过了,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着,赶紧拿放大镜去仔仔细细的看。 “……竟然是真品……几百年没见过了呢,公爵大人,这该不会是您家的传家之宝吧?” “真是说笑了,阁下看到了什么?” “呵呵,秘密……啊啊,很深的感情呢……” 菲特转头看恩泽,“什么意思?” 恩泽紧紧盯着怀表,胸口微微起伏,脸上有压抑的怒气,“怀表先生是古来有之传说的魔法师,知晓古往今来任何事,甚至听说可以穿越时间……他可以从中一块怀表中看到整个朝代的所有……只不过,雅兰大人怎么可以拿它做交换――” 她一愣,这么说,是很珍贵的东西? “那么,阁下的态度是?” 中年男人咯咯咯笑起来,“这个的确是好东西,只不过……还差。” “阁下想要什么?” “呵呵,什么都可以要吗?” “只要在下能做到。” “不需要劳烦公爵大人做什么,只不过在我的地盘……嘿嘿,我的意思您能明白吗?” 雅兰看了一眼紧闭着的小木屋大门,“阁下请说。” 中年男人摘下了有些滑稽的贝雷帽,将怀表小心翼翼揣进兜里,肥壮的手指指向他身后。 “我要她。” 屋子里一时间是令人呼吸困难的安静,少女呆呆的,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哈……!?” 那根肥指头指向自己。 她指指自己,“我?” “是的,”男人小眼睛里闪烁着光,咧嘴嗤嗤笑了,“这么个美人儿,我要她跟我睡上个几晚。” 恩泽猛地上前,雅兰伸手示意他停下。 “怎么样啊公爵大人,您要是把她给我我就把情报给你,我向来不做假活儿。” “开、开什么玩笑?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这又老又丑的男人!!”菲特瞬间炸毛了,“这种事情谁会答应啊――” “好。” 咆哮出来的字句,剩下的生生卡在喉咙里,塞满了木屑一样。她整个人都滞住了,呼吸了一阵后发现头生涩得无法转动,伸出来的拳头僵硬在空中,睫毛开始轻微颤抖。 你,刚才说什么? “雅、雅兰,你在说什么……?” 开玩笑的吧? “只要跟你睡你行了吧,没想到怀表先生也有生理需要呢。” 耳边只有青年与往常无异的声音,笑着的,毫不在乎的。 “她是你的了。” 恩泽连抽了几口气都没有好好接受现实,而对面的中年老男人已经一拍大腿大笑,露出一口黄牙,“成交。”拉开抽屉,扔出一个东西给自己的上司,雅兰接住,摊开时是另外一块怀表。 “我先说明呢,这丫头既然您给我了,她就出不了这个门了,大人明白我的意思吧?” “哪里的话,阁下可是闻名的魔法师,”雅兰打开看了看,露出满意的笑容,“非常感谢阁下您提供的珍贵情报,这个真相真的十分有趣呢。”说着起身,“那么,在下告辞了,祝阁下有个美好的夜晚。” 恩泽有些胆寒的望了旁边的少女一眼,他本以为她会暴走的。 如今望去她只是站在屋子角落里,低着头,银色的刘海遮住了她的脸。 雅兰带好帽子走到门口,恩泽忍不住唤了一声,“雅、雅兰大人……这……” 青年把手搭在门柄上时,那个胖男人已经来到少女身边去摸她的脸。 “小美人儿……” “雅兰。” 她低低叫了一声,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他听见。 她缓慢地转过头,惨白着一张脸,望着他的方向,目光却不知道在看哪里,“这就是……当初约定时,我的作用么?” 门阖上时男人还不动,等脚步声远了,他嘿嘿地笑起来,手上越加放肆的摸上她的脸颊的脖子。 她一动不动。 真是嫩啊…… “小美人儿,门外有结界,今晚你是逃不出去的~~”他感叹于少女身体的芬芳和曲线的美好,□□早已蠢蠢欲动,他一把抱起她走向床铺,“今晚你是我的了,叔叔我会好好待你的哈哈哈!” 放到床上时她的脸还是木的,眼睛里没光,他兴奋得浑身冒汗,猴急的脱光了自己的衣服,然后一把扯掉了她的斗篷,包裹着身躯的蕾丝裙衣露了出来,他急促地去亲她的脸,亲到了一嘴的咸味。 “唷,哭了呀?哎,不哭不哭,”他色咪咪笑着去脱她衣服,“你看,他都不要你了,让叔叔来疼你,待会儿一点都不疼的哦!” 陌生的感觉。 男人的手、舌头、嘴唇,还有他的气味和声音,蓦地让她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难受,全身的血液都在哗啦啦呼啸着这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恶心。 还有厌恶,无法抑制的厌恶,头皮针扎似的,脊梁骨战栗到发麻。 好讨厌被触碰。 等胸衣暴露在胖男人视野下时她开始挣扎。她力气极大,甩出去的一拳竟然就震碎了床榻一角,可下一秒,房间里铛地一声钟响,她仿佛被什么死死束缚了一般,动弹不得。 她睁大了眼。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上你吗?因为你是雏啊呵呵,纯血种……”说到这里他看见她愣了一下,男人得意一笑,笑得诡谲,“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吗?加里弗雷德家的小子还有点本事能搞到你,呵呵,纯血种的处女身可是传说中连起死回身都可以做到的至宝呐,这么稀罕的东西……” 她浑身一颤,中年男人的头俯了下来。 太兴奋,太痴狂,所以,没有看到少女眼睫下渐渐鲜红到夜里发亮的瞳孔,以及,不断长长的猩红指甲。 *** 菲特睁开眼时,窗外第一束光线,橘黄的,带着清晨里湿气和微漠的温度投下来,斜斜的在床位织出一小格。 男人还是昨晚那个姿势,光着身子,无数粗大用血凝结的结晶尖锥从他身体里毫无规律地破土而出,胡乱地将他从里到外穿成一个刺猬,肚子里窜出来的一柱上还挂着条肠子,不再像昨晚那样热气腾腾的了。 他的眼睛因惊惧而睁得几近凸掉出来,嘴巴也是大大的,血从下巴一直流到胸膛,也结晶了,清晨风一吹簌簌地掉。 菲特望了一周,一屋钟表碎得琳琅满目,残片铺满了桌面和地板,顺着阳光,她看着床下一片钟表的玻璃片,上面折射出她的模样。 仍是昨晚记忆做后的样子,裙子被褪到腰间,上身胸衣还算完好只是溅上了血渍,不过不是她的,披头散发,眼睛红肿,表情呆滞,然后是血,满嘴的血。 她又抬头看看面前的男人,脖子上赫然是两个深深地牙洞咬痕。 不知道人界魔法师的血,是什么味道呢。 终于想起了昨晚为什么会对那些丧尸的眼神感到熟悉又陌生。 因为现在自己的眼神,和他们一模一样啊,那是吸血鬼的,属于野兽的猎食时贪婪、疯狂、又沉醉的眼神。 屋内寂静,光线里有尘埃飞扬。 “纯血种……” 少女呆了很久,低头轻声喃喃,满手血渍。 好。 只要跟你睡你行了吧,没想到怀表先生也有生理需要呢。 她是你的了。 那是谁的声音。 她无措地哭了,因为胸口从来没有这样疼过。太疼了,让她整个人皱缩成一小团,抱紧了自己。 ――这就是……当初约定时,我的作用么? 她来人界的所有记忆里,都有青年的微笑,清淡的,悠闲的,戏谑的,温文尔雅的。 这次也不例外,他笑着回答了她。 ――现在才知道真是遗憾。 你说得对,人类真的是比吸血鬼要恐怖许多的生物。 这就是人类么。 本来一开始起,我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吧。 可为什么我会在乎我在你心里的位置呢。 16、Chapter 15(捉虫) 帝都清晨。 商业街里的店铺早早就开了门,雇佣的下人在门口扫着地,沙沙响,阳光越过大教堂的神圣钟楼和居民楼的屋檐,照亮了店面门口摆放的橘红鲜花,艳艳地颤着露珠。 男人在衣柜前地穿衣,纯白高档的衬衣遮盖了略古铜色的刚劲上身,然后是领带、外套,指节修长,动作利落。 卧室里弥漫着一种仿佛浓郁鲜花的香味,湿蒙蒙的暖热又有些糜烂,紧拉的窗帘被外面的光线映成了玫红色。赫莲软着身子瘫在床尾,姣好妖娆的□□身躯上只横着盖着一条薄被单,乌黑的长卷发柔柔地在床上摊开成一朵花。 她眯着一双眸子看着男人穿戴整齐,心想着他这一次又晚了。 是不是意味着他对这里越来越留恋呢? 想着她就笑了,懒懒的。 “前些时我见他了,”她看着天花板开口,浮出了年轻公爵微笑得恰如其分的脸,“脸上那张面具还是跟以前一样令人不快呢。” 衣料的摩擦声停了停。 她本来还想说那位名义上的未婚妻着实美丽,这般陷进黑暗了真是可惜。 “那丫头,心里真正在意的是谁自己根本不知道呢。” 听到声响,赫莲转了个身趴在床上,紧接着男人就丢了一个精致刺绣的钱袋到床上,铛啷金属碰撞的一响。 她挑了细细的眉,瞟了眼站在床前的男人,精悍的短发和坚毅的五官,眸子是深茶色,唇总是紧紧抿着,但不可否认的是身为一个男人女人所向往的伟岸与英俊。 “拿去,我又不是流莺。”她用一根纤白的指头推了推钱袋。 男人低头望着她,天还未亮时她用指甲在他胸口细细地挠,挠得他全身的血都热了,抓了她的手翻身压下去,他听见了她咯咯地笑,得意一样的,下手就愈发肆意地重了,耳边她的笑变成了又满足又难受的吟。 结果折腾到现在才算完事,现在看下去,女人肌肤还是粉红的,覆着层薄汗,被单碍眼地亘在她身上,修长的双腿露了出来,轻轻地动,扰他的视线。 “这不是我的钱。” 她听了眨了眨眼,又仔细瞧瞧。 哎呀,这不是前几天她被小偷偷走的那个钱袋吗?里面好大一笔,她当时想着还可惜了呢。 她扑哧一声笑了,眸子里水波荡漾的,“皇家骑士团的副团长大人,你就这点本事呐?” 男人紧紧抿着唇,她讨厌他抿唇,伸手去摸,倏地被他捉住,然后唇滚烫地压了下来。 明明是了冷石头样的人。 “嗳,你该走了,”他把她抱起来时她侧开了头,点着他的眉,“被别人看见了就麻烦了呢,赫伦。” *** 魔术师先生表示今天郁闷,很郁闷,非常郁闷。 他怎么也想不清楚今儿怎么这么倒霉。 一晚上没睡好,早上被楼上的夫妻吵架硬是闹醒了,对方摔桌子砸碗将本就摇摇欲坠的天花板折磨得咯吱咯吱响,灰尘簌簌地掉进他的早餐里,直接导致自己上午沿街卖艺表演魔术时因为肚子饿而手法失误,将本该从他手心里钻出来的小老鼠变到了旁边一个观看的女人身上,当那个浓妆艳抹的肥胖妇女低头看到一只老鼠羞涩地从她丰满的□□间窜出来时那尖叫声穿越了好几条街,最后辛苦打半天钱没赚到没说,还被那女人的老公追着打。 他简直要泪奔了,今儿早上应该占卜一下今天是不是运势五颗星下降。 然后,现在最最郁闷的是,在这倒霉的一天最后,他竟然被当地地头蛇的手下拦截到小巷子里了。 个个人高马大的,脸上经典的刀疤红果果说明了是个狠角,四个把他一栏。 “老大说了,这次保护费什么时候交?” 魔术师先生摸摸自己这竹席般的身材,弱不经风的,自己琢磨着为什么那老大找四个来。 “嘛,嘛,四位别急,钱肯定是有的……” 话还没说完就一拳被打到墙角了。 晚上总结时他觉得以上都不是最背的,最背的事情发生在他被打得天旋地转之后,那个阴暗狭窄的巷子口,出现了一个身影。 看样子应该是穿着个斗篷,夕阳的光线有气无力的照在外面把那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救兵?” 为首的一个男人皱着眉毛转身,收回了准备砸向魔术师身上的第二拳。 结果是那个小身影冲过来轻松撂倒了三个人,有一个大个儿手腕被拧着硬是在空中转了个圈才摔到地上,蛮力人神共愤。 那头头还没震惊完对方已经闪开了他的一击,毫不留情朝其胯\下一击。 一声哀号,完胜。 “你们四个这样欺负一个大叔,真是垃圾。” 斗篷帽子滑了下来,露出一张少女的脸, 魔术师先生觉得自己再怎么落魄好歹也是个男人,怎么可以这般华丽丽地被一个小姑娘给救了呢,而且还是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就算是被叫成大叔,这让他情何以堪脸面往哪搁。 所以他一个人窝墙角面壁思过状。 “大叔,帝都的方向往哪里?” 最后他也没有跟她指帝都的方向,反而把她带回了家。 夜晚,小镇上空点点星光,街道巷宇大多是寂静无人的,将白日里狭窄拥挤的小镇变的空旷。 将最后一勺土豆玉米羹放进嘴里,软软糯糯的咸甜口味化开,菲特满足地搁下碗,望向这个破旧屋子的主人,“多谢招待。” “嘛、嘛,毕竟是你帮了我忙嘛,家里也没什么东西,也不好好好招待你~”不管结果如何起码当时他没被揍一顿已经可喜可贺了。当时看到她那副强忍着饥饿的样子就知道有好一段时间没吃东西了,于是乎带回来下厨将屋子里仅剩的一点东西煮了吃了。 “不,很好吃。” 少女说着笑起来,仿佛一朵夜里开放在眼前的红蔷薇,“谢谢你,小魔。” 傍晚时看到是个少女还是挺吃惊的。 周游大陆,见过的漂亮女孩多了,可这么惊艳的他还是第一次碰到,银发月光一般,红唇雪肤,一般男人光是看到了就感觉又是倾心又是情动,说明白一点,纯真与妩媚的完美混合。 只不过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倦,斗篷是精致高档的布料与做工,而身上的衣服却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有些旧的平民少女服。 少女问他叫什么,他说,我是街头蹩脚的魔术师,哈哈,叫我小魔就好了。 想到这里头他不禁又望了望她,看见她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怀表。 也不是第一次了,把她带回来做饭时就看见坐在餐桌前的她拿出一个怀表出神地看,远远看去也是快很旧的怀表了,花纹模糊,但是的确是纯金打造的。 除开自身价格,应该是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东西吧。 “祖辈的遗物?”竟然脱出口了,想了想又觉得失礼,“不好意思哈。” 对方怔了怔,抬起头,表情不明显,半晌才嘴角扯了一个弯度,纤白的手指拂过怀表表盖,啪地盖上了,“……不是我的。” “哎?” “不是……我的东西。”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在离开那个满地钟表碎片屋子的时候,床下发现了掉落了的怀表。 雅兰作为代价给怀表魔术师的怀表。 想起了恩泽的话,说的时候满是难以置信与不甘,反应过来时莫名地把它收起来了。 “话说,你要去帝都?” “嗯。”她低头望着碗。 帝都可不是她这种女孩子待的下来的地方啊。 “你……”他突然有些无奈,“你这么草率地跟我回家,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吗?我可是个男人呐。” 她怔了怔,怕么。 看着自己手心,上面已经溅了一个人类魔法师的鲜血了。 “哎,总是看你发呆~”小魔叹口气,向她伸出手,拇指与食指一撮,一大把娇艳欲滴的玫瑰赫然举到她面前。 玫瑰鲜红得无法直视,少女霎时就愣了,面前的落魄青年露出满脸的笑容。 “哈哈,少女最配鲜花,所以不要想太多哦,人生在世还是快乐一点好嘛~~” “你……” 砰砰砰! 未出口的话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两人同时望过去,不堪重击的木头门已经被一把踹开,三三两两一起涌进了五六个大汉包围了半个屋子。 “唷,金屋藏娇呢这是。” 魔术师和少女站了起来。 为首的那个是今天下午被菲特一击完胜的那位,笑得无比得瑟。 魔术师灿然一笑,被少女搁在桌上的那捧鲜花瞬间变为一群扑朔翅膀的黑色大鸟吱叫着密密麻麻扑向他们,对方显然没有被这一瞬间的事情反应过来,眨眼间黑鸟用着尖尖的喙毫不留情噼里啪啦地啄下来。 那场面,声势浩大的。魔术师挑了个眉毛一把拉起少女趁着混乱往外冲。 虽然他的确是免了一顿打,但在这个小镇上继续呆下去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跑到大街上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敢情是前后左右包抄,一下子十几个人把他们围住了,镇上居民一向喜好和平,屈就这地头蛇的多了,反之让其越来越猖狂,愈发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心理这下敢有人来挑拨威信了,领头的还不是血脉喷张手痒带着一拨子人操家伙来将其做了个踏实才算心安理得。 两道上居民楼窗户和门都关得实实的,谁也不想找着麻烦。 一小姑娘再狠也撂不了一大十二个大汉吧。 魔术师刚这样想着,赶紧双手呈投降状,“嘛、嘛,几位大人别急啊,这其中是有误会的……” “小魔,你退后一点。” “好的……哈?!” 夜里那些男人的脸都在笑,眼睛上上下下地扫着她的身段,她将斗篷裹紧了些。 她一直记得幼时一直陪伴她的小男孩,他让她认为人类都是温暖而真实的。 天有些凉,夜色深深的,只有道旁一盏盏相差甚远的路灯,光芒在夜里是惨白的,有个为首的男人在说什么她听不见,耳边一阵耳鸣,紧接着她就看见那男人走过来,粗大的胳膊伸向她。 镜头一格一格慢下来,再慢下来,她清楚地看见了,面前所有男人的颈动脉,皮肤在她眼里是透明的,青色的粗血管旁边有无数红色毛细血管缠绕,咕咚咕咚血液流动的声音,心脏跳动的声音,无比真切。 无比真切的,诱惑。 她睁得大大的眼睛,鲜红的双瞳慢慢溢出光芒,舌头好痒,牙齿也好痒,好想拿什么东西来磨一下。 好像要。 “哟,老大您看,这娘们眼睛还会发光呢,敢情是个妖精……” 她几乎可以预见到这个把肮脏手指伸向她的男人的结果,他会被自己身体里的血液结晶成尖锥武器从内到外贯穿,从手指开始…… “公主殿下!” 眼前一抹白光,蓦地惊醒了她。 男人的手臂飞向一边滚了出去,血从切口处呈放射状喷洒开来,男人睁着大大的眼睛,短暂停顿后汹涌而来的疼痛让不他可置信地惨叫出声。 下一秒,这个男人的表情僵硬了,从头顶开始,一条笔直细细的血线由上而下贯出,噗地一声,身体左右一分为二朝两边倒去。 魔术师青年觉得今天运势真的是奇葩,已经超出自己可以占卜的范围了。 他跌坐在地,那血腥场面刺得他心脏疯狂跳动,四周包围着他们的混混无一不脸色煞白僵硬着,完全无法反应。 他们的视线全部集中在挡在银发少女前面的持剑女子身上。 不知何时出现的女子,瘦削高挑,墨绿披风下银白收身装束气势凛然,高鼻薄唇,下巴尖尖,利落的暗紫短发在夜色中泛着流动的光,而那双同样暗紫的丹凤眸子,细长眯着,冷冷注视面前的男人们。 她的周身,好似有千年寒冰炸裂而开。 手中剑寒光一闪。 “此等蝼蚁,竟妄想玷污公主殿下,愚蠢至极。” 17、Chapter 16 长剑剑柄是贵族使用的款式,看着光芒,不似银质,夜中微微泛着光。 宽阔的街道上女子冷眸一扫,男人中顿时有几个生了退却之意。 戴着执剑手套的手指微动,她正欲举剑,身后少女唤了她,“莉露。” “在。” “不要杀人。” “公主在说什么话,这些丑恶的人类妄想玷污尊贵的公主殿下,罪不可恕。”高挑短发女子冷冷开口。 “莉露,这是命令。”杀人什么的,好沉重。 少女走到她面前,望了一眼男人们和地上的残尸,血液几乎就已经流到她脚底下了。 “你们走吧,如果不想死的话。” “公主――?!”女子微微睁大了眼,声音全是压抑的不甘。 “他们没把我怎样,莉露,我没事的。”她又望向男人,“还不走?” 壮汉们面面相觑,似乎不想因为这女流之辈失了面子,直到高挑女子狠厉甩下一把锋利无比的袖箭嗖地擦着领头的鬓角呼啸而过,深深插进墙壁里,冒出了白烟。 “汝等没听见公主殿下的话吗?”她仰起脸,眼里全是藏着寒意杀气的鄙夷。 魔术师先生从来没有见过这当地地头蛇跑得如此之快,原来即便他们个个壮如虎牛也可以身轻如燕呐。 夜极快地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天上的星星一如既往眺望大地。 女子回头,立正望着少女,然后屈膝恭敬跪下,俯首。 浅白的灯光模糊而透明地披上她的披风和发梢,她闭上眼,眼睫微微颤抖。 “非常抱歉公主殿下,属下来迟了。” 少女低头看着她,半晌,笑了笑,似乎是笑给自己看的。 “好久不见了,莉露。” 之后魔术师先生听到了诸此之类的灵异对话。 “公主殿下,陛下已经不满,请公主殿下速速回去。” “不要。” “公主殿下,人界十分危险,请公主殿下考虑自己的安危,公主殿下的安危就是全体子民的安危。” “不要。” “公主殿下!” “说了不要就不要。” “公主殿下是有令在身的,请公主殿下不要胡闹。” “莉露,你好大的胆子,父皇跟你说什么了你敢说我胡闹,你再这么说我就生气了。” 那俯下头的女子立即抬起脸来。 “公主殿下请不要这样,属下未曾有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我不理你了。”头一撇,嘴一撅。 刚才英姿飒爽的女子立即惊慌了。 “属下知错了,请公主殿下不要不理属下!” “那你还要不要催我回去?”她睁开一只眼。 “这……” “当初放用自己的通行令我过结界的,嗯嗯,好像是莉露呢。” 女子猛地一震。 “那是因为属下劝不过殿下,强行穿过结界身体会受伤属下才会……” 菲特用食指点着自己的脸颊作思考状,“哎呀呀,要是我现在回去也可以,不过我要把这事告诉父皇~” “公主殿下!” 少女望了望夜,等了半天对方没了下文,低头一看,自己的骑士竟然在自责地咬自己的嘴唇。 是的,骑士。 想起来还真的是呢,当初在受剑仪式上在血界备受争论至今。 血界里,第一个女骑士。也是她的唯一的骑士。 “莉露,”她叹口气蹲下来,“我会回去的,一定会的。” “……” “我还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呢……” 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但是,再等一等吧,再等一等就好了,我会和你一起回去。” 让我再见他几面,和他多说会话,多看看他的笑,让他知道,一直以来那个爱哭的小姑娘在等着他,记着他。 这样已经够了。 “公主殿下……” “我们拉钩钩好不好?我答应你。” 莉露咬咬唇,低声道:“那请让在下陪伴公主殿下,护公主殿下的周全。” 菲特呵呵笑起来,她就知道,拉勾了,才见到骑士的眸色有所缓和,拍拍裙子站起来,看来也该动身去帝都了,只是不知怎么样才能见到埃利奥特。 “公主殿下。” 身后骑士再一次呼唤了她,声音似乎又透着惯有的不甘。 “公主殿下似乎……变狡猾了,这让属下如何是好。” 她一怔,狡猾么? 其实看莉露纠结的样子很有趣的。 “真不知公主殿下从何学来的……” “……” 是啊,跟谁学来的呢…… “而且公主殿下……属下一直想问了,”莉露想了想,才低声开口,一瞬不瞬看着少女娇弱的背影。 “您来人界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菲特低着头,捏住自己的裙子,放开,再捏住,再放开。 听到那句话后,胸腔那里有什么像棉花团一样,酸酸涩涩的,胀胀的有些疼。 她明明好讨厌那个人的,明明特别希望脱离他。 那个家伙总是笑,欺负她,讽刺她,说话有时候杀人不见血的,逼她做活,吃她豆腐,骗她这骗她那,还当戏弄动物一样戏弄她,好讨厌,讨厌的不得了。 可是为什么这个人还要带她去看好看的歌剧,吃好吃的东西,给她买最好的护肤品,穿最漂亮的衣服,带她去舞会跳舞,整晚一圈一圈顺着她的性子跳,她难受他就哄着她吃东西,她困了会抱她上床,她说不要找女人他就说好,真的没找了,她遇到危险时他总是护在她面前,像莉露一样。 可最后他云淡风轻地说,好。 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那个大骗子。 “……没什么。” 他们是在第二天夜里出发的。 主仆二人对话完毕后女骑士才发现了魔术师的存在,眯眼拔剑不屑状,“丑陋的人类――” “喂喂喂我在本故事中是好人啊好人!” 最后的结果是,他莫名其妙地当了她们的导游。 两个人的身份在交谈中已经暴露无疑了,身为游历过全大陆什么鸟没见过的魔术师先生表示十分淡定,他又不是合法公民,没必要把他们抓起来上报政府,血族动乱什么的估计跟这懵懂怪力小姑娘和忠犬冷漠女骑士没半毛钱关系,况且他也抓不起,这种情况不被女骑士砍脑袋就不错了。 至于导游,他提出来的,反正他在这儿也混不下去了。 现在想想进今儿自己的遭遇还真是奇幻。 少女不认识路就算了,连看起来十分靠得住的女骑士也不知道这是哪,即便后者表示刚来人界完全不熟悉,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那骑士小姐您是怎么找到您的主子的?” “血帝与皇母在上,此乃吾辈受公主殿下耀眼光辉所吸引,一路追随至此。”骑士回答得正义凛然。 “呃,莉露,你是什么时候来到人界来找我的?” “回公主殿下,属下在殿下离开的第二天便紧急出发了。” 菲特有些无言,呃,距离现在好像都好几个月了呢,莉露是自己的结印骑士,是有血族的誓血联盟契约这种纽带存在的,在人界寻找她的方位不难,徘徊这么久…… “莉露。” “在。” “你深度迷路症……亚力亚医生还没给你治好吗?” “回公主殿下,亚力亚小姐说属下的病症只有靠公主殿下的至尊光辉才可以治愈。” “……”这就是说你无可救药了吧。 *** 洛灵斯顿是克莱什大陆南方的一座小镇。 地属南方,气候潮湿温暖一年四季都有雨,农耕和养殖产业比较发达,整个城镇屋宇人家分布的稀稀落落的,一眼望去大片的麦田和湖水边郁郁摇摆的高大芦苇越发将蓝色的天空衬得宁静安详。 城镇边缘一座东方酒楼后面的小山坡上,树下绿草茵茵,整齐排列的小石碑,咋眼望去有二三十个之多的,被脚底下窜出的长草遮了轮廓,看起来应该是长久无人打理的。 风掠过,白云飘,树影映在青白色的碑面上,摇曳着上面镌刻的字迹。 喀。 男人鞋底踩上草丛,破了寂静,衣角微动,又没了声音,只有手中隼鹰标志的手杖发了微微的光。 衣着得体的男人,身材笔直,幽绿的眸子扫下一列列石碑。 “好久不见了呢。” 他在碑群前,先是站着,后又笑了,戴着白手套的右手压了压前面的帽檐。 “这么久了,你们也不会再生我气了吧,说起来,生气的应该是我才对。” 男人英俊年轻的脸上只有淡淡的轻佻与无奈。 “我当时说过了呢,绝对不会原谅你们的,现在也没有原谅,但是,我现在活得好好的――这是你们的愿望,我答应过的。” 男人说话轻轻柔柔的,仿佛是对情人的呓语。 他蹲下来,把花束放在最前面一座大石碑面前,拍了拍石碑,仿佛在拍谁的肩膀一样。碑面上刻着一排排名字,有些模糊。 山坡上细碎的自然之声,吹着他的发梢,除此之外的只有这些坟墓的死寂,死寂死寂。 恩泽站在山坡下抬头望着,脑中浮现了当年追随皇家骑士团时的光景。 那时候的自己,也只是个毛头小子而已,正式成员都算不上的,剑术平庸,对文字的处理能力却是被赫伦看好的。只记得团里都是些极其亲切的长辈,穿着蓝白相间的华丽骑士团制服,肩章和胸章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们在作战时的姿态,是当时自己认为的,对“英勇”二字的最好诠释,所谓强大,所谓卓越,所谓大陆里皇家的传奇,他们在阳光下举剑高呼对国家效忠,在他眼里是最崇拜的光景。 后来真正认识雅兰,是在加里弗雷德公爵夫妇的葬礼上。 那天应景下着雨,皎白的百合花落下水珠,将世界落得一片灰白的寂静,淅淅沥沥雨中他目光越过人群看见了那个男人,背着他站在最前面,没有打伞,微卷的黑色发梢潮湿地贴着衣领间那截苍白的脖颈上,头微微低着,背脊还是军人的笔直。 “啊……那个人……” “嘘,那个就是团长大人啊。”旁边前辈告诉他。 传说中的领袖……吗? 后来也不知怎么了,渐渐被他认识了。 寂寞而令人尊敬的人,恩泽总是这么想着。 直到最后发生了那么多事。 那些前辈们,那些无往而不胜的骑士们,有一部分,长久地沉睡在这片山坡上,盛世的英灵,名字渐渐被人所忘却。 最后的最后,那个男人淡笑着接过了家族的权杖,离开了人们的视线,只有一些风流八卦之事被人么所知。 “跟着我,会死的哦。”他微笑着回头看着他。 “……是。” 他一直觉得他是无悔的。 可他现在后悔了。 “话说,这家店里的点心可是克莱什的特色呢~”小镇小餐馆里,雅兰用叉子插上一块晃悠着对恩泽笑道:“恩泽你尝尝看嘛~” 恩泽阴着一整张脸。 “真的非常好吃哦,是帝都触不到的东方特色耶~赫伦你也尝尝~” 另一旁魁梧穿斗篷的男人缓慢吃着咽下一口,慢悠悠道:“不错。” “是吧是吧~” 恩泽几近炸毛。 “请适可而止吧雅兰大人赫伦大人!――雅兰大人您绕了半片大陆的路只为了吃这个吗?” 他真的会死啊,会这样气死的。 本来是回帝都的,雅兰半路上竟然遇见了处理完事情的赫伦,三人同行哪知自己这位大人竟然往远离帝都的方向走,马车走了一天才到这小镇,真正原因竟然是这里有家东方特色餐馆他好想好想吃。 雅兰这性格就算了,赫伦竟然也煞有介事地吃起来。 他简直要暴走了,血族的事已经八百里加急了,雅兰得到了瘟疫的真相却只字不提现在放着大把的时光优哉游哉地在某个小镇上吃东西。 餐馆里人不多,是他没有见过的特色装潢,按照雅兰的说法应该是东方风格,朱红的横木镂空的窗格,门口挂着整张刺绣布帘子,使用的器皿和帝都颇有差别,其中最纠结的是两根细细的木棍子,竟然代替了刀叉作为东方人用食时的工具,即便馆子里有备用刀叉他表示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雅兰大人淡定而灵巧地用手使着两根木棍子夹起菜来。 “说起来,赫伦没想到你也会用筷子呐~”绿眸子的青年夹起一片夫妻肺片。 “嗯。”魁梧青年明显使用的非常熟练。 “以前吃过?” “嗯。” “会不会是因为女人呢――”帝都里黑发黑眸的东方女人不多,但还是有的,在帝都人眼里多多少少是种特殊的存在,下意识总会远离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的,“哎,恩泽,出去帮我再叫一份东坡肉。” 恩泽肩膀抖了半天才缓下来叹气着走出隔间,话说东坡肉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奇异的名字啊,一边拉开帘子以便忍不住回头瞪两个男人一眼,“请适可――啊!” 正准备进门的银发少女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穿制服的眼镜青年,对方同样睁大眼睛,嘴巴还没闭上,保持着拉起门帘的姿势一动不动。 这个僵硬的气氛维持五秒钟后,隔间里的黑发青年在他身后冒出了头,“恩泽?” 下一瞬他看见了她,仍旧是娇娇小小的一只,银发束在脑后,他所熟悉的呆呆的眼神在恩泽脸上停留片刻后眨了眨,又缓慢地,挪到了他的身上。 他还没有看清楚她眼里深处的东西,雪白冷光刹那间铺面劈来。 一时间气势如虹,寒气湛湛地刺来,恩泽还没反应过来“铮”地一声长响,一个暗紫与墨绿交杂的高挑身影已出现在隔间里。 莉露双手握剑狠狠劈向公爵,杀气不可抑制外泄,又分明地被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格挡开来。 “凶手!” 她眼中有分明的愤怒与不甘,咬牙直视男人身后面轻佻表情的伯爵。 “你这――恶魔!” 18、Chapter 17 恩泽呆立当场,跟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刺杀吗? “你这恶魔,化成灰了我都记得!”字句从暗紫短发的女子薄唇里吐出,眸子里是满满的怨恨和杀气,剑上的力道一点一点加重,“雅兰?克鲁索比特?加里弗雷德,我记得你!” “赫伦,”雅兰倒只是一脸疑惑的问挡在他前面的男人,“这个女人,战场上和我交过手么?” “我没有见过。” 因为格挡的力量,赫伦声音微重,这女人杀意是有,愤怒是有,但是斗气很纯净。 说白了,应该不是丑恶之人。 女人细眉紧皱,挑了剑,瞬息又狠狠攻了上去,赫伦站在原地不动,单手接了她凌厉极速的几招,噼噼撞击声。 对峙的局面被横赶过来的的魔术师打破。 “啊啊啊啊啊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哎呀我的神啊莉露小姐只是一盘糖醋排骨而已您怎么又拔刀了呢?” 他穿着一身落魄的礼服装跑到女子面前大呼小叫的,又赶紧对着赫伦雅兰鞠躬道歉堆笑状,“哎呀真是对不起误会哈误会排骨是您们的哈误会误会~~~” 女子砍在赫伦鞘上的剑一滞,狠狠瞪了魔术师一眼。 “莉露。” 一直站在隔间门口的少女发话了,“住手。” “殿下,请勿阻止属下!这个人就是当年――” “住手,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她声音低低的,目光望着地面。 女骑士僵硬了片刻,咬咬牙,哼了一声收剑,收身时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赫伦,对方自然而然也放下了身形。 刚才,他用剑鞘挡住了他的攻击,真的只是剑鞘而已。 自己……还是太弱了。 莉露眯起了眼,握拳转过身走到菲特面前俯首鞠躬,“公主殿下。” 菲特点点头,感觉到年轻公爵他的目光,不留痕迹地过渡到自己身上,不深不浅。手心莫名地就出汗了,身体有点僵,她吸吸气走到离雅兰不远不近的位置,扫了一眼一桌菜肴。 “听说这里糖醋排骨很好吃,老板说这里最后一份被这个隔间里的人点了,也没什么,打扰了,刚才真是抱歉。” 她一口气说完,转身往回走。 莉露当时听了见她有些失落的神情硬是要找这桌的人,她没办法总不能让莉露举剑威胁别人吧,她相信她做得出这种事的,自己就过来了,心想着如果是在这里常常吃饭的人让他们一次也有可能。 哪想到,会遇见。还在另外一个小镇。 她真的没觉得会再遇上。 “等等。” 她停住了,身后是男人的脚步声,离她很近的地方停下。 “老板,把糖醋排骨让给这桌的客人。”雅兰看着少女银色的后脑勺说道。 “不用了。” “老板。”雅兰又叫了一声,外面有人应了。 “我说了……不用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觉得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怎么会这样子她自己也不知道,就觉得气短心虚,好像是她把他卖了一样…… 她浑身一颤,啊啊,是的了,他当时,是利用她,卖了吧。 连,背叛什么的,都算不上的。 老板娘是个东方女人,在门外探出了头,“哎,好的。” “不用了老板,”她吸吸气,回头躲闪着他的目光去看莉露,“莉露、小魔,我们走……老板,结账。”说完就低头往外面走。 “殿下……” “走。”她平底鞋踩得嗒嗒响。 恩泽现在简直是瞠目结舌了,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望向赫伦,后者气定神闲又坐在桌前吃菜了,而一直一来气定神闲的某公爵大人,竟然站着,然后,上前在少女撩开门帘的那一刻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大胆人类,竟然敢玷污公主殿下!”那短发女子怒目圆睁拔剑上去了,剑气外泄疾驰而去。 后来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那一直望着银发少女的男人蓦地回眸,幽幽的绿眸扫向了她,寒意与他另一只手中提起的银光铺天盖地劈了过来,几乎是她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缓过来时手中长剑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深深插进墙壁,而男人手中已经入鞘的手杖,直指着她的胸口,轻轻点住。 恩泽骤然抽吸。 雅兰淡淡望着莉露苍白的面容,笑了笑,放下了手杖,另一只手使力把少女带了出去。 “好痛――呜,你放开我!” 夜凉,餐馆外面是稀稀落落的人家,灯火数点,风过远远近近全是麦田和芦苇高低起伏的哗哗声,柔软又安详。 “你放开我,放开我!” 菲特使劲掰着他的手指,明明有怪力的,怎么都不管用了。 “你放开我!” 男人拉着她往外走。 “你凭什么――你松开――你以为你是谁啊――!” 她恨不得用牙咬了。 男人硬是把她扯到餐馆后门一僻静的空地里才松开。 菲特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握着自己发痛的手腕扭过了头,只觉得面前这男人静静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 “……你……有什么事就直说,我还要赶路。” “赶路?”男人的脸埋在夜色里,声音很平淡,“去哪?” 她哽了哽喉咙,撇开眼,声音冷冷的。 “不关你的事,让我走。” “小魔是谁?”他劈头就问,这名字,听起来真像个昵称。 “与你无关。” “那个男人的?” “我说了与你无关。” “我好像还记得我们当初说好的事情你还没兑现吧。” “查瘟疫的真相,你已经得到了,不关我事了。” “我说过的,是你协助我将这件事圆满结束,现在我只是知道了来龙去脉而已,要解决这件事尚远远未及。” “我不记得我有这样答应过。” “哦呀,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 又是这种语气。 菲特咬咬唇,她特别讨厌这种语气,好像什么事都在他掌握之中一样。 “反倒是你,菲特,”雅兰在夜里笑笑说,“我答应的是带你去找他,你可是找到他了,见到面了,我的承诺我已经完成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承诺,是你骗我。” 她蓦地抬头,直直看着他。 “你说,我哪里骗你了。”他不怒反笑。 “你――”她闭闭眼。 “怎么?” “我不知道你想怎样,但是,我们已经没有那种关系了,请你不要再过问我的事了,我的事和你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 “啊拉,身旁有别的男人了,这么快就把自己梦中情人给忘了?埃利奥特听了可是会很伤心的啊。” 那明显到针扎的嘲讽听得她胸腔一阵瑟缩,“就算是的,我爱跟谁就跟谁在一起,我喜欢谁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凭什么管,那么多女人麻烦公爵大人您自己也管一管吧。” “难道是你还在怪我?”雅兰依旧笑着说,笑意却未达眼底,少女的话他字字句句听得分明,口气无意识地压下去,“难道你在怪我第一次舞会没把你直接送上埃利奥特的床?这样就不会惋惜第一次就不会和个胖男人睡了――” 啪! 还没说完她一巴掌甩了过去。 他没躲,结结实实地挨着了。 她喉咙哽着,大脑一片空白,缓过神来时,因为羞愤她浑身都在抖,可又有点呆,心中的酸涩一点一点积上来。她呆呆睁着眼抬头看他,放下了手,她的手掌在疼,火辣辣的,她第一次打人,刚才挥得太用劲了。 男人因被扇了一耳光,脸还是偏向一边,黑黑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表情。 夜里暗黑的死寂。 她的眼泪随着见到他后愈发膨胀的委屈漫了出来。 “……是啊,你其实现在都以为……我还在那个魔法师的床上吧……” 声音弱下去,无边的难过。 雅兰低下头,她的小肩膀在夜色里一点一点抖,漂亮低垂的大眼睛里蓄着滚落的泪水,像零碎的月光,她不停吸着鼻子用胡乱袖子去擦,越擦越多。 远近的芦苇浮动声响飘渺地流了过来。 他发现她哭得没有声音,她埋着脑袋在身上翻找什么,手指在抖。 “反正,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件物品而已……什么都算不上……只是,物品而已……你都卖给别人了……” 全是哭腔,他却抬不起手来抹却。 她放在腰间的手停住了,他看着她慢慢摸出了什么。 她双手把它塞进他怀里,然后退开,低着头,满脸眼泪。 “恩泽说,这是你家里很重要的东西……下次,不要再给别人了……” 声音越来越小,她快要忍不住了,后退了几步,尽全力擦干眼泪,抬头望着他,挤出了一个干涩的笑。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反正,你也不会在乎的。 她松开他的手,从他身侧快步走开了。 远方的灯火隐隐约约的,手中是冰凉又温润的触感。 他低头摊开手,掌心是一块怀表,古旧的雕花,纯金的表身。 夜色里凉风呼呼掠过,树影婆娑,似漆黑的鸦,无声抖动在男人宽阔的肩头。 19、Chapter 18 酒楼二楼套房。 恩泽扶扶眼镜,在紫发女子冷冰冰的监视下勉强喝完第五杯热茶。 “好慢啊……小菲她。”一旁那个跟菲特一路的瘦长男人伸着懒腰,在沙发上窝成一团。恩泽看了一眼,心想着要镇定要镇定,现在这现实已经脱离事态控制了。 先不提那个穿得一身落魄的男人,虽然他在雅兰大人把菲特拉出去后很自觉地拖了把椅子到桌前去蹭吃蹭喝,完全无视莉露阴森森的目光好像很熟悉了似的,发现没有多余刀叉竟然自己变了一套出来让他委实咋舌。魔法秘术他不是没见过,从事文字研究他自然清楚,无中生有这种能力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魔术无非是障眼法,这个男人可是实打实地变出了一套。 这个在他们房间里握剑监视着的女人,应该是,吸血鬼来着的吧。 至于监视的理由――“那个恶魔如果敢对尊贵的殿下做什么,吾辈将直取汝等首级。” 看那剑的装饰,也不是泛泛之辈。 天啊,该不会是血族里来追人了吧,到时候真相大白他们要是知道了雅兰大人对菲特小姑娘做过的一系列事情血族老大大概会把加里弗雷德家族夷平吧是吧是吧一定会的。 想到这里他打了一个哆嗦。 呃,不过有赫伦大人在应该没什么问题,刚才大人明明淡定接下了数招的说,想到这里目光便不自觉望向赫伦。 赫伦坐在窗户边,半眯着眼望着夜色。 紫发女人的眸光时不时扫过来。 他看看自己的手,余震已经过了,麻木消失,现在若是出手,做掉这女人完全没问题。 能一剑震到自己手的在人界几乎找不到,面前这个吸血鬼,攻击虽然强劲,招数虽然灵活,仍然是单纯的。 说白了,没有见过真正的死亡,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 因此,再强,再优秀,依旧有如过家家,他若想,她可以死。 “话说,小菲和那……那位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魔术师话音刚落,莉露杀气又狠狠放过来了,他缩缩脖子,“好嘛好嘛,我就是问问,看他们两好像很熟的样子……” 他话还没说完,房门被推开了,四个人目光齐嗖嗖望着雅兰拿冰袋敷着脸穿着单衣走进来,再齐刷刷抽了口气。 公爵脸上倒是没多大表情,只不过那脸颊上鲜红的五指印红果果地说明了问题。 恩泽瞬时觉得这年头,哈雷彗星撞地球了,帝都风流公爵竟然挨女人巴掌了。 魔术师没发话了,看来他们的关系,不是好像很熟,是肯定很熟了。 莉露拔剑蓄势待发,这男人,肯定欺负她的公主殿下了,应该打两巴掌的。 青年脱下外套,低着头拿毛巾搭在脖子上。 坐在窗前的赫伦咳了一声,抬眼望着青年,半晌开口,声音始终如一的。 “看来她比你想象的还要在乎你。” 雅兰动作未停,解了自己领口两颗衣扣,睫毛黑长地遮着闭上的眸子,像半睁着似的。 *** 菲特一直跑到离城市很远才停下来。 四周全是黑,隐隐约约有鸟声。她靠在一块大石头上喘着气,喘完了,顺着石头滑下去坐着了。 好冷。 只穿着单衣,树木和土地潮湿的寒气顺着肌肤往骨子里爬,原来吸血鬼也怕冷的,她这样想着。 唔…… 喉口发干。 好像要血。 她咬了咬唇,泪痕干在脸上,冷风一吹好难受,身体像脱了全部的力气一样。 自己在干什么。 就像个傻子一样。 现在想想,自己真的本就应该和他没什么交集,他只是一时玩性兴起,该得到的乐趣得到了,最大利用化丢掉,没什么,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可为什么在那个夜晚她有种背叛的感觉呢。明明连朋友都算不上的。 她用袖子擦擦脸,抱膝呆呆望着天空。 黑夜里天空因为有星星而泛着微微暗紫色的亮,又像被墨兰色的颜料铺染似的,清新潮湿的空气混杂着泥土的芳香。 “……” ……其实。 其实,她还以为,他会道歉的。 就算说一句对不起也好,再怎么难过,原谅他这种事也变得可以接受了。 到头来还是她自己太单纯了吧, 飒――飒―― 四周树叶浮动。 菲特眼睛先是闭着,慢慢起身,再睁开时,双瞳里是荧荧血红的光芒,夜视力急剧上升,她扫视周围慢慢靠上来的人影,这些瘦长,佝偻,又被周身斗篷包裹的身影。 “血族的吗……不是。” 气息不对,何况那杀气也不对。 莉露应该在宾馆里,自己胡乱跑出来的,谁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安宁的地方遇袭吧。 刚想到这里敌人已经包抄过来了。 对方的攻击如同魅影,笔直刺过来的是斗篷下探出的层层叠起的尖刀,湛湛寒光,凛凛杀气直逼,极其凌厉又若黑夜一般静谧,七八个人同时掠了过来,速度不似人类,她指甲鲜红地尖长,一抓过去时只有夜色一般的一缕黑烟。她一怔,下一秒手臂剧烈疼痛,剑刃擦着她的手臂划过,层层尖锐一次次拉下她的肉来。 她疼得几近麻木,迅速退开身屈体踩到一块大石上。 她舔着手臂冷冷望着他们,手臂滋滋冒着白烟以一种人类可见的速度愈合着,触目惊心的长长伤口内血肉翻滚着往外冒,被莹白如玉的肌肤迅速覆盖,这一光景让人影全部滞了一滞。这一滞其中一人已经被瞬息少女扑倒在地,指甲插进对方肉里。 身体里有什么在蠢蠢欲动似的,她想也没想撕开对方的斗篷冲着脖子咬下去。 其余敌人攻向少女时她蓦地转头,倾世容颜,血色眸子里是野兽般嗜血的光。 夜中有细细的鸣,不知是虫还是其他的兽。 八撇胡子的中年男人缓缓从森林里迈出来,周围四名蒙面暗影卫士手举火把紧紧相随,他抬头望向空地横七竖八的暗影尸体,微微眯起了眼。 少女一个人站在空地上,尸体一个个,被从自己身体里一只只穿出的血柱扭曲胡乱地贯穿,身体里的血液,凝结成了最残忍的矛,将躯体扎得千疮百孔。有的甚至就这么站着,身体里的血柱埋进土里,五脏六腑零零碎碎地往下落。 唯一没有发生异变的是被少女提在手里的尸体,夜色里火光下,看得见身体的皱缩干枯。 “纯血种秘术……‘血囚杀’。” 听到人声,背对着他们的少女慢慢转身,血红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雪白的肌肤上全是血迹,没有表情,宛若初生好奇于世界的婴儿。 身着华服的中年男人慢慢上前,嘴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果真是生饮人血的猛兽,您应该是初次见到在下吧,公主殿下,在下是霍华德格木斯?尤利金。” 少女不为所动。 “公主殿下这般强大力量……难道不恐怖自己吗?” 他依旧笑,身旁一名暗卫走出,高挑的身体,同样款式的黑色斗篷遮住了脸,他双手结印,念出了一个音。 脑袋仿佛被人狠狠集中一拳,少女连着后退了几步,捂住了双耳,紧接着在暗卫的念咒下蒙地抬头,猩红双瞳里未名的力量在翻滚,伯爵一滞,好似听见了身体里血液缓慢结冰的骇人声音。 身后是三位暗卫倒地闷响,伯爵捂住胸口喘了一口气,低声对暗卫发出了命令。 “是。” 少女一个高跳俯向向伯爵扑来,沾满鲜血的长长指甲在夜色中滑过血红的光。 结印的暗卫连结了几个手势,斗篷挥开,数十张圣经纸页整齐在空中铺成一面,他一声轻咤手势一劈,九条黄金锁链哗啦啦从书页中势如破竹冲出打断了少女的进攻将其啪啪缠紧,随即脚下旋开一个金光闪闪的魔法阵,无数经文卷轴环绕着少女流转浮现。 “唔……!” 紧紧缠住自己的锁链勒在皮肤上,火辣辣地疼,紧接着她低头,竟然看见它在腐蚀自己的肌肤,白烟嘶啦嘶啦从捆绑的地方冒出,金光一寸寸烧开了肌肤,如同千年前太阳对吸血鬼,致命地燃烧成灰烬。 “你这个样子,加里弗雷德公爵大人若是见了,会发现你是个真正的怪物吧。” 少女在半空中坠地,因为蚀心蛀骨的疼痛她不可抑制地尖叫出声来回扭曲翻滚,直到最后完全变成了幼兽无助的悲鸣,圣光依旧往骨子里钻啃噬她的身体,她疼得忘记了哭泣。 *** 小魔整晚没好好睡。 原因是自己的雇主菲特太久没回来,莉露大闹宾馆把房间砍得稀巴烂后破门而出,走前大义凛然拿剑指着雅兰说:“公主殿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吾辈绝不会放过汝等。” 说完到现在,一夜了,被找的人没回来,寻找的人也没回来。 清晨时在餐桌上又看见那位黑发绿眸的青年,以他那游走大陆多年的经验,那气场,那身材,那穿着,还有那张脸,绝对是那些小城市里少女梦中花痴幻想对象的不二人选,同身为男人他还是挺郁闷的,高阶社会真是嫉妒死人,令人发指。 呃,除了那个五指印外。 小魔昨晚曾经偷偷蹭到那个总是抱剑静坐在一旁的短发高大男人问过那两个人的关系,直觉觉得这个沉默的男人其实最温和最好说话,这三个人里除开那个青年就是一个小个子戴眼镜穿西装的男子,看起来就是一丝不苟的类型,这种刻板的人是最难应付的。 “未婚夫妻。” “……哈?!” 小魔其实也就问问,没觉得对方真的会回答。赫伦说完这四个字就不言了,继续抱剑望窗外。 这一大清早看见的只有两个,没见到短发男人,莉露仍没有回来,餐厅里人不多,窗外阳光有些发白地印在桌上。 难道是,青年派他去找了? 难道是,真的是未婚夫妻?! 的确是找了的。 赫伦到现在也没有回来,这样拖拖拉拉的不像他。 恩泽给雅兰倒下一杯红茶叹口气,坐在桌前的男人穿着干净的白衬衣,一言不发地看着报纸,袖子下的白皙手腕和手指骨节漂亮得不可思议,优雅安静的贵族姿态让窗外的行人流连驻足。 当然,如果他们看见他另一侧脸上的掌印会更加流连更加驻足的。 昨晚雅兰自己回来后什么都没说,赫伦和自己心里都看得明白的。 当时就觉得这位大人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他们也不知道,对方仍然一副淡定的模样,后来捉摸半天发现,大人有点走神。 然后,在房间里呆了会莉露又找来了,原因是菲特没回来,她出门看了一圈没人影。 “她自己跑出去的,跟在下有何关系。” 雅兰回答的轻描淡写,眼睛看着文件。 “她自己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莉露一剑把桌子劈了泄愤又出去了,看得恩泽心惊肉跳的,雅兰回首淡定坐在床前继续看文件,动都不动一下。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赫伦不动声色起身。 “赫伦,坐下。” 雅兰依旧看着文件,难得用命令语气。 赫伦理理衣服提着剑,难得没理他的话,只是看了看雅兰,面无表情道,“你整一个小时看着文件同一页翻都没翻,这演给谁看呢。” 恩泽蓦地感觉和赫伦大人共事数年,至今才发现赫伦大人是个一针见血的奇葩。 不过。 到现在为止,这已经算是这位大人的约莫失态了。 那五指印雅兰捂了一下就没管了,被别人看了不甚在意还回礼一笑,恩泽给雅兰倒完茶就坐在他对面,早餐上了,是东方式的,油炸细长的蓬松面食和白色乳浆。 “这是……?” “油条豆浆。” 说起来,雅兰他会吃东方菜完全是因为他的母亲吧,完完全全的东方人,据说也烧得一手好菜,貌似也和这家店的老板娘认识。 “雅兰大人。” “嗯。”对方看着报纸,还煞有介事地翻了一页。 恩泽咳了一声,忍了许久才艰难开口道:“……您把报纸拿倒了。” 时间静止了整一分钟,对方报纸才抖了抖,转了过来。 他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 “雅兰大人您……其实没有把真相告诉菲特小姐,对吗?” “恩泽,把今天行程报一遍给我。”对方完全没有听见似的。 “那个晚上,在怀表魔术师家里的事情,您并没有把现实告诉她,对不对?” 20、Chapter 19(新增) 那个晚上的事情就算雅兰轻描淡写地说不记得了,恩泽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那晚的清澈明亮的月色,月色下惨绝人寰的村落,以及那个立于尸首中间的,扛着长刀对他们露出满面微笑的男人。 从那个半山腰怀表魔法师小木屋里出来后恩泽就一直没想好怎么跟雅兰开口。 雅兰的性格他向来摸不清楚,只不过这位大人一笑他就头皮发麻肯定没好事,做个事情也是没个章法,可是这次未免也出乎意料有些过头了。 他真的就把菲特丢给那位中年胖男人了,毫不犹豫的。 虽然他不是特别喜欢那个娇气又冒失的血族公主殿下,但再怎么说相处也有一段日子了,除了发现她喝人造血晚上有些精神抖擞之外,真的就和他所见过的那些人类小姑娘没什么区别。 真的,没有什么区别。 一样会笑会哭会冲动会炸毛会害羞,见到喜欢的人时无措到手都不知道往哪搁。 连他对她都知晓得那么多,雅兰怎么会看不清明。 怎么就真的这样,为了情报,把一个小姑娘送到了那个男人的床上。 对方不急不慢地往过来的路上走,心情好像还很好的样子,恩泽只好硬着头皮紧紧相随,慢慢来到受袭的林荫大道上。 那两匹断了气的马还躺在那里,马车破碎了一地,四周簌簌的人影是没有了。 恩泽想着只好到那个受袭的村庄里去买一辆马车了,不知道对方还愿不愿意卖。 “雅兰大人……” 他走在他身后唤了一声,他没应。 “……雅兰大人……” 他一鼓作气地叫他的名字,最后还是低下头,咬咬牙,这样做的人,不像雅兰,不是雅兰。 “菲特小姐她,最后在哭啊……” 一直以来,她对谁都有是抱有真心的吧。 前面的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还是笑的。 “菲特还真是厉害,连你都开始顶撞我了。” “不是的!雅兰大人――” 他急于想辩驳什么,对方已经转回了头,停下脚步。 他怔怔顺着雅兰目光看去,不禁呆立当场,倒吸一口凉气。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走到村落门口了,月光湛湛,将一切澄澈地填满光辉,又相反地将黑暗映得愈发虚无。 整个村落已经是一片死亡的阴霾,没有人声,没有灯光,没有气息,沉寂的黑暗浓墨般泼抹,血腥的甜味幽幽弥漫在潮湿腐朽的空气中,新鲜的人血在月光下泛着微微湿漉漉的亮,从一具具尸体身下一点一点漫开来。 “这是……?!”恩泽胸口梗着,说不出话来。 雅兰眯起眼,将手中手杖转了个圈,慢慢走进村子,恩泽愣了半晌,赶紧捂着鼻子追上去。 一路村民尸体,血腥味扑鼻而来,恩泽有些招架不住。 雅兰理了理高帽穿过横在脚下的尸体来到村落中心的广场,月光清辉洒满了广场,尸首之间有个立着的男人高大身影,一脚踏在一具女人的尸体上,右手把着一把沾着鲜血的长刀扛在肩上,银灰的光芒勾勒了他身体的轮廓。 他抬头望着天空月色,一头红色长发胡乱扎着在月色下格外显眼,身上穿了一件破旧的教团神父的制服,被血染走了大片,待雅兰靠得略微近了些他回过头,冲他们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唷,今晚月色真美啊。”声音有些沙哑。 一股寒气从恩泽脚底直冲上天灵盖,他定了定身形,捂住胸口,手指发凉。 这个人……怎么回事…… 雅兰不为所动地笑笑,“是呢,在这么美的月色下能见到传说中的血猎阁下,在下不甚荣幸。” 恩泽刚眨了个眼睛远处的男人身影就消失了,紧接着是放大到面前的脸和红发,五官沾着血污,男人瞬步到恩泽面前闻了闻,恩泽已经啊地叫了一声连着踉跄后退好几步差点跌坐,惨白的一张脸。 “唔……”红发男人又扭头在雅兰身上上上下下地嗅着,享受似的深吸一口气,然后,诡异一笑,眼睛亮亮的。 “纯血种。” “在下可是没有獠牙的哦。”雅兰摊手桌作无辜状。 男人眯起眼,把扛在肩上的刀收了鞘,紧紧盯着雅兰的表情,“我可是闻到了哦……最甜美的,纯血种的气息――”他闭了闭眼,仿佛陶醉一样,“……真是诱人的味道啊……” “如果在下真的遇到了传说中的纯血种在下一定会向血猎大人求救呢。”雅兰微笑。 男人挑挑眉,细长的金色眸子里是深不可测的嗜血光芒,“方圆五百里都没有纯血种的气息,但是,”他又在雅兰身上嗅了一口,吸食□□一般满足地叹口气,舔舔嘴唇,在恩泽眼里心惊肉跳,“你身上沾有的味道,可是非常纯美呢……” “血猎大人真是过奖了呢,话说血猎大人是否可以解释一下这个情况呢?”雅兰扫了一眼整个村子的惨状,尸体堆叠。 她救过的那个母亲和小男孩,大概也不在了吧。 他垂下睫毛,表情和语气却不甚在意,笑着说:“这么个状况,在下可是不好向国王陛下交差呢。” “吸血鬼猎人,艾法度?卡尔姆托马斯?布兰顿,教团和血族共同通缉的s级通缉犯。” 之后遇见赫伦打听了一下,恩泽吓了一跳,“教团和血族共同通缉?”喘了一口气,又意识到他姓名中的怪异,那红发,那金色的眼睛,不就是――“他就是约瑟夫神官那潜逃的哥哥?” 赫伦点点头,“曾经是教团旗下的‘异端制裁者’一员,后又不满于教团的规章制度杀了自己的同伴后潜逃。” “杀了自己的同伴?” “因为讨厌束缚。” 恩泽想了想那个男人月光下有些癫狂的脸,“那‘血猎’的称呼……?” “他曾杀了三名纯血种。” 恩泽一口茶呛了出来,“三、三名?!”那可是纯血种啊,纯血种不仅代表着血族的皇室,更代表着血族最强最高力量的象征。 三名,开玩笑的吧? “然后把他们吃了。”赫伦饮了一口茶望向窗外,无视眼镜青年整个震惊的表情,声音淡淡的,“他是半吸血鬼。” 半人半吸血鬼本就是一个尴尬又代表着悲剧的存在,人类与吸血鬼的结合,生下来的后代几乎不会被任何一方所接受,成长往往伴随着迷茫痛苦。人界的确存在一些选择人类一方以吸血鬼猎人为职业的半吸血鬼,同样也是猎人中的中流砥柱,人类一方面让他们为自己所用一方面又提防着他们以免对方临阵倒戈。 吸食纯血种,几乎是可以得到那至高的力量的。 恩泽想想这种家伙就这么被自己遇上了,不禁一个寒颤。 “他唯一追求的只是杀戮,杀戮所有的吸血鬼又沉迷其中,不为人类只为自己,纯血种是他最终目标,所以你说的那个村子,”赫伦看了一眼桌上摊开的大陆地图,那个小镇坐落的地方已经被划伤一个红色的小叉。 ――“反正已经被袭击了,很快变成吸血鬼了,已经没有获得价值了不是吗?” 当时那个红发男人这样说的。 “可是还有一些人是健康的――”恩泽忍不住插嘴。 男人呵呵笑了两声,金色的眸子里是轻松又沉重的戾气,“谁知道有没有被感染,杀光了也无所谓嘛,一个两个这种人,蝼蚁而已,我说的对不对?”说完望向雅兰,鞘中的刀因戾气而微微震动。 饭馆的清晨,白色阳光透过窗户打在桌上。 恩泽坐在雅兰对面慢慢结束自己的回忆,看着自己碗里的豆浆。 “到头来……” 这个村子是回去必须的方向吧。 如果菲特和他们一并回去的话…… “雅兰大人您……其实在保护她吧。” 大概在抵达小木屋时,就已经知道了血猎在附近徘徊。 后来想想也就明白了,魔法师那里有完美屏蔽气息的结界,正好可以隐掉她纯血种的味道。而身为纯血种的菲特,有多少潜藏力量尚不得知,不过怎么会让一介魔法师对自己动手动脚。 可是,万一呢? 万一那个魔法师真的把她……雅兰他是怎么想的呢。 现在已经没事了,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哐! 恩泽思考到一半餐馆的大门突然被推开,白光大面积扑入,两人望过去,紫发女子气喘吁吁扶着门站在门口,脸色煞白。 “哎呀呀我的门!”老板娘穿着围裙唠叨着跑过来,“你们这群年轻人啊真是的!……啊,小姐您没事吧?” 恩泽站起来仔细瞧过去,女子倚着门,墨绿的斗篷下,血染了衣裳的一大片,略微有些干了,看她脸色只是惨白,伤口应该愈合了,只不过气虚。她仰着头,有些踉跄地靠过来,额上有因忍耐疼痛而出的细细的汗。 “汝……” 恩泽身旁的青年慢慢站起来,伸手猛地掀开她的披风。 “啊,大人!”这样掀女人衣服太不绅士了,他本想这样说的,又在看见莉露腰间站着的一排银针后滞了声,头皮一下就麻了。 每一根银针上方有一小圈金光咒文浮动,教堂的加护咒,一般血族根本无法自己恢复,恩泽看了看咒文,还好只是麻痹针,看莉露的神色不知扛了多久。 只不过,既然是教堂的……恩泽的手心快冒汗了。 莉露咬牙去拔,碰到金光时又瑟缩了一下,手指在抖。 “菲特在哪里?” 雅兰神色不明地望着这排针,一支一支抽掉,这种针的型号和加护咒不是一般教堂能有的,问向莉露的声音却很静,静得好像深湖里漾出的一小圈细密波纹。 21、Chapter 20 触觉是最先开始苏醒的。 黑暗中隐隐约约漫布过来的是疼,在四肢百骸中若把浸了盐水的刀血肉模糊,伤口如蛆附噬般溃烂,密密麻麻,没有声音,曾经灭顶的疼痛聚集在脊椎后是麻木的虚脱,意识明灭不清,仿佛灵魂叹息抽离身体。 血族是背板天神的一族,似乎是没有灵魂的。 她迷迷糊糊地这样想。 自从来到这阴冷的地牢后,这是第几次失去意识了? 好冷。 四周的声响渐渐可以辨认,金属器具碰撞的声音,零碎交谈的人声,扳弄自己镣铐锁链的声音。 “伯爵大人。” “把她弄醒。”又是那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沉稳不容置疑。 “是。” 一大盆加护过的圣水从头淋到脚,尖锐滚烫的灼烧感在全身肌肤上剧烈翻滚,她连着抽了好几口气,哆哆嗦嗦抖着发不出声,嗓子早就叫哑了,身上各种刑具和神咒造成的伤又开始滋滋冒着白烟恶化,在少女不堪入目的肌肤上烧成一朵朵鲜红的花。 整个地牢偏大,应该是审问异端分子的地方,四面墙壁上刻满了破邪的咒文,因旁边神父的喃喃念咒而微微浮动着光亮。 尤利金伯爵看着被锁链吊着的少女,四肢被白木桩钉穿,身上没一片皮肤完好,而那张曾经冠绝全场的脸一道道全是圣光烫过的痕迹。 少女对面的墙壁上镶嵌着一座一人多高的纯银十字架,花纹刻印,有锁链缠绕。 “这种地步仍可以苟延残喘地活着,不愧是怪物。”他上前几步,眯起眼睛,“雅兰克鲁索比特加里弗雷德给了你什么,让你这么护着他?” “……” “我再问一遍,公主殿下,雅兰的计划,你知晓多少?” “……” “雅兰克鲁索比特加里弗雷德他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圣杯?它在哪里?” “……” “你的父亲和兄长,正在策划战争,是不是真的?” “……” “他带你去皇宫,有什么目的?” “……” “你们是什么关系?” “……” “你一介血族来到人界,有何居心?” “……” “说不说?!”旁边一个教团侍卫打扮的人猛地上前厉声捏住她下巴,逼迫她正视伯爵。 “……我……已经说过了……”她咳了几口血,嗓子难受的厉害,“……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伯爵笑了笑,“公主殿下应该知道,在下有许多让公主殿下知道的方法。” 他摆摆手,立于一角的斗篷暗卫无声走到十字架前启动了机关。 耀眼的金光充满了牢房,片刻后断断续续地全是少女残破的□□,她全身开始痉挛,仰起头张开嘴,双眸中的血一股股沸腾着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到她锁骨上,若滚烫的油腾起白烟,全身伤口都叫嚣着在滋啦滋啦燃烧。 光暗下去时她几乎又要失去意识了,耸拉下头,整个视线猩红的。 牢房里另外的人都在轻笑。 “看,这就是吸血鬼,见不得光的怪物。” “真不知国王陛下为什么主张议和,人类怎么可能和这种东西生活在一起?” “贪婪,邪恶,丑陋,凶残,外表再光鲜,在一切纯洁神圣的光芒面前现出原形。” 伯爵看了一眼教团侍卫,他们立即禁声。 “难道你和加里弗雷德有什么协议?”他转头复问,“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放你走。” 她听得模模糊糊的。 “你以为你护着他他会感激你吗?”伯爵慢慢走到门前,声音一字一顿落入她耳中,“他没有告诉你吧,他的确是结束了大陆十五年动乱战争带领克莱什走向同一的将军,但同样也是多次平复血族侵略战争的国王军领袖。” “你以为你身边那个男人是谁?他杀过的吸血鬼比你见过的同胞还多。” 意识再清明时,四周漆黑一片。 夜了。 地牢湿湿冷冷,黑暗中只有墙壁上浮动的暗淡金光微微流转。 寂静而空旷,没有一个人。 身上伤口已经没有知觉了,她微微睁开眼,望着那些浮光。那些细细的金色文字,字字句句都是对血族的控诉伤害。 是这样的吗? 见不得光的,贪婪的,丑陋的,邪恶的,凶残的。 披着人皮生饮人血的,怪物。 是这样的吗,自己是这样的存在吗? 所有人类都是这样想的吗,埃利奥特也是这样想的吗? 她想起了很多东西,有些模糊的画面发着光亮在面前跌落。 严厉不苟言笑的父亲,常年在外的哥哥,温柔早逝的母亲。 幼年里那个金色头发陪她讲故事的小男孩。 在血界游庆时,阳台下朝她敬礼的血族子民。 受害的村落里,小男孩把她推离他妈妈身边时眼里纯粹的愤怒仇恨。 钟表木屋里魔法师对她赤\裸裸的欲望。 还有那个舞会的晚上,她不小心踩到他的脚,他笑笑,不留痕迹地带过隐了众人的视线。 “果然……不应该来人界啊。” 其实,你一直厌恶我的吧,雅兰。 所以你利用完抛弃,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因为我是吸血鬼啊,你根本不会去对一个吸血鬼好的吧? 她闭上眼。 已经够了,快点结束好了。 她受不了了。 再次被圣水泼醒。 这是第几次了,她想。 麻木地看了眼自己的伤痕,已经没有感觉了,很好,以前起就有人说她漂亮,可在人类面前,再美有什么用,本质上还是令人有厌恶的吸血鬼。 这次尤利金伯爵没来,问话的是教堂里的人,应该是比较有地位的,说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清楚,最后等她回话时,她望着面前巨大的十字架开口。 “你们,有没有想过结果?“ “……什么?!” “我可是血族公主,你们人类这般待我,”她的声音是破的,尽自己努力去直视面前的人类,“有没有想过,我的父亲会怎么对待你们?” 她看他们睁大了双眼,似乎不愿相信她能说出这般的话,继续道:“啊,对的,你们是主战派,总是要杀的,能死一个是一个是吗?”她咳了一口血,“不用审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会说一个字。” 最起码的,自己的尊严不能被践踏。 领头的愣了愣。 伯爵早说过,这个纯血种,只能算个雏,野兽的幼仔,力量完全没有被开发,也不知怎么控制,大概因为是公主,在宫中养得太好,对于自己力量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 况且身在教堂有神力加护,她更是不能任意半分。 想到这里他玩味一笑,勾着唇角,让她心下一寒。 “把她送到研究所。” 她记得很早以前,刚遇见雅兰那当儿,他总说一些话来吓唬她。 比如把她送到教团实验室解剖分析做各种试验来研究武器和法术之类的,其过程惨无人道,古往今来的确有不少血族就这么被折磨死在手术台上实验室里。 那么,指的是这个吗? 那个当时用法术将她擒住的斗篷暗卫立于一旁,念咒中无数金色荆棘张扬从手术台边缘伸出缠紧她的身体,用尽力气也挣脱不了分毫,无影灯下蒙面人聚拢过来,眼神冷冰冰的仿佛在看一件物品。当她看见其中一个用魔法启动了一个锯子时,全身的血慢慢凉了。 恐惧是一瞬间,又是缓慢的一个过程。 呐,我说。 那个时候,你离开钟表屋子的时候,为什么不多看我一眼呢。因为你的戏演完了吗? 明明已经知道事实了,可我自己为什么还要一遍一遍地想这件事呢。 锯轮转动的声音凌迟耳膜,突如其来的身体被撕裂的痛苦雷劈一般击中自己整个地崩溃,她声嘶力竭地尖叫着,獠牙在无影灯下闪着白惨惨的光。 *** 血盟誓约的感应方向直指西南方的摩罗克镇。 莉露拨开树枝紧锁着眉望向不远方被森林簇拥着的教会建筑群,尖顶钟楼后苍白天空浮过灰色的云层,远方一两鸦声突兀蹿出,让眼前一切愈显幽静。 “摩洛克的天职教会,帝都教团旗下的一个分支,在当地影响力颇大,”因为摩罗克镇的居民大多都是信徒,教堂虽处得远但每个礼拜祷告的人还是不少,雅兰提着手杖上前扫视了一周,“嗯……?” “……?”介绍到一半他停下,莉露回头看他一眼。 青年压了压帽檐,瞳中映出教堂外围的黑花雕栏和内部雅致的灰白建筑物,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树叶森然作响。 他伸手在空中虚晃了一下。 别说是活物了,连教堂附近应有的结界气息都感应不到。 他眯起眼,手杖在手中转了个圈,大大方方拐弯朝大门走去。 “汝……”莉露说不出话来,这个男人,把恩泽丢在了旅馆,那个叫赫伦的男人也不知所踪,他竟然就这么走了出去。 赫伦一身黑色斗篷,静静立在教会大门口,手提着带鞘的剑,深茶色的短发下是双无波无澜的眸子,轮廓很深,安寂地望着深处从大门口连绵到教堂门脚下一路上断断续续的血迹的爆散的尸体。 教会空而安静,黑色镂空雕花的大门敞着,门口左右两堆肉泥,守卫用的竖枪滚到一边。 他面无表情盯着尸体,一定要形容的话像是吞下一小颗地雷然后在腹腔中爆炸一般,身体四分五裂散落,肉块血液呈放射状溅得一串一串,红了半面天使雕塑。 怎么回事,这种力量,应该已经不在魔法的范畴内了。 “哎,赫伦,下手怎么这么狠?” 黑衣高帽的青年从后面走过来,身后是被墨绿斗篷严实包裹住的莉露,脸上只露一双紫色的眼睛。 赫伦看了他一眼就转回头,“不是我杀的。” 若不是这一路走来飞溅的尸体尸块太过血肉模糊触目惊心,教会的确算得上环境优美建筑上乘,正入视线的是教堂,七彩琉璃落地窗红色雕花拱门,青灰的墙根因潮湿的气候而生了鲜绿的藓,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浓,赫伦扫了一眼旁边的树木,树下有半截炸裂的鸟尸,嫩黄的羽毛浸了血污。 看来,应该是大范围生灵群杀。 “是公主……” 身后女子的声音沉沉的,仿佛在拼命压抑。 赫伦又看了看四周惨绝人寰的景象,薄唇抿着,握紧手中的剑。 莉露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吐出,不知是忍住身在教堂的不适感,还是压制住自己边缘的强烈的不安。 “……是纯血种的力量……” 公主您…… “汝等人类……”她抓紧胸口的衣服,闭上眼,“一定伤害了她……” 22、Chapter 21 莉露是在教堂地宫的暗道里发现自己公主的。 与其说是牢房,更应是审判异端分子的刑场,隔壁相连着间实验室。 满屋泼墨似的血迹,肆意张扬。 四处滚落的人类头颅、四肢、残尸鲜血淋漓地述说着当时的惨状,浓郁到刺鼻的血腥味若虫,细细扑腾翅膀占满了屋子每一个角落。 实验用的药剂器具杂乱与血肉混在一起,整个屋子寂静,如同狭隘地狱。 少女瘫在手术台上,一动不动。 伤口满目疮痍,肢体碎裂,面目全非。若不是那头不曾被血染半分的银白长发,莉露不会意识到这是一个人,一个身体还管完整的人。 莉露整个人如被雷击中那般,跌坐在门口,呆呆睁大了眼,脸色惨白地看着,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身体某个部分剧烈颤抖着。 她没想过竟然是这样的景象,她的公主会面对这种事情。 “……公……” 她无暇去看与她一同来的男人是个什么样的表情,恐惧撕裂了胸腔,直到男人无声走到手术台前时,她才有片刻的回神,目光仍钉在少女身上动弹不得,手指发凉提不起力气。 雅兰缓缓靠过来,垂眸静静注视少女的脸。 五官还是勉强认得出来的。 长长的黑色睫毛垂下,他伸手轻轻拨了拨粘在她额间的银发。 “菲特。” 他轻轻唤了一声。 死一般的寂静后,他自顾自笑了笑,仍是深深望着她。 “菲特,”他又唤了一声,声音里有难以察觉的嘶哑。 他摸摸她的脸颊,又摸摸她的眼窝。 怎么就没有哭呢? 明明很怕疼,又爱哭。 身体一动,他把她抱了起来,裹了怀里。 莉露尚未反应过来,赫伦已经让开了门口的路,青年抱着她离开那个尸块血肉堆积的血腥房间来到隔壁的地牢里。 一面墙上镶嵌着蔷薇锁链的巨大十字架,而面对吊着一对沾满血的手铐。 他把她慢慢放在地上,目光不曾挪移,向赫伦伸出了手。 赫伦抽了自己的匕首反转递给他。 莉露呆呆看着青年接过匕首,朝自己左手腕上利落地划下去,鲜血从一条深深的裂口间迫不及待地涌出来,一珠一珠啪哒啪哒往下滴,在静谧的牢房里细碎地回声。 他低头舔吸自己的血液,含在嘴里对准少女干裂却依旧柔软的双唇按下去。 女骑士蓦地吸了一口气,挣扎地想上前,赫伦伸出一只手将她拦住。 喂完一口再吸再喂,温热的人类血液从少女嘴角渗出。 咕咚。 如此反复几次后,少女起了变化。 她全身的伤开始滋啦滋啦冒烟,唇瓣渐渐鲜红。 雅兰慢慢渡完一口后并未起身,头仍俯着。人类带血的气息喷到她血肉开始翻滚的脸上,凝视她的睫毛。 “菲特,”他低软地唤了一声。 良久,她缓缓睁开眼。 仍是他记忆里那双美丽的血色眸子,若黎明前的琉璃,只不过倒映不出他的模样,呆滞地,毫无感情地,空洞地睁着。 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眸子里熠出嗜血的光芒。 雅兰对她笑了一下,把她抱起来坐着,她顺从地偎在他怀里,鲜红的唇慢慢地爬上他的脖子,纤细的双臂环上他的肩。 闻到甘甜的血香味,她迫不及待下口。 莉露满脸震惊又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少女攀着青年,埋在他脖颈间大口吮吸吞咽,如觊觎了十年甘露的兽,咕咚咕咚的声音回荡在牢房里,全身伤口疯狂翻滚渐渐愈合,血肉自由生长,疤痕迅速褪去,如同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白皙莹润的肌肤在十字架下渐渐平滑饱满。 而青年只是垂着眸,眉头不曾皱半分,轻轻抱着她。 “难道……”莉露嘴唇蠕动了半晌,最后才微颤出声:“……汝是她的饵?” 獠牙穿透肌肤嵌进血管是细微尖锐的疼,之后只剩隐隐的痛,血液流出体外的声音他听得分明,还有少女细碎的呼吸,贪婪的吞食,代表满足的轻微叹息。 害怕么? 他拥着她想,抬头便望见了墙壁上的巨大银十字架,代表着神圣和光明的天主十字架。 他忽而有些想笑。 曾经亲人被吸血鬼在他眼前吸食干净的情景历历在目,然后那些吸血鬼,以及更多的它的同胞们,在他的剑下化为灰烬。 这个,应该是在神的眼皮底下,做最不可被饶恕的事吧。 身体的力气渐渐被抽尽,他喘了一口气,闭闭眼,抱紧了怀里仍不知餍足向她索求的吸血鬼,她吸食的速度似乎越来越快了。 啪。 一记手刀力道恰如其分地击在少女后颈上,她身体一顿,瘫了下去,环着他的双臂滑下来,牙脱离了男人的脖子。 “抱歉,公主殿下。” 莉露收回手,低声说着,雅兰一只手掌捂住仍往外冒血的脖子抬起头。她看着他冷冷道:“汝再这般任她下去,恐怕是撑不到夜了。” 雅兰苍白的一张脸对她笑了笑,低下头,怀中少女双眸紧闭,褴褛残破衣裳遮掩不住姣好娇躯上莹白如玉光洁柔滑的大片肌肤,伤口疤痕尽数消失时方才发现她几乎是裸着身子的,一头银发披泻在他臂弯下。 菲特呼吸均匀,睫毛随胸口的起伏微微颤着,脸颊和唇瓣上泛着柔美的淡淡光泽。 他脱了大衣,将她包裹住,已经没有抱起她的力气了,站起来眼前一黑,踉跄了半步又被架住。 “麻烦你了,赫伦。”雅兰见着他把自己一只胳膊绕过自己脖子托着他身子架起来,提起唇角。 赫伦抿着唇,扫了眼雅兰止不住血的脖子,没多大表情。 莉露接过沉睡的少女时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少女甜美的容颜仿佛未曾经历过任何苦难,终究追到头来还是自己的责任,没有保护好自己的主人,明明她是自己立下一万遍誓言要保护的主人。 自己真的,太没用了。 而那个男人…… 是饵吧。 莉露不禁望着年轻公爵没一丝血色的唇,欲言又止。 *** 梦境里是那些人的脸,他们在笑,轻蔑地笑,恶毒地笑。 他们动用各种刑具逼她说出她根本不知道的事情,纯银的长针密密麻麻扎进她的肌肤。 好疼。 好疼啊。 “看,这就是吸血鬼,见不得光的生物。” 不是的。 她被圣光烧得失去呼吸。 “贪婪,邪恶,丑陋,凶残……” 不是的。 “所以说嘛,人类怎么可以和这种怪物共存?” 不是这样的啊。 昀病 有人拉动电锯,狞笑缓缓向她靠近。 她惊恐睁大了眼睛,拼命挣扎,锁链镣铐碰撞出巨大的声响。 不要。 不要啊。 她拼命向后缩,男人举着电锯朝她身体毫不犹豫按了下去―― “不要――” 一声尖叫,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惊魂未定。 身体微微颤抖,她惨白一张小脸望向四周,身体渗出细细的冷汗。 房间的布局华丽讲究,温馨雅致,金红绒窗帘厚厚的挡住了窗外的阳光,是她所熟悉的。 这里是,帝都加里弗雷德家族宅邸主卧。 房间外面还有一间书房,墙上挂着上任家主夫妇的画像。 他的房间。 没有镣铐,没有刑具,没有白木钉和十字架。 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丝绸睡裙轻轻磨蹭着洁白无瑕的肌肤,翻开被子是一双修长细嫩的腿,娇嫩经不起半分厮磨。 身体是好好的。 怎么回事? 出神间房门喀嚓一声开了,她一惊,整个人缩起来。 雅兰握着门柄旋着半开的门立于门口,门外的灯光铺就了他颀长的影子,墨深的浓黑,软软伏在地板上。 她眼里尽是惊恐不安,他见了,苍白的唇角挽出了一丝笑。 “饿了么?”声音轻轻的,藏在房间一角寻不见。他极自然地走进来带上门,托盘里盛的是蔬菜玉米汤和葱油奶面包,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搁在床头柜上。 起身,目光落上她,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紧紧抓着被角护在自己胸前。 他伸出的手指又不留痕迹收回了,只是对她笑,“你好好休息。” 男子拾起下巴的一瞬间她目光捕捉到了他脖颈上的绷带,心里蓦地一紧,一瞬间记起了所有,心里有什么啪啦啦碎开了,凉凉的液体淌满一地,浸得身体里每个细胞都难以呼吸地瑟缩。 房间昏暗,青年近在眼前的容颜依旧英气,只不过失却了平常人类应有的血色,可眼神和笑容还是柔软的,菲特哽着喉咙,眼睁睁看着他转身离开房间,光湮没被吞噬,自己重新归于黑暗。 “你根本……没必要的啊……” 半晌,她松了被子,抱起膝埋下去。 你不是根本不在乎我的么。 小刀切过手腕,并排的第四道刀痕出现在白皙的皮肤上,雅兰把手腕搁在剔透高脚杯上,血一滴一滴落入杯底铺散成鲜艳的小花。 莉露低头看着这一幕,指甲陷进掌心。 所谓饵。 应该算是一种不堪的存在么。 高等血族最先开始喂食的都是抽出的人或动物的鲜血,而自己最先开始有了欲望去猎食汲血的对象,便是属于自己的饵。 人血鲜美胜于其它万物万倍,所以饵几乎都是人类。 饵的存在对于一介血族意义重大。菲特身为血族公主,自愈能力不必多言,只不过伤到那种地步仍可以迅速恢愈,主要归功于饵鲜血的提供,这是其它人类的血无法做到的。 为此血族常常初拥自己的饵将其变成血族,好让对方源源不断提供自己鲜血。 菲特在她记忆中从未自己吸食过人类,雅兰应是她的饵无疑。 只不过,他并没变成血族。 思考间身旁的赫伦上前一把拉开雅兰的手,抽出纱布按上伤口,另一只手拨开人造血塞子朝高脚杯倒了下去,和着鲜血兑成了满满一杯。 “我可不想在明天报纸头条看见公爵大人割腕自杀于家宅这一新闻。”赫伦不动声色道,示意莉露将血杯端进去。 雅兰眨眨眼睛,笑了。 “我说啊雅兰――” 女骑士走进楼上卧室后,一直坐在大厅一角默默研究经书的红发神官开了口,抬起那张雅兰见了将近十年的脸。 “你是不是玩女人玩得太多了,都忘记不知道怎么和小女孩谈恋爱了吧?” 23、Chapter 22 他们拿白木桩扎了过来。 去死吧吸血鬼―― “――哈……” 再次被惊醒,她睁开眼睛猛地喘了一口气,耳边尽是剧烈心跳声,一身冷汗。书房里光晕黄地模糊在天花板上。 雅兰扫完一沓文件签了字,落到一边,桌前的茶在夜里早凉得没有温度。他捏捏眉心将目光移到卧室门口。 “……菲特?” 少女赤着双足站在门口,一只手里攥着枕头,银发垂了满身。 她呆呆看着他,片刻后又垂了眸子。 雅兰站起来,看她没有逃开他的样子,才慢慢靠过去。 “睡不着么,”手指迟疑了一下才揉揉她的发,“做恶梦了?” “……冷。” “冷?” 她声音很小,他摸摸她的脸,果真很凉。 身体还没恢复么? “要血么?” 她肩膀一抖,闭上眼有点用力地摇头。 雅兰笑了笑,“你先回床上睡罢。” 听到他的声音后约莫安心了些,乖乖躺回床后仍是睡不着,身后有洗漱和走动的轻微响声,直到最后灯暗了。 床一侧一沉,她心未来得及漏掉一拍,一对温热的手臂将她从后面抱住了。 她在黑夜里睁大了眼。 “还冷么。” 青年把被子拉了拉,调了一个让她舒服的姿势。 身后男人身躯紧紧熨着她的,太暖太热,对她而言几乎可以说的上是滚烫的了。菲特身体有些轻颤,只觉得那炙热的温度爬到了她的胸口,让她的心脏和他的一起热乎乎地跳。 果然很冰。 柔软的身体拥上去像是抚上一块月光浸润的山涧玉石。 雅兰有些无奈地想,失血过多的应该是他吧,怎么反倒是她一副气血不足的模样,尽管如此待她的声音还是柔的,“睡吧。” 她听着他近在耳边的口吻,那么近,那么暖,男子和独属于他的气息聚拢在她周身,还有他的呼吸,一起一伏,是热的,莫名令人安心。 她闭上眼,好似蜷进了一个温柔的世界。 第二天醒来时他还在身边。 阳光从窗帘底端的轻纱中泄露了分毫,房子里朦朦胧胧的有一种令人欲睡的香气。 正入眼帘的是男子结实的胸膛,衬衣扣子松开了一半,里面是明显的锁骨和比一般男人白净的肌肤,散发出来的热度烤着她的睫毛和鼻尖,太近了,她一下子就红了脸。 自己就这么蜷在他怀里了,而不是昨晚他从后面拥住她的模样。 怎么这么没出息,她一边唾弃自己一边抬头,看到男人的容颜又一时间怔住。 窗外微漠细微的阳光镀上他分明的轮廓,从这个角度望去,男子的睡颜清俊而静谧。仿佛是时光误错了轮回,偷换了谁的年华,落成了纤细淡雅的笔,勾勒上他的眉宇鼻梁。下巴的弧度略有些硬,约摸是昨晚未曾做了好梦,墨色的眼睫仍旧浓密纤长,像两把小刷子点缀了细碎的光。 菲特眨眨眼,慢慢回神,手不知不觉触上他的唇,一点一点描,柔软,没有颜色。 缓缓下滑,指尖滑到了他脖子上的纱布,微微顿住,最后还是落到他胸膛上。 好温暖。 为什么人类可以这么温暖呢。 她呆呆想着,心中那股凉凉的感觉又涌出来了,不自觉朝他靠近了。 “还冷?” 男子把他抱紧了些,吓了她一跳。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很早。” “……呜。”那她不是做了什么白痴事情他都知道?菲特顿时羞愧得连死的心都有了,“先说清楚,我、我可没有看上你,你别自恋!” 那样娇得掐出水的声音生气又有活力,雅兰想着她身体无大碍了,口上应承着,“是是,你喜欢的是埃利奥特,我知道。” 她愣了一下,她根本没把事往埃利奥特这边想。 雅兰见她不吭声了,以为她大概是想念她的王子殿下了,口吻无意识淡下去,“两周后有个贵族舞会,他会出席,我带你去见他。” “我没……” “这次你想和他做什么都没有问题。” 她突然坐起来,直直注视他。 “……混蛋!” 雅兰抬头看她时她眼圈已经红了,扭过头翻身下床,他还没开口她已经哐地关上门离开房间。 *** 帝都边缘住宅屋宇的分布不若心中那么密集,街与街之间间距很大,楼房都不高但每个窗口都摆有鲜花,小孩在巷宇之间欢乐嬉闹。 街头魔术师帽子中飞出的白鸽扑腾着翅膀飞向天空,又在他一个响指下啪啦啪啦变成漂亮绚丽的小礼花,绽开无数彩带簌簌而落,引起围观人的鼓掌和孩童的欢呼。 表演完毕后人群散去,魔术师走到一边抱坐在墙根里的银发少女身旁。 “又这样跑掉公爵会担心的哦~” 少女坐在阴影处,身上是灰色衣裙,系着红色缎带,她望着稀疏来往的行人,“他才不会。” “那小菲你是在闹脾气?” “你才闹脾气。” 魔术师叹口气在她旁边坐下,望着天边浮动的白云,惬意地眯起眼,“帝都真是个好地方呀。” “说起来,小魔为什么不去帝都中心呢?” “嗯?” “去中心表演的话,赚的钱会更多吧。”也没见过哪个帝都人歧视过街头艺人。 “话是这么说……”小魔伸了个懒腰,“不过,匆匆忙忙的帝都人其实关注过得事情也太少了,况且嘛……”说到这里他懒懒笑了一下,“已经不能再深入了。” “……哎?” “因为会遇见呢,不能遇见的人。” 当初是决定再也不踏入这片土地的。 “不过还是很怀念啊,这个地方,”他嗅了嗅街头花草的芳香,抬眼眺望天色,“已经下午了哦,公爵大人真的会着急的,而且小菲的身体还没有好吧?” 她根本没见过那个人急过什么,垂着小脑袋揉着裙角。 “公爵大人在帝都似乎很有名呢。” “……” “大概因为优秀又是曾经战争中的英雄吧……啊,小菲你知道么,那个看起来斯文文雅的男人竟然是克莱什大将军。” “……” “有很多女人喜欢他呢。” “……” “世界真神奇呀,只不过年纪轻轻就把职位给卸了呢。” “……” “不过听说很多女人为了他害相思病呢……” “……不要提他了好不好?!” 菲特忍无可忍,眼神躲避似的乱闪。 小魔见到心底呵呵笑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少年不识愁滋味? 你的情敌是星辰大海呀亲。 “喏,还是早点回去吧,”小魔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望了一眼驶来的高级马车,“他来找你了呢。” 少女抬起头,见雅兰提着手杖一身双排雕花银扣黑大衣下车,下午的阳光零碎地落在他的黑发上,他抬起深邃的绿眸,不远不近望向她。 “菲特。” 少女立在原地,扭过头。 雅兰望了一眼她身旁的魔法师,眯起了眼。 “公爵大人可是要好好哄哄大人的未婚妻呢,”青年和马车引得行人纷纷侧目,小魔摘下帽子行了一礼,随即从他身侧离开,声音小了下去,“你不珍惜她自有别人来珍惜的哦。” 雅兰到现在都没明白她今早到底怎么了。 一路上她特别安静,一句话也不说,回到家里也安安静静的躲在房里,该吃饭时出来吃饭,吃完饭又回房了。 知道深夜时他忙完公务回房,发现她抱着腿窝在床上,美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懵懂无知的小女孩,不知这样已经坐了多久。 他倒了杯水靠过去。 “雅兰。” 黑暗中她轻轻唤了一声,他回头,半晌的沉默,有分明整个黑夜的漫长。 “……我对你而言,是什么?”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她欲言又止,脸埋在腿间,目光却不知搁在哪儿,“你是将军。” “曾经是。”他声音不大,很静,回答和她问话指尖没有太大停顿,似乎未多大在意。 她又不说话了,没想过对方这么干脆地承认。 他站了一会儿,她的银发在夜里泛着隐隐月光。 “你是将军……你杀过许多血族……可你从来没有说过……” “所以?”他歪歪头,失笑,眸底是一池深湖,声音越□□缈,“恨我?” 她呆呆的,低头盯着自己纤白的手指,仿佛穿过时光瞧分明了上面沾染的鲜血,她见到过的,在人类惊恐的瞳孔中倒影出的,自己的模样。 身体里蛰伏的是一只夜里未知的兽,殊不知何时失控暴走。 “雅兰,喝我的血吧。” 青年目光重新锁住她。 “我听女佣说的……最近你因为贫血而晕倒,”医生已经明令禁止他工作的,若不是副战场上下来的身体恐怕早就气虚而亡,“你,你喝我的血……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不必。”他淡淡打断。 她怔了怔,手心的裙角捏得越发的紧,说完刚才那些话她已经用了大半力气,声音黯淡下来,“一点点而已……不,不会伤害到你的身体……” “不必,多谢。” 菲特睫毛一颤,抬头看着青年表情不清的脸,喉咙哑了片刻挤出声,“那……你过来。” 雅兰的确是迟疑了一下才无声走过去,她今天有些反常,眸子失了以往的清澈光彩,只不过这番也于情理之中。 毕竟是深宫中长大的少女,来到异界全凭幼时的爱恋。 他走到床前,菲特拉他坐下,一双小手冰凉冰凉的,而后她跪在床上,手指触碰到他脖颈上的胶布,触点同样也是冰凉。 他看她垂着柔柔的眼帘,粉嫩的唇瓣微微抿着。 她撕开胶布,去观察那两个牙洞。 果然,还没有愈合。 当时她咬得又凶又急,伤口粗鲁而深,现在看上去还是红褐色的凹陷,周围一圈还有些红肿,可能是发炎了。 “还疼是不是?” “我可没你那么爱哭。”青年笑了笑,少女柔软的指尖轻轻触碰伤口,黑暗中对方的脸总是不清晰的,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柔软滑凉覆盖贴住。 少女抱住他的身体,一只手臂环出他的脖子。 “菲……” 他没说完轻吸了一口气,她温软的舌尖舔上脖侧的伤口。 “我不是要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解释,专心舔舐他的伤,舌尖触到那两个凸凹不平的小孔时多停留了些许。 可雅兰想说的不是这个。 他有些失言,肩膀有他自己未料到的轻微的僵。她当真是什么都不懂,只穿着睡衣,坐在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他,自然没穿胸衣,柔软丰挺的两团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就这么按在他胸膛上,她身上的香味,淡淡的,糯糯的,好闻地搅着他的气息,最要命的是她嘴里的小舌头,竟然像猫儿一般若有若无撩情,细细软软粉粉嫩嫩舔他的脖子,而且舌尖还在敏感的伤口上打着圈儿。 怎么从未发觉她这般能勾引人。 再这般下去,就算冲冷水澡定力也不够用了。 “好了。” 菲特抬起头,细细盯着男人脖颈上那咬伤,已经消失了。 “嗯,谢谢,”他压下她勾起的火,避开她的眼神,简单笑笑,“明天开始礼仪课了,早点睡,嗯?” 她低下头,咬咬唇,应了。 他说,谢谢。 他说,不必。 她大概永远不会告诉他的,在血族里,少女初次自愿交出自己的血液,意味着什么。 24、Chapter 23 地宫大殿两侧青灰的墙壁上一排排灯盏火焰灼灼燃烧发出光亮,勾勒了柱子上浮雕猛兽狰狞的轮廓。 大殿冷而潮湿,灯光明灭不清,大半都是昏暗的,正前方墙壁上是一圈巨大的魔法阵刻纹,高大黑色的男人雕像因火光跳动而闪着微微的光。 中年男人身着暗纹红色衣袍立于祭台前,手捧一本厚重的古书,喃喃有声,半晌,关上书本,缓缓回头,望向台下不知何时出现在地宫入口的年轻男子。 “来了吗……” “唷,自从舞会之后就没再见面了呢,别来无恙,尤利金伯爵阁下,”黑发青年黑衣高帽,转着手杖走进来四处观望着,“话说这入口让我好找,在自家宅子下面建这么大个地宫不怕房地产找来要你交税么?” 男人面无表情望着轻佻微笑的青年。 “血族父帝,该隐。”雅兰抬首望向所供奉的雕像笑了一声,“还真够明目张胆啊伯爵阁下。” 伯爵轻轻挑眉,“你一人?” “怎么?”雅兰拱拱肩,“我可不想被自己带的卫兵暗算。” “你是来抓我的?”他俯视青年,“陛下未曾授权于你这般权力,也未曾下达过逮捕我的文书。” “就算我把文书送上去,也会被您的人扣下来吧,”雅兰眯着碧玉般的双眸,“不愧是尤利金伯爵,两年里我不在的时候您渗入了皇室和教团多少呢?” 伯爵先定定看着他,后闭上眼,似笑非笑的,“我本以为你会晚些过来的。” “那还不是您逼得紧了。” “公爵未婚妻是怎么回事?”伯爵睁开眼,“堂堂血族公主在你这一方,你有什么目的?” ――“那边”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件事,他在做出无数推测后未想到公主介入的缘由,是早已安排好,还是巧合。 难道又是另一个计划? “她呀……”想起少女夜里赤着双足站在房门口的样子,雅兰唇边慢慢浸出微笑。 “血族公主”四个字,根本不在计划中吧。 “那个小丫头,是凭自己的意志来的。” 没有阴谋,也没有计划。 “不过你为了保险起见,是不会向教团透露这件事的。”雅兰笑,“那里,”他抬起手杖,指向前方的雕像,“就是你和血族交流的出入口。现在正在进行的,便是打开通道,欲询问这件事不是么。” 大陆核心帝都防卫森严,竟然存在结界入口,当真讽刺。 公爵手中手杖移动,正指向红袍中年男人。 “霍华德格木斯尤利金,与血族□□勾结,散布瘟疫病毒造成两年内大陆各地区瘟疫丧尸爆发并试图利用血族权力干预威胁皇家内政,”雅兰眨眨眼,挽出一抹温文尔雅的微笑,“简单来说,血族走狗,你就这么希望人类就此灭亡么?” 尤利金手杖摩挲着古书烫金的封面,不怒不惊,出神似的,慢慢道,“你若是血族,何必与自己的粮食共存,弱肉强食本是世界法则。” 随着他平稳微微苍老的声音浮过,整个大殿的火把开始剧烈抖动,火星扑簌地落下,霎那间在地上沿着魔法阵刻纹凹陷扬起一道道火焰,若噬咬迅速蹿动的蛇。 “所以卖主求荣求生?”雅兰歪头勾着唇角,“两年前你派人将派发战乱地区的粮食里渗入血族唾液是为了向□□示好,如今伯爵您抓去血族公主临刑拷问为的又是什么呢?血帝和她的兄长若是知了,伯爵恐怕会不好办吧。” 火焰勾成的魔法阵噼燃烧,哗然围住了身材修长的青年,照亮了整个大殿,火光将尤利金伯爵的脸映得光影模糊,瞳间染上跳动的血色。 “父亲和兄长……”伯爵喃喃念出词,仰头慢慢笑出声,笑声愈发张狂,又是得意又是轻蔑,青年不动声色于火焰中盯着他,直到中年男人冷冷收敛了笑,眼里是浓浓的鄙夷,“只恐怕他们都不把她当回事呢……” 青年目光锁住他,瞳孔轻微收紧。 “雅兰克鲁索比特加里弗雷德……不,”伯爵掌中古书无风自动,哗啦啦书页翻动,他笑得露出了牙齿,“‘风隼’,你最大的错误只在于独自前来,让我看看你这骄奢安逸的两年你退步了多少――” 啪,啪,啪。 一簇簇冷幽幽的鲜红火焰随着伯爵的念咒于半空中突兀乍裂而出,他伸出一只手结出印,古老的文字下古书发出鲜红的光芒,一时间整间大殿被血色覆盖,火光烁动的影子仿佛鬼魅。 “……血族异术……” 青年静静望着台上男人双眼猩红,“原来你早已不是人类了呢。” 伯爵只感到身体里有什么在疯狂攒动,疯狂地仿佛要爆炸一般,他没意识到自己尖长的獠牙和指甲,青筋血管在面孔上兀现,他双目圆睁一声令喝,空中十二团火焰噼噼啪啪火星四射,十二只两人来高的狮型巨兽落到青年四周,金色的眼审视猎物一般盯着青年。 雅兰将长剑从手杖中慢慢抽出来,是大殿火光中唯一一片雪色,熊熊火焰灼烈高温刺痛脸颊,他甩甩银剑在空中绕了几个优美凛冽的弧,握紧了持于身侧。 “也对,尤利金家族的族徽是雄狮呢。” 在猛兽的咆哮声中,他轻巧笑笑。 *** 华美庞大的宅邸外被国王军层层包围,气势森严。 “唉让一让让一让――” 红发金眸的神官高举着通行检查证拨开围观的市民向大门挤去,心想着来之前帝都教堂里祭司所说的话。 真是大麻烦啊。 六十四张圣经书页闪闪发光悬浮于空中围绕于周身,在神官的手印下啪地向八方射去贴到墙壁上,于空中擦出一道道金色火花,书页与书页之间光束相扣相连构成一张结界覆盖了大部分地宫空间,咒文浮空流转。 神官吁了一口气放下手,脚下的金花转动的魔法阵也随之消失了痕迹。 “这样就可以了,暂时监控探测和防御,通道封锁应该没有问题,明日教团会派正式人员来收集情报修复结界,”神官约瑟夫布兰顿重新审视这座地宫,挠挠头,“说起来真难以相信,地下竟然有这种东西……” “辛苦了,布兰顿神官。”恩泽一旁做着笔记一边道。 约瑟夫到现在都未平复来到这里的惊叹感,仰头望着柱子和天花板上的黑玉浮雕,少数获得允许的国王军大兵正在宫里四处勘察检测收集数据,“话说雅兰他是怎么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潜入宅邸打开机关来到这儿的?”他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入口机关到底在哪。 恩泽叹口气以表示不知道。 “当时他让你带着军队在外面等着?” “是。”发了信号让他过来说白了也只是处理局势而已。 刚刚才把关于尤利金家族的文书上交给国王又私自先行动用了军队,这种先斩后奏的事情大概只有这位大人敢做的出来,想想现在宫中国王及大臣们的脸色,他有些打哆嗦。 斩的尚还是世袭尤利金家族家主,其祖先对克莱什帝国有救世之功,真不知这次该怎么收场。 他不禁望向不远处坐靠在柱子下的休息的青年。 黑发绿眸,面容沉静英气,嘴角尚含着一丝笑,像是对面前一切不曾在意。上身只穿了白衬衣,斑斑的血迹若雨珠打落的花露四溅在池面上,他笑着接过了侍卫递过来的一杯热咖啡。 脚边不远处,即是那具尸体,已经异变得完全不成人型了。 他带着人赶到地宫时,十二头狮子已经落成了满地焦土火星,刺鼻呛人的味道浓郁得难以呼吸,地上墙上发黑尽是被灼烧过的痕迹,大片昏暗中男人手中银剑的寒光显得格外耀眼。 青年背对于他们立于大殿前方祭台下,白衬衣袖子被挽起,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臂,剑尖滴血点地,脚前是具尸体。 整间宫殿寂静宛若最幽邃的牢笼,火光之后只留了血与叹息,浮雕上画像眼神若魅鬼闪烁,恩泽望过去时,切了一半的影,青年沾血的面孔恰好埋在阴影里。 他回头时,恩泽看不清他的表情。 “如果是一般人干出这事,我该赞赏他果真是果断狠厉,只不过如果是雅兰你,”文官沉思的当儿红发神官已经摊手摇头啧啧啧地走到黑发公爵身旁,背靠向柱子望过去,“我只能说,雅兰你几个月没碰女人就越活越回去了,这么不稳重的事都做得出来,这尤利金是不是干了什么刺激你了?” 说着瞟了一眼那尸体,明显是异化了的。 大概是因为使用血族异术过度吧,喝了血族再多的血终究也只是个人类,雅兰最后面对的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只有把尸体拖到教团里研究才知晓一二了。 雅兰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表情略有疲倦,不过也只是疲倦而已,饮了一口咖啡,没回答他的问题,“约瑟夫。” “啊?”约瑟夫蹲到尸体前捏着下巴去研究,好让自己的报告里多塞点字数。 “伯爵的事,教团真的一无所知么。” 还是说,放任不管,还是说,有人同伯爵一样―― “你还知道你砍的是个伯爵啊,等着被中央院大臣审问吧,”约瑟夫白了他一眼,金色的眸子里尽是无奈,“还有啊,”声音小下去,“那个血族小公主你还是赶紧让她回去吧,我只是个神官知道的事不多能瞒的事也不多。” 说到这里又白了他一眼,他真是七世倒霉交了这个不靠谱的贵族朋友。 青年眸光不易察觉地一闪,片刻后归于温润的沉寂,他挑着唇冲神官意义不明地笑了笑便将目光淡淡挪开,落到伯爵尸体上。 ……与自己的食物共存么…… 瞳孔的绿色一点一点墨深下来。 赫伦大概会,怨恨自己的吧。 25、Chapter 24 “糖醋排骨?” 赫莲撩动黑长卷发的手停住了,搁在身前的柜台上。 下午两点秋日阳光正好,店里安详无客,银发少女收起的太阳洋伞搁在印花墙边。 她有多久未听到这个词汇了? “这的确是我家乡的家常菜,怎么,你从哪儿听见的?” 菲特穿着一套鹅黄色的洋装,衬得肌肤越加雪白,那双琉璃一样的大眼睛注视她,“赫莲小姐会做吗?” “以前是会的,”东方女人捏捏眉心,“你问这个作甚么?” “赫莲小姐能教我么?”少女咬咬唇后才开口,好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一样,双手绞着,“要、要是耽误小姐的生意,我可以补偿的……” 赫莲脑子里搜索了半天才捕捉到那位公爵大人母亲是东方人这一事实,不知不觉中叹口气,他又在戏弄她什么了? “公爵要是欺负你你要说出来,别吞着,他这人风流坏事做多了的。” “没……”少女有些慌张地赶紧摇头,“他没欺负我,真的。” 赫莲挑起一只眉,盯着少女,直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才收回目光,将鬓前一缕发绕到耳后。 “首先是买食材……” 食材佐料摆了满满一桌,赫莲手把手教她起锅用刀。 “先这样……对,将油热到七成熟……” “哇――” 少女手一个拿不稳,滚烫的油劈四溅开来,落到手背上,白皙的肌肤翻出了点点惹人怜的红,菲特后退了两步,赫莲连忙关了火去抓她的手,“用凉水冲。起泡了就不好了。” “没事。” 她把手放到唇边舔了舔烫伤的位置,眼睛盯着油锅,“很快就可以好的,接下来该怎么办?” 赫莲定定看着她,半晌才垂下黑眼睛去端食材,“然后将腌好的排骨下锅……” 一小时后。 菲特坐在桌前,垂着银色小脑袋,呆呆看着两盘排骨。 一盘色香味美,深红色的小排上泛着外焦内嫩的金色光泽,余热浸了香气向鼻子里钻,再加上浓郁粘稠的酱香汤汁,让人不禁唾液腺分泌达到极致。 而另一盘,是黑不溜秋的一团,粘巴巴地贴在一起夹不出来,在看不出盘子上盛的是何种物质的情况下焦糊炭味越加猖狂,明摆着的实验失败品。 对比太明显,一见便知是不同人所做。 “嘛,”赫莲站在一旁拍拍她肩膀,“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已经十分不错了。”何况作为一个大小姐,烧出来的东西还可以装在盘子里,她已经很欣慰了。 毕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孩子。 见她还是耸拉着脑袋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却紧紧握着拳头,赫莲慢慢转移了话题,“在东方,就算是会做饭的女人都不一定做得好这道菜,本身就具有难度,下次再来试试,慢慢来就好。” “是,是吗?”菲特呆呆仰起头。 “来,趁热吃了吧,味道才是最重要的。” 赫莲笑了笑,夹了自己做的一块到她碗里,“体味一下,慢慢就可以摸索出来了。” 回去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菲特小姐,欢迎您回来。”女佣恭敬立于两旁鞠躬,她四处张望一阵便问,“雅兰呢?” “雅兰大人去王宫里至今未归来。” 她眨眨眼睛,王宫,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晚上看了会书就洗浴上床了,她站在书房里看着那幅夫妇的大油画出神了一阵才回房。 真的十分美丽呢,雅兰的母亲。 虽然容貌和瞳色来自于器宇不凡的父亲,但那头漆黑的短发和眸底稍纵即逝的温柔却完全遗传于母亲。 画中温婉微笑的东方女子,眼儿弯弯的。 稍纵即逝,足以让谁溺毙。 她抱着身体坐在床上到深夜他都没有回来,直到女佣都睡了,豪华雅致的宅邸随着世界的寂静而陷入黑暗和空旷,沉沉的,她忽而有些喘不过气,仰面下去睡了,房里和着暖气,被褥也十分厚,她在夜里睁着眼睛,只感到冷,手脚冰凉冰凉的。 果然,还是很冷。 她侧向一边把被子将自己裹紧,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开始淅落下起了雨。 雨不大,却潮得慌,菲特垂头丧气地推开繁华街服饰店的门一个人走出去,天灰蒙蒙的好似隔了层窗落满了霜,雨点冰冰凉凉地把脚下道路浸洗得湿润透亮,隐隐映出自己的影子。 今天,又失败了。 她撑开伞,加里弗雷德的马车停在面前。 要不然,回去再练一次试试吧。 赫莲小姐交待的过程和方法她很详细地记录了下来,现在去把食材买了回去再做一次说不定会好一些。 明明照她说的去做的,可为什么自己做出来的菜连个形状都没有呢。 想到这里她眼神暗了暗,抬头对马夫说:“我去买点东西,你先回去吧。” “可是小姐……” “没事的,”她笑笑,“我想一个人走走。” 马夫硬是被雨中少女的笑容闪花了眼,心脏砰嗵直跳,只好抽了魂似的应了驾车往回走,果真是名不虚传的美丽呀,里弗雷德家族未来的夫人。 “生姜……大蒜……还有熟芝麻……”如果是糖醋排骨的话,雅兰家厨房里应该有的,菲特走在菜市场间,拉货买菜的人来人往,因为下雨人还是少了一些,摊贩上搭着灰色的雨布篷,篷沿落着水珠一串儿滴滴哒哒往下砸。她看着小纸条一边清点着手上买来的东西,幸好以前打工时对这里比较熟,“还有……料酒?” 她扫了一眼两边叫卖的摊贩,料酒好像是东方特有的,帝都有卖的吗? “老,老女人……?” 身后是不可置信的女性尖叫,她打着雨伞莫名转头,看见拉货的货车上坐着一个浅栗色卷发的少女,时尚靓丽的衣裙与身下装满货物的货车有些格格不入。 她睁着那双大眼睛看怪物一样瞪着车下的菲特,“你怎么在这里?!”说着啪地用扇子敲上一旁同样望向菲特的车夫的头,“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女人吗?拉好你的车去!” 菲特看着少女,又看看货车,显然是没反应过来,这个女人好像是…… “……拉蜜娅?” 咖啡厅。 杯中奶咖浸出袅袅余香,雾了落地玻璃窗,窗外景色一小片水朦朦的模糊。 “喏,料酒。” 虽为上阶贵族,但家族世代还是有经商的产业了,自己时不时也要帮忙一下,难得下雨人手不够她本着“体验生活”的旗号自发奋勇地去给货队当监督人,一上市集竟就给遇到了。 拉蜜娅递去一个瓶子,心想着自己鬼使神差地把自己情敌请到咖啡厅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很少有人要这种辅料的,毕竟是东方的东西,卖得不多存货也少。”幸好自家经商有这方面的走货,否则真不知这小妮子该往哪找。 “谢谢你,拉蜜娅,”菲特接过料酒,对她笑起来。 拉蜜娅一怔,哼了一声扭过头赶紧摆手,“哼,少套近乎!‘拉蜜娅’三个字是你叫的吗?!”余光又忍不住目瞅了瞅对面的少女。 ……感觉,好像不一样了。 等等。 她看看料酒,又看看她篮子里的菜,一双眼睛瞪圆了。 天呐,她该不会失宠沦落为在加里弗雷德家打杂的女佣了吧?! 哈哈哈哈哈,拉蜜娅在心中叉腰仰天大笑,真是造化呀,真是活该呀,谁叫她抢她亲爱的雅兰大人的? 想到这里她整张脸都笑圆了,等意识到菲特莫名其妙的目光后象征性咳了两声,摆高了姿态眯起眼,玩弄自己卷卷的发梢,你这老女人,与我同桌喝咖啡是你的荣幸知道吗,“呐,我也不是落井下石之人……” “……?”菲特歪歪头。 “不管怎么说,雅兰大人还是好长时间都未找我了,”说着她就怨念,就算这老女人失宠了,也曾让雅兰大人数个月不沾其它女色,想来她是很有一套的,别看外表那么单纯,心思狡诈地唷,“告诉我吧。” “……什,什么?”拉蜜娅脸突然逼近,阴森森奸笑吓得她往椅背上一靠。 “雅兰大人在床上究竟有什么癖好?”她好对症下药呀。 “哎?!” “别装傻,你不把他伺候得好好的他能不过来找我们吗?说吧你用了什么手段,反正你也用不着了,告诉我我也不会亏待你的……”她撑着桌子身体大半越了过来。 菲特呆呆的片刻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面容可爱又漂亮的卷发女人是雅兰的情人之一。 还只是之一。 “我,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要是不说我就――” “他没碰过我。” 说完这句话菲特大脑有片刻的空白。 “你哄谁呢你?”拉蜜娅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瞪着她,“雅兰大人只要对个女人有点兴趣都会收了弄上床,怎么可能不碰你?你还天天和他住一间房呢!”说到这里她觉得有些贬低自己,赶紧挺挺胸脯摆出傲气的模样,“而我,就是雅兰大人最宠的女人!” 这女人是好看,但只好看那么一点点一点点,拉蜜娅发誓,绝对比不上她。 菲特抬起头看着她,将搁在桌上的右手一点一点收回去,手指又开始凉了,像蛇一样,凉到心底去又淌开了,生生冻着胸口。 ……一点兴趣都会……么? 不知阴雨季节是否提前来临,温度随着连下了几天的小雨冷嗖嗖地降下来,街边的贵妇披上了皮草外套,因为寒冷唇上的玫红愈加鲜艳。 尤利金家族事件在连上了三天《大陆时报》头条后莫名地归于平静,一度在上层社交界闹得沸沸扬扬,因为经济、宗教以及政治的关系还牵连了其它不少家族,又在媒体和皇室内臣的追察下许多腐朽之事被迫露出水面。 有的在媒体上大肆曝光,有的又不留痕迹地掩盖,闹得贵族之间人心惶惶,最后教皇的最高代理人不得不出面控制局势,一周之内将诸多事件压制下来,只不过血族与人类之间的纷乱开始触目惊心,边关结界的骚动情报时不时传过来。 末了,表面上回归于歌舞升平的安逸现实,人们茶后的谈资中瞳中余留着分量不足架势有余的心悸。 雅兰连着三天没有回来,恩泽到是带回了消息,毕竟是一家之主,再怎么风流轻佻都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宫廷晚宴开始前他会回来的,大人是这么说的。” 关于去哪儿了,恩泽含糊其辞,最后她才明白与尤利金伯爵的事情和那个调查丧尸和瘟疫的事情有关。 那时候她才知道了尤利金伯爵的结果,手拿着报纸时她睁大了眼睛说不出一个字,脸色微微发白。 照片上那个男人,分明就是在牢房里出现的那个。 他带着所有的痛苦,不安与惊惶反反复复出现在她日夜的梦境里,圣光、咒文和十字架如今回忆起来她都能感受到肌肤烧伤熔化万蚁蚀骨的疼痛,生不如死,多少次自己一身冷汗尖叫着醒来,黑暗中惊魂未定。 现在,死了? 同样摆在面前的是勾结血族右\派的事实。 丧尸瘟疫果真与血族有关,是不是真的证明战争无法避免。 因为下雨街边的表演不得不终止,她带了食物私下去找小魔,不知不觉间习惯了步行,行走于街头巷陌之间,天空或暖或晴或阴,穿越人流和城市,留下自己的足迹。 况且没有太阳,她也乐得这样去做。 意外发现小魔过得相当滋润,才艺被帝都外围的一家清寂酒馆看中,时不时拉过来表演,在孩子群中好评颇多,后来那些父亲们都来这喝酒打酒了,老板也是个地道开朗好心肠的帝都人,提供了酒馆后的一间小房给他居住,于是街边魔术师再也不街边了。 “嘛,这样日子挺好的,”小魔如是道,“在没决定好下一个目的地前暂且住在这里好了。” 菲特也觉得很好,那种悠闲自在的快乐让她有些羡慕,可惜自己除了一个“血族公主”的头衔其它什么也不会,说白了就是没用。 “话说小菲你过于好心了,”小魔看了看一大篮子食物,“我其实也只是个小角色吧,你对我好我可消受不起。” 她怔了怔,“我觉得,小魔是朋友……” “哇!”男子胡子拉碴的脸一下子笑开花,“我也太荣幸了吧?!” 手中凭空捻了一朵百合出来,“来来来,回礼回礼~” 回去的时候是下午,天依旧阴着,雨丝细细密密,帝都外围行人寥寥,她戴着斗篷一个人走在大道上。 轰啦啦―― 身后传来马车轮辘辘的滚动声,由远及近。 她莫名转过头,身后十字街的街口拐角蓦地出现一辆双人马车闯入视线,打落了雨中寂静的青墨巷宇画卷。 “让一让小心啊!” 转眼间,失控的马匹已经在她身前嘶啸――挡住了光拉下阴影,扬起的铁蹄映入她大半瞳孔,她整个人一愣立于原地。 两匹马呼呼喘着气左右摇摆着身体,几欲挣脱缰绳,车前马夫冲她叫嚷着死命拉紧绳子不让畜生朝这小姑娘踩下去,马车随之剧烈晃动,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一般。 好不容易压下了马匹,马夫长喘了一口气,正想向她骂过去怎么还不闪开,马车车厢里的人推开门探出头,是一张年轻男子的俊美面孔。 “你没事吧?” 他赶紧下车,出现在她眼里的是着上阶男子得体衣饰的修长身体,领口刺绣金边,金发在这阴霾的天气里格外耀眼。 青年快步走过来,一脸真切的担忧,“有没有受伤?” 她呆呆抬头看着他,心跳好似停滞了似的,手里还捏着那枝百合花,潮湿的气候中洁白花瓣若清晨的雾浸洗一般柔润,清冽的香气若有似无萦绕在两人之间。 天阴沉,却因此将世界等得烟雨模糊。 “埃利奥特殿下……?” 26、Chapter 25 马车不急不缓地向帝都中心驶去。 “有不舒服的地方吗?”男子仍是担忧的,口吻轻而温柔。 菲特裹了裹身上的男子黑呢大衣,那种独有的温度和气息让她无法思考,“嗯……谢谢殿下送我回来。” “是我不好,”金发男子靠在车内软垫上,吐出一口气无奈笑笑,一只手搭在车窗檐,修长的手指随自己的声调轻扣着,“要是真伤到你了,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她抬起眼,目光撞进他温柔如水的碧蓝眸子里,心乱了,又重新垂下眼,只觉得心跳开始快了。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在那种地方,公爵他不管吗?” “我、我去看一个朋友,雅兰他……还在忙。” “所以你一个人?”埃利奥特有些惊,转而道,“他怎么能这样,菲特小姐好歹也是自己的未婚妻,多多少少也应该照顾一下安全,”说着他皱起眉,好像在思考一个极其严重的政治问题,捏起下巴点点头道,“看来,有必要召见加里弗雷德卿一番来解决这个问题。” 菲特不自觉被他煞有介事的严肃模样逗笑了。 “喂喂,王子殿下我可是认真的,”埃利奥特也跟着笑了,蓝色眼睛弯弯的,唇角也是弯弯的,像春天细软的风一般,“你看你看,你笑起来真好看,女孩子笑笑才美呢。” 那样的声音,那样的语调,那样的笑容。 与那么多年以前她第一次见到的他如出一辙。 那时他也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手忙脚乱想尽办法哄她开心,如今他轻而易举就让她好了心情。 因为长大了吗。 长大了,他还是他呀。 “怎么了?”王子见她发愣,认为她不适,有了关切的模样。 “没……”她揉揉眼睛,抿唇笑着,“只觉得殿下私底下,好温柔。” “难道平时我出现在你们面前很严肃?”埃利奥特又有些惊了,对方摇摇头。 “私底下的殿下十分亲切呢。” 男子唇角的弧度更大了,拉开窗帘瞟了一眼。 “菲特小姐回去之后可是要好好给公爵说说,女孩子是需要人好好呵护的,可不是把她一个人下雨天丢到大街上哦。” “他没……是我自己……”听他这么为自己说话,她脸有些红了,下意识替雅兰辩解着,末了又转移话题,“说起来,为什么殿下会出现在帝都外围呢?” 身为王子,应该是在王宫里吧,难得见上一面的。 就这么遇见了,心底还是小小雀跃欢喜的。 埃利奥特听了后,微微收敛了表情,沉默半晌后,才指指她肩上的黑色大衣,如果着大衣在他身上,他便是彻底的一身黑了。 “我是皇室方面的出证者,”他笑了笑,有些无奈,“今天是尤利金伯爵下葬的日子。” 她被雷击中一般睁大了眼。 尤利金伯爵…… “虽然做了那些事,也是世袭的爵位,教会派人净化后将尸身下葬了,”说着他望着窗外,低声喃喃,“你的未婚夫,做得够绝,让中央厅方面很难办啊……啊,到了。” 马车吱呀一声停下。 马夫下车恭敬拉开车门侧向一边,沉敛而轻薄的潮湿烟灰色笼罩在加里弗雷德大宅上方,又因是下午的原因将眼前渡上水润的一片青色。 埃利奥特先下车,然后回身对菲特伸手扶她下车,一把伞举于她头顶。 包裹住手指的是暖暖男子的热度。 “大衣……谢谢。”她把大衣脱给他,脸红说道。 王子一如既往温和微笑。 “后来的晚宴舞会,你会来吗?” 她一愣,抬起头。 埃利奥特湛蓝的眸里是揉揉流动的浮光,“我很期待呢……与你相见,在舞会上。” “殿下……” “这次你愿意和我跳舞吗,菲特?” 那个时候她的睫毛在微微颤抖。 无法表述的,是期盼已久又做梦都不敢想的澎湃心情,最后沉淀下来的只有温柔,关于那么多年前,大树下属于金发小男孩和银发小姑娘的淡淡温柔。 “……好。” 她应了,说完后,不自觉笑了起来,手中百合再娇美也敌不过少女瞬间花开了整个世界的倾城笑靥。 *** 雅兰撑着伞,指节苍白的,不远不近立于通往大门的庄园大道间,不动声色注视着他们。 雨天,马车,皇城,金发男子,银发少女。 雨水拍打着两道郁葱的树叶,宁静的声音,少女手中的洁白花朵吐着芬芳。 他们互相注视彼此,金发男子眼底有怜惜的温柔,他见得分明。 直到王子将目光转向大门,菲特心里才一跳,条件反射地也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去,笑意像是被时光抽离了的枯蝶般渐渐褪去。 “……雅兰……?” 多少天未见了。 他站在雨幕中,上身白衬衣下身黑长裤,身材笔直颀长,宽阔的肩线被伞下深灰的阴影切割了稀疏的几片,领口和发梢微微凌乱,似乎是风尘仆仆归来刚脱下领带和外套的样子。 他看着他们,挽出了一个温文得体的微笑慢慢走过去。 “劳烦殿下将在下的未婚妻送回来,感激不尽。”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菲特不知为什么看不清他深邃绿眸中藏着什么,好似结了一层细霜。 “公爵阁下哪里话,我只是顺路而已,”埃利奥特报以笑容,“不过公爵阁下还是抽出时间好好陪伴菲特小姐比较好,”他看了一眼少女,“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毕竟还是危险。” “此等小事劳烦殿下担心了,在下自会照顾她的,”雅兰伸手一把把她拉到他伞下,毋庸置疑的力道,朝埃利奥特微笑道:“那么告辞了,祝殿下路上平安。” 菲特被迫站在他身边,深深低着头,她的手很凉,可她发现雅兰握着她的那只大手更凉,凉得她心里一跳一跳地想抽回去。 可他握得太紧。 他把她拉回屋子,女佣赶紧端上点心和热腾腾的茶。 “做得不错。” 雅兰背对着她换衣服,菲特看见搭在衣架上的黑大衣,还是潮的,又见他脸上细不可察的倦色,显然他刚刚回来。 “这么快就让埃利奥特上钩了。” 她抬头,胸口震了一下。 “你为什么总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 “……” “也好,”他的声音浸着屋外的雨气的湿凉,渗进人骨子里,“舞会时也不用我费心了。” 她咬咬唇,低下头,第一次尝试去压下怒气,转身去卫生间洗了个小瓶子,接水将百合花插进去,然后又回来搁在窗台口,如玉的指尖缓缓拂过光滑的瓶身,身后的男人已经换完衣服,躺卧在沙发上捏自己的眉心闭目养神。 房内一时间安静下来。 “……雅兰。” “……” “我想谢谢你。” 她把前几天的报纸铺在茶几上,尤利金伯爵的头像赫然印在报纸头条。 “……我知道的,是你把他……” “工作而已。” 她身子僵了僵,“我、我知道,可是还是想谢谢你……” 毕竟是你,将这个伤害过我的人置于死地。 “谢我?” 他将盖在眼上的手背挪开一些,抬眼,“怎么谢?” “……哎?” 他站起来,把她逼到墙角,她被他双臂困于身前,男子气息措不及防地扑了过来,她睁大血色的双瞳无措望向他。 “怎么谢?” 雅兰盯着她清清丽丽未施粉黛的脸,面无表情道。 “雅,雅兰……?” 他伸手,指腹缓慢抚摸她的脸颊,娇嫩丝滑的手感,游移到下巴,轻轻捏住。 “笑一笑。” 从那个舞会之后,他有多久没见她笑过了。 相处这么久,真的没有再见过了。 可刚才门前,她轻而易举就在金发王子面前露出真心的笑容,耀眼又动人的,美丽少女开心的笑容。 就算在那个魔术师面前,她的模样也是轻松而柔和的。 菲特有些不敢相信他在说什么,亦或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有直愣愣看着他,他抚过她脸颊时的粗糙触感和捏住她下巴的力道莫名地令自己呼吸紊乱,心跳的节奏也乱了。 怎么回事。 雅兰注视她良久,末了,淡淡松开了手,转身走开。 “算了。” 声音低低的,淡漠地嵌在空气里,消失了。 她呆呆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心中空空的。却不知为什么,方才他靠近她时清俊脸庞和碰触她的麻痒感觉莫名地缠绕在自己的思绪里。 她靠着墙慢慢滑下去,耳根红了。 27、Chapter 26 帝都郊外的雨幕越加细密朦胧,沉沉包含水汽的白雾漫布在四周好似将一切如梦似幻包裹成镜花水月的倒影。 赫伦立于墓碑前,一动不动。 周边空旷寂寥,静静只剩雨声。 雨水和湿雾浸了他的发梢和肩头,像女人的手,润润地抚摸着描摹着他斧劈一般棱角分明的面部线条,他站在那里,垂眸注视着墓碑,刚毅的五官里藏尽了无可述说的浓墨苍凉心绪。 他站了很久,而远方,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慢慢显现于烟雾朦胧中,渐渐靠近。 赫莲执着一把淡紫色的伞袅袅婷婷走近他身后停下,伞下是她淡妆妩媚的容颜,一头黑长发卷卷慵懒地落于身前,蹭着她白皙如玉的肌肤。 她看着他的背和肩。 “就算你在这儿再多站个三日,你的父亲也不会醒来。” 况且,这位伯爵在做出这些事情的最初,就应该知道了自己最终的结果。 赫莲上前与他并排,小手轻轻拉住他,目光落向墓碑。 “走吧,赫伦。” 回到的依旧是那家服饰小店。 开了门,赫伦就站在门口没动,她去卫生间拿了毛巾毫不留情地狠狠擦他的头发,看他短发凌乱的样子她突然觉得他像个孩子,有些想笑又忍住了,只是隔着毛巾双手捧住他的脸。 “赫伦。” 毛巾遮盖下,男人的眼眸格外深沉安静,一缕茶色发丝落在他鼻梁上,她踮脚伸手拈去。 “想吃糖醋排骨吗?最近我不得不做了很多呢。” 这个时候她觉得她能做的,只有不似平常自己的温柔如水。 *** 雨在皇家惯例宴会的那一天早上停了。 很多人说这是个好兆头,象征着皇城里尤利金伯爵家族事件的结束,舞会是崭新的开始,从此之后贵族们的生活同以往那般安逸不再惶恐。 许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帝都,加里弗雷德宅邸。 雅兰走到卧室门前推门而入。 “呀,雅兰大人!?” 替坐在梳妆台前的少女化妆,帝都里有名的造型师抬起头,手上的粉饼停了下来,“还没有好哦,刚刚弄好头发开始化妆。” 黑发公爵站在门口,只穿着刺绣金边的昂贵丝质衬衣,领口松的,露出一小片分明的锁骨,肩宽腰窄身高腿长,他弯唇一笑,看得造型师直咽口水。 哇哇,传说中的雅兰大人真的是美男子啊美男子,整个人朝那儿一搁就是一道优美的风景线啊亲。 “菲特小姐的皮肤真好呢,根本不用做什么修饰了。”被迷得神魂颠倒的造型师不忘手头工作,少女回头看看雅兰,心中紧了紧,觉得他有什么话要说,迟疑了一下才说“不用了……剩下来的我自己来就好。” “诶?”这怎么可以?造型师刚想尖叫公爵的目光刷过来赶紧改口,“好的哈,那我先走了。” 出门时又识趣地关上门,装潢讲究的房间归于安静,没有拉窗帘,苍白色的光线打进来,隐约在少女的银发间漾起一抹柔和的清光。 “现在要走了吗?” 菲特回过头,时间不是还早吗。 “这么迫不及待?” 雅兰目光锁住她,上下慢慢打量着,眸子一点一点暗下去。 她穿成这样,就是为了给埃利奥特看? 紧身鱼尾抹胸晚礼服,妖冶又明媚的绸光水红,印着高贵华美的繁复暗花,将她玲珑起伏勾人的身材无暇展现,月光一般头发盘起用鸽血红宝石发饰精巧别住显得如玉般洁白光滑的脖子更加优雅修长,几缕落在雪白圆润的肩头。而胸前春光一片,细腻嫩白的肌肤中间因为丰满的波涛软脂挤出一条令人遐想的深深沟壑,随着呼吸散发少女独特的诱人芬芳。 从腰际开始,层层叠放的花瓣裙摆完颜绽放一直逶迤到身后,将少女衬托得越发清丽动人。 细腰翘臀,明眸雪肤,美胸纤腿。 他可以预见到她出现在舞会中时全场那瞬间倾城的惊心动魄。 菲特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无措,又不懂他眼底的幽深,站起来理理裙子,“衣服哪里没穿对吗?” 他走过去,细细注视她的脸,的确只画了一点点妆,却莫名将她无辜的神情描摹得妩媚妖娆。 “这里,”他伸手抚上她柔嫩的唇,“还没有画。” 菲特愣了愣,的确还没有上唇膏,拉开抽屉挑颜色,还没想好男人的手伸到眼前在一盒颜色中抽出一支。 她抬头接过,“这个?” 会好看吗? 他没说话,她接过拧开,对着镜子涂上去,画完了抿抿唇。 雅兰只看了镜子一眼,热度从腹下冲来,压下缓不过来的一口气,撇过了目光。 玫瑰色的唇,画龙点睛。 这女人,本就是个尤物。 “雅兰?”她看他移开目光,心里莫名地又紧了,“颜色是不是太亮了?” “不。” 她又看看镜中自己,这样出晚会,应该不会让他丢脸。 而且上次拉蜜娅若干等女人竟然说她屁股肥腿粗不敢穿修身的衣服,开玩笑,她就是赌气似的要穿给她们看看。 “雅兰,今天晚上……我该怎么做?” 他有些失笑,“现在就紧张了?” 她瞪他一眼,声音是自己无法察觉的娇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呀!” 他被她那一眼瞪得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上下一扫,眯起眼睛,“老师教给你的舞都会跳了么?” “唔,差不多……”底气不足。 他淡淡笑笑,伸出手,掌心摊向她,“为了不在你的王子殿下面前出臭,建议你还是练练比较好。” “谁出臭了,你才出臭了,你全家都出臭了!”她跺脚。 “今晚可是你一直以来最期待的时候,”雅兰握住她的手。 房里有细细碎碎的音乐,低回的,温柔的,像寂静的河。 舞曲徘徊在二人上方,少女被青年搂着腰托起了手,一圈一圈慢慢跳舞。 她就在他深海碧玉般眸子里挪不开目光,对视之间四周天旋地转地模糊,只有面前的他才是真实的,极好的眉眼和薄唇,她不知不觉观察得更加细致,心在跳,扑通扑通的声音好大,在她耳边像一群小鹿在草原上奔跑,她不自觉紧张,又害怕他会听见。 她羞于让他听见。 “看什么呢。”他低笑。 “什、什么?谁看、看你了――呀!” 踩到他的脚,叫出来的是她,窘迫地红了脸。 “对、对不起……” “这首曲子每到这里时你都会出错,晚上要记住了。”雅兰不甚在意地道,“首先迈出的是左脚。” “哦……” 一曲终。 左手中指一凉。 菲特怔怔低头,男子指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银色戒指,小巧精致,仔细看刻有细细的花纹,在她面前泛着淡淡柔和的银光。 雅兰牵着她的左手,将戒指慢慢套进她的中指,冰凉如水的指环,他温热的手指。 隽永的一个过程。 “订婚戒指,今晚你和埃利奥特在一起,不能让他起疑。” 她看着他替她戴戒指时他的脸,垂眸,睫毛长长的,认真安静的模样。 好像是真的一样。 她看向戒指,戴在纤白细长的手指上,秀气大方又雅致,没有银质灼烧感,应该是铂金。 “……雅兰。” “嗯。” “你说……”她闭闭眼,“我好看吗?” 他抬头对她淡淡一笑,“埃利奥特会喜欢的。” 她要的不是这个答案。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心里空空的。 “怎么做?”他见她有些犹疑的脸,声音还是淡而微微轻佻的,“对他撒娇对他小女人试试,让他知道气喘不过来的滋味,你不是最擅长这个么?” 她睁大眼睛。 他松开她的手,看看钟。 “该出发了。” 她今晚大概也不会回来了。 雅兰对她挽出一个没有含义的微笑,拿起了大衣。 28、Chapter 27 宫廷舞会依旧是华丽盛大的模样。 灯光璀璨,训练有素的皇家乐团在舞池下娴熟地演奏,贵妇绅士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举杯笑谈。 如公爵所料,少女的出席的确艳冠全场,上次的舞会已经在上流社会颇为出名,许多贵族远道而来只为一睹她的容貌,纷纷惊叹。 所有人目光聚拢过来时,她还是本能性地朝后缩缩。 如上次一般,有不少贵族找雅兰上来攀谈,她在他身后,寻视着埃利奥特的身影,兜兜转转来到餐桌旁,她觉得饿了。 “注意形象。”他提醒她,嘴角有戏谑的笑意。 “知道啦。” 她才不管,反正现在王子没有出现,把菜盛到盘子里躲到餐桌一角默默地吃,人界的食物里虽然不掺血,但的确做得精致好吃,吃着吃着她看看雅兰,对方站在离自己不远不近的地方微笑与少妇们聊天,不知是什么诙谐风趣的语言,逗得她们用羽扇掩嘴,笑得花枝乱颤。 又开始欠风流债。 她在心里白了他一眼,正准备对盘子里最后一根鸡腿下手,视野边缘扑进了一个粉红色的身影。 “雅兰――” 听到这个称谓时她一愣,这一愣就把那抹粉红色愣进青年怀里了。 啊喂喂,是谁啊。 当着众人(当然还有她)的面往公爵大人的怀里扑还直呼雅兰胆子还真大,她可第一次见到竟然还穿粉红色…… 黑发青年扶着怀里粉红色洋装少女的肩膀低头笑起来,“好久不见了,回来了呢公主殿下。” 菲特:“……” 好吧,公主殿下最大。 “海边好玩吗?” “先不说这个,雅兰,雅兰你先告诉我,别人说你有未婚妻了,那是瞎说的是不是?”少女抬起小脑袋,根本不管青年问的话,撅起了小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我勒个去,还泫然欲泣。 仔仔细细看一看还是个蛮漂亮的小姑娘,准确地说,是她到人界以来见到过最好看的姑娘了,金色海藻般的长卷发和一双海洋般湛蓝纯粹的大眼睛简直是少女必杀技,白白净净的一张脸,玲珑姣好的五官明显是遗传了皇室嫡系的完美血统,看起来真的是青春又动人。 “这么久不见艾莉蒂又长漂亮了呢。” “呜,有她好看吗?”她继续撅嘴,眼睛大大的水汪汪一片,“和你那个什么未婚妻相比?人家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 “艾莉蒂当然是最好看的小公主啦。” 菲特恨不得一个鸡腿扔过去,此时的气场足以吓退想上前找她搭讪的青年若干。 大骗子。 “艾莉蒂从小就比较依赖公爵,希望菲特小姐不要在意。” “我才没有――”反驳的话说到一半她心一跳,赶紧回头,面前的金发男子一身得体礼服,负手站在她面前朝她微笑,大吊顶水晶灯的光芒将他的发丝映得熠熠生辉。 “埃利奥特殿下……!” “舞会要开始了,”他向她伸出手,“可是约定好了的呢。” 起舞时她的裙摆伏起潋滟的绸光。 “别人说‘克莱什之瑰宝’,就是指的公主殿下啊……”公主殿下四个字从她口里说出来怪怪的,菲特在翩跹的旋转中时不时在舞池人群中捕捉到那个粉红色的娇小身影。 金发碧眼的人界公主,的确是耀眼的,她正在和雅兰跳舞,笑靥如花。 这个女孩是,埃利奥特的妹妹。 “如果菲特小姐早些出现的话,这个说法就要改写了呢。”埃利奥特眨眨眼。 这个是说她漂亮吗?她脸上有些热,踩上音乐节拍,他拉着她转了个圈,少女的香气柔柔萦绕在四周,“哪有,公主殿下真的好美……” 说着眼神又游移到那里,目光越过好几对男女正好撞见了跳舞中雅兰冲艾莉蒂露出温柔笑容的侧面,唯美英气的轮廓因他宠溺的眼神而变得柔软。 一瞬间心口的针扎,她疼得身子一软。 “菲特?” 她垂下眼,“没事。” 埃利奥特先是看着她,后又暖暖笑了,“看来我真是失败啊,和你跳舞我可是盼了很久了呢,可惜菲特的心思好像不在我身上哦。” 他话说得她满面通红,粉红从耳根蔓延到雪白的脖子浸出妖冶的色泽,“对、对不起……”她说,他看着她玫瑰色的嫩唇,一张一合,仿佛最甘甜最上等的成熟果实,汁味甘美等着谁去采撷。 菲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那么期待,甚至以为是奢望的,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共舞,她心跳雀跃了好几个晚上,现在美梦成真了却总是走神,实在不应该。 对的,现在应该好好面对眼前的金发王子,然后找个机会,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艾莉蒂她小时候经常缠着公爵。” 正想着怎么找个话题,对方却兀自开口。 “其实是个很难缠的孩子的,到处乱跑还捣乱,”他无奈笑笑,声音里却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 “但是听起来埃利奥特殿下十分疼爱她呢。” 果然是温柔的人啊,殿下他。 他怔了怔,笑笑,“我也只是拿她没有办法,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啊。那蛮横的性子只有雅兰公爵管得住,艾莉蒂话谁都不听,只听他的,可以说他们很小就认识了。” “……我没有听他说过。” 他从来没有说过,纵然身边美女如云,也未曾听他提起过公主。 是不是他觉得,他没有必要告诉自己呢? “他也没有说过他在外面有一个未婚妻,”埃利奥特一边托着她的腰起舞一边说,半晌顿住了,定定看着她,又吐出一口气,“其实若不是你出现,和公爵订婚的就已经是……”又没说了,“抱歉,我们一直以来都这样认为的……” 少女仰着脸,金色的灯光落进眸子里,她摇摇头。 其实不管如何玩乐风流,最终会娶的女孩就只有那一个吧。 位高权重尊贵又美丽的人类公主,同样又可以带给他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 “但是,菲特,”王子放慢了舞步,抽出了一只手,在她的惊讶中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湛蓝的眼眸此刻海洋般深沉清澈,无垠的柔情,“我觉得你能出现在我面前,真是太好了。” 跳完了数支,竟然都没有出现差错,自己不禁得意了一下。 其中多多少少聊了一些,可她就是找不到机会询问关于他的过去,亦或者说,不知道该如何去问,见到他的容颜和笑意,大脑就无法好好思考。 呐,你还记得吗? 也许已经不记得了吧。 对于你而言,只不过是幼年荣华生活中一个小插曲而已。 可对于我而言,是照亮阴霾的太阳。 “累了吗?” “唔,还好。” “要不要坐一下?”他用目光示意宫殿边缘的红软垫棕木螺纹的一排排单椅,“我去拿点吃的给你,菲特喜欢吃什么?” 她心里又暖起来,对他弯起了笑容,“殿下真的很体贴呢,艾莉蒂有这样的哥哥真幸福。” 埃利奥特回报以更加灿烂的笑容,像个大男孩一样,“果然菲特笑起来最美了。” “……呃……”脸红。 “菲特有兄长吗?” 她被这话问得一惊,脑海一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个银色长发的背影。 “有的……只不过,”她笑笑,想要掩饰失落,“很少见面。” “嗯?” “因为经常在外面忙。”看到艾莉蒂时莫名地觉得她身上有一种光,淡淡金色的阳光,有些暖,再怎么娇蛮也会让人舒心,她现在明白那是什么了。 宠爱。 真正的,身为公主的,被宠爱。 生活在安逸繁华的帝都,慈祥的皇族父母,温柔的哥哥,时时被照顾被赞美被尊敬被疼爱,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使人界公主周身存在一种快乐。 菲特低下头,呆呆盯着自己的手,指尖涂着鲜红的指甲油,她想要的只有一缕光,艾莉蒂却有整个太阳。 “抱歉,问到不该问的问题了。” 她摇摇头。 埃利奥特注视她低下去的下颌,“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 “哥哥!” 粉红色的小公主扑了过来,一把挽住埃利奥特的胳膊。 “艾莉蒂,不要冒冒失失的,小心撞到人呢。”埃利奥特低头冲她笑,扣扣她的额头。 “哎呀哥哥你听我说,雅兰他说我新烫的头发很好看哦!我就是说嘛他一定会喜欢的!下次哥哥不许拦我了!”艾莉蒂眨着天蓝色的眼睛不住地说着,最后才发现坐在一边的银发少女。 一身水红花瓣修身晚礼服,银发雪肤,以及美到连女子都无法述说的容颜。 过于吸引人的气息,已经不似人类了。 “这个就是……”艾莉蒂瞬间明白了,看看埃利奥特,又看看她,睁大眸子,“哇呀,难道你在勾引我哥哥?!” “艾莉蒂――”王子无奈叹口气,这丫头又来了。 艾莉蒂叉起腰,小嘴一撅,气势十足,“我告诉你哦,哥哥是人家一个人的,雅兰也是人家一个人的,人家可是公主哦,你抢不过人家的!” 埃利奥特又敲她头,“你又乱来。” “人家可没有!人家可是认真的!” 菲特怔怔注视这一对兄妹半晌。 然后,微微笑起来。 “……艾莉蒂公主殿下真幸福呢。” “诶?”小公主没料到她会笑,眨眨眼又挺起小胸脯,“当然啦,人家可是公主嘛!” “谁也不会和公主殿下抢的,”菲特站起来,“这么可爱的公主殿下,谁也不忍心让她哭啊。”望望不远处舞池,华美盛大音乐逐渐奏响,“舞会又要开始了呢,公主殿下和自己的哥哥跳一跳吧,除开喜欢的人,哥哥也是十分重要的存在不是吗?” 埃利奥特欲言又止,“菲特……” “我出去透透气,跳了好久有些累了,今晚很开心呢,谢谢您埃利奥特殿下。” 说完她提裙向他行了一礼便转身融入人影中。 那种光芒太暖太耀眼,她过于狼狈去接受。 30、Chapter 29 第一次宿醉,效果惊心动魄。 太阳穴像被一根巨大的钢针贯穿,嗡嗡嗡嗡地疼,菲特从床上坐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又倒了下去,嗓子烧得难受。 卧室仍如往常般寂静,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阳光,从帘上浮动着的朦胧光便知外面是秋里大好晴日,自从雨季后很难见到了。 菲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昨天晚上…… 乱乱的。 一开始回想头就开始痛,难受得厉害,记忆的片段极其混乱,她只记得在人界王子公主面前落荒而逃,离开的途中顺便喝了点果汁――腥红色的液体引起了自己的注意,她记得那应该是果汁的,甜甜酸酸,先开始有点呛口,后来回味无穷,长久的甘甜,她觉得喜欢,不禁多喝了几杯…… 后来…… 后来她就记不清了,只记得……只记得…… 少女猛地从床上坐起,顾不上眼花头眩,羞红了整张脸。 她只记得在天台上……男子用身体将她压到柱子上,疾风骤雨地吻着,舌尖上果酒的甜,早已被他一遍一遍地吮得干净,麻麻的,还有他嘴唇的柔软和滚烫,她莫名其妙地记得清楚,然后他就剥了她的衣服,还那样□□地摸她,揉捏得她全身没力气…… 她脸烧得更厉害了,几乎要腾腾地冒烟。 那只变态大色狼! 低头拉开睡衣的领口瞅瞅,僵硬半分钟后嘭地一头栽进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心跳轰天轰地地嚣闹,闹得她全身都热了,昨夜被他碰过吻过的肌肤开始一片一片发痒发烫,像蚂蚁在爬,又像有谁捉了支芦苇挠她的心头,让她偷偷地想笑。 后来她真的笑了,脸躲进枕头里,唇角羞涩地弯起。 在被子里扭着身子胡思乱想了一阵才觉得失脸,乱着一头银发起身,床头柜照常摆着一杯人造血,她也如往常般举杯喝了。 血液流进喉咙。 嘭咚。 心猛地跳,身体里好像有什么,缓缓睁开了眼睛。 手一抖,半杯血液泼上了床被开出大红牡丹,高脚杯滚落床底,啪地碎了。 菲特煞白着一张脸,呆呆盯着那滩血,抓着被子拼命往床脚缩。 “不要……” 唇瓣上沾的血珠冷出妖艳得光泽。 那不是人造血。 那是活生生人类的鲜血。 而且,是刚倒出来的,新鲜的人血。 而且,那血液的气息是…… “安德拉!” 少女尖叫着跑出卧室,赤着脚在走廊里奔跑,呼唤着这个宅邸里贴身女佣的名字,“安德拉,你在哪里?!” 她手心里全是汗,一直跑到一楼。 “安德拉!安――” 她蓦地一停,抬头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纤细身影,紫眸紧发,一身墨绿披风。 “……莉露?” 女骑士俯首咬唇,低垂着水晶般的眸子注视少女,一言不发。 菲特怔了怔,“莉露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回血族那边办事吗?” “公主……” 短发女子越发咬紧了自己的唇,避开了她的目光,紧握双拳,然后缓缓望向楼梯一侧的会客大厅。 菲特顺着她的目光,眼神越过她的肩头望过去。 不远处的景象让她的血一点点变凉,些许粉红的脸颊重新变得苍白。 高大修长的男人英俊异常的面容上挽着一抹邪肆的笑,大大方方翘腿坐在檀木镀金红绒沙发上,白色衬衣v领间妖娆的露出大片白皙却强壮的胸膛和性感的锁骨。 一头月光般幽幽银白长发下是双妖异罕见的血红眸子,细长地眯着,闪烁着微亮而寒冷的光,不甚在意地抬眼望向呆立当场的少女。 他的脚下,红绒刺绣金线的地毯上,一具女佣的尸体静静趴在那里,深褐的红染尽大片。 “好久不见呢,我亲爱的妹妹。” 宅子里一时寂静,凝滞着难以流动的窒息,因女尸脖子上流出殆尽的血腥气息而愈见沉重。 少女惨白地一张脸,眼睛无法从男人那双血瞳里挪开,半晌,身体抖了抖,朝空荡荡的宅子里四下望了望,男人脚旁的女尸触目惊心,浓厚的人类鲜血味道弥散在客厅里。 那是…… 安德拉,她贴身的女佣。 “……哥哥……” 她低下头,后退两步,压抑着恐惧与心惊。 “您……您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男人笑得越发俊美张扬,那美丽到无法辨别性别的五官精致的仿若最璀璨的钻石切割面,他抬头望了望豪华贵族大宅的金纹浮雕镶嵌巨大琉璃天窗的天花板,“我可是只想看看我亲爱的妹妹在人界过得怎么样,看来我是多虑了呢。” “……” 菲特咬紧唇。 “呵,露出如此人类的表情,难道贴身女佣的血都不满足你吗?” 她一震,猛地抬头。 血族皇子依旧笑着,声音却一点一点寒凉下来,“越亲近的人,血香越浓,越渴望,这便是血族。” “我……” “亲爱的妹妹一直在否认什么呢?自己的存在?”男人支着下巴,“天天面对着可口的猎物忍着不下口,毅力可嘉,只不过我们纯血种可是丢脸得紧呐。” “请不要再说了,哥哥!” 她闭上眼,吸着气,低声打断他。 皇子眯着眼,血红的眼瞳妖魅流光溢彩,让她全身发冷。 “……被丑陋的人类洗脑了么,还是说――” 下一个瞬间,少女与兄长只有鼻息之距,她尚未因这突然的逼近尖叫出声就被大力捏住下巴,不得不与自己兄长的脸贴近。 男人近近盯着她。 “你爱上人类了?” 她心砰咚一响,目光无措慌乱地闪烁着逃开。 兄长又挑起嘴角,毫无温柔地用大拇指摩擦着她唇边一圈浮肿的吻痕,尖长的指甲刮蹭着,疼得她直颤。 “这么渴望被男人爱抚?” 她咬着唇瓣不让它颤抖,因为羞愤,整个僵硬的身体开始轻微发抖。 银发男人先是看着她,后轻轻松了手,转身复回到沙发上,双手搁在脑后一副闲散的模样。 “是不是觉得我在羞辱你?” 他笑道,“可是你自己清楚你在做什么不知廉耻的事情吗?昨晚你倒贴他都没碰你,你还准备住在这里?” 她如同被雷劈中一般,脸色越加惨白,几次张口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最后,默默低下头,指甲嵌进肉里。 “……为什么哥哥您都知道……” “一个月,菲特。” 男人慢条斯理地盯着她说。 “一个月后,婚事举行,你该不会忘了吧?” 她低头呆呆看着自己脚尖,只觉得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我记得。” 自己的声音也莫名地静下来。 “好好享受最后一个月在人界的生活吧,我亲爱的妹妹,”他微笑着,眸中尽是不屑嘲讽,仿佛在看一个玩物,亦或者是,一个小丑,“雅兰?克鲁索比特?加里弗雷德,你以为他会对你真心吗?” 当真是懵懂无知的少女, 他上下扫视着她睡衣领口露出的凌乱红痕。 真是讽刺啊。 “血族里少女愿意交付自己鲜血给对方代表着交付真心,你以为他不知道么?” 她觉得好冷。 她明明记得昨晚撩人的夜色和他炙热的体温。 可她还是好冷,凉到四肢百骸刺骨僵硬。 兄长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地钉入她耳中。 “加里弗雷德夫妇,他的父母,即是纯血种所杀,你以为他还会对一个纯血种动半分情意么?” 那是什么呢。 他从未向她提及过的事情。 ――呐,这就是你们血族所做的事。 ――披着人皮,生饮人血的猛兽。 她记得他说,不必。 他说,多谢。 应该是,憎恶吧。 血族的血液,哪怕一点点,流淌在他身体里,对他而言,一定是件恶心厌恶的事情吧。 即便自己倒贴,自己主动,他也不会去碰自己的吧。 那昨晚算什么呢。自己不知廉耻地勾引他让他一时情迷? 最后他还是意识到了。 意识到了,她是他憎恶的吸血鬼。 “克莱什皇家将军‘风隼’,对血族的仇恨整个血族都是知晓的。”血族皇子悠悠地说,瞥了一眼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的的少女,歪歪头。 “你还没有饱吧。” 重新尝到了人类鲜血的滋味,怎可能就此罢休。 “来……” 少女嗅到一丝丝香甜,抬起头,男人尖长的指甲正在划自己的掌心,血珠从细细的血线里渗出,纯血种的血香,毒而鲜美,若极品美丽的罂粟。 他冲她露出属于吸血鬼的妖冶笑容,向她伸出了手,“过来。” 少女一步一步走过去,身体里蛰伏的兽支配了崩溃了的意识,她双手捧起男人宽大的手掌,低头伸出舌头在他掌心舔舐血液。 “乖……” 男人笑容始终如一,阴森森的冷。 吸食的速度越来越快,还不够,少女扬起小脸,舔舔唇角的艳红,直直注视男人近在咫尺的白皙脖颈,瞳孔里散出光芒,她柔软地贴在他胸膛上,环住他的脖子,润滑后贪婪地咬下去。 金色客厅里没有开灯,窗外苍白的光线落了几片在地板上。 安寂中,细细的吮吸吞咽的声音,若饥渴又隐忍痛苦的兽在□□。 他抚摸着埋在他脖子里的银发小脑袋,一下一下抚着,表情闲适,微微睁开眼,脖子处湿了,凉凉的,不是血液,片刻后低低笑着。 “哭什么,乖孩子,这才是我们血族。” 31、Chapter 30 曾经亲密过的,那个夜晚模糊的记忆,她回忆了好多次。 现在想起来,就只是他对她零星半点的怜悯和施舍而已。 亦或者是,那些无望的眷恋后只剩下的不堪。 雅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等待在大厅里的不是女佣,是血族女骑士。 以及,一直卧在沙发上肆意饮酒的银长发的美丽男子。 “啊呀,这不是‘风隼’将军大人?” 银发男人微笑道,对他举举酒杯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少女头枕在他大腿上蜷缩着沉眠,睫毛长长,安安静静,又像是无限眷恋,男人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兄妹相依的画面看起来唯美动人。 雅兰先面无表情看着他,后又弯了笑意,脱帽执杖行了一礼,“皇子殿下。” “今天本不是来找你的,将军也别这样行了套路,你们人类面前,不要求这个。”他眯了眯眼,低贱的人类朝他行礼,若不是将军他都会觉得脏眼。 “在下甚是以为,殿下因尤利金伯爵的死而找在下算账呢。”雅兰继续不卑不亢地得体微笑,目光落向少女的睡颜,绿眸渐渐幽深淡漠,“若有半点影响殿下侵略战争的宏伟计划,在下十分抱歉。” “哦呀,因为一件小小的工具而得罪堂堂将军大人,如此失态,你以为我是谁?”皇子眯起眼,针扎一般的寒意,“‘风隼’阁下知道的还挺清楚的呢,尤利金那走狗,若是有他儿子那半点风范也不至于至此。” “承蒙夸奖。” 雅兰立于血族皇子无声气场中,笑的温文尔雅。 “如此说来,殿下这般大驾光临,是带公主殿下离开么。” 皇子抬眼,血红色的深邃瞳孔,仿佛暗黑流动的漩涡,“将军阁下若是希望,我是很乐意将她带走的,毕竟在这儿劳烦阁下多时,只不过,”说着笑笑耸肩,“阁下以后,可能再也不到她的。” 年轻公爵拄着手杖,浓黑的发丝在大厅水晶吊灯下闪烁着星沙般的微光。 皇子将少女安置到一边站起,无数鲜红的蝙蝠噗啦噗啦从脚底飞旋环绕着银发男人蜿蜒向上。 “我也该走了,不久的将来很希望能与阁下交手。” 猩红蝙蝠哗啦啦遮盖了雅兰的视线又渐渐散开化为簌簌齑粉零星落下,沙发前露出笑容的银发男人已无影无踪。 宅子再次归于安静,房子里回散着人类鲜血的味道。 莉露立着在大厅门口,不远不近地望向着黑发青年的背影,笔直修长的身材,凌厉宽阔的肩线,那个身影有半晌的未曾动静,他的面前就是沙发,沙发上沉睡的女孩气息均匀,唇瓣鲜艳得不可直视。 雅兰垂眸站在原地,注视少女。 莉露闭了闭眼,四周那难以言喻的暗沉诡异气氛让她再一次自责地咬唇,然后,低声开口,对着雅兰的背影。 “公主殿下在得知自己要结婚时,才决定来到人界的。” “对方是血族里信仰最高的长老,同样也是父帝该隐传下来的高阶贵族,换而言之,代表着父帝。” “公主嫁给他,是血族对祖先的祭献,一种归于最原始古老血统的方式。” 虽然那个长老有着年轻人的面容,可是。 “她只见过那个长老两次。” “公主她来到人界,不是逃婚。” 莉露记得她求她的样子。 我想再见见他,求求你,让我再见见他。 我一定会回来的。 莉露轻吸吸气,“她想见到自己喜欢的人,然后回去结婚,仅此而已。” *** 菲特醒来之后,一个人躲在被子发了很长时间的呆。 然后起来洗漱,卧室里黑黑的没有别人,她站在盥洗室镜子前看着自己嘴角的淤青和胸口的痕迹,淡了很多。 她觉得特别可笑。 身体里还留着贴身女佣的血,那个女佣总是夸她长得十分美丽,伯爵大人真是好福气。 明明别人都说她好福气。 他大概会觉得,她压抑不住,吸了自己身边人的血吧。 怪物。 她抹抹眼睛,开始清东西,走了一圈才发现这里的东西没有一件属于自己的,自顾自笑笑,到衣柜前挑了一件看起来最便宜最朴素的裙子穿了,穿好了站在镜子前时透过镜子见到了立于身后的男人,面无表情的。 什么时候进来的她都不知道。 “那个,一直以来麻烦你照顾了。” 她转身对他静静笑笑。 “我要走了。” 男人不动声色。 还要怎么样呢,自己喜欢的男人不喜欢自己,难道自己还要厚颜无耻地呆下去? “安德拉不是我杀的,”说这个话时她有些无力,不是她那是谁,整个宅子就她一个吸血鬼,难道她说她日理万机哥哥来了然后把安德拉杀了?这种事情谁会信,况且,她的确喝了她的血。 他还是没说话,卧室里没开灯,暗暗的,男人幽绿的眸子像水浸润过得月光玉。 他看她看得她心惊,一点一点抽的疼。 “真的……不是我干的。” 她从茶几上抓了一个高脚杯搁在面前,捋起左腕的袖子,右手指甲对上去。 一杯鲜血的话,在黑市里卖的价钱不知道够不够一直以来他对她的开销。 他对她,什么都是最好的,可能够吗。 没关系,多少血她都能给,只要是他。她是不是应该感激他的温柔善良,没有把她送到教团,亦或是杀掉她。 最初遇见时,他到底觉得她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呢,就这样一直把自己放在他身边。 划下去的那个瞬间男人动了,捉住她的手。 “菲特,”他声音冷冷的,手上的力道不知不觉紧了,“你在发什么疯。” 血族皇子跟她说了什么。 她要结婚了,却跑到人界傻傻生事,什么都不说,最后还要走人。 她是来旅游的么,把人类当什么了。 她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毫无心机,现在又要走,她把他当什么了。 少女低头看着男人抓住她的那只手,骨节真好看,她觉得他的手是最好看的。 “我没发疯,我只是知道了自己该干什么而已。” “该干什么?向埃利奥特剖心掏肺地表白然后一走了之回去再结婚?”他嘴角提了起来,声音越发寒凉,“公主殿下想要几个男人,嗯?” 她心里抽得疼,身体像浸在寒水里一样,她应该表白过的,两次,对同一个人,甚至在那个晚上,她胡乱地撒泼,然后崩溃,心里积蓄隐瞒了太久的东西一股脑都哭出来了,尊严什么的都放下了,她只想要他和她近一点而已。 现在却是这样尴尬的光景。 果然,也只能这样的光景。 “……你说得对。” 她吸了一口气,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不要难过,很快就可以过去的,自己有够差劲的,纯粹不要脸找抽,他对自己的根本是憎恶,都是她活该。 活该她喜欢他。 听到女孩平静如水的回答后,雅兰闭上眼睛。 “大人……” 门外踌躇迟疑的叩门声打断了这死寂的沉默。 一个佣人手里拿着一封雪白烫金纹的信笺,犹疑不定地望着他们。 “信……” “送到书房里。” 雅兰眼睛盯着菲特,冷冷道。 “不是的……”佣人有些为难,“是菲特小姐的信。” 雅兰望了过去。 *** 信件署名来自王宫。 “了不起,这当儿就把埃利奥特王子殿下弄到手了。” 雅兰挽出了悠闲自得的轻佻笑容。 菲特咬咬牙,硬是咽下了眼泪,她把信放在梳妆台前,内容是上次在舞会里就这么冒失分别感到抱歉和惋惜,翌日邀请她晚上去看帝都歌剧,不见不散。 意外的来信。 不过,这也好。 把一切弄清楚,本来来到人界她就是为了来见他的。 然后,赶紧回去罢,她真的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被伤得体无完肤。 “好好打扮。” 他竟然就好心地给她订了一套蕾丝印花洋装,她试穿在身上衬得肌肤雪白美貌倾城又不失清纯可爱。 她只觉得彻骨的冷。 当天下午她在穿上这套衣服时发现了问题,当初试穿时是佣人服侍她穿得所以没注意到,现在才发现背后拉链的位置非常麻烦,高不高低不低,手不管怎么伸都够不着,正这么纠结着他竟然就推门而入了,见她没穿好衣服只站在门口。 她看了他一眼,回过头时垂下了眼。 “能……能替我拉一下吗?” 男人立了片刻就无声走过来了,他每靠近一步她的心就多跳一下,他走到她身后时,呼吸热热地拂过她的颈窝和肩胛,她必须双手攥住胸口才觉得心脏不会跳出来。 雅兰低头看她的洋装,拉链没有拉上,一片狭长的雪背露在空气中,胸衣是黑色的,黑与白鲜明妖娆的对比,肌肤在灯光下泛着白玉羊脂般细腻柔滑的光泽。 他记得那种手感,也记得那胸衣里包裹着的柔软有怎样销魂细嫩的味道。 一个月后,全部属于另外一个男性血族。 男人粗糙温热的指尖在拉拉链触到自己时,电流麻麻的从背后蹿了上来,她咬着唇不发出□□,鼻子在泛酸,她怎么这么没用,只是被他碰了一下而已,就已经这样不堪。 “好了。” “嗯……谢谢。” 他退开后竟然没走,就坐在卧室的单人沙发上看着她打扮,表情淡淡的,她心里打鼓闷得慌,对着镜子化妆时心不在焉,差点就画成一字眉,窘红了整张脸,他也没多大反应,只是笑笑,笑得很淡,漂亮的嘴角挽出了她喜欢的弧。 她真的喜欢,喜欢得她难受。 她画完妆坐在床前穿丝袜,一点一点穿,与洋装配成一套的丝袜,她几乎没穿过丝袜,觉得不好意思,上次试穿时佣人硬是给她套上的,穿得很慢,指甲是猩红色的,她顺着细长雪白的腿向上拉,在他沉默的目光下她紧张得几乎要把薄薄的黑色丝袜拉破。 她真的没想到哪一天自己竟然在一个男人面前这样穿衣服,而且这个男人还给她订好衣服好让她打扮去和另外一个男人约会。 袜子到了大腿就没有了,雅兰锁着她袜沿和手指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游开,心中压着的一口气松开。 幸好没有再往上了。 因此没有看见女孩无措抬头的那半点期待的目光,再望过去时,她琉璃一般的瞳色已经完全黯下去了。 她理好裙子,提起珍珠链的小皮包就下楼出门了,银发披着,头顶歪戴着一小顶俏皮珠花礼帽发饰,垂下黑色蕾丝点纱,遮了她一半容颜,衬得f红的唇格外魅惑。 32、Chapter 31 下了马车到达帝都里最高阶的大剧院,里外走动的都是贵族,天色有些阴,大抵是寒潮来临的原因,妇女们都披着高级的皮草披肩大衣,衣下十指戴着璀璨绚丽的宝石戒指,挽着伴侣的手臂走进灯火辉煌的剧院内厅。 雅兰曾经带她来过的地方。 车门拉开时,金发的王子一身贵族大气的低调向她礼貌伸手,帽檐下湛蓝的眸有温柔的笑意。 “菲特能来,我很开心呢。” “今天你真美。”他轻轻在她耳边说,省略了敬语称谓,多了份亲昵。 “殿下……” “嘘――”他压压帽子,遮住了金发,“我可是偷跑出来的唷。” 自然是挑了最好的包厢在看。 剧目单她一看,有些吃惊,正是雅兰很久以前带她去看的那部。 “怎么,难道看过?”王子有些担忧地望过来。 她摇摇头,合上了单子,“这部就很好。” 她坐在高处,昏暗中望着舞台,灯光闪烁,女歌声凄美而婉转,演员还是那拨,实力派,一个眉眼之间都很到位。 很快,台上台下的观众都沉迷了进去。 她转头,怔怔注视身旁金发男子的侧面,很温柔,很安静,昏暗下他像卷在时光尘埃里的画。 “这部剧很有名,本来一直很想看来着的,”他突然转头低声说,冲她笑了笑,有些无奈,“只不过,身份不允许。” “……哎?” 他没有再言,低头去看,她也跟着慢慢挪回了目光。 《魔女与夜莺的黄昏之歌》 这部剧的名字。 受伤的血族王子流转到人界,被一个小村子里天真的少女所救,两人相处,然后相爱。 人类之所以会爱上吸血鬼,因为吸血鬼太美丽,太缥缈,太寂寞。 吸血鬼之所以会爱上人类,因为人类太温暖,太耀眼,太短暂。 看过一遍的故事,再次到眼前时,起初那些温馨缠绵的片段让知道结局的自己格外悲伤。 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的结局。 魔女与夜莺的黄昏之歌,只不过少女根本不是魔女,她只是爱上了血族而已,黄昏下被愚昧的村民活活烧死时她一直在微笑,笑容纯洁。 演到这里时场里如上次一般响起低啜声。 埃利奥特去看她,身边的少女一脸平静,舞台的灯光朦胧折射在她姣美的面庞上。 整个故事结束于发了狂的王子被教团捕到时那仰□□着月夜的悲号,两行血泪挂在颊上,他悲恸得连少女的名字都呼喊不出来了。 场下的女观众哭得越来越厉害了。 歌剧结束后,全场灯光亮起,绅士搀着眼眶发红的伴侣陆陆续续离开。 埃利奥特等人群散去,他仰靠在椅子上,也有点没缓过神,半晌才苦笑,“好精彩。” 她低着头没说话。 “精彩到开始怀疑身为人类的自己了,”他吐出了一口气,“难怪皇宫里的人不让我看,这部剧上映当初争议就很大,因为剧里看起来……比较恶劣的,似乎是人类自己呢,菲特觉得呢?” 虽是帝国主义制国家,但老国王一直主张民主自由言论自由,政府极少干预娱乐事业,而这剧又精彩,幸而为遭到封杀,只不过在贵族中影响还是有的。 少女还是看着空无一人的舞台。 “没有关系。” “嗯?” 她眨了眨眼睛。 “这和是不是人类,是不是血族,没有关系,他们只是想在一起而已。” 只是这样而已。 埃利奥特一怔,既而柔柔笑起来,“菲特很特别呢。” 菲特摇摇头。 天底下爱情的模样大都一样,只不过背景变了,结局变了,变的是人心和世界,世态苍凉无力。 “殿下邀我过来,是有原因的吧。” “怎么?”他抬眸一笑。 “因为殿下看起来,”她想了想才道,“很疲倦,很难过,殿下是有什么心事吗?” 埃利奥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有些失笑,沉默了片刻,头靠在椅背上,手背遮住了眼睛,“我说了我是偷跑出来的嘛。” “……诶?” “因为啊,不知道怎么面对。” 他慢慢说,金色灯光下看不清表情。 “我的父亲啊……即是克莱什的国王,是个很伟大很厉害的人。”他声音里没有沉重,游丝一般有些缥缈,“统一了大陆,收敛了民心,颁布了许多救世的法令,减少了税赋,可以说整个大陆从詹姆十世才开始和平下来的,我出行时,各地的子民都非常尊敬他,他本人也是温柔的父亲。” 她点点头赞同,的确,因詹姆十世的在位大陆得到前所未有的繁荣发展,他也一直致力于血族和人类之间的和平共存,制造改良人造血和禁止将低等流放到人间的血族奴化的法令都是他下达的,她不懂政治,但她真的感觉到他是个好君主。 “但是,我的父亲,病了。” 她一惊,不知为何心里有点慌,国王病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明明是淡淡的语气,却透出一种不知何处去得无力。 “这个是秘密呢,还没有公开。”他笑笑,“因为父王他看得太清明,招惹了很多人,我在害怕。” “……” “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呢,那些家伙们,应该要开始行动了。” 整个大陆的政策,一直以来埋藏在帝都平安华美昌盛的外表下。 “这样偷跑出来,还真是差劲呐。”他自嘲,“我能做多少,我能为自己的父亲和国家做多少?他们那样期待着。”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埃利奥特。 “如果是殿下的话,一定没有问题的。”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说鼓励安慰的话,只能直视着男人开口。 “因为殿下,也是个十分温柔善良的人,我知道的,我相信不止一个人会这样感觉的,还有很有人,到时候,他们都会给殿下带来祝福和力量。” 她不懂政治不懂阴谋,只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流露出的真实的彷徨,她觉得心疼,人类真的是容易坚强又容易脆弱,但无论怎样都可以绽放出短暂生命的光彩。 “国王陛下当初也一定像殿下这般想过的,所以,殿下请打起精神来罢,殿下是克莱什的王子殿下啊,无论前方又什么,但克莱什的子民都会拥护殿下的,殿下是不可替代的。” 说完一大串话她有些窘,自己在瞎说什么呀,语无伦次又幼稚,说和没说都一样,“对、对不起,殿下。” 埃利奥特的手拿下来,一双宝石般蓝眼睛深深凝视她微微粉红的脸颊,“不,谢谢你。” “呃,其实我没有……” 他很认真地对她笑,“菲特,很纯粹。” “……” “菲特喜欢的人,一定十分幸福。” 怎的突然说起了这个?她本来想笑的,最后还是没笑出来,她还在期待什么呢,雅兰还是好好的,身体健康,前途光明,他还活着,他还可以娶人类公主,越发位高权重,他可以活得很久很久,活得很好很好。 只要她不去纠缠他,只要在教团的人来找麻烦之前赶紧离开,他就可以很幸福。 这样就很好了。 总比故事里主人公中的任何一位要好。 “菲特……?” 耳边是金发王子的轻声低呼,她回过神来,失态地摸摸自己的脸,有泪,赶紧背过身去擦,一擦妆就花了,她有些困窘,“对不起,殿下……” “别擦了。” 男子的声音近在耳边,很稳,很暖,太近了,她有些措手不及,气息也近了,阴冷的天气里有着阳光的味道。 埃利奥特伸手,手指碰到了女孩低垂遮掩的脸,她一颤,又没有躲开,他便细细柔柔地将她的脸一点一点捧起来,映入眼帘的是雪后青竹般浸洗得容颜,长长睫毛间泪珠闪闪地缀着,像整朵夜里的百合,那双灵秀又莹亮的眸子颤颤地注视他,像小鹿般直直踏进了他的心窝,等着去怜惜去珍视。 “不用擦了,你很漂亮。” 他一字一顿地说,大抵仍是歌剧的剧情使她动容落了泪,看着她脆弱的模样,头情不自禁俯了下去。 菲特只感到气息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热,金发蓝眼的男人那双薄唇似乎就要这么压上来…… 不要再想了。 她闭上眼。 没有她他照样可以过得很好,亦或是更好,喜欢他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与他无关。 她喜欢他啊,她竟然是喜欢那个人的。 “……殿下。” 在男人触到她双唇的前一刻,她低低开口。 “殿下,在殿下小时候,曾救过一个血族小姑娘,殿下您记得吗?” 她睁开眼,近近对上他的目光,字音咬得极为清楚。 王子动作一停。 “那个小姑娘迷路了,一直哭,殿下就哄她,给她讲故事,时时偷跑出来陪她,那个小姑娘没有办法触碰人类花朵,殿下就偷来这个……”她从他怀里缓缓退开,从小皮包里小心翼翼地翻找出一双有些旧或浅米色的蕾丝镂空白手套,“隔断力量的手套,从神官那里只是为了让我触碰到人界生灵。” 她定定凝视有些怔忡的男人,“您还记得吗?” 他的表情,应该是不记得了吧。 她心中空空落落的,果然,雅兰也好,他也好,都是她一厢情愿。 “菲特……” 埃利奥特吃惊了些许,紧紧盯着她的手套半晌,辨认出上面刺绣的徽章,有些不可置信望着她。 “不会有错的……” 接下来让少女一瞬间面色苍白的话语脱口而出。 “给你这双手套的人是谁?这双手套是当今皇家大祭司林尼厄斯六十多年前遗失的秘宝……” 他记得的,每年因为皇家一年一度的圣洗仪式和这位老祭司有所接触,祭司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之后在皇族必修的经文课时他也听说过这位老祭司回忆自己的往事。 他年轻时最得意的作品即是制造出隔断力量的手套,他的每一件作品都会刺绣上专属于他自己的徽章签名。 菲特只感觉脑袋嗡了一下,然后面前男人说话的声音远去了,身子有些虚,她支不住,一把靠在包厢的露天看栏上,直愣愣望着他的口型,哗啦啦身体里有什么,在慢慢坍塌。 六十多年前……? “等一下……”埃利奥特一顿,睁大了眼睛,“难道你就是父王说的那个――” “王子殿下!” 门外一声下人带着悲腔的呼喊,呼地撞开。 下人和三三两两的国王军侍卫冲了进来,直直朝埃利奥特单膝砰嗵跪下,每个人脸上都不满了强力压抑下来的悲伤和焦虑的惊惶。 埃利奥特身体一直。 “殿下啊,国王陛下他已经快撑不住了――” 夜黑,加里弗雷德宅邸。 雅兰站在门口,送信员藏匿着悲伤的模样深深低垂着首。 他手里捏着雪白的王宫信纸,召令他,以及所有的贵族家主,速去王宫。 “……来了么?” 他放下了信件,静静抬头望向天边皎洁浑圆的月,而复而落向歌剧院的方向。 阴寒的风呼呼刮过,吹动树枝簌簌抖动。 黑暗中无数蛰伏的势力,朝夕之间抬起头,慢慢伸出爪牙。 33、Chapter 32 原来时间也是可以沉默的。 漫长的,无法胜数的光阴里,恍惚眨眼的瞬间已是沧海桑田。 她怎么能忘了呢。 人类的寿命,和血族相差到自己声嘶力竭也无法挽回的地步。 她单纯幻想的时间之外,人间已经变了数个模样。 直到今晚,贵族们才知晓了国王陛下病重的消息。 小部分的骚动因教皇的惊异出面而平静下来。 整个王宫漆黑的,只点了冷幽幽的蓝色暗光,沉郁凝滞的气息深深笼罩在大殿上方容不得一丝半点的淅沥风声。 祈福仪式中,贵族大臣静静聚在一起,立于国王寝宫外,表情是浓黑的沉重,垂着眼,双手喃诵经文祈祷着君王的康复。灯火闪烁,医师与祭司人影晃动,法器泛着陈旧古老的暗金光泽。 直到深夜,人群散去。 雅兰顺着人流朝外走去,回首静静望了一眼国王的寝宫。 夜深而寂静。 华美大气的寝宫因冷光幽幽而仿佛被冻结,因是净礼之夜,宫内除了躺在床间病危的老国王外空无一人,结界咒文隐隐环绕在红绒金线床帘四周。 老人皱纹满布的脸上被青灰笼罩,他呼吸微弱,胸口极轻微又短促地起伏。 阳台外窗纱轻轻在月光下拂动。 他微微睁开眼,半晌。 “你终究还是来了。” 银发少女立于阳台上,身后黑夜里的月华铺就了她一身银色的梦幻辉煌。银色长发随着风飘动,耀眼得好似一粒粒钻闪闪发光。 窗帘被风掀开,她逆光而站,阴影下容颜模糊,那双血红色的瞳若黑池里燃烧盛开的莲花。 “你怎么能进来……外面明明有结界的……”说了一半他不说了,也知道了,目光仍静静注视天花板。 少女双手戴着米白蕾丝手套,一步一步走进房间,靠近这位暮年残烛的老人。 “你为什么不说?” 半晌,她站在床前,不远不近的位置,表情不清。 “……你为什么不说?”她低着头,声音一点一点从紧抿的唇间挤出来,一个字一个字的,“害我……害我……” 我连喜欢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不,因该是自己天真无知地认定,认错了人。 “我一直以为……是埃里奥特……” “这样不好吗?” 老人安寂地微笑起来,阳台外月光隐隐镀到他苍老细纹的眼角。 “菲特,我已经老了。” 一句称唤,少女身子生生一颤,红了眼眶。 “不是的……” “埃利奥特是个好孩子,而且,他很年轻。” “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她低喊,泪落了下来,“我只想要见到你而已!” 声落了就沉默了,老人没说话,只留少女僵着身体站着,细瘦的肩膀压抑地微颤。 “菲特,我很高兴,”许久之后,老人再次开口,声音温柔而平静,“因为我,你停在原地,但是,已经不用了……过来。” 少女缓缓靠过去,来到床边,手扶着床跪下去。 老人艰难无声地转过头,目光落向她。 她看见的是张异常苍老的脸,月色的黑夜里,干枯头发是荒芜的白,但那双眸子,她认得的。 已经浑浊了的蓝色眼睛,里面流露出了温柔的,温暖的,安静的光,甚至比多年前多了一份宁和慈祥,她认得这双眼睛,若那么多年前一样的,熟悉的眼睛,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认错的的。 可她为什么就认错了呢。 她终于哭出声来。 “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伏在床前呜咽。 无论如何,还是找到了。 但是,太晚了。 老人用了力气去伸手,枯树一般的手掌伸向她的小脑袋,又在看见自己衰老手臂的瞬间微微停了下来,准备收回,少女却蓦地抬脸,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双手护着,脸颊轻轻摩擦他干裂的掌心。 老人轻微一怔,停了停。 “菲特,不用再为我停留了。”他缓缓笑了,“你已经长大了,变得很漂亮了呢。”可他已经老了。 她流着泪摇头。 “你喜欢那个青年吧,加里弗雷德。” 她泪眼模糊地看着他,最终还是闭上眼,一串泪儿滚下来。 “他不喜欢我……” “傻姑娘,你又不知道他为你付出了多少,”老人摸摸她的头,“还是那么爱哭,笑一笑吧,女孩子笑起来是最好看的。” 她听得这话语鼻子一抽,老人声音嘶哑的,语气和字句却是在她心的记忆里又深深重烙了一遍,与曾经的画面重合,眼泪流得越发地厉害。 “菲特,笑一笑,”老人轻轻叹息,嘴角仍是温柔,“我想看。” 菲特觉得自己胸口被什么狠狠撞过一般,难受得全身每个细胞都在瑟瑟发抖,这么深的夜色,这么柔的月亮,她擦干眼泪,吸吸鼻子,然后一个深呼吸,用尽了大半力气,对着老人露出了笑颜,弯弯的眸儿弯弯的唇,若娇媚清丽的花瓣层层叠叠婉妍打开,喷吐露珠芬芳,最美永恒的月光在她身后褪去了颜色。 老人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恍惚的模样,还是笑着的,声音一点一点微弱下去,“好美呢。” “詹姆……” “我有东西,你帮我拿出来好不好,”老人说,目光投向她身后,“阳台旁的柜子里,倒数第二格抽屉……” 她连忙起身,松开了他的手,老人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不可察觉的颤,指向房间那个位置,“……看到了吗?” 她点点头,走向柜子,蹲下来去翻找。 国王望着那个娇小的背影,银发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流泻着光。 他一直一直望着她,安静的,柔柔的。 然后,蓝色眼睛里本就微弱的光,一点一点消失。 他缓缓闭上眼,停在空中的手垂了下去,垂在床沿。 菲特找了一会儿,在最下面垫底的木板下找到了一块白布包着的板子,拉出来时还有些大,长方形的大板,应该是木头做的,布上都是灰,年代应该久远了。 “詹姆,是不是这个呀?” 少女回头,望向大床上毫无声息的老人。 “詹姆?” 她提着木板慢慢靠过去,来到床前。 “……詹姆――?” 夜深,风轻轻拂过,似柔软的手,少女手间木板上覆盖的白布缓缓无声落下。 色彩在时光中经不起剥离,涂抹的却是当年最美的年华。 画中的银发小女孩,在郊外树下巧笑倩兮,大大的莲花一般的眼睛,肌肤雪白的,懵懵懂懂又笑容灿烂。 那么多年前。 金发小男孩穿着背带裤气喘吁吁跑出城外,这次偷翻宫墙被国王军队长给发现了,死得惨,回宫肯定要被父王骂。 哎哎,算了不管了,先玩了再说。 他跑到树下,外面阳光正好,金色光芒暖暖烘着他红润的小脸颊,他停了下来。 女孩子坐在树下,不远不近,眼神盼望又是紧张,直到望见了他,花朵般的容颜因喜悦而绽放。 “你终于来了啊!” 莲花的眸子,雪白的肌肤,她对他露出灿烂的微笑。 画面被隽永地定格在这里,尘封在王宫的某个角落中,长长久久。 “我等你好久了呢。” 皇历七四六年十一月初,克莱什帝国国王詹姆十世因病逝世,享年七十四岁,葬于皇家园陵。 在后世的记载中,詹姆十世二十一岁即位,在位五十三年间成绩显著,在军事、政治、文化等方面统一全大陆,并使大陆经济繁荣发展得到稳定,被历史学家称为克莱什开始以来最贤明的君主,并在其一百二十五年后,詹姆十三世将其追封为“万民王”。 菲特立于悬崖边上,天边山峦间蓦然迸乍的一抹金橙色光芒,黎明的阳光逐散暗夜的阴霾,笼罩在这片陷入悲恸的城市上方。 报丧的钟声,一下一下,敲打着,回荡在天际。 人们穿上黑衣,白花和冥纸在街道上飘散,他们聚在一起,抱着老国王的遗像,低低压抑哭泣。帝都圣教堂里外挤满前来祷告的子民,手捧经书,双目含泪,祈求国王的灵魂能够飞向安息之地。 菲特低头望着脚下的城市,高处山间风拂动她鬓前的发丝和飞扬的黑色裙角。 她站着,站了许久,直到头顶的阳光照得视线模糊,才轻轻转身,决然地,往回走去。 雅兰一身黑衣,目及之所处的山崖边,少女渐渐向他靠过来,越来越近。 熟悉男子的气息使她抬头,面前的男子有着英俊的五官,山风抖动他的黑呢大衣,眸子玉泽清清,注视她。 她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从他身侧走过。 34、Chapter 33 “呼,这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 夜里教堂走廊中,约瑟夫?布兰顿哈出一口白气,紧了紧身上的大衣,长途跋涉的旅行使他提不起力气。 不管怎么说还是到了,大陆的东北地区的教团支部,上级竟然在国王逝去哀悼日这种微妙的时间派自己来到这种小地方巡查犯人,不禁让自己对帝都如今的局势越发紧张起来。 只要不引起腥风血雨就好,这种时候血族那边不可能没有行动的,雅兰家的小公主看来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布兰顿神官吗?” 走廊前方的大门开出了一条缝,一名穿蓝袍神职人员面无表情地乘着烛台出现在面前,面目清秀,个子比一般男人要瘦小一些,一小簇火光在冷夜里格外显眼。 “啊啊,是的。”赶紧立定站好。 “那么,神官这边请。”神职人员侧身让开了一条路,脸仍是木的。 “这么说起来,神情视察和犯人异常的报告是你们自己上交的?” 一路寂静,地砖上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 真是个安静的教堂,规模还是有的,从建筑上来看也是很有一段历史了的。 从压了密件纹章的资料上得知是个暗里专门关押妖魔和异端分子的地方,想想还是挺吃惊的,从事神职这么久教团的阴面约瑟夫真的没知晓多少。 因此这教堂看起来才阴森森的吗? “是,因为犯人出了些问题。” 对方静静回答,停下,面前时一整面白玉神浮雕的墙,雕刻精美而历史悠久,他伸手,掌心竖直面对墙壁,白光一闪,一道通往地下的暗黑旋转楼梯出现在面前。 约瑟夫有些怔,这技术,似乎是古老年代以前传下来的。 “这里可直达最底层,请。” “啊啊,好的。” 神官随着蓝袍人顺着楼梯蜿蜒而下,除了他手中的烛光,其它皆为昏暗漆黑,约瑟夫看了看两边的墙壁,上面隐约可见雕刻着古老亘远的咒文,一排一排,还有腐烂在石砖里的符纸,镇妖避邪,驱魔结界,都是在古经书里才寻觅得出的,那些暗纹字母,黑漆漆中仿佛一只只夜兽的眸,尘封里阴寒寒地散着光。 最下层到底关着什么? 虽然说是加密任务,但大祭司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凝重的样子。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蓝袍领路人忽而悠悠地唱起了歌,歌声很轻,也只像哼着的调调,在这暗道里格外突兀诡异。 约瑟夫听着听着就不对劲了。 这首曲子……他听过。 “……哎……?” 他愣了愣,领路人一拐,到达了楼梯尽头。 平整甬道墙壁两边灯台一次亮起火盏,他的视线中,一道一道结界浮光流转,织成变幻绚彩的力量。 “祈圣天二十八界?!” 他不禁低呼出声。 “不愧是帝都来的使者,果真博学。”领路蓝袍人笑了笑,执着烛向前走去,一道一道穿过光之墙,穿过最后一道时,他回头看看一头雾水的约瑟夫,“你的灵魂果然归附于神灵,这般纯净。” “……什么?” “若是对这牢里的物儿有半分歪念,”领路人他声音悠悠,“你早已被劈为齑粉。” 约瑟夫不禁打了个寒噤。 “这就是的,”他回过头望向面前被浓墨浸没的牢房,牢杆上咒文烫金,密密麻麻,“这位在这儿睡了三百多年,不知为何最近醒了。” 约瑟夫一口气没缓过来,面前这个人刚才好像说了一句让人毛骨悚然的事,亦或者,一个教团的秘密。他提着胆儿缓缓靠过去,甬道里浮光攒动,却透不进这牢里半分,仿佛有谁在静静喷涂着黑暗。 蓝袍人又哼起了刚才那首歌,轻缈地回荡在这地下空间中,分明的寂静中,咕啦啦,约瑟夫听见了异样的声音。 咕啦啦。 锁链拖动的冰冷声响。 清晰地,从牢房里传来,从黑暗里传来。 咕啦啦。 约瑟夫头皮发麻,他突然觉得一冷。 “很有名的,在帝都,不知神官大人听过没,”蓝袍人停下了轻唱,目光穿过牢房望进去,“――魔女与夜莺的黄昏之歌。” 约瑟夫突然一震,睁大了眼睛,似乎看见了牢里的物事,迅速变了表情,连着后退了两步。 蓝袍人望着牢里,慢慢说。 “早上好,王子殿下。” 同一时间,帝都大教堂。 顶级接待室是堪比王宫的金碧辉煌,雕刻着天使与圣女的镀金半身塑像镶嵌在四个墙角下。 共十二人坐得檀木大沙发上,黑发黑发的年轻公爵闲适翘腿坐着,低头静静看着膝盖上烫金边的合同文件。 他的对面,坐着最高教堂代理人执行祭司,身旁个方位男女神职人员候着。 房间里流动着沉默难言的气息。 末了,雅兰执笔,利落地签了字。 他身后立着的恩泽倒抽口气,胸口被撞了似的,表情变幻莫测,似乎早已知晓这结果的同时又想回避,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男人手中递出的合同直辣辣刺着他的眼睛。 对面的大祭司露出了笑容。 “加里弗雷德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慷慨宽容呢。” “祭司大人言重了。”雅兰职业微笑。 “这最后一份签约真令人可惜啊,明明想继续合作,”祭司站起来,“在下会信守承诺,抹灭一切那位血族公主于帝都的存在,教团对其不会干涉任何。” “多谢。” “哪里,还得感谢加里弗雷德大人在经济和政治上的扶持资助,在这危险的当儿,教团几乎是欠了大人一个恩情呢。” 恩泽紧紧抿着唇,忍着不发一言,他们话说得道貌岸然,风轻云淡,背地里多少龌龊之事都让雅兰大人收摊子,虽然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特别的大事,但身为下属的自己还是不舒服。 况且,还一笔一笔地向加里弗雷德家族要钱,数目惊人。 雅兰还真的就让他们为所欲为了。 “祭司大人所需之物,明儿晚会送到,”雅兰也起身,提着手杖微笑,“无事的话,在下便告辞了。” 祭司一笑,因为签成了合同而格外满足,“我倒是一直想问,那血族公主是与大人定了何等协议,用了什么条件,让大人这般护着她?这可不像一直以来‘风隼’将军的作风啊。” 说这话时,青年已经戴上黑礼帽转过身,听到后他身形微微一顿,回眸只是微笑。 “她想见到谁,仅此而已。” 雅兰回宅子里时,迎接他的女佣表情有莫名地担忧。 他心下了然,只是淡淡道,“还没出房?” 女佣点点头,有些为难地开口,“都第四天了,送进去的饭菜……一点没动。” 对方没说话了,脸上没多大表情,那压抑的气息还是隐隐散了出来,多少年了主人这样还是少见,她缩了缩,愣是忍住了后面想说的话。 她就坐在床上,看着桌上摆着的油画,一直坐着,没动过。 雅兰放下东西直接上了楼。 房间昏暗,弥漫着一股禁闭多日的陈腐气息,摆设一如往前,少女窝在床上,抱膝银发流泻,背着他,望着油画的方向。 安安静静,毫无声息。 阴影里油画色彩模糊,只不过画中的小女孩笑容灿烂得灵动地流出来一般。 他先是在门口站了半晌,然后带上门,极快地向桌子走去。 她呆呆的肩膀一动。 他拿起油画的一瞬间,她的目光闪烁,仿佛一直仰望的星辰被人摘走,像个小女孩般无措又茫然。 “你干什么――”她神经质低呼,声音是哑的,起身阻止他,刚站起来就跌坐下去,没有力气。 “反应还挺快,嗯?”他淡淡笑一声,只是因为他碰了她心爱的油画,她就这样,他若是把这画摔了扔了,她是不是会杀了他?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脆弱惊惧又透了一丝戒备敌意。 他心里寒凉,仍只是垂头,把随手带来的工具搁在桌上,摆开,一看竟是装裱工具。 他利落快速地除尘上膜,用红心实木框和薄琉璃将油画包装好了。 “画这样晾着,易掉色风化。” 他淡淡说着,把画递给她。 她呆了好久才接住,眼神有点木,将它缓缓搂进怀里。雅兰挪开了目光,扫向了桌上冷掉的饭菜。 片刻之后他说:“你还准备待多久?” 她没动。 “他找到了见到了,我约定也完成了。”他解了衬衣领口的扣子,慢慢说: “你可以走了。” 少女似乎花了漫长的时间,才理解了男人话中的意思。 她抬头的动作,像是被线提起来的木偶,雅兰见到的是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白白的,瘦了许多,显得眼神越发的大,也越加空洞无神,小身子几乎要陷进衣服里了。 他就见不得她憔悴的样子。 半晌,少女抱紧了怀中的画,仿佛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了,轻轻问:“你这是在赶我走吗?” 他戒烟长久,此时却想啐上一口来压下涌上来的一切。 “是。” 恩泽站在门外,他几乎都听不下去了。 她一直都不知道,他在帝都走的每一步,都是雅兰拿代价去换的。 现在想来也可笑,她怎么可能不被教团察觉,不被猎人协会察觉,不被帝都里众多黑暗爪牙察觉。 血族公主,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她随时可能尸骨无坟,人界待她而言是最苦难的地狱,他不久前才知雅兰从最初起便为她剖了一方清土,为了顺迎她儿时对人界美满温暖得希冀幻想。 亦或者是,为了她去寻找幼时爱恋的男孩。 现在国王已逝,朝代皇族变幻,大祭司也说过。 他很难再护她了。 所以,就得让她走吗? 恩泽不明白。 雅兰开门离开时,恩泽望了一眼房内,少女抱着画,深深埋着头,蜷缩在一起,小小的一团。 看得太清太远,会很辛苦的吧。 35、Chapter 34 恩泽没有想到局势这么快就发生了变化。 翌日一早,雅兰便被中央厅紧急召去开军事会议,血族那边的纷争迫在眉睫。国王已逝王位暂且空着,许多势力觊觎分杯羹,这种情况下教团那边出了变故。 王室血统本身对大陆具有镇压及守护净化的作用,如今四处异变,新任国王若不尽快上台进行祭祀,不知哪天会闹出成批妖魔鬼怪来。 这个当儿时,教团那边的代表道:“他醒了。” 中央厅会议堂里蓦地起伏一小阵骚动。 雅兰轻轻抬眸,无波无痕。 “这并不是吾辈所能控制之事,教团以用尽权力镇压他三百年之久。” 作为国王军队代表的埃利奥特和立于身后作为皇家骑士团副首领的赫伦不发一言。 当天下午回来时已经置备出发的行程物件了,这次路程有些远,雅兰也只穿了普通男子的衣服,白衬衣外是双排银扣的黑呢大衣,下面一双黑皮马靴,恩泽随雅兰出发时,看见赫伦牵着马车候在大宅门门口,不禁微微吃惊。 自从尤利金伯爵事件以后,他无论是工作还是出行,都极少再见到赫伦大人了。 赫伦穿着深咖色厚斗篷披风,帽子盖住了他茶色的眸,天气阴冷,寒风掠过时偶尔可见他拂动的短短发梢。 雅兰淡淡望着他,然后走过去,赫伦捋下帽子,露出坚毅沉默的一张脸,雅兰冲他笑笑,他便俯首行礼,腰间的佩剑响出喀啦的声音。 “走吧。” “――等等!” 恩泽首先回头,声音的主人站在门口,直直望过来。 “……菲特小姐?”他吃了一惊,她这是什么打扮? 少女银白长发束成高高马尾,身上竟然是大陆里旅行少年惯有的装束,恩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模样,真像半年前他们第一次在地牢里见到她时男扮女装的样子,英气又灵秀的。 菲特笔直走到雅兰面前,仰起粉黛未施的小脸,“我知道你们要去哪,请带我走。” “菲特小姐?”喊出来的是恩泽,有些不可置信。 她看了他一眼,又对上雅兰没有任何感情掺在里面的目光,一字一顿道:“让我跟你们一起去。” “哦?”雅兰歪头挽起嘴角,耸耸肩,“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之至呢,公主殿下?” 分明的嘲讽,她握紧拳,竟然对他露出了笑容,依旧是绝色的艳丽,恩泽一时看得有些有些呆。 雅兰不动声色盯紧她。 “我不会是累赘的,我应该是很有用,”她将手掌按向自己胸口笑着,“我是纯血种,最次的情况下,把我再卖一次,你办事会顺利很多,身体也好,血统也好,头衔也好……” 她说到一半没再说下去,面前男人的眼眸见见幽深暗沉,有什么在最深处翻滚,她没看懂,只觉得他的气息冻得她周身一阵阵泛冷,勉强保持笑容,“而且你这次的目标是一个血族?无论如何我都是可以起到作用的。” 恩泽也被雅兰的气息吓到了,抽了一口气,被血族公主一席话震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她这是在演哪出?受刺激还是怎么着,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还有把自己再卖一次什么的…… 她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根本不知道雅兰大人他…… 雅兰先是注视她,后将手杖转了个圈咔地拄在地上,似笑非笑的,眸子眯得细长。 天空是灰白色预示着冬季的即将到来,将帝都笼上一层寒风刀削似的冷清色调,她的银发白练般飘动。 “唷,初恋情人死了,才想起别人的好了?”如同最初相见时的轻佻散漫,“我是不是应该感恩戴德受宠若惊?” 菲特闭了闭眼,胸口起伏不定,疼得全身没有力气。 “不是,你帮了我许多,我想报答你。” **** 加里弗雷德宅邸卧室。 “莉露。” “在。” 女骑士无声于阴暗角落走出显形,单膝跪地。 少女脱下裙子,将摊在床上的少年衬衣拾起套上,一颗一颗扣扣子,然后是长裤,然后是长靴。 她抓起桌上装裱得干净大气的油画递给她,“把它带回血族。” “殿下……?” “现在就去,”少女系好皮带,固定住短剑和枪套,走到镜子下将长发束成马尾,“我不会有事的,你把它送回去。” “……是。”女骑士颔首。 少女回头,灵秀精致的五官,男装穿得英气漂亮,瘦瘦的四肢和细长的腰身扎在衣服里,简练清爽,她冲她笑一笑,“那拜托了,还有,谢谢你帮我弄来这套衣服。” 她望向窗外,下午了,雅兰也快回来了。 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她自顾自笑笑,在女骑士消失了踪迹时套上了斗篷,遮了小半张脸。 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雅兰? 恩泽因为要负责在帝都里调查,非常不情愿地留下了,临走前在赫伦面前立定站直,“请保护好雅兰大人。” 后者似乎习以为常,象征性点点头,往头上绕马的缰绳。 恩泽现在想来这事都觉得担心,大陆东北部的教团支部似乎不单纯是个教堂,里面从古到今还关着其它东西,他想着想着就叹口气,仰头看看这糟糕的冷天气,一边在街道上走,一边抽出雅兰吩咐他收集情报的纸条看。 “……哈?!” 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把内容重读了一遍。 “找到编剧……?” 越往东北行进天气越发寒冷,乍眼望去都能见得草地上结了霜,天空乌灰的长云层流动着,沉仄仄几乎要压下来一般,再往目的地行进一些时,不知不觉已经开始落雪。 菲特睡醒时窗外山脉平原已经是成片亮惨惨的白,细细的雪花星子簌簌往玻璃上扑,融化成水渍。 马车是帝都工厂里的新款,封闭性好,还加了暖炉,她搓了搓冻红的手,赫伦在驾车,车厢里就她和他,后者坐在她对面,撑着下巴望窗外,侧脸的轮廓很好看,黑黑的短发和睫毛,眸子深邃绿,映着窗外雪景静得似夜里的狼。 他望过来时她赶紧偏过脑袋,把小脸塞进斗篷衣领里。 车程行得快一半时,莫名地遭到劫匪,大雪天的,不怕冷浩浩荡荡一大群。 领头的是个刀疤男,眯眼一看,那个马夫暂且不说,车里那个瘦瘦小小的少年和那斯文得不得了的青年一瞧便知是弱不禁风的主,特别是那白脸青年,一笑气质全出来了,肯定是个娇生惯养的有钱人。 二话不说,搜。 赫伦见那气势汹汹的样,丢出一串“……”似乎觉得作者这是在浪费他的表情。 “赫伦,杀生不好。”雅兰这时候净装好人,瞥了一眼菲特,“你去。” “……” “你不是说你很有用么。” 她二话不说立即下车。 一边向劫匪们靠去一边想,他这是看她笑话么? 雪不大,但风特别冷,呼啦啦刮下她的帽子,那张漂亮的脸根本就藏不住性别。 “唷,原来是个娘们儿,”男人们嗤笑,“好好的不穿姑娘家的衣裙儿作甚,那两个人派你来伺候爷们?” “因为比较轻便,毕竟是出远门,”她竟然还能流利作答,扑哧扑哧雪下踩着脚印,靠过去,红莲的瞳色随着她瞬间的动作流溢出鲜血一般的光。 她三下五除二解决大半的人,几乎都是狠狠击中□□一招制胜。 赫伦雅兰:“……” 简直是男人终极杀手。 解决得差不多时,她有些恍惚,心在砰嗵砰嗵响,耳边因风声而略微模糊朦胧,那些男人的颈动脉血管分布她看得特别清楚,看得喉咙和心口都是痒痒的。 想来有段时间没吸食人血了。 她花了好大的力气忍下去。 穿裙子有什么用? 女孩穿裙子就是为了好看,小时候母亲常说女孩子家穿裙子是最好看的了,飘逸又甜美的,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她是吸血鬼,还是杀掉他父母兄弟的一样是纯血种。 她穿再好看的裙子他也不会多看一眼,与其这样还不如把自己埋起来,别让他看见就好了,她还可以偷偷地看他。 一晃神,挥出的拳被对方闪开了,她一怔,紧接着对方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一个右勾拳直朝她脸砸过来―― 嚓。 银光凛凛,从马车射来贯穿了男人的腹部,中长的腰剑,剑柄直没入肉里由背后贯出,男人一声呜咽松开了她。 她缓回来,迅速抽身将剩余几个撂倒,寒风把她的下巴冻得没有知觉,因为动作她微喘着气,扫了一眼地上歪七竖八捂着□□的汉子们,还有那唯一在雪地里淌开了血污的尸体,痉挛后已经不动了,她眸光暗了暗,走过去把中袖□□用衣裳拭干净了然后折回马车。 “……谢谢你。”她把剑呈给赫伦,她记得这是赫伦经常佩戴的剑。 赫伦面无表情看着她,然后收了剑。 她用袖子擦擦额头,身体热乎乎的,把自己衣服理了一下,理完了才觉得没必要,他又不会在意,重新用斗篷围住脸上车,安安静静缩在一边坐好,头有些晕,但是没有在意。 赫伦先是驾车绕过地上的人们,然后在马蹄声中向后略侧过头,透过车镜睨着雅兰的后脑勺,一只手搁在剑鞘上,刚才那男人瞬息抽出时他当真没感觉到。 这位大人有多久没用过这般的速度了? “不是说不杀生么?”赫伦说。 青年望着窗外连绵的雪景,没应声。 36、Chapter 35 夜里的时候到达了中转的小镇。 “两间房。” 订客房时,赫伦对老板这般如是说。 菲特半天没反应过来,“……哎?” 不是有三个人吗? 想着是两个男人一个房,她当时也没阻止,可收拾行李进房间时愣是发现了不对劲,赫伦非常镇定地,自然而然地走到单人房前,掏出钥匙,打开,进去,再关上。 “……哎?!” 意识到事实时,一张小脸先是通红,然后渐渐苍白,她不禁望向身旁的男人,他一边开门一边低头对她挽出一个笑容,“怎么了?” “……没。” 这是为什么,她没敢提。 雅兰也没说。 洗澡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紧张到不行了,心里七上八下的,洗完后迅速钻进被窝里装尸体。 “菲特。” “嗯……嗯?”她拿被子捂着脸,只留一双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的,雅兰看得心中想笑,丢给她一条干毛巾,“把头发擦干。” 说完就进浴室了,她呆在床上,脸红红的。 雅兰与她同一间房自然是有原因的。 晚上见她睡得迷迷糊糊的,一翻身,被子就卷到一边了,那双玉似的长腿折叠着暴露在寒冷空气中。 果然。 他下床去给她捻被子,理好,她哼了一声,又翻了过来,身体朝上,胸前衬衣扣子开了几颗,黑暗中酥软软半露着一片雪白,少女香气从衣领间蹿了出来,他又无奈去给她把扣子扣好。 回床上没多久,她又把被子踢了。 雅兰从在帝都里住时就发现她有踢被子的毛病,一般都是自己捻,有事在外不回来一定会嘱咐女佣,好端端的公主殿下不知哪里撩来的坏习惯。他去弄的时候,意外察觉她身子有些烫。 对于吸血鬼而言,已经是很烫的了。 他去拨她的脸,少女呼吸有些急促,脸颊也是热热的,睫毛轻颤,模样可怜兮兮的,一见便知是发烧。 ……血族也会发烧? 他打电话来叫柜台送发烧药,送药过来的是这里的老板娘,一见她吓了一跳,“呀,这姑娘好生漂亮,小哥你真是好福气。” 他没应答。 老板娘见这一对好看的男女,中年妇女心性起,自告奋勇给她瞅瞅,瞧瞧摸摸,回头猛瞪雅兰一眼,“你怎么不好生护着她?!” 公爵大人人生二十多年,难得噤声,什么情绪都往胃里咽。 “她体虚有段时间了,最近着了凉,估摸是不适应这儿的天气。”说得老板娘自己心疼得紧,自己没闺女,看这么娇弱好看的姑娘家就喜欢,像自己孩子似的,“你说,你最近是不是给她什么气受了,看这情绪压抑的,小脸都皱了。” 雅兰继续不知道如何反驳,老板娘鄙视剜他一眼,等青年谢她了才袅袅出了房。 夜里风极大,震得窗柩呼啦啦响。 就不知人类的发烧药对血族有没有效果了,少女在床上蜷成一小团,气有些喘不过来,他开了盏小灯,灯光昏黄,她颊上的绯色晕红晕红的。 他冲了药,坐在床边去轻摇她的肩,“菲特,起来。” “……” “菲特。” “……” 他没办法,把她抱起来搁在自己怀里。 她又轻了,身子又软又烫的。 “菲特,”他俯头,气息拂着她的唇瓣和鼻尖,“醒一醒。” “……嗯……” 她睫毛动了动,他把药碗挪到她唇边,“把药喝了。” “……唔……” 少女呼吸细细碎碎地不稳,他放软了声音,“乖,喝药。” 她抿了几口便偏过头去,迷迷糊糊的,“不要,好苦。” 药汁他先前尝了一口的,为了试温度,的确不是爱吃甜的小姑娘能够忍受的程度,“乖,不苦。” “……呜。” 翻来覆去地折腾,菲特估计烧得晕了,没醒过来,哼哼叽叽被雅兰哄着又吞了几口,这才有了反应。 “你骗人,明明苦你还说不苦……” 眼睛没睁开,脸已经皱了,一副婴儿般娇滴滴要哭的模样,她不知不觉把脸蹭进他怀里,让这个怀抱更深,更让她好好地眷念。 “呜呜,你总是骗我,雅兰你个大骗子……” 雅兰无奈,怀中的女孩儿明显是撒娇,与白天里那躲躲闪闪什么话都往心里咽的女扮男装小少年大不一样。只好得轻轻抚她的肩,撩开她的发,“好好,我是大骗子。” 她半天又没回声,身子依旧很烫,过了会儿,细白的手指抓上他的胸襟,她在他怀里坐起来,雅兰支着她没让她软下去,她便环住他的脖子,慢慢地,无意识地蹭上去,“唔……好难受……” “乖,把药喝了。”他本来还想说的,后面的字句全在她唇贴上他脖侧的瞬间止住了,少女柔软的唇含住他颈动脉上层的表皮肌肤。 客房里昏暗昏暗的,那台灯上一朵光晕蜡似的抹出两人依偎的轮廓。 远远看去,的确是依偎着的。 雅兰抱着她,静静平视前方,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少女尖锐的獠牙在他脖子上刮蹭,她微浓的呼吸似夜里饥渴餍食猎物的肉食猛兽,一下一下地,他听得分明,也记得那种感觉。 微妙的,利器穿破血管,被吸食的感觉。 她却没有下口。 牙尖已经往下扎,她却僵住,片刻后浑身轻微一颤,仿佛是乍然的意识苏醒,她压抑住巨大的嗜血感和饥饿,一寸一寸退开。 “……不要……” 她推他的胸膛使自己与他的脖子分离,指甲鲜红,眸子也是鲜红,她咬住自己的唇让它渗出血,舔舐着来缓解汹涌不止的欲望。 不能这样子。 会被他认作怪物的。 会被他更加讨厌的。 “不要……” 古往今来,对于血族对鲜血的渴望都有这样的比喻。 如同一个箭在弦上的男人对□□的渴求。 菲特闭上眼,羞愧得几乎要哭出来了。 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就想要他的血呢,为什么要伤害他呢? 雅兰的鲜血那么甜那么香,这么近,她怎么可能闻不到,她想起死在她手上的人们,有很多都是被吸干的,她一直都特别害怕会就这么把雅兰给吸干了。 她咬唇,努力使自己与他分离。 不能这个样子。 可他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将她的压抑全部击溃了。 他把她脑袋按回他的颈窝,按实了,修长手指慢慢顺下她银白的发。 “没关系。” 他在她耳边呢喃,轻柔得好像羽毛沉淀在她的世界中一样。 “菲特,没有关系。” 她这次喝得不多,至少与上次比起来。 喝饱后她似乎彻底没意识了,哼了哼就软在自己身上了,雅兰将她安置在床上时探了探头,已经不烫了。 身子是暖的,已经不是火烧的温度。 见她恬静安稳地睡下,他才发觉吸血原来是有治愈功能的。 他又守了她一会儿,才去关灯。 抬眼望了望窗外,天色微明。 早上赫伦一见他就递给他一包药,“活血功效。” 雅兰:“……” 这厮讲话永远喜欢跳步骤。 “人类贵族的血本身具有魔力……”他站在走廊上,说话腾出白气,面前小镇景色雪汪汪一片,清晨里白得发亮,“何况大人是皇室血统支脉,气息易引来附近妖魔,大人应注意一些。” 雅兰没说话。 赫伦又站了一会儿,外面着实冷,目之所及处已经有人早起忙活了,烟儿从满雪的小屋里升上来,“大人应该与她讲清楚。” 他还是不说话。 “她是真的喜欢上你,”赫伦继续说,没看他,“你不是不知道,难得见你成现在这样。” 守一个女人一整晚,还能是什么。 “赫伦,若能说清楚,国王逝了她就该明白。”雅兰低头,闲淡地抽出一支烟叼了,赫伦伸手过来从他嘴里夹走,动作不轻不急的,他笑笑,没再取,把打火机丢过去。 人类与血族。她不懂,可他看得清,她不可以受伤。 “况且,她得回去结婚。” 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逃避的,不可忽略的事实。 她必须完整地回去才会有将来,待人类而言她便是罂粟妖媚的毒,不可以触碰。若是抛开理智去做些什么的话,终究是悲剧――如同戏剧里那般,如何哀婉凄绝也无法挽回。 “那你现在对她又算什么,留个念想,给她还是给你自己?”赫伦这才偏头瞥了他一眼,吸了一口烟,呼出来的混着白气灰蒙蒙一片,“那姑娘爱你爱得连自己都不要了。” 雅兰笑起来,眸里深深藏着寂凉的夜色,“赫伦,我如果还在那个位置,必定马上把你解雇。” 37、Chapter 36 再上车行程时,赫伦明了气氛明显地不一样了。 “谢,谢谢……” 菲特醒来后低头对雅兰说。 后者穿着黑呢大衣笔直地立着,低头看那银白的小脑袋,应了一声,挪开了目光。 马车不徐不急向目的地驶去,远离了大道和村落,越往深处驶人烟越发稀少,视野里是成片的雪松林和连绵的白色山脉。 车上菲特没有再缩到一角,她坐在雅兰对面,雅兰安安静静地看这次目标文件,她撑着下巴安安静静看他。 过了会儿,先开口的竟然是她。 “关在里面的是血族,是我叔叔。” 见对方不甚吃惊,继续道,“莉露告诉我的,詹姆去世的时候,以王室血统来支撑的大陆净化结界减弱,然后叔叔就醒了。” 女骑士从血族那边拿来的情报。 “叔叔的事是宫里的禁忌,到底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被关在人界,因为他犯了错是血族的耻辱,别人都这么告诉我的。”说到这她发了会呆,正因为这样,早期开始血族政府对人界通口的管制非常严格,却偏偏如此让她心生向往。 “我没有见过他,但听说叔叔在纯血种中也是个非常厉害的人,所以雅兰你……” 她这样跟过来,为了什么自己不清楚。 隐约觉得在人界最后的日子里能为他做些事,一点点也好。 男人抬眼看她,“你在担心谁?” “我……” “你认为,我去杀他的?”他笑笑,把文件放到一边。 其实她就是这样想的,她再不经事也明白人界关一只强大的苏醒了的纯血种无异于关押一枚炸弹,所以也是早点出除掉的好。 “他是你亲人,你不阻止我么?” 她一怔,嘴下的话脱口而出,“我没有这么想过……”除了她母亲,她当真未见过有哪位纯血种的死亡,潜意识里或许还是幼稚,觉得纯血种不会就这样死掉,她听莉露说完后第一反应是雅兰的安危。 她知道这轮不到她担心,可她就是哽着。 雅兰注视她,没有接下文,目光眺向窗外的雪景,一天一地的白,马车滚滚震动,“他的生死,需看情况。” “……哎……?” “他醒了,来找他的不止我们。” 当年屠城的狂暴血族苏醒,不知血族那边会如何呢。雅兰想想就觉得有趣。 毕竟他是当今血帝的亲弟弟。 况且,怀表魔法师情报透露,圣杯的下落,当今活着的知晓的只有他了。 吱―― 马车骤然一停,菲特因为惯性呀地叫了一声朝前一头栽去,男人去扶她时她就这样栽进他怀里。她懵懂仰起脸,蓦然发现与他的唇仅隔了毫厘之差。 阴影下她僵住了,男人的呼吸密密铺在她唇上,勾得她心怦咚怦咚地跳,抱住自己那种温度也是她喜欢的。雅兰唇形很漂亮那么近地横在她面前,有着对她而言几乎是诱惑的色泽,何况她也尝过,那样软软的,那样滚烫…… 如果她努力一点,如果她主动一点,只要轻轻地…… 其实只要一点点力气就好了,仰头,凑上去,一点点就足够,分秒之间她只忆起那个月夜里他吻下来时那缱绻的滋味。 两人维持这个姿势几秒,马车彻底刹住,雅兰便侧回头问赫伦:“怎么了?” 菲特呆呆的,低下头。 果然还是没用,在他面前她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那种味道已经成了奢望,只能在梦里回忆了。菲特想笑,最终没有笑出来。 赫伦双手握紧缰绳,纵目而望,表情凝重。菲特愣愣打开车窗望去,只见面前是雪山内一池大湖,风雪在湖面上方翻滚呼啸,白茫茫看不清任何。 雅兰眯眼望过去,风雪屏蔽的范围只局限于湖上,明显非自然之力所为,块块雪粒夹杂在风中,滋啦啦地响。 赫伦打开地图,这里自然是目的地了。 “怎么回事……?”菲特问过去。 “教团支部在湖心岛上,本应有桥。”毕竟中关押异端的地方,防备本应强些,建立在雪山天池湖心必定是有原因的,只不过这风雪诡异得紧,阻断一切外界事物,里面也许是发生了什么事的。 看来不是神职人员所布的原本结界。 菲特拿斗篷裹好自己,风大得好像随时把人吹翻一样,她抬头望过去,闭上眼感应。 “四只血族。” 说话的是雅兰。 “……哎?你怎么知道?”的确有血族气息,但动了高超的隐匿伎俩,按道理来说身为纯血种的自己才可以感知到。 雅兰笑了笑,没说话,她呆了呆,才想起他曾经的身份,血族与人类,战场上下来的男人,血族中闻名所知的风隼。 她还没想完时,雅兰将她一把拉开,那一瞬间一把青灰短剑嗖地钉在她脚下,凌厉无比。 她还没反应过去赫伦已瞬步到他们前面抽剑,噼里啪啦来回开从风雪中飞刺下来的十几支飞剑,接连不断挡开后,他屈下身子,反持剑柄执于冷冷盯视的眸前。 “请小心,雅兰大人。” 他眼睛锁住混沌的风雪道。 …… “……雅兰大人?” 他略偏过首,身后已空无一人,不远处马车马儿踢着蹄子,时而喘出粗气抖动着头部。 抬手,劈飞风雪龙卷风中飞来的一枝冷箭,他望过去,十二名蒙面黑衣卫若一缕缕黑烟般腾起,包围在他四周,渐渐显出形态,利刃在雪色下反着明晃晃的光。 赫伦面无表情,十二名对手先一动不动,后一瞬间,爆发般四面八方地劈来,杀气扑面,刀光湛湛凛冽。男人的瞳孔微微收缩,披风无风自动,脚下雪粒盘旋升起,一长一短腰间两把佩剑,出鞘见血,凝重的墨色剑气噼噼交戈在山间雪野之中。 一声狮吼,震在灰白广袤的天空上方。 *** 意识混混沌沌的。 “……唔。” 菲特花了些力气才从地上爬起来,头有些疼,天旋地转的,也不知怎么地,她揉揉眼睛去看面前的一切,片刻后,不禁睁大了眼。 “……哎?” 夜色里,两轮明月挂在黑沉沉的天空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身下的草地是湿润的,草尖儿在月光下泛着水亮的光,四周草团簇拥的蔷薇花丛,明媚的紫,娇艳的红,极致的色泽,夜色里争妍绽放,挤满视线。 ……花园? 她看着花园中的装饰和纯金围栏,青白花雕的喷泉,心口一阵无措,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血族皇宫的侧花园啊。 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她只记得……风雪中有暗器飞来,赫伦瞬步来护在他们面前,然后她就眼一黑,失去意识了。 她又坐在草坪上张望了一阵,知道被远处靠近的走动声吸引了注意。 “公主殿下,原来您在这儿,让我们好找。” 她抬头望去,四名王族女佣恭敬上前行礼。 “王后找您找得急,您快去见她罢。” 菲特怔然,心口突突地跳,有那么一刻她无法呼吸,脑袋嗡嗡的。 “……母后?” 一层一层穿过血族王宫大殿及走廊,金碧辉煌磅礴大气的建筑群令她感觉熟悉又陌生,她走过时,两侧的侍兵佣人齐齐鞠躬扣礼,“公主殿下。” 恭敬而礼慎。 高高拱形天顶上铺满繁复华美的画,一幅一幅,记录着血族千年以来的生息与光荣。女佣向两侧将寝宫大殿门缓缓推开,步入大厅再沿楼梯蜿蜒而上,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房间布局,金黄色调,高挑的妇人背对着大门立于雕花落地镜前,一身暗青银纹刺绣的袭地裙装,衬得她修长的脖子优雅雪白,酒红醇润色泽的长发高高盘起,发簪和双耳间缀饰血族名贵的珍珠和钻石,她轻轻一动,便闪耀出细碎璀璨的光芒。 妇人慢慢回头,细鼻润眉,雪肤红唇,如画的容颜,美得不可方物。 她柔柔冲呆立在门口的少女笑起来。 “菲特,怎的在外面玩得这般脏?” 那是从许久以前开始,一直思念的亲人。 声嘶力竭也无法挽回的人。 妇人身后的落地镜中,映出银发小女孩流泪的眼,六七岁的女童模样,洋装脏兮兮挂在身上。她哭叫着,眼泪崩落成连串的珠子,小身子投入母亲的怀抱。 穿过暴风雪的幕布后,里面一方空间,异常安静。 湖面上平平静静弥漫着浓郁的白雾,眼前一切见不真切,雅兰回首瞧了一眼风雪屏障,呼啦啦刮动得雪屑,溢不出任何声响。 他回过头,只身朝一望无际的镜湖深处走去,迷迷白雾,将一切朦胧得似真亦幻。 脚踩在水面上,漾起一圈一圈涟漪,轻轻散开,不过也只是波纹而已了,他从水面上走过,身后一串儿水纹荡荡。 彻天彻地的烟雾寂静中,“吧嗒”,响起水声。 在前方。 吧嗒,吧嗒,吧嗒。 雅兰抬眸,表情是淡的。 吧嗒,吧嗒,吧嗒,吧嗒。 前方的人影,摇摇晃晃,穿过层层雾霭,仿佛是云霞浸润而出,一点一点现了形。 面前的男人,有陌生而熟悉的面孔,健壮挺拔的身躯。蓝白相间的皇家骑士团制服。 “好久不见呢,雅兰团长。” 男人的身后,第二个,第三个人接连不断地出现,同样的佩剑,同样的蓝白制服,一个一个地,出现在他面前,将他围住。 雅兰静静注视他们。 “好久不见,威尔逊。” 然后他也笑了起来。 38、Chapter 37 “啊呀呀,这样算来,都有两年多了呢,”为首的男人耸耸肩,漫不经心笑着,“其实被埋在地底下,真的很难过呢!” “抱歉,辛苦了。” “想当初,觉得就那样战死也挺憋屈的,”被雅兰称为威尔逊的男人叹口气,“毕竟啊,倒头来我们只是政治沦陷的牺牲品而已嘛。” 说完,抬眼,直直看进雅兰的绿眸里,“其实啊,雅兰团长,你在害死你父母之后,还来害死你的兄弟,我们这些兄弟,真的很难过。” 他一边喃喃说着,一边拔出长刀,身旁的同为骑士团的人们也与他步调一致地,一模一样的姿势,拔出武器。 白雾中,阴森森冷寂。 “所以,麻烦雅兰团长您来陪伴我们好了,否则雅兰大人身边的人,会一个一个死去的呢,这是多么令人难过的事情啊,我们皇家骑士团怎么会让如此悲伤的事情发生呢,您说对不对?您一定十分清楚自己会带来不幸和灾难的吧?”男人绽放出一个大大的阳光笑容,眸光却越见寒冷。 “而且雅兰大人心爱的女孩,总有一天也会被您害死吧……”他摊摊手,“虽然是个令人不耻的吸血鬼,但会因您而受伤是事实罢?” 黑发公爵立于人群包围的中心,拄着手杖,没言语,只有瞳孔那么一瞬间的收缩,令男人捕捉到后嗤笑出声。 身旁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一个从白雾里走去,从过去走出,面无表情,一双双死灰的眼睛盯着他。 “我猜中了,你果真爱上她了对不对?你爱上她了!真是可笑啊――”为首的男人笑得全身发颤,一声一声地,雅兰淡漠的那张脸上隐约有苍凉的寂色,雾里朦胧,只等那男人笑完。 威尔逊捂住脸,咯咯笑声后,手拿下来,两行泪挂了下来。 “――我好伤心啊,雅兰大人。我好伤心啊,帝国的将军竟然爱上了吸血鬼,我好伤心啊――你害死了我们,终有一天你会害死所有人!” 纷乱的剑光,似爆开的炮竹,铺天盖地地劈了过来。 他生命中死去的人们,长辈晚辈,男的女的,哭叫着,愤怒着,向他扑去,眼前一张张是他熟悉的面孔,对方的嘶吼声中雅兰忆起曾经阳光下剑指圣天而誓,出生入死里血雨腥风。 刀剑峥嵘,杀气与人类仇恨怨念的眼重叠,他似乎被什么指引牵起,他抬起头。 在所有人的身后,那些人身后,很远很远的位置,隔着雾,他看见了自己的父母。 上任加里弗雷德家族家主。 他们安寂地走在一起,在很远的地方,身后是漫天白雾。 金发绿眸的男子和黑发黑瞳的女子。 他目光越过人群望着他们,他们也在望着他。 沉寂而内敛地,望着他,平静如水。 然后,他的母亲对他弯出一个笑容,白雾缥缈,她在对他笑,黑色的眼睛像上等的黑曜石细细碎碎泛着光,他的父亲――她身旁的男人搂住她的肩膀,望了他一眼。 一起转身离去。 朦胧中茫茫渐渐看不见。 雅兰垂下眸。 身影画卷失墨般消弭。 铛―― 一剑震开,雅兰跳到一边。 “哟,两年不见,身手利落得紧呢,”为首的男人舔着剑身的血,张扬地笑,“还是说,看到我们的脸,你下不了杀手?明明之前你可是足够残忍的呢!” 雅兰瞥了眼肩膀上的血痕,轻巧笑了笑。 “你不是威尔逊,”他直起身淡淡说,长剑一寸一寸从手杖里抽出,眼神不知望向哪里,“威尔逊的话,早已朝我大发雷霆了呢。” 将近二十五载人生,见了多少生死黑暗。 “你们说得不错,在下的确是罪无可恕的人类。” 他垂眸将长剑横在面前,一手持剑柄,一手手指轻轻抵住剑尖,三指压按,一个轻轻折断树枝的姿势。 “但是,在下并没有因此把性命赔付的打算。” 在洛灵斯顿的乡村僻静的小山坡上,面对着那片寂静的墓群,他答应他们了的。 保护好自己珍惜的东西,肩负他们的生命一起活下去。 那是他们的愿望。 手指轻撇剑身,银白长剑,“咔嘣”一声,破碎成刀片于空中,它们缓慢地于空气中浮动,下一个瞬间,沿着各自的轨道子弹一般凌厉飞溅而去。 眨眼之间血溅鸿刀。 他漠然扫了一下四处滚动的头颅,血在水面上浸没出了妖冶腥浓的颜色,雾气里他抬起剑柄,碎片从远方回旋而来,噌噌噌拼上剑身,终了他一甩剑花,月光般的弧中银白长剑笔直锋利,凛凛冷光完好若世上最精致的玉石雕刻。 雅兰冲脸色微变的男人温文尔雅地笑。 “威尔逊,咱们太久未曾过招了呢。” 结束也只是剑起剑落的事。 雅兰收了剑,水面上散乱的破碎肢体渐渐沉入水中,咕咚留下一串细小的气泡。 “威尔逊”死前惊骇的面孔被水的黑暗浸没掉,他静静凝视,末了,撩撩头发,四周白雾渐渐扭曲混沌,下一秒又逐渐淡漠清晰,一座屋宇的模样,模模糊糊出现在视线尽头的湖面上。 是座教堂的轮廓。 他提起手杖,不紧不慢地从水面上向教堂靠拢。 *** “怎的又不愿意睡了?” 夜的寝宫里,侍女静静退开,怡神的熏香冉冉飘起,血族王后一身华服,娇美妩媚的容颜上点着轻薄淡雅的妆,她坐在床前,细细抚摸床上躺着的银发小女孩的眉。 小女孩睁着红莲般的杏眸,小脸颊红红的,由人类年龄来算也只是个六七岁的孩童外表,她抓住妇人的手不愿松开。 “我不睡,我想再看看母后。” 妇人宠溺地笑开,“我的菲特不是天天都在看我么,今儿这是怎的了,从外面回来玩儿了一身脏,又哭又闹的。” 菲特摇摇头,近乎痴痴地小声说:“母后能抱抱我吗?” 妇人柔柔将她小身子抱坐在腿上,调了个让她舒服的姿势,让小女孩的脸蹭进她白皙的颈窝,女子玉指抚过她披下的发,安安稳稳地,一下一下梳着。 “母后……好温柔。” 王后笑,“菲特最近似乎又长高了呢,再长下去母后可就抱不住了呢。” 她小手环住母亲的脖子,“那我不要长大。” “傻孩子,”她拍拍小女孩,爱慰似的,“谁都会长大,菲特会长大,而且会长成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到时候真个血族的男性都会因为菲特的美丽而心动哦。” 她呆了呆,心里不知涌出了什么。 心动……么? “然后那个时候呢,菲特就会在里面找到一个自己喜爱的男孩子,你们就会在一起呢。” 她依旧埋在母亲怀里,“我不要和男生在一起,我要和母后在一起。” 王后叹口气,只得好好抱着她,眸底有掩饰不住的温柔神色。 “母后。” “嗯?” “我做了一个梦。”她想了想,闭上眼,“很可怕的梦。” “因此菲特才哭鼻子的吗?” 她脸红了红,“因为太可怕了嘛。” “……?” “我梦见母后……去世了。”说完她一阵瑟缩,“我跑到了人界,人界好像发生了灾祸,然后人类把这些全部归结于血族。那里有人追杀我,把我关起来,然后,然后……不停地伤害我,伤口很疼,好疼好疼,那时候我以为我要死了……还有个很胖的中年男人,家里有好多表,看起来好讨厌,他说因为我是血族,就想……就想……” “不用说了。”王后心疼地摸摸她的脑袋,“那只是梦而已。” “……” “早点睡吧,不要再想了,”王后把她放到床上,“不要再想人界的事情了,安心睡吧,母后会永远陪着菲特的。” 她心中一动,眨眨眼,“真的吗?” “真的哦……” 女人的声音远去了,她意识渐渐模糊。 “只要你永远留在这里……” 那是谁的记忆。 牢房里昏暗血腥,自己全身伤口在谁的鲜血下重生。 当时是谁,低软地唤她的名字。 fate。 他唤她。 fate。 是谁温柔沉敛地拥着她,让她失控地向他不知餍足地索求,吸食全身的血液,那是兽的行为。 到底是谁呢,有着英俊一张脸,明明轻浮又讨厌,却一直细细地照顾自己。 “你真的是太逊了。” 她猛地睁开眼。 窗外一片光明,十三四岁的小少年穿着白衬衣双手撑在床沿,斜着细长的眼睛睨着她。 “哥,哥哥?” 她呆住,不自觉抓着被子往后退。 “连你这丫头都讨厌人类的话,那这世界简直无聊得无可救药了。”他拽拽地翻了个白眼,银发扎在脑后,光芒下细碎得像铺满了碎钻,“你到底有没有记起来啊?一个小小的幻虚梦境就把你困住了,你对他的喜欢仅此而已了吗?” 她愣愣地看她的兄长,兄长叹口气,靠过来啪地一记爆栗。 “……呜,好痛!” “痛就该醒来了好吧?”同样血红的瞳中充满不屑鄙视,“曾经失去的和现在拥有的,你要哪一个?” “……哎?” “可不要犯傻,他至少还在你身边吧,”他叉起腰,嘴角扬起一抹邪邪的笑,是她所熟悉的,“可不要给我丢脸啊我亲爱的妹妹~” 曾经失去的与现在拥有的,你选哪一个? “不舒服?” 依旧是夜里,王后摸摸她的头。 她摇摇头,转头望向梳妆台,镜子里的小女孩穿着衣裙窝在大大的床铺上,活像一个洋娃娃。 她呆了很久,母后一直是这样的,一直一直晚上哄她入睡,一直陪着她。 “母后,我好想你。” 王后眨眨眼,“我的小菲特又是怎么了?” “我要走了。” 她抬眼再望去,母亲温静的双瞳中,映出自己少女的容颜,身上是男装和斗篷,马尾高高扎起。 王后深深凝望她半晌,末了,依旧是熟悉的笑意。 “与母后永远在一起不好么?” 菲特低下头。 “这个,不是现实。” 已经回不来了。 “母亲您,已经过世了啊……” 为了保护我。 而且,我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少女恍惚地挤出一个笑,“我正在努力。”她手指绞在一起,“我知道的,他不可能喜欢我,可这有什么关系呢,我至少可以努力地做一些事……他或许,或许在以后,会记得我一点点……” 自己快要结婚了,时间就那么从指尖滑过,很快地,就再也见不到了。 “可至少现在,他在我身边。” 再多一点点也好,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让她以后,可以支撑着回忆更久。 周身的一切,桌椅,床铺,地灯,那华美的金纹墙壁,整个寝宫,在她视野中扭曲,然后,啪啦啦裂成碎片,明晃晃飘向暗黑的虚无。 王后静静坐着,噙满温柔的笑意,那么温柔,她无力抵抗,终了她忍住哭泣的冲动,一字一顿地,认真地说:“能再次见到您,真是太好了啊,妈妈。” 一条细细的裂纹,爬上妇人的嘴角,若蜘蛛网,又如细腻润白瓷纹,密密散开。 “菲特,我很高兴。” 她的裙角翻飞地流逝在虚无里。 她碎裂被吞噬前还是笑着的。 “你终于长大了呢。” 无妄的星砂,四面八方流转淌进远方,暗黑的幕布被惨烈刺目的纯白光芒撕裂,场景幻影般洗练于她面前,若倦了时光的墨,尾蛇般浮泄,再回神时,身处一条长长的青砖甬道中,两侧墙壁火焰葱茏,寂静之中如进沉匿千年的坟墓。 她左右望了一眼。 回来了吗,这是哪里? “……雅兰?” 她叫了一声,火光跳跃,她的声音回响在很远的地方。 39、Chapter 38 “雅兰?” 是梦还是现实? 她拢了拢斗篷,向前方走去,阴冷气息若有似无逼仄地压得她胸口疼,走了一段拐弯,便见到了牢房。 看样子应是地牢。 一眼望去不禁地呼一声,又失态地掩住了嘴,眼睛睁得大大的。 面前地牢走廊地板和天顶上布满道道凌厉裂痕,一路曲折至尽头,斧劈的痕迹,符纸和咒页残片散落四周,不知是哪种凶残魔法所为,两具血族的尸体倒在地上,从气息判断似乎是刚死不久。 而令她真正吃惊的,是牢道一侧的偏牢。 里面的人脑袋靠在牢栏上,她一眼就可以看清,那人头发是罕有的红色。 “……约瑟夫神官?” 凭着模糊记忆,她迟疑靠过去,牢门前蹲下去拨开那人的脸,果然是经常出现在雅兰家里的年轻神官。 他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昏迷不醒,身上看不出有什么伤,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这就是教堂的地牢了,可她都不知道她怎么来到的这里。 准备先砸开牢门时,地牢走廊尽头传出了声音,是一声笑,清清冷冷的。 “这就是索斯拉的女儿?” 她心中一惊,不由自主抬头,昏黄灯火下牢房门开着,一旁立着个年轻人,乍一看恰似个少年,唇红齿白的,身上是教团花纹的蓝袍,竟是个神职人员,他双手环胸倚在牢栏上,脸上是冷冷的笑。 更令她吃惊的是他的话。 “你是谁,直称当今血帝名氏,好大的胆子。” 她站起来,皱起眉头。 “这是摆公主殿下的架子?”蓝袍人笑笑,上下将她一扫,“模样倒是过得去,只不过仅此而已了。” 她刚想开口,尽头少年身后的牢房里,有了动静,她这才好好注意那尽头最后的牢房,规模比其它的都大一些,栏杆上刻满咒文,符纸大半碎裂着,浓郁的黑暗浸在牢里化不开,她眯眸用属于纯血种的夜视力去看,也只能依稀辨个牢里囚犯的轮廓。 削瘦男人的轮廓,他坐在那里,四肢拴上烫金咒文的镣铐,衣衫褴褛,脸是低垂的,头发长长地遮住了眉眼,她见不清晰,只不过隐约觉得熟悉。 ……谁。 对方的气息,一丝一缕地飘了过来。 纯血种。 “……叔叔?” “幻虚梦境由你兄长插手才破了过来,怎么说也算是作弊吧,”蓝袍人瞟了一眼地上其中一具血族尸体,“这施术者死得有够冤的。” “等一下,你们――”她急急上前一步,一把飞剑噌地飞来钉于她脚下,断掉了她剩下的话,她看看埋在土地中剑身颤动的暗器,脸白了白。 “放肆,”蓝袍人冷冷收手,“索斯拉的血亲,休得靠近克林尔顿殿下。” “……” “阿染。” 牢里的长发男人出声,“退下。” “……大人?” “没有关系。”他的声音有点哑,仿佛是长年墙上蜷曲剥落的昏黄尘埃,却含着一丝……柔软。 菲特愣了愣,面前这个血族,似乎有些出乎意料。 三百年前被血族视为耻辱的王室,一夜屠城,无论如何也无法与面前这个说话沉寂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名为阿染的蓝袍少年踌躇了一下,看看男人,又看看菲特,才皱皱眉退到一边,眸子紧紧注视着少女的一举一动。 菲特缓缓上前,走到不远不近的位置。 “你是克林尔顿?克劳尔?阿尔维斯?德古拉?” 男人于阴影中轻轻笑着,交叠着腿,锁链冰凉滑响,“是。” 她咬咬唇,握紧拳,“有没有……有没有一个男人来过这里?看样子像个贵族,就,就是,这么高,”她比划了一下,“黑头发,绿眸子的男人。” 而且,很好看,这句话她没加。 一旁抱臂的阿染回答,说话轻悠悠的,“他还在路上,路上杂碎我放得多……你不要这个表情,那种程度他若是伤了就不是‘风隼’了。” 菲特吸了一口气,重新望回纯血种,想了想才开口。 “如果他过一会儿来了,除了危及到叔叔的性命的事情,他有什么要求都请满足他好吗?请不要为难他。”她特别想逃开男人望过来的目光,又拼命忍着,鼓着本就为数不多的勇气与他对视,“为此我、我什么都可以做。” 阿染哧地笑了。 “我是认真的,凭我的身份,我的血统……”她说,“我可以,为叔叔您做很多事。” 她私心地在称谓中加了叔叔这个词,这算不算打卑鄙的亲情牌?她默默地想。 “你吗?” 男人阴影中用沙哑的声音慢慢说,似乎在思忖。 “纯血种的力量倒是不错……” 她心里跳了跳。 “我要你的血,所有。你愿意吗?” 阿染听到后挑起了一根眉,牢里的男人有玩味的意味。 “他想要的无非是圣杯,亦或是……”又深深望了她一眼,菲特愣愣,不知他目光中的意思,“毕竟是个没多大政治欲望的男人……一生可能都得活在过去那太多的失去中。” “……?” “嘛,不过无所谓了。”他耸耸肩,“我可以满足他的愿望,条件是,你把自己献给我。” 少女站在原地没说话。 “献给克林尔顿殿下是你的荣幸,索斯拉的女儿。”阿染眯眼,“等大人夺回帝王之位,你也得把自己给他,全身的血,纯血种的力量,全部交付于王,这是早晚的事。” 菲特还是没说话,双拳一直握着,很久,末了无力地松开。手指蜷缩在一起,寂静的牢房中她盯着自己的脚尖,眼睛睁得大大的。 生命……吗? 在此之后,雅兰是不是不用再奔波了呢。 “……好。” 她说。 阿染挽出一个无声地笑容。 傻女人。 “你要说话算数,”她目光不知飘向哪里,有些虚渺了,声音却越来越安静,身体也没有再抖,整个人像沉在很深的黑湖里似的,“我知道圣杯,他一直在找。如果叔叔可以完成他的愿望……我、我可以的。”她闭闭眼,“雅兰事办完后,我就留在这里。只是这件事,请您千万不要告诉他。” 没有多大关系的。 她已经活了很久了,从那金发小少年到衰老的万民国王。 以后的时光里,她也只是嫁一个见过两次面的血族贵族。 到此为止的话,能够帮到雅兰的话…… 她有些想笑,只是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记住她。 他能记她什么呢,一个误错了时间,连自己喜欢的人都可以搞错的冒失女孩子,爱哭,什么都不会,娇生惯养,装腔作势,笨手笨脚,心口不一,还有所谓的,不知廉耻。 差劲得一塌糊涂,不被讨厌都不错了。 她伸手,单手结了几个印,掌心描朱砂般渗出一个鲜红的咒符。 贵族之间血誓联盟,最简单的印,最沉重的诺言。 她把掌心摊给他看。 “血誓在此,我答应你。” 其实不记得她也没关系。 他幸福就好了。 *** 牢房里空气凝滞得只剩暗黑的沉默。 蓝袍少年一瞬不瞬盯着她,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迟疑惊异又压抑的眼神。 她抿唇迎着他的目光。 末了,阴影里男人叹息。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他不珍惜你,自然会有人珍惜。” 厚重锁链呼啦啦的拖动声响,男人缓缓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牢外。 “克林尔顿殿下!”阿染低喊了一声,身体绷住,男人用手势示意,走了出来,所有牢栏上刻印咒文滋啦啦发红发亮,铁烙上一般,腾腾冒出白烟,他不为所动地走出牢门后站住,墙壁的火光模糊地打在他头顶。 高挑削瘦的男人,全身锁链,一种阴霾的气质深深攫住菲特的胸口,她后退了几步,那种强烈的违和感让她几乎无法呼吸,有什么在身体里疯狂呼啸,真相呼之欲出。 他抬起脸,昏暗下的火色光芒勾勒他清瘦的五官,露出了她熟悉的的笑。 “你果然和你母亲一样傻呢……小菲。” 她睁大眼睛,雷劈一般,大脑空白,钉在原地。 许久,才从唇中挤出不可置信的,微弱声音。 “……小魔……?” 帝都。 郊外旅店。 “啊呀呀,今天又有人来看你的表演,猛赚了一笔啊!”酒馆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和蔼的一张脸站在街头魔术师屋子的门前,向面前只穿着睡衣的魔术师递出钱袋,“这是今天的酬劳,以后还是多多指教了。” “嘛,不管怎样一直以来也是受大叔您的照顾的。”魔术师接过钱,瞧了瞧“哇,这么多?” “因为这里的孩子真的很喜欢你哦。”老板又看看他,咧嘴笑道,“话说你睡得真早啊,是我吵醒你了吧?不好意思。” 魔术师齐肩的长发遮住半张脸,他揉着眼睛,“刚刚休息而已。” “话说……”老板看看他的脸,歪头,“你的瞳色……?”和平常不大一样。 “嘛,因为比较罕见嘛,被这样关注总是怪怪的,所以一般戴了隐形眼镜。”顿了顿,又笑着解释道,“一种能放进眼睛里的软镜片,可以改变瞳色呢。” 老板恍然大悟,“对啊,不愧是魔术师哦!” 魔术师仍旧笑着的,慢慢放下了揉眼睛的手。 琉璃般鲜红的瞳孔在昏黄的灯光下静静闪烁着光芒。 40、Chapter 39 克莱什大陆东北地区,教团支部。 四周风雪呼啸,连绵的雪山在苍白的天空下白得耀眼。 十二具尸体搁在那儿,触目惊心的,好让赫伦视线有个聚焦点而不至于雪盲。 那十二个…… 其实也不能算是完整的十二个了。 由人类异化成的吸血鬼,被血族培养成木偶般毫无感情的死士。 赫伦拢拢斗篷,在雪地中哈出一口白气,才拍了拍身旁巨兽的背,“辛苦了。” 那是一只一人多高的黄金鬃狮,雄健的身躯和四肢,纯金的眼珠和金色毛发在白色中熠熠散着光,尾巴利剑一般摆动,脖子上那一圈厚茸茸的鬃毛随着风雪轻微浮动着。 它眨眨眼睛,温顺地蹭蹭赫伦裹在斗篷里的脸,若一只家猫,长长的舌头热热地伸出来舔干净它嘴边淋淋的血迹。 “下次听话,别吃血族,”赫伦又摸摸它,“对胃不好。” 狮子呼噜噜哼了一声。 他拍拍手,狮子不情愿地眯起眼,身体消散成飞絮,一团儿一团儿融成金色光晕揉进他身体里。 最后赫伦望了望远方,风雪屏障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一池铺就到视线尽头的雪山天池呈现在他眼前,平静深黑的湖中一方土地,教团建筑孤寂地立在那里,远远望去只是一片黑色的剪影,如同瀚海中孤零零的岛屿。 地牢最底层。 两侧火光幽寂,天花板和地面上道道刃风凌虐过的深深沟壑裂纹,交错相接。 “小魔……?” 菲特无法反应过来,眼前锁链拴着的高挑男人,和那街头魔术师一模一样的脸,那笑容也是她熟悉的。只不过眼睛是鲜血的颜色,皇室血族特有的标志。 “不会的……你不是小魔……”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后退,身子却钉在原地,“小魔还在帝都。” 男人笑着,眼神水似地平静,凝视她变了色的小脸,“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吗……对于纯血种,你还了解的太少。” 不仅仅是以肉体存在的生物。 “三百年里,我并未沉睡,”他的声音与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声音重叠,只不过更清澈一些,更年轻一些。他的身边,一名与他一模一样的身穿落魄礼服的魔术师黑烟般浮现,一模一样的表情,一模一样的声调,然后,魔术师看着她,对她露出一个笑容,缓缓走进男人的身体里与他重合,“我的一部分在这里,而另一部分,在旅行,全大陆的旅行。” 这个人类的世界。 她的世界。 百年的灵魂流浪。 “路上遇到你倒是预料之外呢,真的很像,傻气也好,模样也好……明明是那般不珍视你的人。”他笑着。 她撇过脸。 “你母亲那样不顾一切嫁给他……”他闭上眼,“最后只剩下你了呢。” 睁眼,目光明灭不清地投向她身后的幽深。 “阁下准备在那儿站到什么时候?” 菲特心里咯噔一响,她愣愣回头。 视线中,男人修长的身影缓缓从牢房门口甬道中的拐角出现,脸先是埋在火光死角的阴影里,随着他的靠近,五官轮廓一点一点明晰,深邃有力的线条,绿眸黑发。 她在短暂的惊愕后胸口一阵无力皱缩,四肢有些软,突然间就没了力气。 不要。 她不想相信眼前的事实,心中慌乱地撇过头,无措起来。 不要。 他走到与她并肩的位置就停下了,没有看她,只是望向男人和一旁的蓝袍少年,少年明显摆开了架势,短剑紧紧捏于手中。 “你……你听到了多少……” 她声音很小,头埋得低低的,站在一边。 雅兰盯着血族和少年,脸上没多大表情,只有眼神是深的。 “从你说,不要为难他,”他声音很轻,淡在空气中,“我就在这里了。” 她嘴唇颤了一下,只觉得身体里秘密被人一层层剥开公示天下一样,浑身难受,无边的羞耻与屈辱。 他都听见了,什么都听见了。 什么都知道了。 “这也不算第一次见面了呢,加里弗雷德阁下。” “参见殿下,望身体贵安。”雅兰挽出一如既往的笑容,上下扫了一眼牢房里四处的交错痕迹,若刀光剑影洗劫一般,“不愧是克林尔顿殿下,祈圣天二十八界都这般被破除,教团那边想必很难办呢。” 难怪那么急地想将其抹杀掉。 “你是来杀我的?”克林尔顿低头抚摸着手腕上的镣铐。 “如果有必要的话。” “哦?” “不一定非得按照你的规矩去做,把你杀了,照样能得到圣杯的下落不是吗?” 他说着,身旁的小少女头埋得更低。 “凭你?”出声的是蓝袍少年阿染,嗤嗤笑了,“‘风隼’大将军吗……我还真是想见识见识呢。” 音落,一道刃风,剖开地牢里压抑的空气向雅兰直劈而来,震得少年衣袂抖动。又在逼向青年鼻尖的瞬间硬生生逆转方向折向了一旁的偏牢,噗啦啦巨响后木块石屑滚落一地,烟尘起,模糊中人影如剑杀气如虹。 “克林尔顿大人!”阿染用衣袖掩住嘴呼喊。 雅兰抬手,长剑碎片泛出明晃晃雪色噼噼啪啪子弹般横扫过去,电光石火的一刻血光铿若流星飞泻啷砸在长发男人身上,灵压震开烟流翻滚地以其为中心推出一片真空地带。 菲特不知怎么地就被雅兰护在怀里了,她定睛看去不禁一惊。 前方的牢房墙壁上插满的刀剑碎片,蓝袍少年被钉在墙壁上,满目疮痍,表情惊异,血液零零落落地淌。 而血族皇子那边,僵持着两个身影。 红发金眸的高大男人一刀劈去,克林尔顿去接,劈在镣铐上。裂痕一条一条蔓延,末了碎成一块一块掉到地上,他一只手接住了男人的猎刀,一只手伸于身前,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三十多把刀片在空中盈盈浮动静止。 他瞟了一眼攻向他的男人,身上是破破烂烂牧师袍子。 “‘血猎’啊。”他吐出一口气。 红发男人一笑,嘴里还叼了根烟,瞬息抽回武器又瞬息攻出,来来回回过了数招才跳到一边,狠厉至极,刀刀致命。 “凭在下与纯血种抗争,似乎是不自量力呢。”雅兰一旁微笑。 “所以你雇了他?”克林尔顿这个时候仍在轻松笑,摇摇手腕解开另一只手铐,望向血猎,“受制于人,这可不像是传说中‘血猎’的行为。” 血猎啐了一口,表情张扬,眼里含着鲜红的疯狂,因为兴奋浑身的肌肉都在收缩扩张。 “他只是说……有可口的纯血种在这里嘛――” 雪似乎是可以隐匿声响的。 茫茫雪山中,除了风,再听不见任何。 轰―― 爆炸响在教堂上方,一圈儿一圈儿回荡。火光黑烟如嘶吼的兽扑向天空,湖面冰层哗啦啦震裂了数十米,水纹荡漾。 大老远赫伦一抬头,男人身体迎面砸了下来。 赫伦:“……” 勉强接住,冲力拉了几米远,沉甸甸,是昏阙的神官。 同一时间从空中落地的是雅兰,一手抱着少女,一手握着长剑。稳住身形时脚下冰面开了细纹。 好你个家伙,自己温香软玉在怀,把男人丢给我。 “太慢了。”赫伦把神官架起来。 “你去跟纯血皇子拼试试,”雅兰盯着远处的黑烟开口,跟他死磕那老人家拈死一人类分分钟,“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儿。” 冰湖之上,魔法阵花纹一寸寸向四周蔓延开,鲜红的光芒仿佛一条条血蛇,吐着信在冰面游走勾勒出古老的阵法。赫伦望了一眼远处刀光攒动的身影,血猎和皇子现在尚处于身法较量阶段,剑气灵压排山倒海的,普通人搁那儿早震得吐血身亡。 又瞅瞅那魔法阵,那花纹都快渗到这边来了,等到法术较量阶段的时候就真不是开玩笑的事儿了。人界山水脆弱得紧禁不起关了三百年的血族皇子活动筋骨,到时候震飞个一两座山克莱什皇家地质监控局非得找他们算账不可。 况且血猎那厮,吃了三个纯血种的武疯子也不是混饭吃的,到时候兴致高了回头把这血族小公主给拐了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赫伦动动眉毛,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总之得速战速决。 因为灵压,菲特觉得气血有些跟不上来,她没见过纯血种真正意义上的动手,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但这场面真的是把她有些吓到了,雅兰把她放到冰面上,将自己长剑塞进她手里后说:“到岸上去。” 风刮杂着雪粒,她抬起头,只看到他好看的下颌和黑色的眼睫,正盯紧前方,微卷的发梢随风浮动。 有那么一刹那,她眼里的时间像是停止了似的。 他低下头,少女呆呆的模样映入眼瞳。 “菲特。” “……什么?”她有些无措。 他摸摸她的头发,掌心暖暖的。 “女孩子要爱惜好自己。” 说完他放开她,瞬步进湖心深处,风雪灵压,漫布在整个冰面上的魔法阵光芒渐盛。 她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身体很沉。 天底下有谁比她更傻的呢。 他什么都知道了。 连她一点点付出他都不接受,在他眼里,或许那只是一点点而已。 他说要爱惜好自己,她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觉得她不自爱,最后一层保护自己的脆弱的壳也被揭了下来,她的血肉他现在一清二楚。 她几乎是把整颗心剖开,热乎乎地给他看了。 有谁会在意连尊严和生命都不要的女孩子呢,谁都看不起吧。 这应该算是,彻底的失恋了吧,连一点侥幸也没有的。 菲特冷得眼眶里的眼泪都要这样结冰了。 41、Chapter 40 赫伦看着那魔法阵,血族法术不是盖的,一整个军团就这么从湖面魔法阵里面冒出来了,浑身血淋漓,马匹钢盔,骑兵步兵,刀剑长矛,气势汹涌。 看来皇子醒来血族那边那么紧张实有原因的,同样是纯皇室血统,血帝的亲弟弟,血族里内乱也多如今听到这消息早就一锅粥,他要是带兵谋反把王朝就这么给掀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克林尔顿恋人死于人类之手。” 雅兰大人一语中的,他要是当血帝,人界没准儿现状会更糟。 看那军团一出来号声,四周雪山雪岭森林震出密密麻麻一条黑河似的蝙蝠。 原来真有血族潜伏着在,数量还是不小。 那蝙蝠还原为一只勘察小队,血族那边来的,纯粹给皇子当宵夜,后来天空整个地就暗了,黑红黑红的,如赤贯星划过天际,撕裂出一道惨白的口子,蝙蝠大把大把地飞了出来。 雅兰本来看戏,一见竟然是归顺于二皇子的血族,不禁感叹血族内乱着实厉害,血帝要是有詹姆十世一半贤明估计自己子民也不会这样心急火燎去迎接反动派头目了。 带队的血族首领身材庞大气势凛凛,一眼就在乱战中认出了雅兰。 “风隼――!” 他嘶吼着拔刀而去。 估计是以前战场上的仇敌,雅兰记不清了,叹口气抽了身旁赫伦鞘中长剑去接招。 “你召狮子带她走,剑借我用用。” “……” “这是命令。”他说了一遍就没有重复,对方敌人从天而降的一砍天雷滚滚,震得雅兰脚下冰面龟裂炸开,湖水溅起凝结成一道道一人多高的冰锥随着雅兰推开的步子一路刺了上去。 赫伦见得不禁皱了眉,本想问问雅兰家族里传下来的剑到哪去了,又没问,放眼望向远处岸边,银发少女双手抓着长剑无措地张望。 果然。 一只蝙蝠朝她那边扑腾过去,发丝都还未触到,似乎触及了什么屏障“m”地一下烧为齑粉。 加里弗雷德祖传的武器“风隼”,本就有守护结界和隐匿气息的作用。 这些,那位大人大概也未告诉她吧。 赫伦喃喃念了几个音,一声口哨,雄狮于他身侧现形,他抽了中剑一路破开一条路朝少女冲去。 听见狮吼,雅兰微笑起来,手上几个剑起剑落,迅如掠过的月光,那个带头的愤怒面容就这样在他视线中切割了。 “风隼!” 带头的血族愤怒咆哮,血流如注的身体倾了过来猛击,死前最后一刀力使得极大,雅兰侧身闪过轻巧去接,不料剑身只听“噼”一声细碎,就这么断掉。 他一怔,剑支碎片在他绿色的眼睛前浮动,好似放慢的画面。 而男人的獠牙朝他脖子上狠狠咬下去。 血猎刀剑染血,杀得双目鲜红,直劈了皇子数个法数个阵逼到面前愣是缠着不放。 “不愧是传说中的血猎。” 克林尔顿叹息,“你要是血族这边该多好。” “人类杀光了都没有意思,”血猎舔舔嘴唇,“纯血种的味道我倒是喜欢得紧。” 皇子笑起来,很有兴致地跟他打,打到一半天空砸下魔法流星乱炸,血猎不得不拉开距离,克林尔顿的势力赶到,见到他扑通扑通全跪下了,几个还是三百年前他离开血族时认识的大臣。 见他又冲过来,克林尔顿侧身闪过,耸耸肩,“还打么?” 血猎瞧了眼那大把的血族,皱眉半天,啐了一口,“杂碎!真扫人兴致!” 克林尔顿无奈笑笑。 血猎把刀扛在肩上,四下一望,似乎在寻找什么,最终收了目光。 “如果是那位神官的话,已经被他们转移到安全地带了。”皇子非常善良地补充。 他愿意随那位年轻公爵来,也有一方面这个原因吧。 血猎眯眯眼,转过身。 “我就没指望他敢再来见我。” 身影时一瞬间消失了的,皇子望了望天,又看看单膝跪下的血族。 “你们闹得也太隆重了。” “参见殿下,请殿下与吾辈一起回归血族。” 克林尔顿继续耸肩,“索斯拉怎样了?” “……” “你们先把兵撤了,我好好的又没事。”他摆摆手,湖面魔法阵消失,那召来的军团也飞簌成雪粒随风迸散,转身一个瞬步,移到远处一连串尸身旁的男人面前。 “殿下,请移步,那人类是――”大臣的脸色立即白了,身后一行士兵握紧刀柄。 克林尔顿摆摆手表示知道,回首看雅兰。 “你又杀这么多血族,”他扫了一眼,“总有一天你会因这种罪恶崩溃。” 雅兰笑起来,“他们很生气地砍过来了,难道我要等他们砍?” 克林尔顿没回话,转而道。 “现在这情形,你说我现在杀了你如何?” “圣杯在哪里?” “你觉得我会说?” “会。” “凭什么。” “她。” “……”皇子定定地看他,浅灰长发下血红的瞳色很深,与菲特和她的哥哥都不一样。 那是一种情感被岁月洗尽得磨砺不出任何颜色的眼神。空空的,淡淡的,随意的,好像什么都没有,风一样,又好像埋了太多,死了很多次,血肉重生已经麻木似的。 这个男人到底经历了多少呢。 他说:“哪个她?” “殿下想的那个。” 他沉默了。 身后一批血族放向雅兰的目光,杀意又谨慎。 半晌,皇子开口。 “你想怎样?” “她是个很好的女人,现在在帝都也一直活得很好,至少表面上是。” “……” “圣杯在哪里?” 皇子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知道。”目光悠悠的,“……就在你身边。” 青年的肩膀一时僵硬。 皇子朝那报废的教团建筑望了一眼,黑烟淡淡袅袅,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焦糊的味道。 “其实你一直知道罢,只不过心存侥幸想确认而已。”他对空气唤了一声,“阿染。” 一缕蓝烟幽现,少年成型单膝跪地,“殿下。” “我们走罢。” 天空晕回灰白。 湖面风大,雅兰先是站着,目光辽远,毫无焦点。 不知他在想些什么,风抖动他的黑大衣似鸦扑腾的羽翼。 他捂住自己的脖子,弯下身子喘了一声。有什么像赤色的蛇在身体里流窜,胃里一阵翻滚。 他放下捂在脖子上的手摊开手掌,一滩黑血,像撕裂的墨液,拉扯出触目惊心的痕迹。 赫伦赶回来时就是这个光景,一个怔忪后,表情整个地沉下来。青年脖子上两个赫然的牙洞,他对他竟然还笑了笑,脸上的颜色时光飞逝般褪去。 *** 回到了那个路途经过的被白雪覆盖的小镇。 旅馆。 “呦,小哥你这是怎么啦,脸白成这样?”老板娘大呼小叫的。 雅兰是被赫伦架进屋的,他冲老板娘露出了一个笑容。 菲特站在他身后,十指苍白地绞紧。 回房后神官把门掩实了给他看伤口,关门前朝门外走廊望了一眼,少女站在走廊尽头,畏畏缩缩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身子娇娇小小一团,被约瑟夫撞见了目光后脸迅速地低了下去。 “你跟她怎么说的?”他把门关了问雅兰。 “没说。” “那你不是把她搁在那儿自个儿瞎想?那小公主喜欢你瞎子都看得出来。” 白天雅兰去和他们汇合时约瑟夫神官一眼看出了问题,绝对是被血族伤了的,要命的是他自己竟然不识时务问出声来了,身边的小公主脸色立即苍白了,猛地抬头直呆呆看着雅兰,看见他脖子上牙洞时小身子都钉住了。 可最后她就是一句话都没有问出来,整个路程中一直是安静的。 明明担心成那样了。 “你是不是跟她说了什么重话了?”现在小公主在他面前就是一副惊惶小心的模样。 约瑟夫白他一眼,将从帝都带来的医药箱打开清理伤口,雅兰坐在床上,脖子上那两个牙洞四周皮肤开始浮肿发青,血管在肌肤下越来越清楚,红的紫的突兀浮出如枯树张开的枝桠。 神官用圣经咒治疗到一半时停下了,发现了不对劲,站起来。 “等一下,这是……” 先开始他想的还是血族一般的咬伤发炎。 雅兰去看他,这多年没心没肺的好友脸色死灰,满眼震惊,眼眶竟然微微在颤。 神官的眼中,年轻公爵的血管以一种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变得乌黑。 菲特抬起头望向天花板。 神官和公爵在楼上已经呆了几个小时了。 “菲特小姐,请用餐。”对面赫伦打断她的思绪。 “啊……好。” 她虽然应了,也只是望着眼前一桌子菜发呆而已。 赫伦没有再言,握着刀叉的手指寸寸发白。 renaissance。 这种病毒教皇这样命名。 赫伦在几年前的战争中依稀见过中这种病毒的伤员,当时从前线拉回来,全身血管乌青隐约可见,肌肤苍白失去力气,虽说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不适,但当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阳光落向他的病床,在那么个瞬间,血肉在光芒下焚烧溃烂。 赫伦赶去时只剩一冉购诘耐粒谘┌椎拇驳ド稀 这件事当时惊动了教皇,迅速进行了情报屏蔽处理把信息拦了下来,但在教团内部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身体失去整个造血功能,血细胞全部坏死的毒素,至今无药可解。 当天晚上症状不甚明显,而第二天黎明来临太阳升起时,如同千年前真正的吸血鬼一样,阳光下燃烧成灰烬。 当然也出现过光天化日之下被吸血鬼咬伤后直接齑粉化的情况。 关于来源,暂时的说法是经过特殊实验的高阶血族死前身体机能崩溃血液里分泌而出,由于这种例子太少又太惨,教团里许多人不愿去过多思虑。 赫伦抬头望向碗里的粥,天空灰白发红,接近傍晚。感觉身体沉甸甸的,浸在寒水里一样。 那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还记不记得他答应过他们的誓言。 42、Chapter 41 夜里,风雪大了。 “堂堂‘风隼’将军葬在这不知名的雪山小镇里,你说讽刺不讽刺?你有什么遗言我可以带回帝都。” 神官靠在客房窗沿上,房里烛光暖暖,眼睛盯着他。 坐在床上的青年淡淡微笑。 “比起你现在这张虚伪的面具,我更喜欢你以前那臭屁的冰山脸,”神官撇开目光,“一个高阶血族死前体内血液积蓄出来的毒怎么就被你给挨上了。” 神官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现在的感情。 看当时赫伦把他架回来时的神情大概就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了。现在确定了还有些恍惚,床上那男人更是事不关己的模样,诊断一下来赫伦转身就走他一把拽住说你去哪儿。 赫伦还没回答,身后雅兰就说,“不用回帝都了,再快没用,没治的。” 前者死死盯着雅兰,最后抿唇下楼再也没上来过,听老板娘说他出门了。 脖子上的黑色经络已经蔓延到了雅兰的锁骨和下巴,约瑟夫只看了一眼就感觉手指的关节骨头快被自己捏碎了,窗外的夜色一点点深下去,那白亮白亮的雪松林在暗夜里模模糊糊。 雅兰躺在床上,微阖着眼,睫毛长长的。 约瑟夫坐在一旁垮下了肩膀,有种散架的感觉,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我说……”他有些出神,“你是不是早想要这样的结局了?” 雅兰很久没说话,末了,望向约瑟夫,眼神柔柔的,让他想起加里弗雷德家族那东方家主夫人,笑起来也是这样柔柔的。 “告诉赫伦,今晚把她送到白翎镇,”他说,“离这里不算太远。” 白翎镇是……血族人界结界主要通道枢纽,当初雅兰和她相遇的地方,神官怔了怔,莫名地恼了。 “你明早就死了,要赫伦怎么跟那小公主讲?”他站起来,有些质问的味道了,尾音却悠悠弱了下去,忍住什么一般。 她大概现在什么都还没有听说吧。 “怎的就行,送她回去,血族女骑士那边已经得到消息了。”雅兰闭上眼,“就当骗她最后一次。” “雅兰,你不要这样,我见你这么多年了……”约瑟夫咬咬牙,“肯定还有办法的,赫伦不是出去了吗?他是想救你,你别随随便便接受死亡行不行,你这样我自个儿看得难受,之前大风大浪的都那样了,这几年你不都是好好过过来了吗?” “行,那你哭一场给我看看。” “……” 雅兰望过去,平常里肯定一记白眼扔过来的无良神官瘫坐在沙发里,定定注视他,然后,眼眶红了,夜里烛光下模糊的湿。 他自己黑色跳动的血管好像也这样一起模糊了。 他慢慢躺回床上,耳边神官的声音压抑地爬了过来。 “雅兰,你真是他妈的……该死。” *** 她记得她母亲的话。 从小她就说告诉她,她会长成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她会有很多很多人喜欢,很多很多人追求。 然后,总有一天她也会有喜欢的男孩子。 “就像母后喜欢父王那样吗?”她仰头。 母亲只是微笑。 “小菲特喜欢的人,一定会喜欢小菲特的,一定。” 可是啊,妈妈,原来你也在骗我。 我现在经常想,如果我是普通的女孩子,普通的人类,他会不会多待见我一点。 就像对帝都那些喜欢他的女人那样,他或许会温柔一些,说一些称赞的话,温文尔雅,举止得体。 啊啊,如果我长得好看一些,他说不定会一时兴起把我带到家,或者旅馆。 说不定,在他娶人界公主前,我可以在他生活中,多存在一点点。 她推开客房门时,床头柜的灯是开的,浓郁沉溺的黑暗中软软的橘黄光晕,一小圈,落了零星半点在他的鼻尖。 他是醒着的。 她无声走进去。 雅兰抬眼,少女站在床尾,表情不清,银发披散,身上是少年装的白衬衣和长裤。 她站在那里,如一缕洁白的幽魂。 “……菲特?”他支起身子,露出淡淡笑容,“太晚睡觉对女孩子皮肤不好呢。”又轻佻挑起眉,嘴角拉成邪长,“还是说,咱们的公主殿下夜深寂寞饥渴难耐?” 她望向他,一步步走过去,一步步踩得沉重,直到咫尺之距。 然后在他微微错愕的目光中,捧住他的脸猛地低头吻上他的唇。 她的嘴唇异常柔软冰凉。 雅兰迅速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她,声音收了笑意,“你干什么。” 她被他推得连着后退了几步,心想,他果然是嫌弃她啊。 他盯住她,摸上自己喉咙,一串火从腹下蹿上咽喉,他压低了眸光,“你喂了什么?”说完便觉得多余,整个身体火蒸般热了。 少女静静立在一旁,看着他呼出一股浓重的气。 “我找老板娘要的,”她低头解自己的皮带。 男人脸色立即变了,声音寒意湛湛冷下去。 “你在干什么,赶紧回自己的房间。” 她笑了笑,不知道是笑给谁看的,手一抽,宽大的男裤从身上蜕蛇般滑下,白玉柔滑的双腿笔直修长,温润的羊脂光泽。 男人生抽一口气,把目光挪开。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把衣服穿上。” “我不会让你死的。” “菲特!” 他低吼出声。 “我不会让你死的,”少女呆呆地重复了一遍,声音轻轻的,然后一边靠近床边一边解自己衬衣的扣子,“雅兰,你怎么可以死,我不要你死。” 雅兰现在整个身体绷直了,体内的火焰疯狂炙烤他的意志,面前梦幻般瑰丽的景象几乎将他的理智一把烧得干净,他支起身体,绿眸深处暗沉沉一片,声音因用力地压抑而彻底嘶哑。 “菲特,不要做傻事,回房休息。” 少女走到床边,抬头见他忍耐的脸,很英俊的五官,她特别心疼,下意识伸手去碰触,他一手挥开。 她的手被打到空中,僵硬了片刻,才放下来,少女对他挤出一个笑,烛光里清清丽丽的明艳。 “你和艾莉蒂公主结婚后,要对她好好的。” 她笑着说,爬上床,再爬上他的身体,跨坐在男人滚烫的身上,对方因此呼吸急促,她低头安静地看着他的反应,看着他脖子上那大片乌黑的经络,脱掉自己的衬衣。 “你不要随随便便找女人气她,女孩子的心眼其实很小的,她说什么是什么你听着,她是你的妻子,你要顺着她,她发脾气了你要哄她,她哭了你也要哄她,她冷了你要抱她,艾莉蒂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她是个公主啊,公主总是需要宠爱的,不要伤害她,你一定要好好对她,要她天天开心……” 她抬手抹了把眼泪,脱去上衣后是上下黑色蕾丝的内衣打底,肌肤雪白娇嫩,极致妖娆性感的胴体,在男人震惊的目光中去解他的皮带。 “我早就知道了,你的父母是纯血种杀掉的,我也知道……你厌恶纯血种。” 所以不愿意喝我的血,更不愿意变成血族。 “怀表魔法师说过,纯血种的处女身是起死回生的至宝,”她依旧笑着,笑得连盈满泪水的眼睛都弯了起来,“真是太好了呢,雅兰你不会死了。” 身下男人的呼吸已经彻底浑浊了。 “不会有什么留在你身体里的,所以请放心,雅兰你、你勉强忍一忍,很快就过去的,我知道你……你厌恶我的身体,你忍一忍……以前你救过我,这次换我救你……我不要你负责。” 她说不下去了,俯下头去吻他的唇,再次的,银发垂下掩住了落下的泪。 “你和艾莉蒂公主,要幸福啊。” 这次男人没有再推拒。 呐,妈妈。 我有时候,真的还讨厌过身为纯血种这一事实。 不过现在想起来,能是纯血种,真是太好了。 在□□方面,她根本知道太少,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去吻他,他的嘴唇有她喜欢的味道,她便学着以前他吻过她的样子去吻,小舌尖探进他口里,一点一点缠绵,心脏怦咚怦咚地狂跳,明明是他被下了药,她却全身热了。 最后一次了罢,她想。 所以用了所有力气去记住。 她的小手在他□□的胸膛上胡乱地摸,她没有真正见过他赤身的样子,现在看去发现他身材好得让她脸红得滴血,身为军人的缘故四肢修长胸膛精壮,肩宽腰窄很是好看,肌肤泛着光泽,手感异常舒服,不禁多摸了几下,身下一直僵硬压抑的男人蓦地低喘一声,翻身将她压住了。 软绵绵的小身子整个地被压住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他的高大和强壮。 她呆住,一阵慌乱无措,患这种病毒他理应是没有力气的。 难道是药的原因么? 男人炽热的吻重重落下,她期待了那么久的温度,如今发现承担不住,唇瓣激烈地摩擦着,他含紧她的舌尖一遍一遍吸吻,滚烫湿润软滑,她脸整个烧红,娇柔的身体也一并烧起来,大脑晕晕乎乎缺氧下意识回应。 其实回不回应都一样,雅兰已经粗喘着扯断她的胸衣,底裤也一把撕开,身体压上去大手上上下下地揉捏,掌心太烫她一颤,呀呀地轻唤着,胸前高耸的两团摇晃成雪白f丽的景色。 雅兰睁开深黯的幽眸,近在身下的女人,双颊绯红,眸光潋滟,妍丽花朵般的身体,细腰雪肤翘臀,酥软的胸丰满娇嫩,上面的脆弱软尖儿竟然是极致诱惑的樱粉色,足以让任何男人疯狂。 况且,是他渴望那么久的女人。 他低头含住贪婪吮吸,细腻销\魂,耳边星星点点落进惊慌柔媚的娇吟,嫩得掐出一股股水儿,一只手顺着光滑的肌肤向身下摸去。 她的肌肤真的太嫩了,轻轻拂过,便是一道惹人心疼的红痕。 “……不要这样子……呜呜……” 菲特羞得哭出来,在他的吸吮和抚摸下全身难受的扭动,他在点火,她热得厉害,这么可以这样子,她从来不知道,他不仅这样那样地揉弄她,那些她羞于启齿连母后都不曾碰过的部位,他就那样,那样,还那样地去逗留去厮磨去亲吻,唇与舌的姿态在她脆弱的私密下越发□□猖狂。 “……那里,不可以……呀啊!……啊……” 意识离她远去了很久,整个人浸在火炉里烘烤一样,全身痒痒烫烫,又仿佛飘在云端,直到自己的腿被打开时才蓦然惊醒,抬头看到雅兰在直直注视她腿间,顿时脸烧得冒烟,慌忙用手去遮,“不要看……” 雅兰低下头,接下来在那里的一系列她难以想象的动作直接把她折磨到崩溃,少女美眸中瞳孔都涣散了,唇边几乎是断断续续尖叫的□□,脸颊滚烫,身下湿了整片。 44Chapter 43 他还可以见到她。 ——在那些日夜满目疮痍的梦境里。 三年后。 帝都商业街。 初夏时气候变得越加宜人,天黑得晚,人们玩乐的兴致约摸就高了一些,出入“夜莺”服装店的女士络绎不绝,换季时候一到总是衣服花样上新的高峰期,接连着一连串的歌剧舞会,社交季也就这么来临,仿佛帝都也一夜之间这么翻新一般。 完全就没有频临战争的模样,大抵真的是因浮华安逸的生活怠倦了。 赫莲将最后一笔订单划下后饮了口早已凉掉的茶,纤细的身子斜斜倚在柜台前,已经很晚了,到了打烊的时间,店里尚有几个小姑娘兴致勃勃地挑试衣服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店里的灯光明灿灿的,在初夏潮湿的夜中有种让人眩晕的错觉。 诶诶,年轻真是好啊,自己都老了。 赫莲瞟了一眼钟,抚抚额捏住眉心,小姑娘们穿着甜美清爽的衣裙,花朵图样缀着水溶蕾丝边。一边高声说笑一边在镜子前转悠。 “话说,我今天在街上看见久违的雅兰大人了呢,真的好帅呀,那马车,哎哎,真漂亮,怎么看已经不是贵族所能拥有的程度了。” “喂,关于雅兰大人的问题你今天已经说了三十一遍了。你只是望见了马车里的侧脸而已吧。” “可是真的好帅啊,”小姑娘捂脸一望天花板,“漆黑的头发加上深邃的绿宝石眼睛,简直是沉敛优雅的代名词呀!” 说完又羡慕望向老板娘,赫莲明显一怔。 怎么? “赫莲姐姐的头发好漂亮啊,以前有做过吗?”又卷又软又长,小姑娘眨着星星眼,“我也好想染成黑的呀!” “是啊是啊,听说帝都里有美发店开始提供黑色染发剂了呢!” “真的吗?” 赫莲有些失笑,搭在额间的手缓缓搁在柜台上,“这个,还是不要了。” “哎?为什么?” 黑发黑瞳的东方人曾经一度被视为不祥的象征,只不过到了这个年代渐渐远去而已,隔阂还是有,到了面前这几个小姑娘这个年代就完全不知道了。 说起来,当年加里弗雷德夫人的东方人身份在上流社会界也闹过一阵,姓氏为端木的东方神秘女子,无论她的丈夫如何保护要也无法抹却她在贵族中受到排斥的现实,双方的孩子雅兰在幼时也被不祥的谣言和异样的眼神缠绕,虽然那种阴郁的气质感被如今的风流轻佻代替,眸中属于东方人的幽深是不可否认的。 “嘛,这个说来话长,”赫莲摆摆手转移话题,“刚才你们不是说雅兰公爵吗?你见着他怎么了?” “呼呼,其实也没什么啦,只不过太久没见到了而已。”小姑娘脸红了红,“想当初他和埃利奥特殿下一样是我的偶像呢,埃利奥特陛下结婚的时候我还难过了好一阵子,心想啊,我现在只剩雅兰大人了。” 另一姑娘斜睨她一眼,“可雅兰大人的妻子命中注定是艾莉蒂公主殿下吧,你一辈子都甭想了。” “呜呜,可他现在还是单身的说,”说完垮下肩膀,“不过连雅兰大人这几年都很少露面的说,而且吧……”小姑娘仰起脸疑惑地想了想,浮出迷茫的表情,“感觉雅兰大人……变得陌生了呢。” “诶,别想了,听说商业街有个花店里的店主很帅哦……” 赫莲无心去听几个小姑娘再叽叽喳喳,玻璃窗外是黑沉寂静的夜。 这几年。 说起来,真的是到了可以使用“这几年”这个词汇的时候了。 对于她而言时光也就是那个模样,早上开店晚上打烊,偶尔被某个冷冰冰的男人无理取闹折腾得起不了床,总之就是这样。 她觉得挺好。 可帝都又换了模样。 三年前血族皇子苏醒内乱算是在暗中爆发,两人仍是表面上以兄弟相称实质上手腕政策动用多少,而人界这边却意外地平静下来,只不过边关那边有了迹象,蛰伏的兽蠢蠢欲动。 或许就差一个导火索什么的。 埃利奥特王子在扶持下继任为国王,年轻国王不若前任有号召力,大臣贵族的势力日益庞大起来,一年后迫于政治压力娶了某位贵族的女儿作为王后,好在王后是真心爱他,两人关系也只是上流社会浮华的和睦。 至于教团那边倒是混乱,换血清理了一大拨人,各种理由和旗号,教皇的权势实际上已经摇摇欲坠了,想到这里那位年轻公爵还当真厉害,想到这里赫莲提提眼角,几百年的教团势力三年内被他轰得四分五裂,说起了也怪教团那边天真地倚靠他的权财能力太多。 亦或者是,当年拿那个女孩子威胁他,做得太多。 再年轻也是只狮子啊,他。 当年也算是帝都风流的英俊贵族,多少少女偶像,现在出面太少匿了声迹也只被她们在聊天中当作惋惜和怀念的话题,下一句被新锐帝都美少年直接带过。 小少女的心思真难猜。 “好了,你们几个小丫头片子,姐姐我要睡了,”她把她们试穿的衣服一件件收好,“你们是有精力,把我累成老女人了才开心是吗?” 几个小姑娘挤在一起发出一连串笑声。 小姑娘,十六七岁,挺容易喜欢一个人的。 各种程度上的偶像崇拜,见到一异性,高富帅,英气逼人气质斐然,若是再有副讨人喜欢的油滑腔调,她们是最抵挡不住了。 真的挺容易的。 三年前时那个少女还的确曾经被谈论过的。 “不是一直传言有个白头发的未婚妻吗?”“听说长得很丑。”“我可听说十分美貌啊,埃利奥特王子也曾被她吸引过呢。”“总之啦,那个未婚妻走了呢!”“应该是走了吧,都没见过她了。”“肯定雅兰大人甩了她吧。”“我倒听说是她自己离开的呢。”…… …… 说到底,变成了谈资中一概而过的插曲。 真的挺容易的,喜欢一个人。 喜欢到连什么都不要的,约摸只有那傻姑娘一个了。 好不容易将她们打发走,她随便把店收拾了一下,心想着果然还是得雇个工,而且还只能是女工。 当年她的一个男工——模样还不错地朝她追求时,那个闷石头样的男人直接一声不吭将那人户口本改到了克莱什大陆最西边的索拉瓦大沙漠,干脆地将其扫地出城。 她偷偷地笑,这是他唯一的一次不守规矩的出格,原因很简单,那男工向她告白时情难自禁想亲她被一把撞见,一把剑直愣愣射过来了,贴着他耳廓擦过去,嘣地钉在后面墙上。 他说,你亲上去试试。 那气势,啧啧。 她眯起眼打了个呵欠。 夏日的夜温润而潮湿,一轮明月,弯而亮的静静落在高空。 帝都圣天大教堂灯火通明,那连绵数个世纪里大气优雅的精致宗教建筑群中,属教皇住处最为华贵霸气。 尖顶房屋,窗柩间镂空雕花,圣女祈祷的飞翔石像筑于数个角上,月光笼罩下仿佛天国圣贤者所居宫殿。 “是的……对,对……” 卧室内教皇穿戴整齐,对镀金雕花话筒低声喃喃。 “一切都需按计划进行,请毋需担心。”男人说话极稳,“未来一定若您所愿,大人。” 扣扣,敲门声响起。 “请稍后,”教皇低喃一句,放下了话筒,威严提高了声音,“这么晚了什么事?” “非常抱歉教皇大人,大殿内突然涌进一大批国王军……”说着就觉得不对,“是国王军强行包围了教堂教皇大人。” 教皇一怔,立刻站起,眉间凝出一抹乌云。 夜间大教堂两侧灯火灼灼燃起,国王军身着制服整齐地佩剑候于两侧,队列一路蜿蜒到了祭台,天空之神神像及十字架下祭台上纹布刺绣精美泛出金光,祭台天顶的琉璃窗一直未关上,清冷幽幽的月光落进建筑,与火焰形成对比。 教皇身披长袍手持圣经迈进教堂大殿时便望见这个光景—— 神像下那唯一的一抹冷光,零零碎碎撒在一身黑衣的男人的肩头,整间大殿里最静最清的光芒勾勒他修长的身影,余下的皆是昏暗,地狱飘来的,一朵朵明红火花下的昏暗,昏暗中是一名名士兵木然的脸,剑鞘隐隐约约流溢出冰冷。 远远的,立于那最圣洁最尊贵的祭台前,男人手拄着风隼族徽的手杖,背对着他们,仰头安静无声地凝视天空之神的祈祷雕像,上面挂着金石和彩带,是教堂的人供奉的。 他的身旁,一名皇家骑士团蓝白制服的棕发男子缓缓走出,走到祭台台阶下的中间,五官坚毅硬朗,茶色的眸子毫无波澜地望向教皇。 赫伦。 “许久不见了,教皇大人。” 他道。 教皇沉下气回敬他的目光,又将目光放向赫伦身后祭台上的黑发男子,这个年轻人周身收敛的气息愈加不留痕迹,这几年里在政界的手段次次狠厉,谣言舆论当下疯传他怎么会没听到。 “教皇大人……”门外一年轻小祭司低声呼唤,他皱紧了眉头,担忧地望向祭台上男人,教皇回头,慈祥笑笑,转而面向大殿朗声道: “夜是神明那片刻的安憩地,它恩眷万物恕赎罪恶,尤利金大人在如此宁静的安详之夜造访神的领土,有何贵干?”教皇眉眼间虔诚严肃,毫无矫作地一步步靠近祭台,门外的祭司神官聚在一起,紧紧盯着国王军们的一举一动。 “在下有令在身,麻烦教皇大人随在下走一趟。”赫伦出于教养到底还是行了一礼,不卑不吭道。 “哦?” “麻烦大人来细细述说一边与血族那边联盟的的计划。” 教皇身形一僵,又迅速恢复,“尤利金副团长大人在这里何意?深夜前来打扰众人安眠,却说此等离奇之事。”他闭眼在胸前划下十字,“愿主宽恕您。” “神明若是看见不至于如今,”赫伦一瞬不瞬盯着他,“神受到了蒙骗。” “放肆!”站在门口的小祭司叫起来,“不许污蔑神圣的教皇大人!” “失礼,若是有半分不属事实教皇大人大可一个字一个字地指正出来。” “大胆,你以为站在你面前的是谁?!是神授权的使者,神之意志的通灵者,他是全大陆教团的最高司法官,我们,以及众多克莱什子民信任的教皇大人!”说着小祭司挺起胸膛,骄傲地仰起头,“而你,只会带庸俗的士兵,那些残忍染血的兵器来践踏神圣的领地!” 小祭司涨红了脸,气喘吁吁,身旁一随从瞪目而去欲拔刀,赫伦一个手势拦下,回首看了一眼身后。 祭台上的黑发青年仍旧静静立着,望见的只是背影。 他站在雕像前,琉璃天顶月光葱茏清澈,镀下一圈光晕,将天空之神神像的容颜映得柔和模糊。 “小少年,在下问你,”赫伦回过头不紊不急地开口,“教皇之力在何?” “在伦理和信仰上永无缪误。”笑祭司立即回答。 “那若教皇大人违背了神赐予的职责,该如何?” “不可能,教皇大人不是庸俗的普通人,他是神圣的神职者!”小祭司急了,“你不就是替人办事的兵头头吗?”说着朝他身后的年轻公爵叫道,“傲慢贪婪的凶残贵族,把你的兵带离这里!教团会以最高神权者名义向皇室提起申诉!” “阿瓦达。”教皇低喝一声,“休得无礼。” 名有阿瓦达的祭司瞪了一眼,不甘收了声。 “教皇大人还是跟在下一起走一趟比较好,”青年冷冷说,“教团数百年,越来越沉沦于欲望与权力在下可以理解,只不过狂图在精神上全面控制人类这种事还是别做比较好,”他看了一眼狠狠瞪他的阿瓦达。“他们信仰的背叛,大人恐怕承担不起。” “沉沦于欲望与权势的,不正是副团长大人身后的公爵吗?”教皇冷冷抬首,“三年里脏了多少次手揽了中央厅大权,神都看着呢,尤利金阁下如何能脱得了关系。”抬头,圣经无风自动,书页呼啦啦翻动。 “区区普通人类妄想消灭整个教团么?真是可悲啊,让神来告知你你的弱小罢——” “教皇大人您心急火燎地巴结了血族右\派,中央院已经获知了情报。”赫伦转身,一左一右两名死士暗卫于阴影中流泻而出,利刃暗器冷冷闪烁,拦于教皇面前。 门外祭司神职守卫涌了进来,符咒金光闪闪发亮。 杀意一触即发。 月色今夜极盛。 他仰头,整张英俊的脸庞洗润于月光里,身体也陷在里面,眼微微阖着,静谧淡然,仿佛隔了层悄悄的雾。 赫伦走到他身后,微微颔首,“雅兰大人。” 男人慢慢转身,慢慢望向赫伦,然后,慢慢笑了。 漆黑的发梢下是双幽深的绿眸,清辉照不进去,好像是真正的黑色瞳孔,月光里山涧浸洗一般。 他一眼望下祭台,目光悠远而淡泊。 教皇已经被自己的法术反弹穿透了胸膛,血流在刻印暗花的大理石地面上。他一步步无声靠近,脚步踩在空气中,走到教皇身前,垂眸温文地注视教皇抽搐的头颅。 “明日枢机主教决定新的教皇,大人您尽可安息。” 他淡淡说完,转身大步走出教堂,赫伦紧紧跟随,身后一排排响起军人拔刀的声音,寂静的夜里月色清清,他踏出时银色朦胧。 银白的娇弱身影脑海中一晃而过,他身形顿了顿,就被人拉住了。 竟是那小祭司。 “你,你叫他们住手,……”他快哭了,脸色惨白的,说话哆哆嗦嗦的,“你不能这样,这是教团,你不能这样践踏……我们不能没有教皇大人,呜呜,你这个疯子……” 雅兰垂头,细细望着少年的脸,声音轻柔的。 “阿瓦达,这个世界上没有神职者,我们都是普通人。” 会犯错,会懦弱,会逃避,会悔恨的,普通人。 教堂里教皇垂死挣扎地嘶吼咆哮了过来。 “雅兰·克鲁索比特·加里弗雷德,你会为这一切付出代价的!” 他自顾自笑了笑,头也不回地离开华美高贵的帝都大教堂,走进月光下的缥缈黑暗中。 夜色深深,夏季的风微微闷热。 大抵过不了多久,便会有了蝉鸣吧。 还会有什么代价呢? 明明那最惨烈,最残忍的代价,在那个雪镇的清晨,他已经真实而不可挽回地,受过了。 声嘶力竭钝痛到心里面,一刀一刀静谧地剜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43章送上 其实准备休两天的,因为又在打工又在至少日更之类的,后面的想好好修修,这样上算起来只休了一天吧== 千里果然是好姑娘是吧是吧~~星星眼 关于回复评论,千里可能很晚或者是每天的早晨才有时间回复,但一定会好好看好好回复的,相信千里~ 那么,亲爱的乃们,请不要大意地收藏千里好么好么~~~点击一下“收藏此文章”千里会超开心的 请告诉千里你们在支持千里好么~~~这章这么肥的份上请冒个泡吧好么好么~~~~打滚竖耳朵 45Chapter 44 “辛苦了,雅兰大人。” 中央院夜里的办公厅即便开了灯也是暗的。 恩泽行礼后正准备去泡咖啡,见雅兰已直接走到大桌前将冷掉的黑咖一饮而尽,便不再多言,神情紧了紧,身后的大门随即被推开,一名身材惹火曼妙的年轻女郎倚于门口,只穿着一身紫玫的绸光短吊带裙,双眸含水的妩媚。 “加里弗雷德大人,您可回来了。” 那柔软的声音引得恩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转身退去了,女郎对他抛了个水灵灵的媚眼便扭着腰肢靠近了书桌。 雅兰将办公文件搁在桌上,往软椅上一靠,轻轻晃悠着,对女郎露出一抹笑容。 第二日清晨,恩泽端着咖啡再叩门,门吱呀一声虚开了. 办公厅宽敞装潢讲究,一种冷寂的清色调,窗帘厚厚拉着,朦胧晕黄的亮光,云絮般渗在上面,男人仍于桌前未再如往常般批改文件,只是夹着根烟,懒散着神情凝视房内某一角一动不动,只有修长手指间的烟蒂熠出微微火光,忽隐忽现,却是这房内唯一的生动了。 “雅兰大人,您又在抽烟了。”恩泽快步走上去放下咖啡,压下心中抽吸般的不安,“请节制一点。”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雅兰的瞳孔墨成一片黑暗了。 他抬头冲恩泽笑了笑,眸子仍是幽幽的绿,幽暗到人心底去。 又是一夜未睡罢。 “大人,那位小姐呢?” 他用目光示意,恩泽顺着望向一旁的大沙发,女人累极而眠地躺在上面,四肢妖娆地搭着,身上只有一件男式衬衣,衣底春光无遗。 恩泽咽了咽喉咙,雅兰翻过一页文件,眼睛没抬。 “醒了告诉她,不用再来了。” 三年的概念待恩泽来说是比较清晰的,毕竟自己的头衔换了又换,文法执行官,他根本无法想象的职位。 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啊啊,那个时候。 其实他曾经猜想过雅兰会不会去血族,结果相反,当时因公事出使血族面见血帝议事的使节任务雅兰一口回绝给皇室,说实话他当时挺吃惊的。 只要进了宫殿的话,总可以见到她的吧。 只不过早已为人\妻。 他甚至开始怀疑雅兰是否真的在意过她了。 直到半年后那位大人取消了与艾莉蒂公主的订婚时恩泽才隐约明白什么,王室里的人怎么劝也没用,公主在王宫里哭闹了三个晚上后雅兰安定地去看望她,摸着她的脑袋轻声安慰。 她以为他回心转意,毕竟这个世界上谁不想娶公主呢。 她含着眼泪问:“雅兰你是说笑的吧?不要再逗我了,我们明天就结婚好不好?” 雅兰温柔地注视她,“不好。” “为什么啊?明明你就应该娶我的,我是公主啊你为什么不娶我啊!”她急了哭出来,公主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像失了一件心爱玩物的孩童般跺脚,旁人见了深深叹息,娇生惯养的公主也是动了真心的。 那么,是何种的真心呢。 “——你是不是喜欢还那个白头发的女人?!”最后艾莉蒂问了出来,“她哪里比我美了?她不是已经走了吗?” 雅兰含着笑意,声音轻下去,“她是走了,艾莉蒂,我不能娶你。” 之后不再言其他。 就此之后他依旧流连于舞会社交,身旁有诸多美艳女子缠绕。 就算见了她又如何。 赫伦当时曾这般回应恩泽,她见了他,不知还需花何其漫长的时间恢复过来。 何况他见了她,引起的后果不堪设想,那是将她的努力付之东流。 她想让他好好活着,所以他只能好好活着。 痴情而单纯的少女,他这种人是最不能碰的。 中午休息时神官跑了过来,一过来就冲雅兰大吼乱叫,恩泽立于一旁着实无言。 “你速度这么快干什么?!我不是说了缓缓吗?!你不杀人手痒啊!” 神官约瑟夫抱头大叫,把一头红发揉成鸡窝。 “一个上午二十多个支部主教和大把信徒因为教皇去世的事来找我算账啊你说我怎么伤得起?你就是想被异端审判院召去是吧?我告诉你到时候连国王陛下都救不了你!” 说着说着彻底暴走。 “是教皇啊,天空之神在上中央院大臣都手忙脚乱了你还在这里淡定地喝咖啡?!雅兰——你是想作死你自己吗?” 年轻公爵坐于桌前,懒懒微笑,表情是松的,只有声音漂浮在宽敞豪华的动荡办公室上方。 “如果真能这样,就太好了。” *** 光阴这种东西,对有终结的事物才会有意义。 例如,人类。例如,朝代。 然而对于无限漫长生命的种族来说,多与少已经没有意义了。他们的生活中没有时光,没有白日黑夜,只是重复地做着相同的事,再新鲜再动人也因为无数次的重复而被磨砺得单调枯燥。 所以,绝大多数的血族,在自己寿命真正终结前,就已经亲手将自己了结。 死亡是他们唯一的一件,只用尝试一次的事情。 菲特再次睡醒过来时是夜。 血族昼夜不明,但还是分辨得出来,夜晚时天空宁静暗沉,一大一小两轮永远的圆月挂在上面,月色下是血族出行活动的时间,社交享乐,剧院舞会,聚在一起狂欢时,互相吸食血液而达到极乐,一盏一盏冷的蓝光闪烁着点亮整片血族繁华奢乐的暗黑都市。 若是白日里则未曾有阳光,天空积满了灰沉沉的乌云,满满地铺絮在头顶,一眼望去若隔了层灰蒙蒙的霜。 她坐在床上揉揉眼,寝宫里无人,她下床走到窗前呆呆望了一阵,女佣便叩门而入了。 苍白的脸和红艳的唇,女佣恭敬行礼,声音机器般冰冷。 “夫人,大人唤您共进早餐。” 夏季虽到,血族的城里寒凉依旧,她身穿黑色蕾丝的束胸蓬蓬长裙,外面搭了个流苏刺绣披肩便下楼了。 “夫人,请上妆。”女佣面无表情道,这是贵族礼节。 她没理,扶着楼梯往下走去。 克罗帝亚长老一身得体的贵族大衣,见少女从楼上走下,挽出同样得体的微笑,长长的头发束于背后,而使整个人看起来温文绅士,“早安,菲特。” “早安,长老大人。” 出于皇室对宗教领袖的尊敬,菲特提裙行一礼。 进餐时年轻血族抬头,少女坐于雕花长桌另一边,手没动,血色的眸子只是盯着碗中人血调合出的蒜蓉鲜蔬汤。 又在发呆了。 克罗帝亚笑笑,“不合胃口?” 她缓过神来,愣愣,摇摇头。 “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谢谢长老关心。” 克罗帝亚笑,“菲特,每日我都需说一句,我们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那请长老告诉佣人请不要叫我夫人了,我与长老大人尚未正式结婚,这般称呼越了礼节。” “我记得我们三年前已经订婚了。”他笑,举杯将酒杯中血酒饮尽,“菲特很迫不及待了吗?” “……”她没说话。 “别担心,千日祭已经快了,菲特很快会成为我的妻子。” “……我知道。” 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我给了你三年,你做好准备了吗?” “……不用担心,”她盯着碗里的汤低声说,“我听你们的。” “那真是太好了,血帝陛下一定会高兴的。” ……高兴? 他现在大概最不待见的就是自己那给纯血种抹黑带来无尽耻辱的女儿了吧。 克罗帝亚缓了缓道:“今晚有个舞会,菲特想去吗?” “……不用。” “社交季到了,出去逛逛总是好的。”他说话很温柔,恰到好处的,不觉得失礼,也不觉得轻浮。 “不必,长老大人自便就好,”仰慕他的血族女性不在少数,“我去了,闲言碎语多了徒添麻烦。”说完她抬头,“我会乖乖呆在这里的。” 克罗帝亚有些失笑,面前的未婚妻完全没有她这个年龄的作风生气,身为贵族,女性一般都会外出作乐疯狂整个晚上,充分发挥属于女性的青春和魅力,周一到周日时间安排得满满的,跟不同的追求者约会共进晚餐,亦或是相互血交达到感官极乐。 这是血族纵情的一种快活方式,与伦理无关。 她倒是看起来对这些没有任何兴趣,三年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屋子里,呆呆望着天空,偶尔到花园坐坐,就真的没有其他爱好了。某种意义上而言是个十分听话的未婚妻,说什么听什么,除开睡觉分房的是一直坚持之外真的无可挑剔。 至于分房,千日祭一到行了婚礼,有了夫妻之实也是迎刃而解的事。 她当真是履行了当年的诺言。 克罗帝亚抬头凝视未婚妻,当今血族公主,倾城容貌的一张脸。 怎么也无法与三年前那决然狠厉的模样联系起来。 午夜时忙完事情回来去找她,交谈了几句他俯下头,她表情如常地在他颊侧印上一吻,虽然没有身体的结合,但肢体上最起码的亲密他要求过,她也做了,毕竟是未婚妻的义务。 两个人坐在花园圆桌两边,月色寥寥落下来,浮在杯中红茶面上荡漾。周围一圈女佣服侍,她突然说了不找边际的话,眼神飘忽,“长老大人吃过东方菜么?” “未曾,不过菲特喜欢的话我可以叫人寻个东方厨子来。” 她摇摇头,起身去了王宫里的厨堂,召厨子准备了食材然后上手下锅。 他微微吃惊。 花了些时辰她端了盘酱红色焦嫩飘香的排骨肉过来,搁在桌上,“糖醋排骨。” “糖醋排骨?”他反笑,这位未婚妻果真有趣,下午茶时间做油熏熏的排骨。 “是。”她低头怔怔看着排骨,不知想到了什么,然后坐在一边拈了筷子自己埋头吃起来。 现在不觉得有趣,反倒是可爱了,他便尝了尝。 味道意外地好,明显下了苦功的。 看来她还是有点爱好的,比如做糖醋排骨。 他吃了几口便放下了餐具,少女抬头注视他,眼神清澈,“不好吃?” “不,出乎意料的好,只不过,”克罗帝亚温文得体地笑,“菲特是公主殿下,没有必要做这种东西,公主做公主的事就好。” 她看着他,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好。” 她做了很多次,学了很多次,失败了很多次,最后还是会做了。 只不过再也没有机会给那个人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文章更得比较迟(啊喂喂隔日更也不迟啊)本来想明天再更来着就是觉得对不起支持我留言的读者们……手痒又更了 恩恩是这样的,给的榜单字数是两周1,5,也就是一周七千五百字左右,两周更四章,如果榜单更好的话就是一周两万多字数要求,几乎要日更这样的。 榜单主要看收藏的涨幅,如果想要更好的榜单的话就必须涨收。 千里最近一直酝酿新文来着,又在打工,所以更文会变慢,不过质量会保证的,这次榜单我已经更了八千了,所以,一句话来说—— 请大家收藏千里吧,这样千里可以更文有动力啊,这样千里才会鞭策自己日更啊== 所以请各位支持千里好么,冒个泡好么,点击收藏好么 千里的新坑也会努力的,相信千里会大爆发来着 鞠躬,对不起废话多了 46Chapter 45 “为什么会做这个?”克罗帝亚仍旧还是好奇的,血族奢靡单调的生活中,她也许是亮色。 “不记得了。” 当初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呢,她都不记得了,应该是为了傻傻地讨他欢心吧。 克罗帝亚注视她,温柔笑开,最终还是点破了,“身为一介公主,不必卑微如此去取悦一个人。” 她低头拨弄着排骨,热气蒸蒸散开。 “长老大人错了,没有那个必要,”她抬头竟然对他露出了一个月光般清浅的笑,“我做什么他都不会喜欢我,他不喜欢我,我做什么他都看不到。” 对于时间概念来到血族后已经淡薄下去了。 三年里他应该已经娶了人界公主过得好好的吧。 其实她也过得挺好,只不过时差没倒过来,夜夜会冷,冷到无法睡觉。 克罗帝亚微微吃了一惊,三年来他是第一次听她说那个男人的事。 三年前她回来的情形他记忆犹新。 她隔了大半年重返血族,被自己的女骑士带了回来,面见血帝时自己正立在大殿一边。 几乎是第一眼,就应经明白发生了什么,少女身上的气息不再纯粹,血帝面庞整个地沉下来,而他身旁的血族大祭司几乎变了脸色,立即召了人把她送到宫里的医师那里验身,身旁十三氏族长老低低抽了一口气。 结果显而易见。 血帝面无表情,而祭司雷霆大怒,下了台阶当场给她一个巴掌。 纯血种公主在人界被一个男人夺了贞操,是何等屈辱的一件事。 大祭司在血族中地位相当高,他这么一出手,没人会阻止。 她一头撞在门槛上,缓了一下,然后慢慢爬起来,舔干净自己嘴角的血迹,目光很干净地直视血帝和祭司。 皇子在一旁双手环胸静静地看,眼神戏谑。 祭司被她这模样气的浑身发抖,下了一条条皇室女眷不守本分而颁发的处罚诏令,她一声没吭,直到最后,血帝一声令下毋庸置疑,“提着人类的人头来洗清血族的耻辱污浊”,她猛地抬起头。 血帝没有发话。 “不要……”她脸整个地惨白了。 血帝站起来,一甩袖离开大殿,她就那样直接跪下抓住血帝的衣角,浑身颤抖地尖叫,“不要!求求你父王!不要!” 那个时候,殿里有多少鄙夷不屑的眼神。 祭司因她的行为而越加愤怒,召侍卫下令带那个男人人来血帝要亲自裁决,她的容颜已经是花朵瞬间凋零的死灰了。 四个侍卫听令出门,刚踏出大门一步,脚下大理石地面轰隆隆迅速钻出二十多把石头尖锥,贯穿了红檀木镀金大门,木屑四散挡住他们的路。 少女银发无风自动。 克罗帝亚再看去时,侍卫身体里的血液已经凝结成刀剑一把一把扑哧扑哧由里到外捅出来,鲜红的武器刀尖滴下鲜红的血。 “你——!” 总侍卫官怒目而瞪,欲拔刀相向的那一刻她瞬间回首望去,风似刀刃嗖嗖刮来卸了他的刀横生道道血痕。 刀身嘭啷落地。 殿内人们神色震惊死寂。 少女只身站在大殿上,双瞳溢出鲜血琉璃的光芒,若饮血的野兽。 “你们要是伤他,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她一字一顿地说,表情坚决冷静。 说完,面向表情冷峻微微变幻的血帝轻轻跪下,垂首。 “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可是,”她默默说,“请不要伤害他,父王……请您不要伤害他,求求您,我、我以后什么都听您的。” 血帝盯着她。 最后是克罗地亚自己和皇子上来圆的场。 期限已满时进行的是订婚礼,真正的结合需等到千日祭之后。 结婚本就为了回归最纯最原始的父帝血源祭祀创造出纯正强大的后代,现在公主珍贵的贞操已被污浊的人类拿走,必定是受到了污染,繁衍纯血的能力大大下降,克罗地亚提议进行千日祭洗濯公主身上的浊气,血族寿命漫长,一千个日夜根本不算什么,他可以等。 连新郎都这么说了血帝也不好再做什么定夺,把她拉下去逼着喝了冲胎避孕的汤药,抽三百鞭拉到血族地牢里进行面壁思过。 幸好只是三百鞭,有公主的身份护在那里,只不过只护了数量没护住质量,鞭子上不知谁与她有梁子涂上了圣水,伤口抽下去难以愈合。 出来之后名声不再,流言蜚语疯传,说起浪荡杨花的女子时常常拿她做例子。 克罗地亚回过神来时红茶差不多凉了,也没让女佣再添一杯,对面少女盘子里的糖醋排骨没吃完,竟然很可爱地让女佣打包她晚餐再吃。 约莫只是片刻的出神罢了。 吃茶吃得差不多时,克罗地亚长老的下人无声赶到,低声在他身旁耳语几句。 “是吗……教皇已经被……”说着克罗地亚笑起来,“看来计划得加紧进行了。” 将怀表掏出看了后起身,“舞会时间到了,我得走了。” 少女点点头。 克罗地亚走后她又在花园里坐了会,才回了寝宫。 洗漱后坐在床上看书,房间里有很多书,关于历史,关于血族,看累了搁下,无意中撞见了镜子中的自己,巴掌大的一张脸,大大的眼睛,又瘦了一圈。 明明每天窝着不动的。 依稀还记得在人界哪个贵族小姐跟她说过不能太减肥,胸会变小的,男人会不喜欢的。她当时还很紧张地看看自己的胸前,贵族小姐便一脸嫉妒地不吭声了。 想着想着她便笑了,那个时候的自己,真是可笑啊,其实无论怎样都无所谓的。 “……” …… …… 他和公主,说不定都有孩子了吧。 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不管怎样都会像他吧。 睡觉的时候彻骨的冷,明明都夏天了,叫女佣过来添了一条毯子厚厚地盖在上面,还是冷,三年里一直这么冷过来的。 最初的时候,没了那个人的体温整夜地睡不着,后来也慢慢习惯了。 那个时候,还在不停地担心他醒来以后会不会觉得恶心,她一想到他如果忆起与她亲密的这件事就特别害怕,害怕他嫌弃她身子,她对人类而言只是怪物,跟一个怪物身体结合不管怎样都是一件令人厌恶的事情。 天天祈祷着,赶紧让他忘了吧。 真的就这样慢慢习惯了。 她闭上眼,凉手凉脚地缩进被子抱紧自己。 *** 帝都的盛夏季节多雨。 教皇之事一个月后事态意外地平息下来,上流社交界众说纷纭,教团威信摇摇欲坠时血族那边混乱情况多多少少传了过来。 “大概真的是要开战了。” “你说那些野兽难道只知道掠夺吗?吸食人类血液,何其丧尽天良的行为。” “天空之神在上,我们皇家骑士团和国王军不会善罢甘休,再强大的力量,终究只是野兽。” 偶尔闲言碎语,边关那边情况根本无从真实了解。 中央院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恩泽几乎天天煮好八杯黑咖啡送进雅兰的办公室,文件厚厚挤满整张大桌,一个多月几乎就没有回过自己的宅邸。 恩泽倒是因为拿东西去过,依旧一尘不染庞大华美的庭院,夏季里大道绿树成荫,植物生长的极好,女佣每天都会打扫。 只是真的是空的。 他突然想起很早以前他来宅邸,事情不算紧急雅兰就在大厅里谈事,突然楼上传出了声响,楼上走廊的镂空栏杆上冒出一个银色的小脑袋,头发软软的亮,揉着迷糊的睡眼望下来。 “啊,是恩泽啊。”少女的声音软软的很舒服,迷迷糊糊冲楼下的他露出一个笑容,琉璃天顶的阳光打下来,竟然是耀眼的,“早上好啊,恩泽。” 恩泽怔神片刻后应了,无异瞥见雅兰,他也在抬眸注视她,眼角无可察觉的笑意。 “恩泽,要不要一起吃饭呢?” “菲特,回房把衣服穿好。”雅兰开了口,大概是提示她这模样不能轻易见外人。 这个场景他还真的就记住了,毫无缘由的。 恩泽几年来的记忆中雅兰是回了一次家的。 因为宫廷宴会的醉酒,当时他喝得异常多,这位大人有多长时间没醉过了恩泽都忘了。 啊啊,三年了吧。 距离上一次。 三年前那次那个男人只是一杯一杯闲适淡雅地饮着,一整个晚上,喝到胃出血,被送到医院,抢救昏迷中他唇边只溢出了几个模糊音节再不言其他,除了恩泽,谁也没听懂。 明明就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最后还是唤了出来,仅那一次。 架回家后雅兰自己进了主卧的大床倒上去睡了,宴会上一起的女伴跟随着他,在那间主卧里伺候着,他醉得很深,脸颊有些晕红,呼出的气热热的,女子咯咯地笑,将红艳的唇凑了上去。 男人伸手突然按住她的下巴,一顿,迷离深海的眸子注视她。 曾经有谁的唇,不曾涂抹就已这般红艳。 软软嫩嫩的,第一次吻上去时还在微微地颤如同娇艳的蔷薇抽出了花瓣。唇上面是漂亮精致的鼻子和灵动潋滟的眼眸,琉璃一般的黎明色,长长的睫毛总是含着一汪水呆呆注视他。 喜欢笑,也喜欢哭。 手上的动作改为了轻柔小心的抚摸,如同在触碰一朵及珍贵的百年娇花。女子虽然吃惊,但显然受用极了,轻轻哼唧着。 卧室漆黑,气息沉沉地伏在木制地板上,逼仄的,窗帘隔开天空月华。 末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恶毒……?” 他低声喃喃,暗哑开了口。 “我护你难至如此,万丈深渊,你那么脆弱,不能陪我跳……可你怎么这么狠……”他指腹一点一点蹭着女人的肌肤,想用力又不敢用力一般,“你完好的回去才可以有未来……你懂不懂……” 他闭上眼,长长睫毛压抑地颤着。 “你什么都给我了……你该怎么办……” 整个宅子没有开灯,一片夜里的寂静,恩泽就这样站在卧室门口,发不出一点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请收藏千里吧~~~ 请留言冒泡吧~~~~让千里知道乃们在想什么好么~~~~~ 47Chapter 46 第二天雅兰神色如常,处理公务忙到深夜,只不过恩泽再也没见过那个女伴。 后来过了些日子,恩泽有些看不下去了,三年时间,对于人类而言,是得一天一天过完的。 可他觉得雅兰在硬撑,说白了跟自己死磕,这个想法告诉赫伦后赫伦神色如常,升职为皇家骑士团团长后事情也是一大堆,后劲入队的少年们血气方刚,太阳下笑得十分灿烂,如同当年的他们一般。 “随他去。” “哈?!” “他就是这种性格,我们能怎么办。” 恩泽气得不打一处来。“他都二十七了连娶妻的苗头都没有,加里弗雷德家族要是绝后了我们这些当部下的全都是千古罪人!” 他已经是家里弗雷德家族最后一名嫡系子嗣。 “就他现在取得的权势和成就来看,还是太年轻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不是不愿娶,是娶不了。”赫伦望着皇家骑士团本部大操场上操练的士兵,太阳有点毒,他眯起眼,“他就想这么耗下去。” 无论怎样,生在显赫王权贵族,手中权势颇大的男子总是抢手的,何况是英俊优雅器宇不凡,整个帝都都闻名的贵族,说媒的投怀送抱的不在少数,雅兰总是微笑,一件一件拒了。 现在想起来,这三年来他就这样全拒了。 忙得太晚,夏日里有些燥热,赫伦去服装店时赫莲就穿着条单薄的棉布裙,家居型的。凸凹的曲线全出来了,赫莲存了凉茶等他回来,一见他就勾魂夺魄地笑。 “呀,来了啊。” “嗯。” 赫伦坐在一旁吃茶,卸了兵器和铠甲,赫莲就窝在对面拿小扇子扑腾,他抬头看了看。 “今天没开店?” “唔,太热了,提早关门,受不住。”她把谅茶递给他。 “嗯。” “好喝不?” “嗯。” 赫莲拿扇子与他扇了一会儿道:“今天听说有富商的姑娘想嫁给你,模样还挺美。” “嗯。” “而且很年轻。”不像她,一把年纪了。 “嗯。” 赫莲瞪了他一眼,这石头男人,真是。 赫伦顿了半晌,在她目光下有些受不住了,才说:“我没答应。” “我知道你没答应,来店里看衣服的小姐们都说了。”赫莲又开始晃扇子,“我就是想听你说。” 赫伦看她的脸,黑发柔柔盘起来,掉了几缕在耳边极显妩媚,黑白分明的美眸子忽闪的,忽然就像个姑娘家的。 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她容颜有半分时光的痕迹。 “赫伦,你说我是不是很幸福?”赫莲笑悠悠,“你这么高这么帅的男人,多少千金贵妇觊觎着呢,你怎么就看上我这个卖衣服的老女人了呢?” 赫伦喝口茶,“你不是老女人。” “我怎么不老了?”她凑到他身前脸靠上去,玉似的指尖指着眼角,“来看看看看,鱼尾纹。” 赫伦就看了一眼,还鱼尾纹呢,半根毛线都没有,她近在眼前的香气却袅袅飘过来,喉结滚了一下便忠于身体反应地将她抱住了,搁到腿上用力地吻。 “唔……热……”女人在他怀里身子水蛇一般扭,小手推他胸膛,“大夏天的,好热……” 他手直接从她裙摆下伸上去了,一路暧昧游走,到达了雪白的双峰,就这么握住时他停了停。 这女人,没穿胸衣? “这是睡衣啦……”赫莲还在推他,“我好热,洗完再做……我要换衣服……”简直就是撒娇的口吻了。 她听到自己声音时心下震了一下,原来自己也有这样的一天,可以对一个人,随心所欲放下自己,去撒娇去求索宠爱。 这是多少个百年前的奢望? 一想到这里,她偎在他怀里更深。 赫伦没理她,手上技巧不停,女人就软在他怀里了,细细地颤,他抱她往房间里出迈去,她环着他的脖子因为他的动作而辗转□。 夜深,忽然之间,窗外一抹浓郁黑影掠过,毫无声息,鬼魅一般。 赫莲的睫毛颤了一下,睁开了,朦胧地望了一眼窗外,复而闭上,抱紧男人的脖子。 *** 中央院里的灯大多都已经熄了,最亮的倒只是路灯,玉兰花瓣的形状,一盏一盏连绵在行政地区大道两侧,夜里蝉鸣层层随风而来。 雅兰批完当日最后一个文件,将杯中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凉凉的苦涩滑入喉咙,办公厅里昏暗,兰花台灯的光芒仿佛倦了黄色调的古壁。他搁下杯子,慢条斯理将文件一本一本理好了,才十指交叉坐好了,挽了温文的笑抬眼望向空无一物的门口。 “克林尔顿皇子殿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殊不知间,一抹黑烟腾地而起,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缓缓走出,闲适地站定在门口,目光和气息都是清瘦的,灰色头发长长遮了半边脸,仅可见的一只血色的眸子夜色里散出微微的光。 “嘛,不必这么客气嘛,老相熟了。”皇子耸耸肩,“对于人类而言夜晚可是好好养身体的时间,你这样天天糟蹋自己身体万一哪一天不济了帝都的女人都要哭的哦。” 她也会哭的,这一句他没加。 “这似乎不是皇子殿下应管的事情。”雅兰微笑。 哦呀,还真沉得住气,人类男子不是最讨厌别人说自己不济的吗? “在下记得应该没有什么亏欠于殿下的了,大驾光临请问所为何事?” “那的确,按照合同上的事情公爵大人的确都很好地做到了,说实话我还有些吃惊呢,若是生在帝王嫡系之家你该会有何等作为呢……?”皇子摊摊手,“不要老是摆张笑脸嘛,笑里藏刀看多了会腻的,我这次大老远过来,可是好心告诉你一些事。” 雅兰抬眸注视他,幽绿的眸子里无波无澜。 皇子很自然地拉了条椅子坐过来,“以前的时候啊,我总说,其实血族虽然生性比较浮华残忍,但动起情来,可是比人类专情一万倍的,爱上一个人便会一直爱着。” 雅兰没说话,十指慢慢合拢。 皇子的眼神仿佛是看到了过去,却又分明没有沉陷进去,只是说着,嘴角带着笑意,“这个时候啊,那丫头就会反驳,其实人类也有非常痴情的例子,只不过我没有看过。” 三百年前,那个总是一蹦一跳,天真爱笑的乡村少女。 “这个世界怎样,血族怎样我已经无所谓了,我只想看一看。”皇子双手环胸,懒懒靠在椅子上,“按照以前的合同,你答应我的条件,我派血族打通长老和皇室的眼线,护住她在血族的安危。” 血族纷争何其残忍,小公主无后台无支柱被利用只是时间的问题。 “嘛,不过你血族那边也安排了人的,我可是很认真地履行了我的诺言你也知道,那么,血族那边的事情,你知道的也比较清楚我就不多说了。” 他淡淡悠悠说完,盯住雅兰。 “可你知道所谓的,真正的‘千日祭’是什么吗?” ——那些,血族皇族秘史里,不堪回首的往事。 *** 血族白日本已布满灰沉沉乌云,黑夜来临时的概念和界限总是模糊,莉露率着随从骑马从庭院大道绕道王宫后院,一路上佣人侍卫们都在忙碌,艳丽缤纷的花朵两旁开放,抵达公主寝宫时夜就来了,两轮明月忽隐忽现,宫里一朵一朵点起了冷光蓝火华灯。 婚礼。 莉露微微垂下眼,抿起唇。 “骑士大人,公主出宫时间未到,请在外等候。” 身着制服的守卫行礼恭敬道。 女骑士身上披着刺绣精美的皇家骑士服,环扣上的的宝石在夜色里异常明亮,她下马,身后一排随从侍卫便齐齐低头表示地位身份的敬畏。莉露直接走到大气寝宫门前候住了,睁着紫色的眸望向寝宫大门。 寝宫卧室里的少女正细细描着眉。 围在少女旁边的女佣们手旁脚乱地帮忙打扮,女掌事的管家横了她们一眼,手上活没停,一抽一拉束胸的带子便轻巧地系住了。 镜子里的少女□一声,胸脯因束衣而越发丰满荡漾,腰肢已细若柳枝。 女管家看一眼外面夜色,“殿下,行婚时候快到了,礼节和条令一一记下了吗?” “记下了。”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安静回答。 过了些许时间有人造访,来客竟是血帝皇妃,她母亲逝去之后血帝后娶的妻子,生得美艳异常。一身金线镂空纹的长摆撑裙,身上首饰华美的难以直视,容貌上的妆更是精致的,遥遥一笑便是绝色。 “克里斯汀娜,今儿便是千日祭了,”宫里规矩,称呼她真名的极少,一般将其母姓作为代称,帝妃笑道:“来看看,你这儿还缺什么物什。” “谢母妃,不曾缺少任何。”她提裙行礼,这个女人她多久没见过了都忘了。 “毕竟你母亲逝的早,该教的教养都不曾将你一一教会,嫁的是显赫的克罗帝亚长老大人那是你的福分,该嘱咐的得嘱咐几句你不要嫌麻烦,免得到时候丢了皇家的脸面……”说着便掩嘴笑了笑,“我们皇家真的是再丢不起什么了,外面那些疯言疯语传成什么样儿了。克罗帝亚长老是何其优秀的的人,克里斯汀娜你应该知足了。” 女管家和身旁侍女一行听得脸色全黑了。 菲特垂下眸,复行一礼,“我会记住的,谢母妃指点。” 帝妃眯着凤眸,显然对她的反应极其满意,“嫁人后别跟不干不净的人来往,克罗帝亚长老的名声极好……”转身叫侍女上来呈上一礼,“哎呀我差点都忘了,这是做礼物送与你的,好是对婚事的一点庆意。” 菲特继续用平淡的声音说,“谢母妃。” 帝妃又说了几句,看看天色不早,便离开了。 她穿戴了差不多整齐时,身边只有一名女侍,外面礼花炸响时她便可出宫上车去血族皇室的祀堂,整个寝宫华美而堂皇,镜子里的少女一身洁白婚纱,钻石璀璨点缀,红唇雪肤的美貌。她突然来了兴致,凑近镜子细细观察着自己。 …… ……这个,应该算是好看么。 如果这张脸毁了,公主身份没了,她是不是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可是即便有这张脸,有这个身份,那个人还是不喜欢自己。 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镜子中女孩的脸黯淡下来,直到透过镜子注意到了空荡荡的寝宫内另有一人。 她心下一惊,蓦然回头。 男性血族靠在墙壁上冲她笑,打了一个招呼。 “嘛,小菲。”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来看,鞠躬~~ 千里竖耳朵打滚摇尾巴伸爪:“各位gn千里的评论呢~~~汪汪汪汪汪~~(请见千里头像==) 咳咳,卖萌啦,开玩笑的 菲特雅兰快见面了……快了……吧……== 见面的那段情节我十分喜欢,希望到时候你们也很喜欢 和读者交流什么的最有爱啦~所以把你们的想法告诉我吧~~~留言哦~~ 48Chapter 47 “嘛,小菲。” “小……叔叔。”她改了口,声音很低,四下看了看,皇室女子结婚前是不能见男性家眷的,唯一的一名侍女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是被他下了术么。 “还是叫我小魔好了,这里没有别人,放心。” “……” 三年里不是没有见过他,血族暗潮涌动,能单独说上话又没人窃听的机会少之又少。 “有、有什么事吗?”她避开目光,手指下意识抓住了裙子。 连这个小动作都和她母亲如出一辙,克林尔顿无声笑起来。 “小菲,你要结婚了。” “嗯。” “开心吗?女孩子都是期望这一天的呢。” “……” 她应该开心吧,做了那些丢进血族脸面的事情克罗帝亚还会要她。 她曾经期望过的,幻想过的,结婚的模样,那样的场景,可是身边的人是谁,她根本想都不敢想。 “小菲,”克林尔顿似笑非笑的,声音清清落落,“我带你走怎么样?” “……什么?” “我带你走,离开血族,你也不用结婚。” 面前少女的表情整个震惊了。 “……去哪?” “人界。” 她身体一颤,宫外人声喧哗,宫内空荡寂静。 半晌,她头埋得低低的,“谢谢你,小魔。”说着笑起来,“不必了,是我自愿嫁给他的。” 礼花在落地窗外刺啦一声腾空而起,绽开绚丽的彩花,照亮了她的侧脸。 自己也好,别人也好,不要再做伤害别人的事情了,不要连累别人,也不要给家族丢脸了,身为公主吃穿这么多年,公主的本分都没有尽到,多么不耻的事情。 祠堂。 高高青白色尖顶的古老建筑,庞大精致而诡异。 道路两旁齐森森笔直站立着血族士兵,兵器泛出冷光,她穿着高跟鞋踩在红绒延绵的地毯上,祠堂冷光幽幽清清,黑色蝙蝠在头顶抖动翅膀。身旁身后是各族族人,威严庄仪的阵仗,他们一起来等待千日祭里最强大最原始的血族血统的回归诞生。 进入古老祀堂过后身后两扇三人多高的巨大半椭圆门扇缓缓从两边合上了,偌大大殿内立定着血族长老和十几名身穿密使长袍的守卫,灯火昏暗,极度华美精致的墙壁浮雕在光芒中模糊而隐约,克罗帝亚身着礼服站在祭台前,而他身后便是血族长老大祭司。 ……哎? 她怔了怔。 血族结婚……是这个样子的吗?似乎和她印象中不太相符。 克罗帝亚衣装笔挺,回头冲她露出礼貌有致的笑容,伸出手。她看着那只修长的手,走过去搭上。 礼乐轻悠悠奏响,周边皇室亲戚和长老目光如炬。 他们执手立于祀堂大殿上,祭司在他们身前念诵颂词,父帝该隐的雕像巨大,黑暗中栩栩如生一般,身后的倒立大十字架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她静静俯下头,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无论如何,这就应该算是嫁给他了吧。 莉露站在人群中,沉默地注视她。 念完后举行了诸多仪式和教令宣布,最后祭司合上书行礼离开,克罗帝亚侧头对她微笑。 “夫人。” 她突然失了所有力气,没有应,只不过低声问,“不用交换戒指吗?” “请跟我来。” 由祠堂内祭司出面带领,他握着她的手绕过雕像和祭台,众人和祭司跟随其后。 魔法阵在黑暗中撩起鲜血淋漓的光芒,阵法转动,一条长而宽的甬道出现在面前。 菲特心中没有来由的一紧,身后那些亲戚贵族看她的眼神很奇怪,直愣愣的,火一样,灼烈又冰冷,好像透过她看见了其他的东西—— 某种,他们贪婪渴望的东西。 甬道之后是通下地底深处的平台,上去后平台自然匀速下落,视野全是黑暗。 “这是哪里?” “夫人待会就知道了。” 她看看克罗帝亚和血帝大臣,神色如常,“你们都知道这个地方?” 克罗帝亚这才转头好好的看她,透过婚纱是少女纯粹姣美的脸,眼睛大大的,不禁笑了笑,伸手抚上她的容颜,因漫长岁月而沉淀下来的细长眸子里有了新亮柔和的光。 “其实,我很喜欢你。” 他轻轻摸着她的脸,注视她呆呆的模样,不可察觉的叹息,“其实你这种可爱的女孩子,真的不应该是纯血种。” 菲特挪开脸,侧过了目光,“你喜欢我什么?”问了一句,自己都觉得可笑,“徒有外表无力自保,娇身惯养一无是处,自艾自怜混沌过日,花瓶角色你有什么可以喜欢的?” 克罗帝亚笑了出来,“你是这样想自己的?” “……” “菲特身上,有种很柔软的光,这种光就算是在人界我已经有几百年没有见过了。”降下平台速度减缓,看来是到了,“所以,你很珍贵。” 地底最深处是间大殿。 极其巨大的殿堂,就像一座剜空了的城堡。仿佛有月光照耀,整间殿堂铺满银光,清澈流泻,将一切布局装潢映照的梦幻般庄严美丽。 守候在殿堂里的血族全部身穿奇异花纹的长袍,戴着双耳帽和银色面具,眼睛部分的镂空是妖冶邪肆的形状,黑洞洞的令人没有来由地生畏,他们齐齐对血帝和她跪拜行礼,虔诚敬畏,然后无声伏起幽魂一般聚拢到祭台。 “这里是……” 莉露不掩讶色,四下一望,“……难道是‘起源’?” “女骑士阁下好见识。”克罗帝亚微笑,“这便是数千年前父帝被弑之地,同时也是我们血族的发源地,漫长岁月以来,我们一直守护这里。” 两名戴面具的祭司幽幽飘到菲特面前,向洁白的新娘伸出手。 “吾辈一直等待那位大人的苏醒——”苍老的声音从祭台飘来,瘦小老人佝偻拄着蝙蝠头拐杖背缓缓走下,走到他们视野中,眼睛却是炯炯发亮,好似燃烧一般。 “数千年过去了,花费百年的心血研究,吾辈终于等来了这一刻,创造承载血液与力量的完美容器。”他的目光刀刻似地打在菲特脸上,犀利引得少女一颤,老人声音一并低沉狠厉下去,“但她却不知此任重大,愚蠢无知被肮脏人类玷污,将吾等血族子民的终生期冀毁于一旦!” 大殿里寒凉,鸦雀无声。 所有血族低垂着头,谦卑地听取老人严厉的诉斥。 “少女。”老人将手杖直指于她,“你可知罪?” 她抬眸望着老人,没有说话。 两名面具祭司托起她的手,朝祭台走去。 “还好吾辈留下一手,千日祭,那至关重要的一刻吾等待千年,何况短短千日?”老人低笑一声,来回踱步,步伐缓慢沉重,“如今便是这那一刻,吾辈终于等到,父帝重生,今后便是血族主宰的天下——” 血族贵族抬起头,目光里含着深深的期待和感动,又恭敬地朝老人深深拜去。 真的是期待和感动,他们在期待什么感动什么?菲特愣住了,目光里一个个平日里威严肃穆的血族长辈齐齐拜于老人身前,她被拖到三层之高的祭台上,魔法阵光晕攒动,偌大祭台上鲜花和倒十字架围绕着一具硕大的棺材,上等万年红楠木,漆金镶钻,就算在皇室里也难得寻见。 台下祭司聚在一起,手持结印缓缓念咒,少女顷刻之间被银白结界包围。 “……公主?!” 莉露顿觉得不对一个猛冲上前,被祭司侍卫一把揽下。 “公主?” 她脸色微微变了,心中的不安呼啸,怒视人群最前方的克罗帝亚的背影,在侍卫的阻拦下倾身向前,“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不是结婚,汝等在做什么?!” “这自然是在结婚,回归血统唤醒始祖的婚礼。”克罗帝亚回头冲莉露悠悠笑起来,“最完美的婚礼,公主也是最完美的容器,始祖会是她的子嗣,以她的血肉为粮食餍足重生。” “什——?!” 她脸色瞬间苍白,抬头望向远处被结界包围的新娘,手下欲拔刀被一旁侍卫总领拦下。 “骑士阁下,请自重。”侍卫总领掌下甚至动了魔力。 “你放开——公主!” 他眼神一使,几个高阶军官一把将其按住。 她大叫出声,浑身冷汗冒出来,心跳急剧加速,清秀的面孔发白。 她的公主殿下原来不是结婚。 原来不是结婚。 ——是送死啊。 是她把她带回来的啊,是她啊,是她…… 怎么可以,为什么她要把她带回来,为什么要她痛苦,为什么让她千个日夜里再也没有真正笑容…… 如果一开始身为自己的骑士不出现,她的公主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呆在她喜欢的那个男人身边了吧。 都是她害的啊…… “——公主啊!!!” 克罗帝亚缓缓走到祭台前,仰头看着高台上银光包裹的少女,一名面具祭司已经双手捧着宝石镶嵌的古老长剑,缓慢而崇敬地从一侧走上楼梯。 咒声喃喃,悠长,古老,低沉,千年岁月的洗练沉静,血色的魔法阵花纹以祭台为中心,沿着墙壁上纷乱交错的刻痕蔓延到整间大殿,红光映上每名血族的脸,仿佛是夜里蠢蠢欲动的兽。 血帝负手立于一边,法术微风拂动他银色发丝,表情隆重而沉寂。 克罗帝亚温和地凝视她,台上那银白祭司已走到她身边。 将施予咒术的千年前圣器刺入她身体,血液流进棺材,始祖便会自动吸食她的血肉,然后苏醒。 始祖苏醒后同样会吸食身为长老的他的身体,他身体里的血液全部献于最伟大的王,何等荣耀的一件事。 在同一个地方,身体上真正的结合,血肉相融,这不就是最完美的婚礼么。 克罗帝亚想着便满足地微笑起来,“菲特,我说过,我真的很喜欢你,只不过可惜了呢。在人界,你似乎被称作为……圣杯呢。” 台上的少女四肢已经被棺材里伸出的鲜红荆棘缠绕住,棺材里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见,视线渐渐朦胧,不知是不是咒文的原因。 台下那些血族的一张张脸是那么热切而期待。 她的父亲,她的子民,她所认识的大臣贵族。 然后,她看见了莉露,她被侍卫扣住,冲她叫喊着,脸上布满泪水。她叫喊的声音她听不见,几乎是什么都听不见了,她便冲莉露笑了笑,她是真心的想笑。 她记得很久以前,很小的时候,偷听父亲和某个长老谈话。 她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听见了,容器,听见了,始祖,听见了,重生。 她不明白,但是被发现了。 父亲的怒颜下是母亲将她抱走护住了。 后来内乱时,叛党踢开了寝宫的大门。 抓住她,现在就举行仪式。 她可是珍贵的圣杯,得到她就是得到这个世界。 不要多说了,抓紧时间,现在就开始吧。 光束咒文打来,她的母亲紧紧抱着她,很紧很紧,她感觉到有什么湿湿的,大片大片沾在她衣服上,她觉得难受。 那是红色的。 可她母亲还是抱她抱得很紧,然后碎成白砂,在她眼前散了。 “公主——您!” 莉露看清了她的笑容,远远的,心疼的整个人都崩裂,泪水肆意地下了。 “您该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只不过,她真的没有想过是以结婚的形式,这般到来。 “你有什么遗言吗?” 祭司无声双手托剑来到她面前,台下克罗帝亚微笑着说,“有什么想做的事,我可以帮你办到。” 菲特白光中低头看他,片刻后,勉强伸手撩起了自己一缕长发,荆棘嵌进肉里渗出血,滴落于棺材中,漆黑里一片沸腾。 她看了看,没管,伸出另一只手,指甲拉长切了下来,银白发丝卷在掌心垂落几丝。 “把它……” 她又没说了,闭闭眼。 听赫莲说过,在东方,女子断发送于男子,是表达愿嫁为妻的意思。 可是她就算把头发送到那个人面前有什么用呢,都三年了。 他的孩子说不定都能走路了。 啊啊,她在干什么,这么傻的事情,他已经把她忘了吧,和艾莉蒂幸福生活在一起。 他现在一定很开心吧,他能好好的,她就满足了。 菲特收拢掌心,断发在她手中化为灰烬。 “没有。” 祭司托剑一旁,不动声色。 克罗帝亚示意祭司一个眼神,回身走开。 菲特呆呆看着掌心的灰烬,放下了手。 咒语越来越密集,重重叠叠,她闭上眼,咬住了抽搐的唇。 不要哭啊。 詹姆说过,女孩子笑起来最好看的,不要哭啊,你看,那么多人在底下,那么开心呢。哭个什么,三年来她不都是没哭的么,那时鞭子抽下来那么疼不是也没哭么。 不要哭…… 银面祭司走到她身前,结印后,将长剑冲华丽的剑鞘中拔出,寒光凛凛,锋芒毕现。菲特注视长剑后抬头,张开双臂。 “请你快一点好吗?我……怕疼。” 她很认真地说完,闭上眼。 雅兰。 祭司双手持剑举起她到头顶,由上笔直劈下。 雅兰。 雅兰。 你在哪里。 铮—— 脆响似钟鸣,由祭坛扩散到整个大殿。 “什么……” 老人惊诧仰头,大地震动,头顶天花板灰尘簌簌下落。 魔法阵鲜红的光芒仿佛凝结一般钉住,下一秒,噼里啪啦碎成瓣瓣碎片,光点星砂琳琅满目流泻在大殿上方,人群一阵骚动,惊恐四下张望。 菲特睁开眼,近在眼前是那张妖冶的银色面具。 “哎……?” 一剑劈在她身侧,剑光流转,剑下银白结界火红荆棘若业火焚烧般轰成灰烬。 她呆住了。 祭司离她极近,她隐约听见了呼吸的声音。 他拉过她耳边一束发于唇边轻吻。 “我要的岂止是你的发,我要你整个人。” 声音就那样,柔柔的,戏谑的,她听见了。 真的听见了。 面具在她视线里滑落,她呆住的同时,祭司双手搂住了她的腰,那么紧,那么暖,身下最古老的魔法阵术破散,纯白光片似大鸟般腾起飞散,流光溢彩。狂风中她洁白翩飞的婚纱和他宽大的法袍都在翻滚抖动。 瞳中映出男子英气微笑的熟悉容颜,黑发绿眸,眼角轻佻而温柔。 “好久不见,菲特。” 49Chapter 48 大殿内顿时混乱。 兵器咒术于红光闪烁中纷纷显形。 血帝望定祭台上两人,甩袖冷哼,血瞳里未曾起一丝波澜,左右护法却已向祭台直线逼去。 杀气逸散,纯血种的力量若无形巨大的爪牙直至抓了过来。血族贵族们纷纷现出獠牙,以惊人的速度跃向祭台。 青年后退一步,用剑横堤在面前,结界凭空出世与冲击力相撞成燃开绽放的巨大火花。 阵法正在消裂,天顶光晕漩涡中一个矫健身影跳下掀起尘埃,于祭台前震开一大圈攻上来的士兵祭司。 “啊呀,好多纯血种~” 血猎金色的眸子眯起,扛起长刀,舔舔嘴角笑起来。 菲特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能想,什么都不敢想,怕就这么晃了个神,梦就碎了。 可是…… 她呆呆看看台下的混乱情况,血猎正杀得酣畅淋漓。 又看看眼前,男子笑眯眯,没想到穿上祭司袍子还格外英俊好看。 “你、你在干什么?!” 她猛地去推他,整个人吓傻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这里是血族禁地,你不要命了?赶快回去!现、现在还来得及……” 她还可以求血帝,求长老们不要追究的。 “你快走啊,没看见他们要动手了吗?!”她急得都快哭了,“十三氏族长老都在这儿的你会死的,你——唔……” 男人不由分说地将她的嘴堵住了。 软软甜甜,还是以前的味道。 雅兰发现三年来他做了那么多,夺了政权抄了教团,想要的原来就是这个味道。 菲特在双唇相触的一刻已抵挡不住,渴望了多久成奢侈的吻几乎将她击得溃不成军。 耳边混乱危急仿佛云烟般迅速淡去。胸腔中的酸涩感情积压了三年还是花开一般绚烂绽放了,流淌在脸上成了止不住的泪。 是梦吗? 是梦吧。 否则他怎么会在这里呢,怎么会对自己笑,对自己说话,甚至……亲吻自己呢? 他怎么可能会…… 她是纯血种,他厌恶的纯血种,他明明很讨厌她的,他会嫌弃她的身子,他会娶公主,他会有小孩,会生活的很好…… 雅兰将她舌尖来回狠狠吸了几次解馋了才放开,捏紧她哭成一片的小脸好好凝视,额头相贴鼻息相哄地抱着。 “哭什么,嗯?” “你能不能……能不能……”她哭得话都说不全了,抽抽噎噎肩膀颤抖,没有力气抱住他,身体娇弱得经不起风的折断,眼泪珠花儿似地连成线儿往下砸。 如果这是梦,就让我放肆一次。 如果这是梦,请让我好好珍惜。 “能不能……再亲我一次……” 雅兰的手指细细地颤了一下,幽邃的眸子深处有什么疯狂滚动,震得心脏骤缩,蔓延到全身的隐隐钝痛,原来这就是心疼,排山倒海的心疼。 他捧住她的脸颊不管不顾地吻下去。 她哭得越发厉害,踉踉跄跄的。 其实自己特别自私。 她根本不想让他和艾莉蒂公主在一起,根本不想离开他,根本不想看到他的孩子,什么只要他开心幸福就好什么的全是瞎说的。 她只想和他在一起。 *** “风隼——?!” 血族在看到男子回头的容颜时倒抽口气,脸上风云变幻间眸中血光顿起,祭台上血族若矫健的兽双瞳赤红凌空抓来,雅兰搂住菲特的腰向下一跃,直达血猎拼杀的混乱中心。趁着大殿因古老仪式失败而震动的当儿,千年圣器寒光乍现,一剑插到地上,一个崭新的金光魔法阵旋转扩张开来,竖起在空中。 “空间转移……?”混乱纷杂的刀光剑影之中菲特睁大眼,她见过这种血族瞬间转移的法术,金光咒应该是最高级的纯血种才有能力使用的,“雅兰你怎么会……?” 青年眨眨眼笑了,竖起食指于唇边,迅速望了一眼四周,时间把握的差了几秒,果然,长老那边迅速在咒术未完全打开前压制下去。 “这个法术……”长老皱起眉,不是一般血族所能做到的,这么大的咒术,打散需要时间。 更多血族侍卫兵赶到,其他人也从刚才仪式咒语的失败混仗中反应过来,看来顾及到菲特作为圣杯对他们的重要性,他们想抓活的。 结界护身,雅兰凭剑噼里啪啦接了数十支魔法幻化的血箭又劈掉一只黑龙后,思绪一声令喝截断,远处压制咒术的长老被一剑狠狠劈来而中断念咒,紫色的身影在大殿里一闪而过。 金光瞬间旋开。 “带公主离开!” 女骑士持剑急速闪避了对方几个致命的攻击后回头冲雅兰叫道,苍白清秀的脸上却是决绝,手上一招带倒十几名血族士兵。 魔法阵破开了门,血红荆棘从另一侧铺天盖地涌来势如破竹刺向菲特,她怔了一下便被雅兰搂在怀里护住了,男子背上穿出数个细细的血窟窿,一条一条带着钩刺驻扎在血肉深处。 “雅兰!”少女吓白了脸挣扎,又被雅兰紧紧抱在怀里无法动弹,只有一张小脸颤颤地望向他背后不远处的血族长老,克罗帝亚,“克罗帝亚,你——” “别动,它们可是会钻进你身体里面的,”不远处克罗帝亚衣冠楚楚立着伸手,荆棘从掌心里一条条冒出,若长蛇吐着信子抽动,他眯起眼睛盯着雅兰的肩膀不动声色道:“谁在后面帮你?低贱的人类,你可知你在与谁为敌?” 雅兰目光落到他身上,感觉到怀中少女朝他身上靠了靠,唇角浮了一丝笑,背上扎着的棘条吮吸着他的血液咕咚咕咚流到长老手上,蜿蜒进袖子里。 “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克罗帝亚长老么,菲特三年来拜托您照顾了。” “死到临头还摆着张笑脸,真想见见你绝望的模样。” 雅兰用余光瞟了眼身后高处打开的金色大门,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抽了手杖拉出上剑一撇,破碎的剑光密密麻麻飞驰而去。 克罗帝亚眼中滑过一丝嘲讽,手袖一挥刀片粉碎成点点星砂在二人之间流转,而在这个当儿青发青年已拦腰抱起新娘,足尖使力高高跃上祭台,又一个发力跃向真正缓缓消弭的空间转移大门。克罗帝亚反手一扯荆棘就将青年拉了下来,背上荆棘撒出血珠。 青年将少女往门中一推,自己转身而下手中手枪对准他一连串银弹砸下来。 克罗帝亚眯起眼,一道粗长血鞭以破空之势从他脚下破土而出直贯向青年胸膛,而他本人侧身闪过子弹,有一颗直冲脑门他伸手两指一夹止住,唇边尚未逸出一丝笑意耳边一道冷风掠过。 身后放箭的血族中弹倒下,而他的颊边,一条细细血痕。 他再回眸望去时,血色荆棘由中间被剑光齐齐斩断,手上连挡了几波剑气他抬头,一向温稳的眸光瞬间变得冷厉。 女骑士亘在他们之间,轻轻喘息,剑尖对准他。 “带公主走!” 莉露死死盯着克罗帝亚,对身后的雅兰大喊,“已经没有时间了!” “莉露?!”菲特一惊,不详预感鼓动胸膛,“莉露,你——” “走啊!” 菲特听得全身都凉了,她挣扎着从雅兰肩膀上探出头来,望见的只有骑士飞扬的披风而猎猎紫发,“那你怎么办……” 话未说完,雅兰已抱起她扑进金光渐渐模糊的大门。 “莉露!” 耳边是少女湮没的尖叫声,莉露咬咬唇,双手握紧手中剑。 克罗帝亚见两人身影被金光淹没,脸色彻底冷了。一个瞬步落到转移魔法阵前,女骑士紧追直上,凌厉高超的剑术如数使出眼花缭乱。 “吾绝不会让汝通过。” 莉露的声音男子般坚定,守在大门前。 克罗帝亚冷笑一声,“真是忠诚的走狗一只。”对她,他似乎不用手下留情,指尖血光大盛,凝聚成巨斧的轮廓。 那是巨斧。 很久以后,菲特记得依然清楚。 进入空间之门后是一条路段般的幻虚空间狭缝,那个时候她还看得见门外的光景。 不断远去的,不堪的,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光景。 几乎是一瞬间,女骑士手中剑被折为两段,一截啪啦落在地上,另一截仍固执地被莉露握在手中。她那就算经过不断修炼仍然纤细的女性身体,被鲜红溢光的巨斧深深嵌进,由肩膀到腹部,斜劈了下去。 她无声倒下时,都没有回头。 菲特浑身颤抖,她张开嘴,喉咙里却挤不出任何声音了,拼命伸手向那扇合拢的光门,指尖痉挛苍白拉直,却触不到骑士的一片残影。 雅兰一手搂住她的头将她按下怀中,越过了由血族到人界的庞大空间转移法术。 血族禁地大殿上空是阴沉沉的黑暗。 克罗帝亚凝望空中金光法阵消失的位置,然后轻巧掸掸衣服上的灰尘,瞥了一眼脚边女骑士的尸体,已经可以算上尸体了,瞳孔涣散,血液若铺展的画卷般淌开于身下,浸湿了衣裳。 他转身走开,步向大殿血族聚集的中心,斯文得体的模样仿佛未曾发生任何惊\变。 血猎在转移法术消失的瞬间就已没了踪影,但必然是在血族领地,王军指挥官立刻下达了搜查令。 “低贱人类贸然闯入禁地还全身而退,劫走了千年来最珍贵的‘莉莉丝’,这份耻辱大概是血族今生没齿难忘的事吧?” 清亮却慵懒的声音响在毁坏得一塌糊涂的祭台上方。 众血族望去,灰发清瘦的男子翘着二郎腿坐在祭台边缘,无所谓地耸肩,目光一瞬不瞬攫住了大殿最远方的血帝,“这可怎么办呢,索斯拉兄长大人?” “克林尔顿殿下——”血族里响起纷纷低吟,杀意,敬畏,不屑,鄙夷,仇敌,莫名,震惊,诸多目光一齐聚拢于他身上。 看来血族其实也挺有感情的嘛,他想。扫一眼底下成员,清一色保皇右\派,十三长老心里就算琢磨得天花乱坠表面上还得算是中立立场风雨不动安如山,这么算起来这次仪式算不上种族政史的变新,归纳到派别局势变化来得妥当。 年轻公爵估得倒是没错,二十多岁的人类看得比谁都清楚,不容小觑,到底是他本身比较奇妙还是人类比较奇妙就不知道了。 嘛,无所谓。 “克林尔顿殿下,斗胆问一句,”台下克罗帝亚长老双手拢袖温文行一礼,声音却是全场皆听得冷淡,“那‘风隼’掳走公主殿下,是否有您的助阵参与?” 好家伙,连“助阵”这种词都敢用,你怎么不用助兴来着。 “如此繁复庞大的空间转移阵法,人类周身流动的结界……这应是殿下您所为对么?”衰老血族拄着拐杖从众群中缓缓走出,布满皱纹的脸上似乎在这场混乱中苍老更多。 血帝负手立于最远处,周围侍卫护着,依旧是面无表情盯着他。 “把睡得好好的祖辈叫起来统一大业主宰血族和人类这种叨扰老人家的事就算了,”克林尔顿闲闲换了姿势跷腿,台下血族们脸越来越黑,他打出招牌耸肩摊手的动作,血瞳里的光却一寸寸犀利,“将一切重任压到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身上,还要人家把身体把命都献出来,这是你们这些血族元老该干的事儿么?” 说着他叹口气,“小菲身上拥有的东西你们再活一百万年也拥有不了,我三百年没有回来,贵族元老这么短时间大换血我可以理解,可是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的呢?” “克林尔顿殿下,这并不构成身为纯血种的您协助人类带走公主,恶化大局的理由。” “那么,三百年前将我流放的理由是什么?” 克林尔顿迎上血帝冰冷的目光,嘴角拉出一个毫无弧度的笑意,“兄长大人,当年诏书下达立谁为帝,兄长大人应是最清楚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又肥起来了……(摊手)千里真是勤奋的好孩纸呀~~~ 后面的故事应该开始甜了【滚==再不甜你还是人么??!! 关于新坑来个预告吧,本来定下的玄幻新坑,温情路线,轻松柔和各种无压力【大概== 这个坑可能八月份下旬才能与大家见面了,最迟九月初就会发出来。 这周如果速度快可以先发一个新坑,都市异能那种,是个外传,单独看完全没问题,因为我就是先写外传来着==,都市暗杀部队少女佣兵和政府最高机构boss的故事,这个外传剧情和文笔质量保证,有肉有甜, 不好意思说这么多,原谅我吧看在更这么多的份上>口 50Chapter 49 “兄长大人,当年诏书下达立谁为帝,兄长大人应该是最清楚的。” 血族贵族们有那么一瞬间的变色。 血帝依旧面无表情,血瞳光芒寒凉。 克林尔顿一个瞬步,由空中转眼之间越过大半殿堂,掠到血帝面前,弓着背,双手插进法袍兜里,歪歪头眯起眸子,声音轻下去,“理由是什么,因为我觊觎了王嫂?克里斯汀娜就是您的棋子不是么,您娶她就是因为我喜欢她,我为此而离开,可以,”这么近的距离,克林尔顿的声音自然是放得极轻,懒散的脸上贴着嘲讽笑意,“可是索斯拉兄长,您有好好保护她么?” 语毕,一个回旋转身,灰发飘逸。 “风隼在不知‘血族新娘’的真正含义前,早已知晓公主殿下是‘圣杯’,可他还是把她送回来,人类都想要圣杯,他最初的目的是毁掉‘圣杯’,可他还是把她送回来了。兄长大人,您永远不会知晓,人类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血帝凝视他的弟弟的背影,半晌,唇边逸出一丝冷笑,“你说完了?” 他打了一个手势,左右血族高阶护法行礼听令。 “三百年来毫无长进,为兄十分失望。” 克林尔顿身形一滞,大意了,低头看去,身上无知何时被一条条空灵虚幻的锁链束缚。 语调若言灵,血帝轻启手指,“将他押下地牢。” 血帝甩袖离开,华美的袍子轻轻抖动,数以百计高级血族同胞齐齐恭敬行礼,低首谦恭送帝王离开。 大殿残破,银光不再。 风隼……么。 血帝唇边挽出玩味笑意,今天这一切,原来自己不插手时会有趣的紧。 *** 克莱什大陆。 南方小镇洛林斯顿外围一侧,一套三层白色洋房别墅坐落于森林外围,有前庭亦有后院,夏季里植被大片深绿,蓝天白云下反倒鲜艳翠绿得有些耀眼。 恩泽从客厅沙发上醒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失态得睡着了,掀开身上毯子后急急忙忙望向二楼里一扇门,还是没有打开,又松垮了身体一头栽在沙发上,太累了,脑袋嗡嗡嗡地无法运转,不自禁回忆起昨天的的事。 昨天傍晚…… 他和赫伦在林子前等得心急火燎,准确地说,他心急火燎,赫伦抱剑坐在马车驾驶座上小憩。 然后,天边夕阳昏昏欲坠,橘红暖光渐渐灰沉,他们面前空气中蓦然竖直旋开一张纯金魔法阵,这么高纯度精密的魔法阵恩泽还是第一次见,不禁呆了。 紧接着两个身影抱成一团从金光中撕裂的口子里滚出来,下一秒法阵倏地缩小消失,若一滴落入湖面的水珠,泛起淡淡涟漪。 看地上两个人便是年轻公爵和银白新娘。 只不过新娘在哭,声嘶力竭地哭,她在他身下拼命挣扎,对雅兰一动不动的身体拳打脚踢,恩泽惊呆了不好过去,赫伦抬抬眼皮,继续小憩。 “让我回去!让我回去——莉露在那里!让我回去……莉露——莉露!!” 雅兰只是抱着她沉默。 她哭声越来越无力绝望,颤得旁人心肝都是疼的。 “不要……我不要这样子啊……莉露……莉露……” 哭泣持续了许久,夜幕低垂四周黑暗,天际星光数点,潮而寒湿的风拂过。少女哭哑了嗓子,双手死死攥住男人胸前的衣襟,埋在他怀里一点一点啜泣,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若鸟儿淋湿了颤羽。 雅兰仍是拥着她,不发一言,用属于男子的气息和热度慰她濡湿的脸颊。 末了,马车上赫伦开口,“时候不早,雅兰大人请移步。” 恩泽这才从等待中缓过神来,雅兰抱起少女,动作安稳而小心,朝马车一步步走去,少女没再抵抗,缩在他怀里小声呜咽。 恩泽这才注意到了雅兰身后,夜色不掩背上整片鲜红,湿透了的布料间数个窟窿眼儿触目惊心,有的甚至一股一股冒出鲜血,见得恩泽心都凉了,“雅——” 青年一回首,安静地用眼神止住恩泽不可置信的惊呼,然后将她抱上马车。 路上等少女睡过去时,雅兰才处理起伤口,布料和血肉都粘在一起了。恩泽见得难受,挑开消毒时,他眉头不曾动了半分,垂眸凝视少女,修长手指捻净她于颊上的发。 “恩泽先生,请用餐。” 女佣从厨房走来,打断恩泽的思绪。 “啊……好的,麻烦你了。” 幸而洛斯林顿郊外有加里弗雷德家族一处地产,否则雅兰的伤他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下午的时候赫伦便打点行李回帝都了,毕竟那边还有事,堂堂骑士团团长不能这么一溜烟地跑了。恩泽倒还好,帝都那边文件和情报整理输入中央院还是有人顶着,实在不行可以传过来碍不了什么事,教团之事平息好歹也能消停一阵子了。 况且血族那边一时半会也不能有多少动静,两党纷战,一方仪式阴谋暴露,估计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对于人界这边赫伦老早说过他们大不会以官方形式要人,这一声张什么都暴露了,连平静安逸的表象都维持不住,虽然血族大部分主战,但时机未到。 一阵子安宁是会有的。 他送赫伦离开时,回头望了一眼森林中的宅邸,喃喃出声,“如果换做你,你该怎么办?” 赫伦将马匹的缰绳栓好了一把跨上去,恩泽仰头,心想着雅兰和那血族公主在卧室里呆着快整一天了,没动静的也不知道怎的,也没听见哭声,心里还是比较挂记。 中途女佣端着汤药进门时他瞅了一眼,两人都在床上,少女蜷在男人怀里,身上披着他的大衣,一动不动,恩泽看不见她的脸,也不知是睡了还是醒的。 银发在昏暗中淌开了银河般的光。 男人身体尚是支着,也没说话,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头。 恩泽感觉无法想象这种事情,自己父母尚在,家庭也算和睦,他无法想象自己父亲逼自己去死是什么感觉。 深宫温室中的少女,不谙世事,疼爱自己的母亲早逝,自己的同族全部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应该去死,当作祭品并以此为荣,如何看都不是应该发生在现实中的事情。 只不过在她眼里,这些早已麻木的事情抵不过一介女骑士的死亡罢。 那女骑士的确冲动又咄咄逼人,但她对公主的心是不可否认的。 “这不能算是残忍,亦或是背叛。” 马匹上赫伦淡淡说。 “血族人类之间观念本就不一样,漫长的寿命中生死度外,他们忠于血统和始祖,这如同人类对神的信仰,献祭血族公主待他们而言是正常不过的事,他们以将自己奉献于血统为荣。血族本就对某件事怀有莫名偏执的种族,此等举动不成大碍。” 恩泽有些接不上话,“可、可是那小公主也这么想吗?” 她也以此为荣吗? 赫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了,驾马离去。 恩泽叹了口气,回宅子。 洛林斯顿,加里弗雷德宅。 “嘶——”痛呼出声。 赤着上身的黑发男人与他身后处理伤口的医生一同“……”地望向恩泽,后者扶扶眼镜,咳了一声,“看起来,好疼。” “那恩泽先生您叫个什么,这会影响我的工作,”医生煞有介事皱皱眉,手上沾着药液的棉团和消毒棉签没停,作用在雅兰背上那一个个血肉模糊的窟窿眼儿上。恩泽看得心惊胆颤儿,背过身去。 半日向换完药,医生和佣人将他的上身纱布缠住,嘱咐了几句又开了一大堆药,列了最近饮食和作息的单子才离开。 恩泽立于一旁欲言又止的,“雅兰大人……” 雅兰坐在沙发上缓缓套上深色衬衣,动作带了伤口,他眉毛没动,只是笑笑,“没事。” 恩泽见了也没再说什么,这伤心里难受,其实擅闯血族禁地这种异想天开的事情,能活着出来的大概只有雅兰这种脱离现实的人了,望望天色也不早,对他行行礼便告退回房处理公务去。 偌大的别致客厅一时间只留青年一个人,他先是靠在沙发上小憩,睫毛长长阖着,又还是睁开了,眸子眺向二楼的那间卧室。 从把她从血族带回的那个傍晚算起,整两天了。 他唤女佣备了点吃的端上楼,叩门,打开,房间昏暗,留有一线沉沉黄昏暖光,从窗帘拉开的小口间落进来。 淡淡的血腥味滞于空气中,是他先前伤口残留的味道。 少女坐于床前,凝望窗外暖光,身影纤细而渺小,光笼了她的轮廓仿佛将她这么燃烧吞噬一般。 雅兰立于门口,把门关上了。 片刻的沉默后,少女的声音,清清又轻轻地飘了过来。 “我遇见莉露的时候,她看起来比现在的我都小。” 少女没回头,慢慢说着。 “那个时候母后还没有去世,我活在一个温柔的世界里,那天是角斗场比赛决赛,父王带着我们去看,我们坐在又高又漂亮的看台上,角斗场里却是又肮脏又血腥的。” 重重叠叠,一层一层通过试炼,弑杀无数对手踩着他们的尸体爬上来的血族战斗。 那是——最下等最低贱的血族奴隶,杀掉同伴和身边的人后,以这样的方式,面见最高贵的纯血皇室。 “相互杀戮持续了很久,换了一批又一批,赢的得到赏钱晋级,死的尸体被猛兽分食当场处理。就算是最后赢了的奴隶,也只是在笼子里静等下一次角斗比赛的到来,死亡或生存,继续残杀,无限这般循环下去。” 这是高阶血族的一种娱乐方式,会下赌注,会猜赢,如同赛马一般。 “在那里,我看见了莉露。” 说到这里时,少女的声音轻轻一抖。 雅兰仍旧站着,静谧安好的眉眼,注视她的肩。 “在诸多强壮高大的对手大汉中,她真的,太娇小了,怎么看也只能勉强算个少女而已,但是,就是她……” 菲特闭闭眼,那年里少女手中匕首一闪而过,血液花朵般飘洒般于角斗场混浊的空气中飞溅的光景脑海里晃过。 “她几乎杀了所有奴隶,到达了决赛。” 的确是震惊了的。 观众骚动一片,有兴奋有质疑,在那些叫好叫骂的声音中,少女持刀笔直立于场中央,风掠过,汗湿的发梢猎猎扬起,身上是不合身的破布男装,血污大片脏了脸,眼神却干净决绝。 她漠视一切血族贵族发出的评议和批判。 “那个时候,我想,她明明大不了我多少,为什么我可以窝在母后怀抱里坐在看台上,而她却立于台下,那么细的身子,为自己的存在拼杀,一个一个杀掉,毫不动容,明明杀戮……是那么悲伤的事情。” 窗前银发少女身子一动,她埋下头去。 “为什么呢……因为血统不同吗……” 血腥与凉风中干冽的短发少女,模样清秀得如同血地蜿蜒生长出的一支曲折的花。 “我觉得她很美,真的很美。最后的角斗中,她的对手是个异常强大而残忍的男性血族,喜欢在最后捏碎对方的头颅……她打不过的,我看出来了。” 明明那样吃力去迎接,明明全身伤痕累累,明明已成定局,她还在支撑,丝毫不讨饶地支撑。 “我不想让她死,所以我抬头对母后说,我要她做我的骑士。” 少女低垂的脸埋于她双掌间,声音小小的,一点一点从指缝间逸出来,“父王答应了,没有顾忌血统和地位,作为我那年的生日礼物。从此以后,她一直在陪我,什么都护着我,什么都顺着我,母后死后,我怎么任性的要求她都会尽量满足我,她还教会我好多好多东西……就像,就像真正的姐姐一样……” 雅兰无声走过去,从后面将她搂进怀里,她小小的身体仿佛就这么陷进他肩膀间一样,他俯下头,下巴搁在她头顶,温度暖过去。 她的声音因这突如其来的依靠和温暖卸下了伪装,就这么颤了下去。 “她被我害死了,我害死了母后,还害死了她……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别乱想。” 她开始呜咽,“都是我……” “忠于公主,护主而亡是骑士无上的荣耀,”男人说话那么静又那么稳,一字一顿,清清楚楚,柔软落在她耳边,“菲特,她追随于自己的职责和心,安眠于永宁乡。” 他抬手托起她的脸,她后仰被迫与他对视,她双眼红肿水光浅浅压抑,他瞳中深邃目光却不容置喙。 “菲特,让她好好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又肥了== 给个留言吧,冒个泡吧,周六再更,周日也会更,收藏什么的请不要大意~~ 最近《梨落白》新坑和这个之间有点转换不过来,女主差别挺大的,不过本质都是一样温暖呢 51Chapter 50 那夜他拥她入眠,大而软的床,人类的气息,自己竟然就这么回到人界了,昨日仿佛云烟幻境,她触碰不得不敢再想。 圈住自己的是她千个日夜奢望过的温度。现在才恍然意识到,她有些措手不及,昨夜也应是他于身旁的,她却没有注意。还记得那身换下来的婚纱沾染了人类的鲜血,不禁又朝他那缩了缩,担心他的伤,她一直没有问,不知怎么开口,到现在有没有好好看过,而他依旧安稳睡着。 梦境如此,没有理由不好好珍惜。 而在那真正的梦境中,梦见了莉露。 四周皆为干净纯冽的白光,她一身银白劲装,身披墨绿披风缓缓向她靠来,紫发紫眸,格外清丽。 “莉露……” 女骑士跪地行礼,“公主殿下,吾来向汝告别。” 菲特怔住,去抓她的手,“你要去哪里?” “一个很远的地方。” 她哽了哽喉咙,梦里记忆不清晰,她莫名觉得哀伤而失落。 “你,你不要走好不好?你陪我,像以前那样……” “公主。”女骑士摇首,表情苍白,却含笑,“没有从前了。” 她呆住。 “吾非常开心,”莉露笑意若水仙花般柔柔抽出洁白,她戴着手套的手抚上少女的颊,“吾终于保护了汝,汝能好好活着,吾很欣慰。”她注视她自己的手指一寸寸拂过菲特脸上的轮廓,神情是少女未曾见过的温柔,“还记得那个时候么,吾一直记得的,今生今世莫敢忘记,角斗场台上的那个小姑娘。” 睁着纯净无垢的大眼睛,指名选我为骑士。 “哪有女人为骑士的,殿下果真是荒唐。”莉露笑出声,一直冷练的脸上散开身为女性的柔美,“可是,这便是吾之殿下,将吾从地狱之中救出,带来光明的公主殿下。” 那样的一个小姑娘,她跑过来,冲她甜甜地笑。 ——你好厉害呀,当我骑士好不好? 她咬着小指头,眨巴眨巴瞅着一身血污又奄奄一息的自己,模样无辜又可爱。 菲特觉得那个纯白的梦境里,最终她是落了泪的,她双手抓着骑士的一直手臂泣不成声。 “请毋需为吾而流泪,殿下,吾担当不起。” 骑士的声音缥缈地远去了,笔直的身体,从脚底开始缓缓粉化为簌簌白砂湮没于越来越强烈的白光中,脸上的笑意依旧朦胧。 她抽出长剑,举剑为誓效忠的姿势。 “血帝与皇母在上,我莉露能遇见菲特殿下您,实在太好了。” 初次折变了敬称便是离别,菲特怔怔含泪见她周身光晕浮花散去涟漪。 “所以,菲特殿下请保持自我便好,殿下的笑容可是世上最美的颜色,不要忘记啊……” 最后的字句,与身形一并消弭,寻觅捕不到半点踪影,只留梦里的白,依依稀稀似水中漂浮的苍灰日光。 菲特睁开眼。 近在眼前是男人衬衣间露出的锁骨,阴影里轮廓凌厉依旧,然是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和安稳缓慢的呼吸。 房间里潮热,窗帘挡住夏季晴日大好日光。 她抬头,视线上移,捕捉他极好的眉眼。 “醒了?”男人开口。 她缓过神来,声音小小,“嗯。” “还睡么。” “不了。” 感觉到他微热的手指轻轻触碰她薄软的眼睑,又在她肿胀的眼窝处抚弄,舒服又温暖,她安静闭上眼。 他片刻后收手,“要血么。” 她摇摇头,主动窝进他怀里,纤白的双臂环住他的腰,“不用。” 再醒来的时候,她出门在洛林斯顿郊外一个小山坡上立了碑。 下午阳光极盛,雅兰替她打了遮阳伞立于她身侧。小山坡位置位于加里弗雷德宅邸的后山上,站在那儿再往上爬一些可以望见洛林斯顿小镇大部分景色,身处盆地风调雨顺,蜿蜒着大片墨深森林,小镇白墙红瓦尖顶,建筑群错落有致。 若是再爬高一些,约摸可望见海港了。 没有尸身,菲特便立了个衣冠冢的石碑,编了花圈套上去,跪于碑前双手祈祷望安息。 夏季的阳光斜打在碑上,拉出长长小小的影。 “若她跟的不是我,她可以葬于皇家骑士墓林。” 她跪在碑前喃喃开口,“就、就算旁人因血统不许……至少她可以尸身完好地葬在血族家乡。” 只有纯血种死去时会粉化碎裂为一抔齑粉,其他血族的尸身安葬是件十分隆重的事。 雅兰没说话,她在碑前又发了一阵呆,盯着碑上刻上的字直到双眼发涩酸胀,才揉了眼睛拍拍裙子站起来。 莫名的,她有种天地间只剩一人的感觉。 回家宅子时已经晚餐时间,她在餐桌上欲言又止,雅兰倒是什么没发生一般优雅就餐,反倒是见了这场面的恩泽不知该说什么了,只感觉菲特忽然之间变了许多。 晚上雅兰在书房里忙公务,伤在身工作却是一件没少。 门叩响,来者不是经常这个时候因工作而找他的恩泽。 少女立在门口,没换睡衣,直直望着他。 “雅兰,谢谢你。”她绞着双手低低说,“谢谢你……救了我。” 过于生分而小心的语气,雅兰不深不浅看着她细白的手指。 谢谢?两人三年时光间隔,回到人间与一些时,她和自己还是疏离了么。 这是什么,划清界限? 菲特在他的目光下有种内心曝露在阳光下的无措感,咬咬牙,还是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伤口的事,对不起。”说着竟然对他提裙行了个礼,“雅兰你那样……救了我,真的谢谢你。” 这应该算是划清界限了。 雅兰批完一份文件,揉揉眉心才扫过去,表情不明。 “你喜欢那个克罗帝亚血族么?” 他淡淡问着,眸底却有夜深的月冷,靠上椅背,背后的伤口牵动神经末梢,密麻的疼。他不以为意,那疼痛便无声填进了空洞的胸腔里。 “哎……?”少女愣了愣,这和克罗帝亚有什么关系。 雅兰收回目光,政治与军权交错的人生,滴水不漏运筹帷幄待他而言自然不过,却从未这般没底过。 她离开三年,未婚夫名正言顺一直好好待她,最后还向她告白,她怎可能不动心。 他不想承认,只不过真的没底。他无从知晓她是否心意依旧。 她是那般纯粹的女孩子,你待她好,她会一直记得,以克罗帝亚的手腕想让她转移心意不是不可能。更何况,他们说不定已经……三年来他一直试图逃避,一想到有别的男人亲吻她的身体,甚至,进入,每一根神经似乎都会焚烧。 想到这里,他目光彻底深谙下去,身体里有种骨架崩断的错觉。 菲特完全没有发觉,过了会才低下头,“克罗帝亚他人很好……他一直很尊重我,”三年来分房而眠,她真的感激,“可我,可我……”她又没说了,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难道还要向他表达不成熟的爱意么?他已经有自己的人生了,他来救她,并不代表着……他没有娶妻。 他、他说不定只是好心念在当年她救过他,可怜她,才把她从祭祀中带回来……他还要回去的,回帝都,和妻子团聚。而她的同族,都迫不及待地将她献给始祖,母后不在了,莉露不在了,都不在了,她还能去哪里。他们会找来的,一定会,她除了去顺应同族的要求还能怎么样,况且,她会连累到他。 她最不愿的事情是因自己而干扰到他原本荣华安宁的生活。 雅兰细细凝视少女,唇角浮出自嘲的笑,她这样低头不说话,约摸是代表着认同了么。 克罗地亚人好?他人好就是将她献祭始祖?即便这样她还是喜欢他,果然一如既往的傻……如同当年对他那样。 她是瘦了,也变了,三年光阴对血族容貌没有丝毫改变,换了模样的只有人类罢了。 与当初雪原边关地牢里那个拳打脚踢冲他大喊大叫的小姑娘比起来,确实是变了。一千多日夜,变的是心意。 可她的心意怎么可以就这样变了。 怎么可以。 “天色不早,你早点休息。” 他迅速压下心中沸腾涌上来的东西,垂眸说,继续改文件,留下菲特直愣愣站在门口,“你若想回到你丈夫身边,我明天便可以送你回去。”当然,将自己作为圣杯献出去,就算她因为克罗地亚心甘情愿也不可以,他,雅兰他不许。 又是这种口吻。 菲特心里的酸涩隔了这么久又涌了出来,她有些想哭,一股脑儿冲到他书桌前,“雅兰,血族那边会找来的,他们会杀了你的,你本来在血族已树敌许多你知道吗?他们一直想找机会除掉你,他们想杀了你,你还那样跑到血族禁地去,你知道这是什么后果吗?你把我带到人界会激化两族矛盾会带来灾难你知道吗?” 她一口气喊完,眼圈就红了。 男人冷冰冰抬头定定盯住她,表情漠然,半晌嘴角扯出一个寒笑,“我知道。” 她脸色白了白,缓缓收身。 是啊,他是谁,他比谁都早明白的。 可他为什么还这样…… 雅兰伸手去抽烟,又停下了,手指挪到一旁的黑咖啡上,苦涩冰纯的液体,他喝了一口搁下了,眼眸先看着前方的虚无,目光缓缓抬起落到她脸上,清俊五官灯光下朦胧,又似乎被勾勒得分明。她一下子因他明灭不清的眼神说不出话来,她不懂,她什么都不懂,可她不是从前的小姑娘可以大喊大叫横冲直撞,什么事都武力解决留下烂摊子让莉露善后。 被一直以来的生涩的爱慕伤到后,她不敢再去奢望他的什么。他不喜欢她,厌恶她,他说过的每一句嘲讽她的话她都刻在心上,她可以默默喜欢他,天天祈求他和他妻子的幸福,她愿意藏在小角落里什么都不要,一辈子就这么将自己感情全部埋葬,卑微到尘埃里也无所谓。可他又出现了,在她最想见他的时候,对她好,对她温柔,为她不惜与血族为敌。 可这是为什么,千万个借口中她不敢去觊觎那万分之一的缘由,让她白生无妄的念头。 夜里卧室陷入沉寂,她被他看着,全身针扎一般难受,想逃。 雅兰静静望着她,很久,忽然轻声开口,吓了她一跳。 “我没有娶妻。” 顿了顿,又缓缓补充:“也没有未婚妻,三年一直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肥硕的一章奉上~~ 这里有个事跟大家说一下,有可能这个文要v了(请听千里说完千万不要摁右上角x!!tat) 这个编编一直有跟我讲,我也一直再拖,拖了两个还是三个星期--,实在拖不下去了,因为这文再不v编编那边很难办,编编是个很好的人一直为我向上面解释为什么我不v还给我榜单。 一般v文看完的话就是两三块左右,也知道大家不会觉得一杯可乐的钱啥的,一般懒得是冲jj币【因为我也懒==v文会流失很多读者我也挺难受的,因为千里真的很喜欢和读者交流tat 千里的编编真的很好,而且千里已经拖了很多个万字了,这个字数再不v千里会被杀掉的qaq,v之后看看能不能送积分,因为积分是收益好的文才可以送,我第一次也不清楚,尽量争取,我不想放弃你们啊qaq,不管怎样我都会在v前多更一些章节,这个文要倒v的,就是你们看过的章节也会v,所以赶紧多瞅瞅或者下载下来啥的。 啊啊啊,因为你们的支持我才可以v的,很感谢,我会尽量多写,你看我每章都很肥,明天也会更,不过估计又是半章--。 《梨落白》那篇绝对不v,尽情看,几乎日更 说了这么多,鞠躬,这次更新感觉怎样??下章雅兰告白哦,冒泡多的话,就多更一点,因为有动力嘛,我现在真的有点吃不消了-- 52Chapter 51 “我没有娶妻。” 顿了顿,又缓缓补充:“也没有未婚妻,三年一直一人。” 少女睁大眼。 “我父母的确为纯血种所杀,因为皇室政治斗争中他们败了,被设计坑害。”他说话平淡,目光锁住她,字字句句分明,“听懂了么。” 菲特整个傻住了,有种世界观都被颠覆的错觉。 “……哎?” 雅兰手指搭在桌上,指节缓慢不留痕迹地蜷缩,唇边却浸出一丝没有颜色的笑,“隔壁房间收拾出来了,你去睡罢,剩下的明天再谈。” 菲特一直处于游离状态,轻飘飘的,心悬着七上八下噗咚噗咚跳,自己也不知怎么地就真的听他的话出房间了,临走还把门带上。脑子里混乱一片,走了几步就跟人迎面撞上了。 “啊,菲特小姐。”恩泽抱着一沓文件扶扶眼镜,有些吃惊,“这么晚还不睡吗?” “我……” 恩泽又望望雅兰房间的门,跟赫伦处了这么久也学会察言观色了,“菲特小姐还是早点休息吧,雅兰大人还要忙到很晚。” 她怔了怔,三年不见,他更忙碌了吗。 “菲特小姐,虽然我们这些做部下的说不了什么,但雅兰大人他,并没有心肠好到随便为一个女人……做到现在这种地步。”恩泽有时候也没有办法在这个迷糊又迟钝的少女面前把话说直,赫伦大人说得对,许多话,需要雅兰大人自己告诉他。 可是,有那么一件事……“菲特小姐还记得怀表魔法师吗?” “……哎?”她愣了一下,这话题这么扯到这个上面来了,她怎么可能不记得,那些无望的伤痛。 “那小姐应该还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吧,雅兰大人想必也不会说出来。” 恩泽简单地将来由告诉她,看着少女眼睛一点点睁大,最后几乎是呆滞了。 果然,这种事情雅兰大人是死都不会说的。 于是他冲她礼节点点头,抱文件进房了。 沉沉的夜色里菲特在隔壁房间翻来覆去睡不着,从血族那养来的生物钟没倒过来,菲特先是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知发了多久的呆,那些回忆了许多次的记忆,她又回味了一遍。 看到的东西……似乎不一样了。 她只记得他的眉眼,那么深,她从来就没有捉摸清楚,可他的背上的伤痕是真的,他拥抱她的温柔是真的,在人间处处护她是真的,他还说,他没有娶妻,一直一人。 如果这全部都是真的。 窗纱外深林透出的苍白晨光落进来时,她猛地睁开眼睛,一把坐起来下床,鞋都没穿直接冒失闯进雅兰的书房。 咚咚咚在木质走廊上踏出一串音符。 男人倚在大窗前,身材高挑而修长,窗帘两边挽起,窗外的天光微漠,树林里绿油油的叶尖簌簌随风抖动,她推开门喘了一口气,喉咙哽住,直直看着他背影。 “雅兰,你昨晚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她靠近几步,双手握紧,心跳莫名地加速,视线中男子转过身,漂亮狭长的绿眸中暗沉若黑湖,眼下是疲倦,目光却是深而柔的,她看不懂,心中的鼓噪声却一步步加大。 如果这全部都是真的——那她看不懂他眼底的感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明明已经告诉她了啊。 这个人,每一次纵容她对自己鲜血的恣意索求。 这个人,离奇擅闯血族禁地,众目睽睽之下带走她。 这个人,不顾自己伤,一直陪伴自己。 这个人,她在人间的每一个晚上都会替她捻被子;她难过了他会一点点哄她,她穿着睡衣到处跑他会提醒她把衣服穿好因为会着凉;他会买她中意的衣服和首饰还有美食,他买的她一直中意,因为他一直记得她的喜好。 “如果是真的,你昨晚说那些话,是不是……是不是告诉我……”她有些无措,突然想起什么,绞起手指慌忙解释,“我、我没有喜欢过克罗帝亚,从来没有,我和他什么都没有,我、我一直……啊不对,我想说的是,”她深吸一口气,“雅兰你是不是在告诉我……我可以不可以想成是……你喜欢我……?” 那曾经是她的奢望。 她说完她在他的目光下脸颊渐渐红了,这、这算是什么,怎么听都像自己自恋一样。 她在干什么,大清早莫名其妙跑过来,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她根本就没想好该说什么,脑袋发热冲进来,身为公主的架子气势端起来了一见他就软下去,这不是明摆着她在意他的话么,这不是明摆着让他笑话么。 可是如果全部是真的,她怎么舍得失掉再一次的勇气,他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雅兰放下搁在窗柩上的手朝她走了过来。 少女仍在困窘,头深深低着,倏地一双白皙的手伸来。他站到她面前,指尖抚上她柔嫩的颊,少女身子一颤,脸更红了,晕开了热暖暖的娇媚红花。雅兰见了不禁微笑,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声音低低的静,游丝般暧昧,“你说呢?” 菲特心跳得厉害,嗫嚅没说话,男人便一直好心耐心地等,抚摸她的脸,半晌轻叹一声,语气随着他的眼神一并软下去,“你算是明白了么,菲特,你非得听我字字句句说出来才肯安心是么。” 她呆呆抬头,“说什么……” 公爵大人一套惯常伎俩将她唇瓣封住。 她以为他娶妻,其实他没有。 她以为他因父母被杀而厌恶她,他承认对纯血种没有多大感情,但父母的死并不是归结于血族。何况,他又不是分不清爱与恨的痴人。 他总喜欢堵她的嘴,把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从舌尖勾过来含在口里,她其实不用说,什么都写在脸上了,胡思乱想的女孩子。他明明最擅长甜言蜜语,帝都多少女人在他的情话下软如蛇泥,可他在她面前就是说不出一个字。 谎言随意编织得太多,如今才发现说出照心的真话多么困难。 菲特最受不了他的吻,他滚烫的唇一贴下来她别说心脏,五脏六腑就被他烫的一颤儿一颤儿的,他每每一次吮吸,她的身子都会小小地颤一下,大脑被蒸的一片空白还咕咚咕咚冒起粉红色小泡泡。 他的唇好软……气息好好闻……舌头好湿好滑,为什么这么软还这么有力呢…… 她脸红到滴血了,天,刚才她在想什么? “不专心,菲特,你进步了。”男人搂紧她的腰肢,含住她的唇喃出低暖的字句。她竟然还可以在接吻时走神,难道已经对这种事熟悉了吗? “唔!”下唇被重重咬了一口,她痛了呼出声,他又含着她发麻的舌有一下没一下软软吸着,吸得她四肢发软,热意群蚁一般爬上来。 “克罗帝亚吻过你?” 她简直羞到哭了,哪有时间回答他,她发现她下面……好痒。 她动情了,她竟然只被他吻了一下……就动情了。 雅兰继续吻她,她已经开始喘不过气,双手无力地推,过了会儿她才咬唇开口,别让羞人的呻吟溢出来,“……没有。” 雅兰嘴角弯了起来,即便事实早已看出,他何尝不是需要对方亲自确认才肯安心的人呢,贵族阶级政治混乱,他失去太多,那种不安深深植入骨髓。 可这已成过去,他知晓了她的心意,便会让她永远安心,人类生命短暂,经不起猜疑和错过。 少女真的快窒息时他抽离开来,双手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拢进怀里,下巴搁到她肩上鼻尖埋进软软的银发里。 她的身体柔软馨香,她愣了一下,被吻得晕头转向又被这么温情的一抱折腾的反应不过来,雅兰只是搂着她,暖暖静静搂着,窗外早晨阳光隔了山林的白雾清清落到两人身上,她蓦然觉得温柔踏实,眼眶还是没出息地红了。 她听见他的声,低沉醇厚,磁性的嗓音,回响在她整个世界里。 “菲特,我不想再虚度下一个三年。” 作者有话要说:公告都看见了吧……tat 所以本来更半章现在红果果变为一章,想让那些不注册的读者多看几章 其实觉得写文赚钱是我的奢望,虽然收入绝对很低,小时候梦想是出一本,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就是纯粹想出一本书,能够摆在书店的架子上,那种幸福拿什么跟我换我都不许,这个梦想维持了我将近八年,我会努力走下去。 这一章!!!很给力有木有!!!!亲,冒个泡吧!按爪! 收藏啊收藏啊收藏~~~ ****52.53章讲的是血族的阴谋和赫莲赫伦的过去,在整个文章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们导向了雅兰和菲特的结局,如果有的看客不喜欢这对的话可以先跳过直接看53章主角甜蜜部分【不过赫莲这段不看真是可惜了……】**** 希望大家喜欢啦 53Chapter 52 血族地牢。 荆棘如同蛇蚁藤蔓一般爬在天顶和牢栏的边缘,黑灰的地牢走道两旁皆是黑不见轮廓的牢笼,每两间之间坐有一蝠翼翅角兽石像,怒目圆睁獠牙外露双爪举过头顶,托起一盏灼灼火光照明。 牢笼深处的一间,灰发青年懒懒坐着,除四肢镣铐外更有一条条若隐若现的红光绳索勾缠住他的身体。 他闭着细长的眸子打盹,忽然间牢外死寂中碰触声响,他缓缓睁眼,血眸熠出淡淡的光芒。 守岗的侍卫不知何时已被撤走,空荡荡的走廊风声空寂,身着长袍的斯文男子立于牢前拉下影子,而牢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晃悠悠旋转了一半,停下了。 “克林尔顿殿下,”长袍男人面容温文和儒雅,行了行礼,“在下迎接您出狱。” 克林尔顿抬头望了望他,“嘛,这不是克罗帝亚长老吗?什么风把阁下吹到这儿寒不溜秋的地方来了,嘛,无论如何这儿也是个避暑的好地方,”伸了个懒腰,却没有站起来的意思,“索斯拉兄长是迫于外党压力受不住了?还是说准备将我拖出去斩了还是再次流放?” 这位三百年前的皇子殿下如今说起话来直来直去毫不遮掩,什么事儿都抖到台面上搁给别人瞧着,之前风隼劫祭台后他出场当着所有血族的面那一席话闹出不小乱子,现在人类和血族关系紧张如此也不知他现在出去又会说些什么。 血族自古以来的规矩,同族纯血种不得相杀,况且他还是个当年风头正旺的二皇子,克罗帝亚轻皱了下眉毛,便双手拢袖道:“克林尔顿殿下,现无外人,有些话我应是当讲出来较为妥当,殿下若是不想争夺王位,只想瞧瞧血族的一介笑话,”这话说得极讽刺,克罗帝亚顿了顿才继续,唇边却舒展出一个温文却诡异的笑容,“殿下大可不必闹得血帝陛下如此难堪,他对于您还是保有情分的,否则当时‘风隼’这些低贱人类闯禁地时他为何不出手,血帝陛下的力量殿下可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克林尔顿闲闲抬抬眸,面前这位年轻而古老的长老笑得像只老狐狸,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是血帝的授意还是他自己的? “长老这是在劝我退出?”他拍拍身上尘土站起来,抖抖手腕脚腕,镣铐叭嗒叭嗒碎成石块落地,只有身上的红光锁链限制着他的行动,“长老对索斯拉兄长还是了解太少呢。” 克罗帝亚眯起了眼睛。 克林尔顿干干笑了两声,“他自然是最强的,力量也好,心谋也好……可是这些对他而言,没有意义。” 他的确可以掸指之间朝代变更万人顷灭,可这又有什么意义。无限漫长的岁月里,除了枯燥和乏味还剩什么。 “所以,克罗帝亚长老还是知纯血种太少。索斯拉兄长他只是在寻找乐趣,以整个世界为游戏,这戏闹得越凶越离谱,他便越乐在其中,王位也好和平也好,千万人生命也好……嘛,无所谓的。”克林尔顿耸耸肩,血帝一直保持沉默任由部下兴风作浪,他何曾困扰何曾难堪,他在享乐,立于权与力的最高点享受他一星半点孤独枯燥生命之外的乐趣。 这便是纯血种,这般想来,他自己还不也是这般的么。 “嘛,既然这样我先走了,”克林尔顿耸耸肩从他身侧走过,克罗帝亚仍是安稳的模样,只不过在对方晃晃悠悠走到走廊尽头时,他望着打开的牢门,轻声吐出一个名字。 嗞啦,火光飘忽跳跃。 灰发男子抖动的影子如斯静止。 克罗帝亚倚在牢栏上,望着牢内阴暗一角,无声笑起来。 克林尔顿停了半晌,侧了个头,血瞳无波无澜扫过来,长老的笑意越发深了,道:“即是你在三百年前去人间前对她身上下了数十道守护和隐匿的结界,我们还是发现她了,真遗憾。” “长老阁下这是在威胁我……?”克林尔顿咧开嘴,细缝里白森森的牙,“抱歉,阁下若是不提,我倒忘了有这个人了。” “哦呀,那无论将她怎样都无所谓了?”这皇子身上被血帝亲手下了纯血密咒,他再自由穿梭于人类与血族领地之间是不大可能的了,难道是派手下去保护她?开玩笑,每个簇拥克林尔顿的血族部下也巴不得她死,“殿下知道为何坐上王位的是如今血帝么,因为殿下用情太深,不似一纯血种作为——三百年前为一人类少女屠杀全城,这可是血族以来最根本的耻辱。”杀气隐隐溢过来,克罗帝亚笑着收口,“话不多言,殿下。”又行了一礼,斯文和气的样子,“血帝陛下令召见您,殿下梳洗片刻便去吧。” *** 帝都商业街。 “夜莺”服装店后面连接的花园住宅。 轻柔低婉的女性歌声随意哼出,那曲目里本应有的哀伤因唱歌者闲适的心情和夏日的大好阳光削减得浅薄,若窗外蝉鸣抖动的透明羽翼。 赫莲将最后一道小菜搁在桌上然后转了个圈回厨房洗锅,棉布裙摆水波荡漾似蹁跹的白蝶,赫伦就看着她那方裙角,夹了热腾腾一口菜和着米饭吃了。 “别洗了。” “嗯?”女人还在哼歌,轻轻柔柔腰肢随着音节款款摆动,“我不洗谁洗?你这个贵族大人洗吗?” “好。” 赫莲回头嗔他一眼,赫伦没接话,埋头又吞了一口饭,“吃饭,凉了。” “这可是你说的,你洗,不许叫女佣来。”赫莲笑着开干手走回来,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一直以来他都想给她雇个佣人,她坚决不许,什么事都自己做。她觉得挺好的,自给自足,她这种先前落难的女人,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况且自己动手张罗生活的人生才有意义。 菜是自己做的,有东式有西式,几样摆了一桌还算可口,就不知这位大名鼎鼎的骑士团长大人赏不赏脸了。两人坐在一起慢慢吃,赫伦不喜说话,赫莲也只得陪着他不说,心想着待会他走时给他切盘水果。 “下午一定要走?” “嗯。”赫伦啪啦着饭。 又是训练新兵的事吧,天生就是操心的料子,“你该学学那公爵,什么事儿一大拨交给属下处理,自己逍遥快活的……嘛,这样说也不对,他也辛苦。”毕竟忙的事情程度不一样,“哎,要汤不,下火的。” “嗯。” 她拿碗盛了,又给他添了饭,悠悠坐在对面。 过了会,他难得主动开了口,“什么时候去看的?” “嗯?” 男人用目光指指她的唇,她恍然,这人说话跳步骤跳得越来越猖狂了,“你说歌剧呢,‘魔女与夜莺的黄昏之歌’,我去看了哦,上个月。”刚才无意间哼的就是里面的主题歌,他竟然听出来了。 这么大的男人了怎么对事情这么细心?还是说……对她细心? 虽然是三年前就开始流行的歌剧,不过也是帝都大剧院的经典剧了,如今半个月出演一次,观看的人还是不少。 “嘛,怎么说呢,这故事,还是算是命运的捉弄吧。”她眨眨眼,语气放得轻松,男人没应,过了会才说话,声音一如既往的沉,“和谁去的?” “我一客户送的票,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姑娘呢,隔壁的玛丽想看,我就和她一起去了。”说着笑笑,眸中揶揄,“你以为我是和男人一起去的?谁说女人看歌剧非得跟男人一起去?” 他又没说话了,埋头扒饭。赫莲笑着细细看他,这男人吃饭安安静静的,却没个贵族样,可她怎么就觉得这么好看呢? 恍了个神他就搁了碗,赫莲低头,几盘分量不小的菜横扫一空,一如既往。 她记得几年前她开始给他做饭时他就会把菜吃得干干净净,她又是惊诧又是微笑地望着他,他擦擦嘴,脸上还是没表情,说了两个字,“好洗。” 菜全部吃完了才好洗。 她笑的前仰后合。 看看表,时间也不早,她去给他切水果,他却先一步起来,收了碗筷去厨房,她愣了愣,厨房里传来水声,他还真洗了。 她走到厨房,男人的背是宽厚笔直的,有军人的气势。 “我是开玩笑的,”她走到旁边,“你可是大团长,手要握剑的。” 男人看了她一眼,把碗一个个洗完,湿漉漉的手掌抓过她的手拉到自己面前,女子手指纤白细腻,但还是有了大大小小的薄茧,表情和眼神都是深的,“你不愿请佣人,没关系,以后我来洗。” 她怔了怔。 “我不是外人。” “你说什么呀?”赫莲笑道,“你可是大团长大贵族。” 就算因父亲的罪过降了家族的爵位,他还是贵族,“我就是个市井女人,还让你高抬贵手不成?你以后要是娶了哪家的千金,这事儿传出去了不是笑话?” 男人面无表情盯着她。 她觉得都快被他盯穿了,于是脸上笑意越发挑衅明艳,这男人,一定生气了。 赫伦的确是生气了。 结果就是她直接被他抱到厨房台子上,亘在她双腿间,男人强壮力气又大,她无力抵抗,棉布裙子嗞啦一声从中间撕开,将她折磨得全身燥热却只用手指满足她,在湿软颤抖的私密里肆意抽`插屈伸,她被他逼得崩溃,环住他的脖子一下一下地抖,双颊绯红面庞娇艳,赫伦这次是真生气了,他在房`事方面向来不会为难她,她想要什么给什么,她真没想到他还可以这么狠…… 可她说的不是真的么? 最后她迅速到了极致,挂在他身上喘息,男人抱着她,安安稳稳的。 “好啦……我错了啦,你洗碗,以后都你洗,烦死你……以后我想看歌剧只和你看好不好……别生气啦……你这莽夫,就会欺负我……” 她没有力气,赌气把话说完,脸挨在他胸膛上。 嘭咚,嘭咚。 他的心跳声。 他抱着她等她慢慢平息,一直沉默,茶色的眸子里光线明灭不清。 末了,他缓缓说,低下了头,女人海藻般的黑色卷发落在他臂弯间。 “六年前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嘭咚,怦咚怦咚。 那一瞬,她听见他心跳声,快了。 下午帝都阳光如道旁大树枝叶般茂盛,洋洋洒洒的金光,十分衬映帝都辉煌繁荣的景象。 六年前的时候,还不曾是这般生气勃勃的模样。尚处于大陆领土统一的最后关键时刻,胜败定在这一局,人心惶惶,皇室大臣繁忙昼夜不得安宁。 现在想来,他就是那个时候遇见赫莲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有赫伦和赫莲的过去,在整个故事中至关重要,另外雅兰和菲特也必不可少 各位冒个泡好咩~~~~打个滚,竖耳朵,汪汪汪,收藏在哪里呀收藏在哪里~~~ 54Chapter 53 六年前,国土与邻国接壤边界是战争的易发地,当时有大量偷渡者企图越过国境来求一席生存之地,其中也不乏他国的恐怖爱国分子携带炸弹自爆,那时是明令禁止偷渡越境行为的,一切必须走国家规定的章程。 可是偷渡的人,还是有的。 当时在军营里听见抓获了一大批偷渡者,嫌疑分子似乎藏匿其中,赫伦当时手上事刚刚办完便去看看了,所有人被围在一圈雷丝网的栅栏里如同被圈禁的畜牧动物,难闻的味道掺合在一起,各色的人各色的脸,聚拢在一起躲闪士兵的目光。 他在那里发现了一个破旧麻布包裹全身的纤瘦身影,在拥挤的人群里跌跌撞撞,应该是个女人,那时只是一晃而过没多大在意,只不过后来嫌疑分子被揪出时,她出乎意料站了出来。 嫌疑犯是他一眼就看出来的,是个年轻矮小的男人,神色和动作完全在自己的估算之内。士兵去架住他时他疯了一般大叫企图自爆,这让当时的情况沉重了不少,火药味四散,士兵手持长枪围在四周不敢贸然靠近,赫伦扫了一眼,准备一手抽短剑将他了结时,那矮男人突然就两眼一翻,啪叽一下晕在地上了。 士兵群众赫伦:“……” 那个麻布裹着身体的人站在自爆者身后,收了手,很明显是她把他劈晕了。 她拍拍身上的灰,声音像珍珠落在玉盘上一样,“好了,你们把他拖下去吧,我还不想被炸死。”说着抬头,露出一张白皙沾着污泥的小脸,漆黑剪水的一双眸,细鼻润眉的,少许黑色刘海从斗篷下漏出来,是个东方女人。 士兵轻轻吸气,东方女子,自古以来神秘和古老的代言词。 “啊,别把他杀了,他还年轻,炸弹是可以取出来的,他就是被国家洗脑了才会自爆,你们也可以给他洗脑,他就是你们的一个士兵了,战死了你们也不用慰问他的家属也不用发慰问金,你看多好,人肉炸弹一般都是孤儿。” 说完,拢拢身上斗篷,蹿进人群里了。可她刚才一方惊世骇俗的话所有人都听见了,也看见了,引起了一大方人的注意,想低调都难了。 赫伦不远不近地看着,看着她融进人群。 这就是,偷渡者? “刚才那个还是个美人儿呢……” 听见一旁下级军官窃窃私语,他转身离开。 晚上如他所料的出事了。 军人战士在外,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子,自然是要有生理需要的,身为最高首领的雅兰大人便是搅乱军心毁坏风气的好榜样,三五天硬是要附近小镇的姑娘,还要挑好的,不过就他的能力三五成群的好姑娘花痴朝他投怀送抱,自然这种事赫伦也不好说什么,他有时觉得这位公爵大人似乎永远不会拒绝女人爬上他的床,也永远不会对其中某一个女人动真心。 部下那边便比较麻烦,做皮肉生意的女子来慰安就算了,有时候还会从关押的女性犯人中拉人出来轮着享用,这种事不能掐得太紧,也不能任意妄为,曾经让身为文官的恩泽苦恼了很久。 夜里灯火通明,外面一片喧闹,有男人肆意暧昧的笑声,赫伦平时都不甚在意的,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就神使鬼差的出去了。 关押偷渡者的牢前一片沸腾。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东方女人,身上的斗篷被拉扯掉了,里面是一件脏兮兮的及脚踝衣裙,一头海藻般的卷长发烂漫的像夜里盛开的花。她被一个个士兵坏笑着推来推去,几乎要被团团围住了,湿热的男性汗味弥散在空气中,灼灼火光晃在她脸上,没有过多的害怕和惊慌,只不过有些嫌恶地闪躲男人们的触碰。 这女人,到底经历过什么。 士兵们开始调戏她,甚至已经划拳决定享用的先后。 赫伦尚未做出什么行为时,女人大老远看到了他。 “你终于来了啊,怎么这么慢?” 她仿佛认识他已久地冲他笑起来,黑色的眼睛发着光亮,像星星。 后来想起来,也许东方女人身上的确藏有什么神秘力量了罢。 否则他怎么会一次又一次地失常,他还记得他把她带回自己营帐时身旁的军人们是何其震惊的表情,齐刷刷盯着他,比军训还整齐。 最后竟然开始掐自己肉,揉揉自己眼睛,接着士兵一个个互掐。 “天啊,这不是梦吧?” “赫伦大人原来不是断臂啊……” “石头一般的大人原来也有需求啊……” “这不是废话么,赫伦大人还是个男人。” “……” …… 赫伦:“……” 进帐了他还没开口,只是转了个身,女人又冲他笑,污泥显得肌肤更加晶莹白皙,“谢谢你呢尤利金大人。” “我不认识你。”他回答的冷漠。 “我也才刚刚认识你。”女人理理衣裙,话说得坦白,“刚才我一这么说那些小兵们都会觉得咱两认识,就不会碰我了。”接着很自然拉了把椅子坐了,在克莱什帝国国王军副首领的营帐里。 赫伦:“……” 女人笑笑,“怎么?” “……没什么。” 这女人,有够特立独行。 女人先看看他,然后问,“有盥洗室吗?” “左边。” 天晓得他为什么会回答她。 “谢谢。”她进去了,走路时裙摆飞扬,就那么几步,他第一次注意到原来女人穿长裙能够这么娇娥多姿,即便是条破旧旧的裙子。 女人出来的时候他开始看文件看战报,她便窈窕地走到桌前注视他,然后扑哧一声笑了。 “果然啊,名不虚传呐赫伦大人。” 男人没看她。 “你知道吗,刚才我在牢里听你们这士兵说,你从不近女色?” 男人继续没看她。 “然后你的士兵们是相当关注你啊,他们觉得你到底是性冷感呢还是柳下惠呢还是gay呢?” 男人继续继续没看她。 “真看不出来呀,”女人靠在桌子上晃动着脚,“你这么强壮的男人……怎么看都不会觉得——不行呢?” 哐啷。 大桌上一半文件被扫到地上,女人眼前一晃,就被放倒在桌上了,她吃痛地仰着头看赫伦,丹凤眸子暧昧地眯起来,几缕发丝卷过她有些苍白却娇嫩的唇,挑衅又魅惑。 男人俯□,落下深深浓黑的影,他冷漠的表情似乎也埋在这阴影中了。双手用一种极其冰凉机械的姿态周到而熟稔地摸过她全身。 没有练武的痕迹,没有魔法回路,没有带任何利器和毒,甚至连身份证明也没有。 她身上除了衣裳,什么都没有。 “什么啊,害我白期待一场,一般男人被说不行应该会发怒吧?然后为了证明会强迫我之类的。”女人眯眸子,细细的像猫儿,肌肤上的污浊已经拭洗干净,沾着水珠,潮潮的像花瓣一般。赫伦扫到她五官,清秀却妩媚的一张脸,如下属所言的确是个标志的美人儿,却不是绝色倾城。 没有必要绝色倾城。 他抽身,女人便缓缓支起身体,“如果你想问我白天劈晕那男人的一招,我只能说,我未婚夫只教会我那一招。”说完点点头,语气没有任何转折地补充,“我有未婚夫的,只不过他不要我了。” 赫伦抬眸,女人的表情平静的如同一汪水。 “啊,对了,今晚能睡你这吗?睡你这外边那些男人们以后就不敢碰我了,”说着笑起来,“你是他们厉害的上司嘛。” 那时候赫伦觉得,这个女人一直在演一台独角戏。他没有说话,没有任何动作,目光是冷的,气势是骇人的,她却可以自说自话一个人平静而自然地把戏演完。 他最后没有理她,也没有叫下人把她撵走,可能是之前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他不是雅兰,没有应付过女人,他径直进房间睡了,把女人一个人丢在营帐外间。 多么离谱的事情。 夜深的时候他起来喝水,走到外间时在黑暗中察觉了另一个人的气息,警戒了半秒才勉强忆起,似乎有个女人在这里。 她蜷在他工作的大桌下面,一小团,明明这么大的办公地,她却选在这样一个狭窄的地方,将自己缩进去,躲在外人看不到的黑暗世界里。赫伦听见了均匀缓和的呼吸,属于一个女子的浅眠。 第二天醒来时她不在,昨晚披在她身上的毯子叠好了搁在床头,她从整个军营里消失了。 赫伦没有多于找她,继续自己的工作。只不过偶尔会出神,今后在哪遇见黑头发的女子时总会下意识多看一会儿,真的只是一会儿而已,确认面容后,迅速收回目光。 也仅此而已了。 再见到她时是某个重大战役成功后回帝都面见国王,沙场荒芜血腥,尸骸头颅,号角铁马峥嵘,苍白天空见证一次次杀戮,帝都里的人知的只是他们的成功和荣耀。他们披了一身血回来。甚至是轻佻漫笑如雅兰,从战场回来时眸里凌厉沉着的杀意也尚未完整收敛,挽回那抹滴水不漏的笑容也花了少许时间。 欢宴后同僚硬拉着他去喝酒,喝完酒闹着去后街窑子找女人,帝都人向来称那种奢靡混乱放荡男女聚集的地方称为后街。他没去,也没叫马车,径直步行回家宅。 然后在某个巷子里传来了她的声音,他听出来了,几乎在一瞬间。 漆黑脏乱的巷子里几个男人一个女人,女人一只肩膀上的袖子被撕裂,白润的肌肤露了大片,结局自然是英雄救美,俗烂到赫伦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人格。 什么时候自己变成这样了,明明是向来莫不管事的。 他把她带出后街,女人的手一直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最后她松开,绕到他面前,仰起头,还是那张脸,笑意盈盈的,眸子里藏了整个沧海桑田。 “谢谢你,你又救了我。” “……” “你回帝都了嘛,国王陛下召你回来的?” “……” “听说你们又打胜仗了呢。” “……” “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们都是好狠的人。” “……” 她跟在他后面,一直一直,末了她突然说,“你借我钱吧。” 又是这样莫名其妙,赫伦忍无可忍,回头盯着她,字句像从冰块里挤出来的,一个个冷飕飕,“你怎么在帝都?” “嘛,我为什么不能在帝都?”女人眨眨眼,又回到话题上,“你借我钱吧,我可以还的,你那么有钱。” 还?他上下扫了一眼女人,看不出她能有什么能力。 “我真的可以还的哦,当然,身体也行。”她无所谓耸耸肩。 这样不知廉耻的话她这么轻松说出来,赫伦有点不想再见到她,转身就走。 “哎,别走啊,我叫赫莲,赫莲。”女人一把拉住他,“赫是姓氏,莲是名字,莲花的莲。” 一个后街里不知轻重的女人扯上一介上流贵族男子的衣服,这种事情身在帝都的赫伦怎么也想不出来,何其失礼越界的一件事,要是可以甚至能够对那个低贱的贫民判刑,可他就说不出话来,女人眼睛很亮,藏了很深的疲倦,他一直看的清人心的世界,他分明看见她的沧桑疲惫,可她还在笑,毫无道理地笑,就像他一直看不透的雅兰大人一样。 女人还在继续说,“你看,你叫赫伦·尤利金,我叫赫莲,其实你的名字在我们那里,咱们是一个姓氏,一个姓氏就是上祖辈家里有血脉的。”她竟然拉起他的手,在他手心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写下他的名字在她家乡的拼写,勾折的笔锋,细嫩柔软的指尖,一下一下,划在他心坎上,“你看,赫——伦——这样写的,我是赫——莲——” 那夜风很轻,夜很深,月亮很亮。 “疯子。” 末了,他冷笑一声,这女人无理取闹莫名其妙,从怀里抽了一张空头支票签字扔给她,他向来不怎么花钱,支票在他衣兜里折着他都快忘记了。 “拿钱回你的家乡,帝都不适合你。” 他离开的时候,感觉到她一直注视他,注视他越来越远。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冒泡~~~万事如意~~~ 下一章,菲特和雅兰开始甜~~雅兰的过去也要拿出来晒晒太阳 55Chapter 54 他离开的时候,感觉到她一直注视他,注视他越来越远。 那女人非常好意思地从他名头下的账户里取走了一大笔钱。 然后,他在帝都的商业街里,看见了她。 名为“夜莺”新开张的服装店前,她靠在门沿上冲他勾魂夺魄的笑,身上的长裙将她身体的曲线托得玲珑,头发盘起,脸上有细细精致的妆。顾客店里人很多,大多是少女,欢声雀语的莺莺响成一片,她就冲他笑。 很明显,她没有回家乡,她拿他的钱在最繁华的商业街里开了一家服装店,就以后数年来看,是家非常吃得开的服装店。 莫名的,开始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最后是潜移默化之后最刻骨的嵌入。 “我说了会还你钱的嘛,现在我努力工作来还钱。”她笑,声音静静的,柔柔的,眼神飘过来,骨子里透出的妩媚,“呐,赫伦。” 她靠了过来,女人身体的馨香,女人身体的柔软,女人身体的诱惑。最私密的悄悄话,世上最烈的毒酒,香醇甘甜,回味无穷。 “你说,我当你情妇好不好?地下情妇。” “你总会找个门当户对的小姐结婚,这没有关系,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不要的你的钱,不要你的名分,我当你的情妇。”说着在他复杂的目光下无所谓耸耸肩,“贵族男人,养一两个情妇很正常,时间久了等我人老珠黄了你玩腻了不要我了也成,你看,这么好的一桩事儿,我不求你什么,不要你什么,也不缠着你,何乐而不为?” 赫伦依旧面无表情,坚毅的五官斧劈一般,过了很久,他说:“为什么?” “因为我啊,太寂寞了。”赫莲淡淡笑开,“而赫伦你,是个好男人。” 从那时起,他一直觉得她就是个光彩梦幻的水泡,随时在他眼前破裂消失。 “赫伦,这句话一直算数,我只是你的情妇,最尽职尽责的地下情妇。” *** 因远离战乱和灾难,洛林斯顿这座南方小城市格外宁静而安详,阶级观念也不似帝都那般严苛,金光耀眼地泼洒在依地势环绕而建的白色高低建筑群中,朱红尖顶瓦与墨绿却发亮的郁葱树林形成鲜明对比。 “啊,老板,请给我这个。” 年过六旬的杂货店老板抬头,原本眯起的老花眼一下子瞪得老大,手中报纸翻了一半随着动作的僵硬而凝滞于空中。 “老板?” 柜台前少女疑惑歪歪头,阳光下一头柔顺银发熠出璀璨星光,杂货铺小小的门口探出一串儿小脑袋,一个接一个小男孩小女孩,全部齐刷刷朝少女直看,痴痴出神。 “啊,好的好的,是这种料酱是吗?”老板赶紧回过神来放下报纸去拿,时不时偷偷瞄她一眼。 哎呀呀,刚才差一点以为是天使下凡呀……这么美貌的姑娘,不知识哪家好福气的小姐。 “真是稀有呢,这种料酱很少有人来买,一般来的都是这儿住着的东方人。” “呵呵,是吗?麻烦您了老板。” “不用,不用,”老板受宠若惊,连忙把酱料包好,“姑娘慢走哈。” “嗯,老板再见。”少女接着露出一个笑容,老板瞬间仿佛看到了一支池中娇美百合抽蕊瓣瓣绽放的全过程,不由得痴了,晃过神来时少女已离开,飞扬的裙角消失在门外。 “看什么看,净知道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还把不把老娘放在眼里了?!” 身后老太太从里间走出来,一声令喝,老头子赶紧捋了一把胡子,装模作样继续看报纸。 杂货铺位于洛灵斯顿比较偏僻的外围,房屋稀稀拉拉,行人寥寥,菲特从杂货铺里走出来没几步不由得停下脚步,拿手遮住了脸上的阳光。 身后的一连串小脚步立即停止了,她转头一望,几个小孩子连忙躲在一旁,还一个个露出半张脸眼巴巴地瞧着她。 “……”什么状况。 回过头时又被这上午夏季炫目的光线刺了一下,眼前一阵花,手上提着的重物却不知何时被消失了,丝丝凉意的阴影落下盖了她全身。 “……哎?” 她抬头,年轻男子立于她身边,苍白修长的手执着一把太阳洋伞打在她头顶,露出了手背上漂亮的骨架,另一只手提着她刚从杂货店里买来的东西。 “菲特。”他对她挽起一个如水的微笑,温暖而英俊。 菲特心跳一时没缓过来,怔怔的,“雅、雅兰?”顿顿,又问:“你不是在工作吗?”又看看他身后,没有随从,也没有恩泽跟着,就他一个人,来到了山下的小镇? 早晨起来时他都还在书房忙,连吃早餐都没出来,她也不好打扰,自己出去买东西了。这才过了多久,他就出现了? “雅兰,你的伤……东西我自己提就好。” “无碍。” 她听了低下脑袋,这男人绝对在敷衍。 “你想买什么,可以要佣人带,不必一人下来。”雅兰很自然地她和并肩走在路上,“以后出门记得带伞。” “哦……”她挠挠头,“我自己想看看这个城市……”毕竟对她而言,是新奇的,“而且……” “而且?” 她偷偷瞟一眼雅兰手上的袋子,里面装的是东方酱汁和一些佐料,摇摇头,“没什么。” 他望了一眼四周,“累了么?” “嗯?” 他拉她进了附近一家饮品店,玲珑剔透的装潢,散发着一种甜腻的味道,很有帝都的风格。 “我想喝……可可。” “好。”他叫店主来了一杯,店主是个女人,看到雅兰时愣了半晌,脸红了红,才默默退去了。菲特看看雅兰,简单衬衣长裤,不是华丽精致的衣着,却是干净大气,坐在那儿眼神和下巴微微轻扬,气质一览无遗。 可可是冰的,她喝得很舒服,一口气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半。 他又点了核桃奶油西饼,“缓缓,胃别着凉了。” “嗯。”她吃了几块,又开始喝可可,太阳大路又长,她的确是渴了。 可可也好,饼干也好,的确敌不上在帝都雅兰宅邸、在皇宫里吃得美味,相比甚至可以说是粗糙,但在这家南方城市的小小店里,和他在一起,莫名觉得一切都可口起来。 两个人这样安安静静坐在一起,多么神奇,明明是之前最不敢想象的事情。 两天前的早上,他抱着她,说了世上最动人的情话,至少她觉得是这样的,声音和字句,进入她的耳,她的心,将她软软热热地蒸腾成一个个梦幻烂漫的小泡泡,咕咚咕咚冒出来,眼前白成一片,他喜欢她,他原来是喜欢她的,何等美好的一件事情,她觉得自己要快乐到飞起来了,而那个时候她只是哭,哭得一塌糊涂,蹭得雅兰名贵的衬衣上一把鼻涕一把泪。 大坏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偷偷抬眼望着雅兰,正撞进他的目光,他一直在看着她,她不好意思了起来,虽然关系是明明白白地确立了,她还是有些不习惯,念起一块饼干,“呐,雅兰也吃一块吧。”说着就伸到他面前,发现对方目光有些微微闪烁她才反应了过来。 这、这个动作也太亲昵了,她脸又红了,刚想收回手,雅兰已经一口咬下饼干,离开时舌尖还坏坏地舔了一下她的指尖。 酥麻从指间窜了过来,菲特瞪了他一眼,雅兰的笑意越深。 “那个,打扰一下……” 试探而小心翼翼的女声打断了她的回忆,店主站在雅兰旁边双手拿着笔记本,怯怯又莫名激动地问道:“请问……您是‘风隼’将军大人吗……?” 哎?菲特愣了愣。这是什么状况? 雅兰抬头望向店主,店主马上眼睛直了脸颊红了,他却清清淡淡笑起来,“抱歉,我不是将军。” 他的确已经不是将军。 “啊,果然啊……那么有名的加里弗雷德公爵大人怎么会来这种偏僻的小地方呢……”店主的头马上失落低下去,“明明还想要签名的说……”又马上抬起头来,眼睛晶晶亮的,“话说,二位是来度假的?” “是,准备在此住一段时间。” “那请以后务必再次光临!”店主有点兴奋地鞠了一个躬,将笔记本摊开,里面夹着一张照片,从报纸上剪下来的,转头对菲特道:“你先生长得真好看,你看,真像报纸上和传说里那位大将军呢!” 菲特脸上热了,“呃,他不是我的……” 雅兰很认真的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煞有介事道:“嗯,是挺像。” 菲特:“……” 店员一走她就悄悄说:“原来你还是大名人啊。” 雅兰笑了一下望向窗外,算是应答。 出门的时候她问雅兰,“饼干,还可以再要吗?” 雅兰没回答她,心下明白她要干什么,招手让店主又包了几份。 一出门,果然,那群跟着她的小孩还在,躲躲藏藏,只留一双双骨碌碌的眼睛,她叫那群小孩过来,蹲下来把饼干全部分给他们,阳光映得地面金灿灿发亮,她的笑容仿佛也发亮了。 雅兰站在她身旁,沉默地替她打伞,眼角温柔。 回去的时候叫了马车,菲特还想着店里那事,说:“这么有名的大名人啊。。” 他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喜欢你的女孩子好多啊。” 他斜了她一眼,马车上山路上颠簸,两个人身体都摇摇晃晃的,菲特安静了一会儿才开口,“雅兰果然是很了不起的人呢。” “是么。”他慢慢接口,沉默不说话,菲特心里轻轻一紧,这大概是他不愿触及的话题,也不要多问了,小时候母后教过,话问多了回招人厌的。 想到这里还是有些失落,自己果然了解他太少。又过了十几分钟,菲特有些困意时,他却轻悠悠开口。 “杀戮,血腥,残忍,以正义的名义来掩盖残暴的恶行,踏着人类和血族的白骨头颅拾级而上的,所谓的荣誉,菲特觉得很了不起么。” 他话说的平淡,流水冰凉。 菲特望着窗外的景色好久,才转过身,眼睛莲花一般水润,“是的,很了不起。”她心底有点疼,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雅兰而心疼,可又有点高兴,雅兰还是把话说给她听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两人更近了一些呢,“在历史上总需要一个人来扮演这种角色,需要承担美誉和骂名,人类也好血族也好,生命是很重的,一条一条需要背负,这么悲伤的事情,雅兰一个人承担了那些逝去了生命,而且承担的很好,揽掉了所有责任,所以很了不起,雅兰不是‘风隼’的话,总会有人是‘风隼’。”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 冒泡有利于身体健康和千里疯狂更文哦~~~ 收藏有利于万事如意和千里疯狂更文哦~~~~ 千里继续爱你们呢 56Chapter 55 “雅兰不是‘风隼’的话,总会有人是‘风隼’。” 说完了才觉得有点大义凛然装腔作势,赶紧道歉,“对、对不起。” 雅兰静静注视她半晌,唇边漾出一抹微笑,“菲特,谁教你的这些大道理?” “呃……” 她有些结巴,不知道怎么说,刚才那一席话,也是太酸了点,她语无伦次也没有说清楚,“呜,就当我没说……” 雅兰看她纠结的小样,笑意更深。 “说、说起来!”她想到了什么,赶紧转移这个她不擅长的话题,“你刚才干嘛打断我的话?” “嗯?”他支起下巴。 “就、就是刚才店主说你是我的……我的那个什么的时候!我都已经说不是了你还打断!” 男人眨眨眼睛,墨绿碧玉一般的眸子显出无辜,“哪个什么?” “就是……那个那个什么!”她脸在他戏谑而玩味的目光下有些烧。 “哪个哪个什么?”雅兰继续装无辜。 她被呛到了,那种称呼她真的就不好意思说出来,男人的眸底渐渐深谙,她索性转过头不理他,心不在焉望着山间变幻的景色。 身后的温度却慢慢靠了过来,暖烫人心。 菲特觉得自己脖子都紧张到僵了,心想着要不然一拳挥过去算了,等等,他还有伤,他那么重的伤总不会对她动手动脚的吧,嗯嗯,而且这是在马车上,嗯嗯,而且外面还有人,嗯嗯,他们这两天都是分房睡的,嗯嗯…… 呼—— 雅兰大人的确对她什么都没干,朝她耳后低低呼出一口轻柔暧昧的热气,技巧拿捏完美,足以让任何女人酥掉大半身子。 菲特“呀”地叫了一声,娇娇嫩嫩的,鸡皮疙瘩全起来,捂着后颈回头瞪他,身子发颤。 雅兰倾身笑眯眯地看着她,距离极近,朝她唇上咬了一口然后舔上她莹白的几近透明的耳垂,软软地含,细细地吸。少女嘤了一下就软在他怀里了,由着他腻腻地折腾。 快到别墅时她已经受不了了,娇红着一张脸被吻得上气不接下气,每次她想挥拳推开他他就地笑着说一个字,“伤。”说完她就僵,雅兰身上有伤,她哪舍得怎样,她一僵雅兰就顺理成章地把她搂在胸前亲,如同品尝一道皇家顶级的精美甜品,唇舌缠绵悠久甘甜。 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末了她喘息,面颊通红,他在她耳边声音低低,“我怎的不是你的那个什么了,”然后尾音坏心地拉长,魅惑无比,手指也隔着衣料缓缓抚过她纤细的腰,引起一连波儿颤抖,“那夜菲特可是叫得我骨头都酥了呢。” 她咬唇嗔他一眼便垂下,绯红烧到脖子下,怎么看都是女人家的羞怯娇媚。 三年前的那个夜晚……那种火热而霸道的占有……他那样色色的对她…… “菲特。” “……不要理我。”她害羞了,埋在他怀里装鸵鸟。 “菲特。” “……”>_ 作者有话要说:干什么?接下来干什么?乃们说呢【摊手 那个啥,点进来就冒个泡吧~~~好么好么~~~这篇文我会负责到底的,不会烂尾,就算只有一个人看我也负责到底,肉肉什么的不会亏待大家的,只是时机的问题……大家放心的戳吧~~ 冒泡~~~ 57Chapter 56 他、他接下来会干什么……? 不、不行啊,他的伤…… 这样的场景她再不经人事也懂得暧昧,温度直线上升,结果发展为限制级应该是看客们期待的事。她正慌乱瞎想着,男人低头,唇软软熨上她的眼睑,她心跳了一下。 要、要开始了吗? 呜呜,她好像,还没有准备好…… 雅兰吻吻她的眼睛,然后把她抱出水中像放个洋娃娃似的放到边缘坐好,她这般视线几乎与他平行了,他握着她小脚看看有没有崴伤,然后抽了叠好的白毛巾将她包起来,自己出水了。 “……哎?” 她有些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在一边穿好了白浴袍,系了带子,“顺带洗一洗,下午出门。”说着对她笑笑,离开浴房,她正一个人愣着,女佣进来了,对她行礼,“小姐,雅兰大人令我服侍您洗澡。” ……哎哎?!就、就这么,没了? 她一张小脸涨的通红,她她她刚才到底在想什么?!还、还那么期待的表情! 雅兰刚才笑得那么……意味深长,他肯定知道了,他肯定知道了! 她恨不得一头淹死在水里算了,女佣立在一旁,疑惑地歪歪头。 下午出门原来是有原因的。 昨天在洛灵斯顿小城里因为少女容貌一鸣惊人,有很多小孩子在说,多多少少传了开来,加上最后是雅兰接她回来,市长那边一下就明白了加里弗雷德家家主来此的山间庄园里度假这一事实,把请帖发了过来,还有什么来了这儿也不说一声让他这个市长当得十分惭愧什么的客套话,务必光临寒舍共进晚餐好让他尽地主之谊。 加里弗雷德向来在客套人际关系中低调,这种活动恩泽一直都是推掉的,可这次的有点为难,雅兰看了一眼请帖,也就应了,时间定于数天后。 菲特看看雅兰,回头问恩泽,“雅兰认识市长吗?” “半个认识吧,主要是跟他的大儿子比较熟悉……”岂止是比较熟悉,恩泽心里有些沉,夏日里闷着慌,过去的往事倾泻在眼前,“该来的总是得来的。” “?” 下午四点过后,太阳光线弱了便一起去城里,城镇一如既往安宁而喧闹。 菲特头发扎成盘花马尾,精神秀气地垂到腰际,穿着一条浅粉镂空花边的纯色洋装,薄薄的布料,蓬蓬的裙摆,腰间有亮色绸带束着打了个蝴蝶结,看上去真的就是个娇娇嫩嫩的小姑娘。身边替她打伞的年轻男子倒只是穿着单衣如同一抹薄薄浅苍灰色,静谧清俊的,从头到脚干干净净,若不是气质斐然,倒有些少年的味道了。 走过时旁边的人时不时看上几眼,菲特有些不好意思,把伞从雅兰手里拿过,打低了些。 在这里估摸是要住上一段时间,帝都那边风云变化尚未平息,雅兰也不算彻底摆平教团,这儿反倒安静悠闲,他的庄园除了自己的母亲没住过其它年轻小姐,物什下人置备周到,他发现她似乎喜欢自己买东西,便带她出来,人间血族迥异,走走也是好的,何况她会快乐。 菲特有些兴奋,净看些吃的,冰激凌棉花糖,一些民间小女孩的爱好,一家店里卖烤鸡翅,香气诱人,她坐在店里连吃了好几只,手上嘴上全是汁,他见了便轻笑,拿纸巾替她擦,她红了脸,“女孩子吃太多了……是不是会被讨厌啊?” 雅兰微笑帮她擦干净,女孩子唇瓣红红软软的,他觉得比鸡翅好吃多了。 她脸更红了,心里却泛出了甜。 出门后横穿了洛灵斯顿的中央喷泉广场,白石的地砖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马车车辙滚滚碾过。因为城镇在大陆上规模算小的了,人口不多,也没有怎么规划过道路,大路段地区经常出现人流和马车穿插的状况,因是个慢节奏城市马车行得不急不缓,也没有多大在意了。 走到广场街口时菲特突然加快了脚步离开了雅兰,朝对面的一座屋宇小跑过去,雅兰远远地望着,屋檐阴影下站着个瘦小的老婆婆,望着来回的马车左右张望着,几次想迈动脚步还是停下了。 只见菲特到她身边,简单说了几句,少女脸上便展开了笑容,挽过了老人的细瘦的手臂搀扶着一点一点过了广场。 回到雅兰身边时她还隔着喷泉向老人打招呼,察觉到男子落下来的目光,不好意思起来,“哎,走啦。” 之后去了饮品店,点的一如既往是可可,她捧着杯慢慢地啜,逛的时候还回头瞅瞅昨天那群小孩有没有跟上来,有的话她想买鸡翅给他们吃。 “你当他们都是菲特么?”这么好吃。 “什么呀?我、我只是看他们总是眼巴巴望着我,我以为他们饿了……” 雅兰笑笑,“他们只是喜欢看漂亮姐姐而已。” 他说的不甚在意,她却红了脸,他这是在说她漂亮么? 又坐了一会儿,菲特一手握着杯子,一手摊开,她低头注视自己的掌心,然后莫名轻轻开口:“其实血族里,很少能见到真正的血族的,比如长老啊大臣啊什么的,因为寿命真的很长嘛,很多都熬不到那个时候就已经自我消亡了。” 雅兰听着她说,凝视她低垂的睫毛,手指搭在干净的桌面上。 “哎,其实来人间后才知道,原来人类是那样苍老的。” 她一直记得三年前月夜里的那个老人,有着温柔深情的蓝色眼睛,他用嘶哑而沧桑的残破嗓音,再一次呼唤她的名字——隔了半个多世纪。 人类那般脆弱易逝,掌心上停留着抚过老人手臂的粗糙感,枯树枝一般的手臂,和詹姆的一样。 所有人类都一样。 “菲特。” 搭在桌面上的手指动了动,男人伸手握住她摊开的掌心,拉到自己唇前,他吻了吻她的手背和指尖,“哭什么,我还在这里。” 菲特抬起眼睫,面前的男人有着年轻而英俊的面庞,这大抵是自己如今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了吧,所以再也不要重蹈覆辙,坎坷无望后岁月短暂,相爱弥足珍贵。 至少现在,你还在这里,在我眼前。 天色将晚,两人准备回家时天空一阵炸响,沉闷闷倏地暗的彻底,过了几秒,哗哗雨水砸了下来,劈头盖脸的猖狂。 雅兰拉她进一家服装店避雨,南方城市夏季雨水丰沛,来也汹汹去也汹汹,躲躲就好了。 等进了店后才发现……是一家内衣店。 “……” 店里灯光不似其它店那样明亮,除了老板空无一人,内衣品种倒是很多,各种颜色和花样一排排挂满墙壁,很精致的做工。还有女性睡衣和浴袍之类的,一般内衣专卖店里卖的都价格不菲,纯粹是小姐们偶尔穿穿看的,老板见两人进来了就摆上微笑,“您好,请问需要什么?” 菲特脸红了,悄悄拉着他的袖子意思他离开,雅兰低头微笑,真真是无害,“喜欢什么颜色?” 她脸更红了,这男人,怎么这么不害臊。 接下来他更过分,走到一套少女内衣前,内衣罩杯是粉红色蕾丝小波点中间还有个小蝴蝶结,菲特脸都要出血了,死死拉着他,“走了啦。” 雅兰抬头对女老板一笑,女老板眼都被笑花了,“这里码数是全的么。” “是的,每一款都是全的。” “每样来一套。”他报了一个码子,售货的老板听了立刻睁大眼睛呢往她胸口瞟了瞟,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哈?” 菲特崩了,头顶冒烟。这这这。这是干什么?还有,她的码子他为什么知道? “自己掂量过,能不知道么?”他又低头暧昧地笑,她恨不得钻到地缝里算了,这种羞人的话他都说的出来! 老板不愧是老板,脚下晃了一下就站直了,点头金光闪闪地笑,她大概是看到了大把金币在朝她招手,又饱含羡慕地望了一眼菲特,深情款款。 外面雨还在一阵阵下,他打电话叫庄里的人来取,望了一眼窗外回头道,“你好好呆着,我先出去一趟,恩泽来了你就上车。” “……哎?”菲特愣愣,“雅兰你出去干什么?” “没事。”他淡淡笑了。 找老板借了伞出门,雨瓢泼的大,啪嗒啪嗒砸到伞面上,天空阴霾,街道无人。 他打伞静静走了一段,雨泥溅湿裤管也没在意,到了一片小广场上,四下无人,水潭淤积,空寂中雨声阵阵,天边偶尔炸响的雷隆隆滚了过来。 他闭上眼,幽绿的眸子再睁开时,一圈小孩已经无声围住他。 一个个六七岁大小,身穿平民衣裳的小孩,雨点里包围住他,又个个于他拉了好一段距离,正是昨日跟在小菲身后的那群。 雅兰仍执着伞,五官深邃,静谧的模样。 “‘风隼’……” 忽然之前,雨声迅速远去,苍老的男声从一男孩嘴里轻轻吐出,若苍天的洪钟,男孩眯起眼盯着雅兰,似乎想看出什么情绪的端倪,“与血族为敌,你想好了吗?” “追兵么……?是派来杀我的,还是杀她的?” “你不怕她现在有危险?” “抱歉,在下一直对自己的血脉很有信心。” 孩童们沉默。 帝王血脉以及东方女巫之子,他在内衣店门口不露痕迹地布下结界,强行穿入会引起大的动作和反噬,无论怎样看直接对付手无寸铁的男人比较好。自古以来,人类皇室血脉的能力大多以“守护”为主,攻击的不多,他现在是没有多大能力杀死他们的。 孩童们目光渐渐冷峻。 “克罗帝亚下的令么……”雅兰低叹一声,这种没水准的事情,血帝大大不会做的。他收了伞,“一起上,她还在等我。” 孩童嗤笑一声,“你以为你能护她多久?” 雨水冰凉急促,若泛光的子弹,一缕缕黑烟腾起,杀气四溢,魔法阵与剑光交织,雨幕中归于无声,他们稚嫩的脸上出现死灰一般的冰冷,湛湛寒凉中已经出手,置于死地的狠。 六个孩子,雅兰做掉他们还是花了点时间,恩泽现在应该到了。 他拧断其中一个小女孩的脖子时想。 前些日也来了一批,潜藏中赫伦出手将他们干掉了,这次的似乎不再小孩子家家,孩童模样的血族似乎经受过异化训练,死后还可以以扭曲的姿势继续攻击。獠牙尖狠,划过肌肤时伤口立即溃烂发紫,他利落将一个小孩踩在脚底,头颅砸向地面形成地砖龟裂,脑袋就这么深深凹地面,顺便抽了腰间匕首□一个扑向他的小女孩的嘴巴,贯穿她的喉口。 一瞬间血如注。 小女孩还没有死,舌头伸长蛇一般顺着匕首绕过来,舌尖长着一只婴儿的脸,张开嘴一哭,满嘴倒刺,滴着毒液朝他电光石火地扎过来,嘶嚎如猫叫。 雅兰手一动,匕首顺着刀锋将其切掉了。 整个就是那一眨眼的事,最后零零落落的尸体遍布在广场上,那根舌头还在地上抽搐扭动,雅兰一刀甩下去钉住,抬起了头。 天地雨蒙蒙,夜色帷落寂寥。 他在湿气里听得见自己喘息的声音,背上的伤口似乎裂开,捡起了伞,也没打,转身慢慢消失在雨幕中。 雨停了,屋檐滴滴哒哒落着水珠,空气潮湿,微微的凉,菲特看见他时跳了起来,跑到他面前,上身换了一件衣服,□全湿透了,脸白了白,“雅兰,你去哪里了?怎么都湿透了?” 雅兰静静注视她,目光很深,上上下下扫动着,贪婪一般,好像她下一秒会从眼前消失一般。 “……雅兰?”她局促不安起来,他这是怎么了? “没事。”半晌他浅浅笑了,无力的味道,伸手抱住她,他手很凉,冰的她一颤,她隐隐闻到了血腥味……还有,其它气息…… “雅兰……?” 他的心跳很快,在她耳边轰鸣。 “菲特,我们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玄幻的存稿卡死了,准备写了小清新现言短篇调节一下,真的是小清新不会虐的~~下周应该会出来吧……大概 啊呀呀,这章如何呢?大家冒个泡呗~~~ 58Chapter 57 去市长家的日子如期而至。 菲特觉得这是来这里以来雅兰第一次带她出去做客,应该是比较重要的,打扮也注意了些,穿了一条高腰碎花的浅青色大摆裙,露肩一字领泡泡中袖,黑色花边繁复,印花是一簇一簇蔷薇很是好看,领口和袖口都系着丝带,下面穿了一双白色的高跟鞋,典雅秀气的款式。 没带什么首饰,雅兰在她脖间别了一朵嫩粉的小花,真正的鲜花,将她整张脸衬得灵动了,芙蓉出水的鲜嫩。 她在镜子前转了又转,身后恩泽眼睛都挪不开了,雅兰扫过去才悻悻收了目光。 “雅兰,那个,我好看吗?” 她有些羞涩,这种话在三年前是绝对问不出来的,可是为什么就问出来呢? 男人打好领带,定定看她,“肩膀露多了,裙子短了。” “可、可是现在一般的女孩子都这样穿啊。” 他一眼横过去,“菲特是一般的女孩子么?”一块破布在她身上都可以穿出模特般动人的效果。 她哽住了,这男人,不就是夸一句嘛,这么别扭。 他又说:“下次出门不准这么穿。” 她扁扁嘴,“那我什么时候穿?”这男人真讨厌。 “床上。” 她脸红了。 市长夫妇宅子在小城的繁华区尽头,在这片建筑群中算是大气十足,有些年头了,佣人侍女也多,他们一到立于两边齐齐鞠躬问候,气场一下子就摆开了。 菲特越来越发现雅兰的领地里佣人真是少,偌大个宅子没几个人,清清落落的,是喜欢安静么?这个宅子好几倍的面积却是一半的佣人,她还记得佣女说过雅兰挑下人很苛刻的,又想起以前她还给他打过工,不禁一个哆嗦。 市长是个年到五旬的中年人,几乎也可以说是老人了,衣着干净得体,走起路来也是挺拔精神,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后面,雅兰见了他就行了晚辈的礼,老人便微笑起来。 “能再见到您是我们的荣幸,加里弗雷德公爵阁下。” “市长哪里话,以前受您照顾颇多,一直未来拜访是在下的失礼。” “啊,这位是?”见到菲特,老人微微一怔。 “未婚妻。” 菲特心里一跳,脸上热了,他、他刚才说,未婚妻……羞赧地朝老人一笑,乖巧行了个礼,“市长您好。” 老人眼光里流露出赞许的色彩,“真是个美丽的姑娘啊。” 送礼送的是什么菲特不知道,但看老人满意、下人瞠目的模样也是个不菲的东西了。 参观宅子是遇见了一个细瘦清秀的年轻人,穿着时下流行的贵族衣裳,这应该就是市长家的儿子了,看到雅兰时愣了愣。 “今夜请务必住下来,公爵大人!” 年轻人显得很兴奋,“久仰大名,我一直很想见到您,您能来我实在太高兴了!” 雅兰微笑,菲特暗想,雅兰真的是什么时候都吃得开的有名啊。 “鲁瓦,礼貌一点。”市长在一旁皱皱眉。 “可是,真的是雅兰大人啊,父亲您真厉害,把这么厉害的大人都请到家了!我好崇拜您啊父亲!” 雅兰菲特市长“……” 紧接着他又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她没听懂,反正就是他的一些事迹和仰慕的话,突然手一拍“啊,对了公爵大人,我哥哥以前老提起您……” “鲁瓦!” “哦、哦……抱歉。”脸上尴尬一晃而过,鲁瓦摸摸头,望了一眼方才打断他的父亲,又望向雅兰,“对不起,公爵大人。” “少爷客气了。”雅兰只是不深不浅地笑。 下午休息的时候年轻人一直缠着雅兰,发现雅兰看起来好接触其实挺难挖料之后找到了菲特,当时她正在花园看园丁浇花,雅兰就在一楼客厅里不让她跑太远。 “菲特小姐,您真好看,像个天使一样。” 鲁瓦说话直来直去,“城里的人都说您是女神下凡呢。” 她不好意思了,不知道当这个少年知道她是血族后会有什么反应,受神的谴责打入黑暗的种族,哪能说是天使呢。 “除了公爵大人的母亲我已经好久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姑娘了。” 她一惊,“你认识雅兰的母亲?” “菲特小姐没见过吗?也不算是认识吧,她在我小时候来过这里,”鲁瓦挠挠头,“印象太深了,因为真的是十分美丽的东方女子啊。” 说起来,雅兰的母亲的确在洛灵斯顿住过一阵,她还和那家东方菜馆的老板娘很熟来着。 两人又聊了一阵,她觉得鲁瓦真是个好孩子,像个真正的少年,阳光,坦率,有梦想,有偶像,有愿望。 多好的人类。 “我才不想接管父亲的工作,市长有什么好的,我想当去帝都,我想当骑士。”说着阳光下挺起胸膛,骄傲地仰起头,“为国家而战,穿着制服和盔甲,举剑而誓,多威风呐!还可以看到赫伦大人,他是真正的骑士啊。” 菲特想起赫伦他那张万年风雨不动安如山的石头脸,有些想笑,“你喜欢赫伦?” “是的啊,我们这不仅男孩子,女孩子都喜欢赫伦大人啊,好多女孩子梦想着想嫁给他呢!” 菲特听了来了兴致,这么多女生喜欢赫伦,怎么就不见他在意过哪一个呢?他在意的会是怎样的女子呢? “那你到底是喜欢赫伦还是雅兰?” “唔,公爵大人,离我们太遥远了,优秀得就像神一样,而赫伦大人,是我们向往的对象,这个之间没有比较的。”鲁瓦说得非常严肃,菲特却在努力地想,雅兰优秀?雅兰像神?雅兰优秀得像神? 她一想到他干的若干等坏事,轻浮,散漫,笑面虎,一肚子坏水,还有……色狼。像神?不靠谱。 “我就想成为赫伦大人那样的人!我要去帝都,我要当骑士!” 她坐在花园的小凉亭里望着鲁瓦的笑脸,觉得这样热烈的情感真的只有人类才会有了。哪知房里传来一声令喝,将两人都吓了一跳。 “说什么混账话!鲁瓦你过来!” 两人望去,一个穿深色长裙的中年妇人双手紧握在身前直直盯着他,身后一排服侍追随的女佣。 妇人头发高高盘起,眉毛很淡,整个人瘦高瘦高的,却有分清落婉约的味道。她目光一扫,扫向菲特,菲特吓得肩膀一缩,这女人,眼睛里要飞出刀子来的。 “……母亲……您怎么下来了?”鲁瓦站得笔直,挠挠头,面有难色,“母亲,这是菲特小姐,父亲请来的客人……” “谁让他请来的?!我说了不要让那个男人进我家的门,他连那男人的女人都请进来了,他想害死我是不是?!”夫人皱起眉,极为不满,不知为何情绪波动得异常,“鲁瓦,那刚才在说什么,你要当骑士?我说了多少遍了,改掉你不切实际的幻想,你已经十七岁了!是该好好学学如何治理城市这些知识了,可你还在游手好闲!” “母亲——”鲁瓦憋红了脸,难为情地唤了一声,尴尬地看了一眼菲特,菲特笑笑,站起来提裙行礼,“夫人您好,我是菲特。” 市长夫人将她上下一扫,凉凉眯起眼,身在富家的修养还是留着,回了回礼,“呵,公爵大人的品味真是奇特,喜欢这种白毛小丫头。” 白、白毛?死穴啊死穴,银发是血族里最尊贵的象征有木有?……她忍。 “怎么回事?”这时候市长来了,来得真及时,再晚一点菲特觉得这小凉亭的桌子她都要撇断了,见到自家夫人一脸毫不掩饰的厌恶,市长皱皱眉,声音倒是稳的,“你这是干什么,尊贵的客人都在这儿,这样训他成何体统?这拿出去白白叫人看了笑话。” “你儿子还想当骑士,你说我怎么说他?你大儿子死了你小儿子还想陪他一块儿,你说我怎么办,天天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受不了,你说我容易吗?你还把他请回家,你想害死我们母子是不是?”妇人说的眼睛都红了,拿手绢擦擦眼睛,“鲁瓦,你过来,现在我就给你请老师。” “母亲……”鲁瓦脸色难看极了。 菲特看市长一张脸都黑了,心里不是滋味儿,她是不是做错什么了,还是说发生了什么?这个市长夫人反应和情感偏激,她拿不准该怎么办,走还是留。目光到处扫,竟然就发现了雅兰,他靠在从外进入客厅的大门门框上,双手环胸,一瞬不瞬远远望着她,见她回头了,才慢慢走了过来。走到她面前包住她的手,笑意低低,“怎的,吓着了?” “你、你一直就在那里看着?”她这样看着家里口子纷争很难过呀。 “刚才不是和那男孩说得挺开心的么。”他声音淡,她愣了愣,他都看见了? 他还在说,在她耳边,“把未婚夫撇到一边,嗯?” “呃……” “菲特,原来你喜欢年轻的。” 菲特抬头瞪他,却不料撞进幽深的眸出不来,他好像……没有在逗她,他好像,真的生气,他在因为她生气么?因为鲁瓦? ……吃醋? 可能吗? 她被他盯得脸红,小声回答,“好啦,我错了啦。” 雅兰满意笑了笑,摸摸她的头,旁边一直在争吵的市长夫人突然一声叫了过来,她指着雅兰,眼睛瞪着市长,“这个男人害死了威尔逊!威尔逊死了他还在逍遥快活你还把他请到家!你是不是想让鲁瓦走跟他哥哥一样的路?!” “夫人!”市长突然低斥,声音威严低沉,气势让菲特震了震,不愧是市长,发起怒来还是挺吓人的,“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这样身为长辈,成何体统。” 市长夫人噤声了,只有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哀怨而不甘的。市长对旁边佣人使了使眼色,佣人上前扶住她。 “夫人该歇息了,请上楼。让她把药吃了。” 她迟疑了一下,狠狠横了雅兰一眼,“鲁瓦,跟我上去。” “是。”鲁瓦不情愿应了一声,夫人这才转身去了,他冲菲特做了个鬼脸便跟上去了,菲特忍着没笑,眼眸弯弯地偷看他。 握着她的手的力道一紧,她怔怔回头,雅兰正微笑面对市长。人一走,花园里就空了,下午的阳光碎碎洒下来,有些闷热,估摸今晚也是要下雨的,菲特就算在凉亭里也感觉到了热度。 “进去罢。” “嗯。” 市长开始对雅兰道歉,中年人说话气度不凡,态度却是诚恳。 “对不住了,让您见了笑话,贱内的话请千万别放在心上。” “市长言重了。” “不,公爵阁下远道而来,能光临这里是我们的荣幸,她从那时起就一直……一般都在楼上鲜少见客,不知今天怎么……请允许我为她表示道歉,十分惭愧,阁下。” “哪里,请不要责备夫人。”雅兰顿了顿,眼神有些深了,相隔了雾一般,他嘴角浮现笑意,“威尔逊曾与我提过她,非常令人尊敬的母亲,威尔逊也十分爱戴她。” 菲特抬头,雅兰的目光,幽幽沉在水里似的,她看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进入新的篇章了…… 新篇章了,比较安逸的生活,有忧伤有温暖有肉== 大家也看到威尔逊了吧,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就是克林尔顿雪山那章的雅兰幻境里 雅兰他是普通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有原因的吧,那么小菲能为他做什么呢? 我有个室友说当时看这篇章段雅兰最后时都哭了,明明小菲三年前离开那段她都木有哭-- 咳,个人意见,大家觉得威尔逊到底是个什么故事呢?大家的泡泡在哪里~~~? 59Chapter 58 回到市长宅子里提供的房间后稍作休整便去共进晚餐,菲特一直欲言又止的,在走廊里意外碰到了鲁瓦,他一边走一边满脸苦恼地挠头,菲特觉得鲁瓦真的是习惯挠头,十分少年的举动。 “鲁瓦?” “啊,是菲特小姐啊。”鲁瓦看到她怔了一下,又晃过神,“菲特小姐真美丽,刚才我又看呆了。” 菲特脸红了,这孩子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白? “鲁瓦,你不是被你妈妈……” “啊啊,是的。”他耸拉下脑袋,深深叹口气,“刚被灌输了一堆大道理放出来了,我头疼死了,晚上还有家教。” “她真给你请了?” “是啊,什么治理城市之类的,明天也有课,母亲这次是真生气了。”他趴在走廊栏杆上作伏尸状,“我想当骑士地说……啊啊啊好累好累菲特小姐我的魂魄是不是从嘴巴里幽幽冒出来了你帮我塞进去好吗……” “……” 她想了想,看看旁边的门,雅兰和市长在楼下谈话,应该不回来找她吧,“呐,鲁瓦。” “啊?” “你的哥哥……是叫威尔逊吗?” 挂在栏杆上的尸体瞬间起尸了。 市长少爷的房间宽敞华丽,的确是大户人家,一大面前全是书,装潢摆设不知为何总显出一种优雅斯文的气质,与这个少年的灿烂不太相符。 “这个是我母亲设计的,她希望我从文继承父亲的事业,明明我喜欢骑士的说。” 她去看看书架,一本本全是治理,如何领导,如何取得民心,还有政治、商业、交通、金融方面,厚厚的气势十足,随便抽一本都可以拍砖,还有一面墙上是克莱什大陆地图和洛灵斯顿地图详址,还真的挺像未来领导人的屋子。 “就是这个,菲特小姐您看。” 鲁瓦走到描金壁炉的台子前,台子上摆着一些艺术品和书籍,时钟,花瓶,上方挂着市长夫妇的油画像。他在台子上拿出一个相框,“这就是威尔逊哥哥。” 菲特接过去看,相框里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笑容满面地骑在马背上,他身材很健壮,和鲁瓦纤细的身子板大不一样,笑容却是相同的,身上穿着制服佩戴徽章和剑套,威风凛凛的样子。 她看着制服愣了愣,蓝白制服,“皇家骑士团?” “是的,菲特小姐您也知道啊!”鲁瓦显得很兴奋,“就是大陆里尽人皆知的皇家骑士团,威尔逊哥哥是其中一个小队的队长哦,是不是很厉害?” 这个男人,死了么? 她拿着相框发不出声音,抬头看看壁炉台,还有其他照片,大多数都是兄弟两,从小到大,一点一滴,威尔逊成人照就这一张。 “哥哥的照片都被母亲收起来了,只有这个,因为母亲讨厌身为骑士的哥哥,所以这张我才可以保留下来。”鲁瓦把相框抱在胸口,“我最喜欢哥哥了。” “……” “哥哥大我将近十岁呢,他去参军时我还是个小孩,呵呵。” 说到自己兄长,鲁瓦十分开心,眼睛里都闪烁着光芒,“以前洛灵斯顿的人都很喜欢哥哥呢,哥哥虽然脾气不好容易生气,但是是非常好的一个人。” 菲特忽然想起雅兰说起威尔逊时的眼神,胸口莫名地一窒,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渐渐看清了他的眼神,虽然只有一点点,虽然他藏得还是太深,她还是看清了一些。 那是—— “只不过,哥哥他后来死了,五年前死的。” 大陆统一,是用他们的鲜血和白骨换来的。 “你母亲讨厌骑士,因为你哥哥的死吗?”战死沙场,建功立业,这种光荣背后是刻骨的悲伤。 鲁瓦迟疑了一下,才犹豫着开口,“菲特小姐,后面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但是母亲去打听情报,回来精神就不大好了,她很伤心,她觉得是骑士团领袖的失职……我的哥哥就这样死了,她觉得是雅兰大人害死的,后来,后来,”说着肩膀垮下去,“母亲的情绪一直不稳定,医生都看过的,说是受了刺激,她有什么不妥之处请不要在意。” “啊,好的,没有关系。”菲特赶紧点头,“鲁瓦你别想太多。” 当军人,战争中死去是件无可奈何的事情,难道因为将军还活着就要推到他身上吗? 雅兰是怎么想的呢? “母亲得知了什么,她一直不说,哥哥是作为克莱什的英雄而牺牲的,他永远是最忠诚最勇敢的骑士,人们永远记住他,我为我哥哥感到骄傲。” 鲁瓦掩饰住脸上的伤心,挺挺胸膛,菲特怔怔站到一边,有些呆,这时门叩响了,是女佣,告诉他们晚餐已经准备好。 晚餐的时候烛光闪烁,椭圆长桌铺上刺绣的纯白桌布摆上菜肴和酒汁,银制餐具在面前摆了一排。 市长夫人没有到场。佣人带到的话是夫人身体抱恙,市长听后摇摇头叹口气,再次向雅兰为家族的失礼而道歉。 “这没什么,晚餐请为市长夫人留一份送至房里便好。”雅兰礼节道。 饭菜做得可口,很有洛灵斯顿当地的特色,菲特碍于在外面,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肉块切得碎碎的,时不时望望雅兰,帝都大贵族举止气质一流,进餐宛如艺术照。 她看着他低垂的英气眉眼,觉得这男人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要是这恶劣的性格改改就更完美了。 谈了些琐碎的事情,市长提到了她,她心里咯噔一跳。 “公爵阁下这位未婚妻进餐真是娴静而优雅,不知是哪家千金小姐。” 雅兰柔柔望了她一眼,目光的意思是“我怎么没看出你娴静而优雅”,菲特准确地读出来了,桌下一脚朝他踩去。他一闪,没叫她踩着。 “北方那边的亲戚,那边一场瘟疫,就剩下她,我便把她带回来了。”他微笑摸摸她的头发,“发色也是当时落下的病。” 市长哦了一声,面带同情。 就你瞎说,菲特瞪他一眼。 晚上住在市长家,房间舒适,估计是宅里最好的客房了。 “屋子破旧,请别见怪。” “哪里,市长这屋子修的是极好,应有半世纪历史了。” ……菲特听着官腔都快打呵欠了。等市长走后她才反应过来一个问题。 他只给他们提供了一间房,一间房。 未婚夫妻一间房,怎么说也是理所应当的一件事,菲特想起了三年前那个夜晚,想起了早上给雅兰洗澡时那些暧昧的思绪,脸上热了。 “我、我去找他们再要一间。” 雅兰拉着她,夜里灯光暖暖,窗外有树叶簌簌声响,他的笑容也是暖暖的,菲特怎么看都觉得那是奸诈,丢脸丢到家了,她才不要和他一起睡。 “菲特,一间便好。” 无论如何分开房睡怎么也说不过去。让市长家看了笑话就不好了。 一整个晚上她心都是七上八下的,雅兰先去洗澡,然后是她,雅兰出来时套着浴袍,胸膛露了一大片,她看着看着就脸红了,脑海里就叽叽喳喳掠过不良画面,他曾经用他的上身碾过她柔软□的身体,耸动的时候汗水从光滑的肩膀上落下,滚烫地滴到她胸口…… 天,她怎么可以记得这么清楚。 小姑娘连滚带爬地溜进浴室。 她出来时连睡衣都在里面换好了,擦着头发走到床前,卧室里只开着一落地小灯,昏黄照男人的轮廓,他已经躺在床上了,夏季热,盖着条薄毯子。菲特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床头柜上搁着杯倒好的人造血,她一饮而尽,上床熄灯,睡到另一边。 卧室窗帘没拉,月光隐隐,还是有些亮的。 “菲特。” “嗯,嗯?” “再往床沿缩就滚下去了。” “……>_ 作者有话要说:赶着发上来了,jj有点抽…… 冒泡嘤嘤嘤嘤嘤~~~~~~~~~~收藏嘤嘤嘤~~~~~~~~~~ 60Chapter 59 结果两人一夜没睡好。 菲特很生气,非常生气,缩到床边不理他了,还把被单全部扯过来将自己紧紧裹住,像只肉涤虫,雅兰看得好笑,凑过去哄她,她不理,他继续哄。 “……不要理我!” 雅兰觉得她生气时简直可爱到飞起。 “穿胸衣睡觉对女孩子身体不好,对胸部发育也不好,嗯?”他说话温柔。 “这种事你怎么知道?你身边尽是女人,不要理我!” “菲特吃醋了?” “你才吃醋了!不要理我!” “我不碰你,你以后不要这样,嗯?” 这一说菲特听得想哭,他、他要是真的不碰她了,怎么办? “我最讨厌你了,不要理我!” 雅兰快笑抽了。 这时天边一阵炸雷,轰隆巨响,天花板都震了一震。 下雨了,还是响当当的雷阵雨。 雅兰起身去关窗户拉窗帘,窗外白光乱闪雷声阵阵,不一会儿有管家来敲门询问是否需要些什么。看来不少人被惊醒了,雅兰将管家应付走后一看床,菲特坐在床上,被单在肩头滑下。 “吓到了?”他走过去抱住她,她没躲,身子抖啊抖,估计是被吓到,眼眶快红了,“你们都欺负我……” “没。” “老天爷都欺负我……t口t” “真的没。” “呜呜呜。” “乖,不哭。” “你最坏。” “嗯,我最坏。”抱到床上躺好,“乖,睡了。” “睡不着。” “……”刚才不是说不理我的么。 雅兰有些失笑,他以前怎么没觉得她可以这么粘人,还是说……太宠她了? 最初相遇里那些小性子全使出来了。 她抱着他,抱得很紧,胸部都压上来了,雅兰觉得有些热了,这姑娘天生尤物,他真不知道为了什么可以一直把持。 是爱惜么,还是因为不愿她受伤,还是和三年前一样舍不得? 雅兰有些笑自己,她已经是他的人了,他本不应该急。 “菲特,”他吻吻她的头发,声音柔软的,清晰地沉淀在雨声中,“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然后他就给她讲了半夜的童话故事,声音温柔而低沉,宛如古老歌谣,故事里有英俊富有的王子,有善良美丽的公主,和她小时候听到了一样。 最后总是王子公主在一起,魔女得到惩罚。 “……雅兰。” “嗯?” “我不要王子,”她纤细的双臂环住他脖子,低低说,像失了羽翼的幼鸟,“我要雅兰。” 雅兰抱着她,嘴角漾起笑意,“我知道。” 直到天色微明时她在她怀中渐渐合眼,呼吸均匀,阳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宛如真正的天使。 他低垂眸子凝视她的睡颜,洁白的如同一朵莲花,如同三年前雪镇她发烧的那个夜晚,守在她身边整夜不眠。 你有没有在某个时间,想倾尽所有去爱惜一个人? 他有,却因此莫名安心。 *** 菲特睡到中午才起来。 房间安静,光线中微尘飞舞, 醒来后发现身处陌生的卧室,脑袋迟了迟才缓缓想起他们这是在市长家,她看看窗外,空气潮湿而清新,花园里湿漉漉的,叶子和水潭在阳光下反射着潾潾光芒。 没叫佣人服侍,洗漱后换了套衣裙。上身是蕾丝小短衫,当季流行的流苏飞飞袖,□是条印着太阳花的暗红布裙,系了条藤条编制的腰带于腰侧,脚踩上牛皮坡跟鞋,头发盘起来用簪子固定,又戴了串银色蔷薇花的手链便出门了。 一下楼立即有人前来服侍进午餐,她四处张望着没看到雅兰,却正好遇见了鲁瓦。 “早安,不,应该说是午安了,菲特小姐,”鲁瓦一脸笑容地打招呼,“您今天好漂亮。” 菲特有些不好意思,提裙回了礼,“对不起,这么晚才起来。” “哪有,昨晚雨下得太大,大家都没睡好呢。” 说了一会话进餐厅,看见市长,衣装一如既往笔挺讲究,菲特见到了赶紧提裙行礼问候,市长笑了起来,“昨晚招待不周,小姐请见谅。” “啊,不,没有,”她就不会打官腔,实话实说,“床很舒服,房间很漂亮,是我麻烦您了,谢谢。”想了想,又乖乖补充,“饭菜也很好吃。” 市长听了哈哈笑起来,这姑娘真可爱,“那务必到场于半个月后的品酒舞会,菲特小姐的来临会为舞会增色的。” “品酒舞会?” “是的,洛灵斯顿每半都会举办的,因为洛灵斯顿物产丰富,以果酒最为出名,有许多都是皇室特供呢。”鲁瓦说,“父亲已经向雅兰大人发了请贴了,菲特小姐一定要来哦,我也会来的。” 她好想去,正准备答应又停下了,这事还是要问问雅兰,左右张望,“请问,雅兰呢?” 鲁瓦愣了愣,“咦,没和小姐一起吗?” 菲特正纳闷着,楼上嘭咚家具倒地的声音引起了三个人的注意。 “给我出去,出去!” 是女性的尖叫声。 “母亲?”鲁瓦抬头望着天花板,十分惊讶。 “你来这里干什么,出去!” 紧接着是瓷器破碎的声音,应该是是茶具。 鲁瓦和菲特赶过去的时候,市长夫人惨白着一张脸正向雅兰砸手边的东西,旁边女佣拼命阻拦,怎么也拦不住。 “你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我已经听了,你出去!” 雅兰站着没动,身材笔直修长,背影无声。 夫人命中率极低,东西根本就砸不到他身上,他也没躲了,倏地一个茶杯直直撞向他的脸,他伸手接过了,轻轻放到一边的台子上。市长夫人见了气得全身发抖,“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母亲!”鲁瓦羞红了脸一个箭步迎上去抓住她的手,这样的举动,太失体面了,“母亲您这是干什么?” 菲特跑到雅兰身边,“有没有受伤?” 雅兰冲她笑,摇摇头。 “你为什么在这里?”市长夫人房间在最里面,怎么样都不会碰见的啊。 雅兰没说话,见市长已经来了,雅兰摸摸她的头,“我们下楼。” 午餐后菲特和雅兰就离开了,临走前市长和鲁瓦再三道歉,又对品酒会做了邀请,菲特觉得市长夫人这么不待见雅兰,还是不要去算了。虽然,她自己还是很想去。 回去在马车上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开了口。 “雅兰……” “嗯。” “为什么要去见市长夫人?”还让市长那么难堪。 “威尔逊死前让我带话给她。” “……哎?为什么是现在?” 男人语气淡淡的,也没有多加掩饰。 ——母亲一定会生气的,一定会的,她一定会恨你的。 ——雅兰团长,辛苦您了。 ——哪一天那不那么恨请你时将话带到吧,这是我的心意,母亲她总会明白的。 五年后憎恨依旧,也许还要个五年了。 马车车辙咕噜咕噜,她轻轻问,“那你带到了吗?” 雅兰笑了笑,菲特哑然,刚才市长夫人那么激烈的反应,他是说了吗?尚未从儿子的死亡阴影中走出来,听到那些话后会愤怒成那个样子吗? 雅兰说了什么呢? 她没问,气氛有些沉重,总感觉他比较在意那个市长夫人,“雅兰你不要想太多……那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因为你比那些士兵强就什么都扛着。” 活着不是一种过错。 雅兰逆光望着她,薄唇浮出淡淡笑容,他笑起来无论怎样都是好看的,唇线优美而漂亮。 “菲特,失去的时候,总得拿什么去支撑才好,比如信念,不如憎恨,这种感情会支持活的人一直走下去,人之常情,我没有去在意,只不过,”他的语调渐渐漠然,让她听了心里没来由浸凉。 他说话,一字一顿的,“菲特,威尔逊,那些骑士,的确是被我杀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雅兰过去会揭示一点,有点小残酷来着,不过是符合逻辑范围内的残酷 然后,如果冒泡的话呢~~有肉哦,木有泡泡就吃不到肉了~~ 最近有读者拍这个文,拍得有点戳中我泪点,千里心口疼了一晚上otl,早上码新坑手指都不利索,因为是完全被否决的感觉qaq 不过不管怎样还是欢迎各种评论,感谢大家来看 最后,>口 61Chapter 60 一整个下午她都没有和雅兰说话,最后去找了恩泽。 恩泽听后瞪大了眼睛,“雅兰大人是这样说的吗?” “……嗯。”她坐在对面低着头,双手绞着。 她觉得很难受,不是因为雅兰的不否认,而是突然发现她根本做不了什么去让他好受一点,雅兰的过去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应该明白的,雅兰并不如表面那般悠闲轻浮。 恩泽抓抓头发,深深叹口气,“菲特小姐相信是他杀的吗?” 她立刻摇头。 “菲特小姐能这样想,在下很高兴,可是……” 恩泽欲言又止,她身子颤了一下,声音连着颤了,“难道雅兰说的是真的?” “呃,也不算全真……” 她站了起来,恩泽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就懵了,少女的泪水溢了出来,晶莹透亮。 “请别哭啊,菲特小姐,”赶紧左右瞧瞧雅兰在不在,紧张得不得了,“在下话还没有说完,你别哭啊,你哭了雅兰大人会杀了在下的。” 他叹口气,将文件放到一边,“雅兰大人不是所谓的善良正义的人,你知道的。”追随他的自己,也不是。 他们只是不择手段在一滩腐朽的淤泥中寻找光明而已,其间累累白骨,孤魂血泪,何尝不是双手鲜血。 “可是,这件事情,雅兰绝对不会做。”菲特擦擦眼泪,鼻子都红了,“雅兰不会杀掉他身边爱他保护他的人。” 恩泽怔了怔。有些失笑。 话说的大义凛然名正言顺,她就这么相信他么? “请先坐下来,菲特小姐。” 菲特咽咽眼泪,坐下了。 恩泽吸了一口气,“这是皇室机密,在下不能说太多,请见谅。” “你说。” 恩泽又看了看她。 “皇家骑士团,在克莱什帝国中算是国王军统领的代名词。”恩泽望着文件说,他做了那么多年文官,最初进皇家骑士团的事情他记得一清二楚。 “武术家,阴谋家,政治家,最优秀的军人聚集于此,为国家效命。但是大陆统一后,皇室以及中央院进行了军队的清剿。” “什么?”菲特睁大眼睛。 “身为皇族支脉的雅兰大人成为了眼中钉,其实身为贵族,只需享乐就够了,活得清明,便会被身旁的人排斥,若是优秀一些的话,大抵是会招来嫉恨的。大陆十五年的领土争霸战争,以及日后的血族侵略战,骑士团里的人都太年轻,未曾想过结果,只想一心取胜。可是毕竟,很多事情不若表面,正便是正,邪只可能是邪。” 上流贵族之间关系复杂错乱,暗中腐朽,根深蒂固,骑士团力量再强大也敌不过丑恶的人心。 “东方有一句话,功高盖主,况且雅兰大人是皇室,手掌军权大多,又深得民心……赫赫战功后是谣言和皇室保守派的恐惧,而在战争中,加里弗雷德家族早已卷入权势的内乱。” 而他的父母也在政治斗争中被陷害。 “那是对雅兰的大人警示……大陆统一后,皇室和中央院斗争纷纭,内乱很严重,将皇家骑士团清剿,以被冠以莫须有的各种罪名对骑士团的成员处刑,将战争的后遗症和邻国的尴尬关系全部归结于骑士团,声称他们无视于国王旨进行烧杀抢夺,逼雅兰大人卸职,威尔逊先生便是被处刑的其中一员。” 菲特怔怔的,身体坐得笔直几乎要崩断,手紧紧握成拳。 威尔逊,并不是战死沙场…… 恩泽声音沉下去,他一点一点忆起了那些日子里的争斗,各种党派,各种嘴脸,各种指责,为了保全自我而不择手段,“在下当时也关在牢里……两个月后,雅兰大人来接我,再看骑士团,已经几乎是全新的面孔。” 那场无硝烟的战争里,战士和军人只是时代变更的阴谋下的牺牲品。 “雅兰大人后来,只是雅兰大人了,雅兰·克鲁索比特·加里弗雷德,只是公爵,会享乐的公爵,轻浮风流的公爵,这才是那些人想看到的。菲特小姐,和平年代容不下优秀的将军,雅兰大人当时年轻,谋略再周密终究敌不过内阁一大批终身玩政治的大臣,还是在谋权斗争中败了,他的输,导致了皇家骑士团的死亡。” 恩泽说到这自嘲笑了笑,“雅兰大人要是不输,在下和赫伦大人也活不了命,雅兰大人是自己退出的,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只是那些大臣贵族拿来威胁的资本。” 他把文件夹重新抱在手上,理理衣服站起来,“说完了,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顿了顿,咽下了后面的话,其实还有一些近期的发展,恩泽没有料到。 三年前,那个男人的手段越加狠厉,中央院也好教团也好,那些伤害过他们的势力,羽翼已经被雅兰削割得残破不堪——明明之前那么多年,他只是稳中求胜不动声色。 恩泽不由得看向银发少女,是因为不想再失去珍爱的东西么。 过了一会儿,临走前他补充道,“雅兰大人和威尔逊先生,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 少女低着头,银发披下,她出神了很久,再醒来时房里只剩她一人,她慢慢张开握紧的拳头,全是汗,手指用力到麻木了。 夏日里的蝉鸣,一阵一阵,如松涛,在窗外。 *** 晚上雅兰在浴池里洗澡,洗着洗着手中的毛巾被拿走了,少女馨软的香气合在浴池的白雾中。 “伤口恶化了。”她在他身后低低说,轻拭他的肩膀,动作若有似无地撩人。 雅兰回头,笑笑,笑意未达眼底,“不知羞了,嗯?” 菲特脸红了,明明知道帮男子拭身这种极其亲昵的事情她都好意思做了,就不要说出来嘛。 洗完后她一圈一圈解开他上身的绷带,露出狰狞可怖的伤口,一个个窟窿眼伤口肉是长上来了,不同的肉色和血痂混杂在一起更加吓人,她看得心疼,忍着眼泪,这是他为她留下的伤,深深的沟壑,需要漫长时光的愈合。 可那些往日里死去的人们,他身边的人,他因他们留下的伤刻在骨子里,每一次呼吸,都会疼出痕迹。 她闭上眼,轻轻吻上那些伤口。 男人身体猛地一僵。 少女的舌尖,在他背后的伤口里舔舐,打着圈儿,柔柔软软,湿湿的,那是最销魂的毒,沿着伤渗进血肉里,疯狂叫嚣,麻木他的意识,勾魂夺魄。 他除了身下那一处坚硬之外,都软了。 菲特全部舔了一轮,才认真看看,伤口似乎……好了一些,她知道纯血种有这种力量的,如同野兽,受伤时互舔伤口得到安慰。 她想安慰他,可又觉得肤浅,他不会需要。 “雅……”她没说完,男人手一伸,她被拉进水中,全身浸湿水花飞溅,她还没开口已经被严实堵住。 “唔……” 男人重重吻她,一个转身将她按到浴池池壁上,衣裙从下往上脱掉缚住了她的双手。 “雅兰……”她脸颊若云霞蒸腾,桃花烂漫,目光羞羞地垂下,“你、你不要这样……” “不要这样,那哪样?”他嘴角有轻微的笑意,眸中暗沉翻滚,极近与她对视,手掌从湿透的内衣边缘伸进去,她呀地轻唤一声,腰肢扭动,粉红从胸口浸了出来,若渲染开的胭脂。 “这样,还是这样?” 她羞到不行了,她爱的男人在摸她,还、还摸她那里,她好无措。 雅兰哗啦地从水中抱着她出来走向卧室的大床,三年后第一次亲密,在水池里她会受不了。一路水渍,围在男人□的浴巾落下,她无意间看到了,呀地捂住双眼,脸烧得冒烟。 被放在柔软的床上,他欺身压上去,细细密密地吻着,煽情而滚烫,她被他脱下最后的遮蔽,在他灼灼目光下红玉软软春水连绵。 菲特躺在床上,银白的发是夜里玉兰绽放的花,软嫩嫩的四肢害羞地缩着,小小的一团,他耐心地一点一点打开,如同温柔拨开初生婴儿的细嫩的小手指,她的私密和敏感在他抚弄下热腾腾软乎乎地化在他的掌心,唇落上肌肤吮吸霸道地留下占有的烙印,一串儿一串儿,她被他吻得失去意识,身体是美丽的颜色,眸子里雾蒙蒙模糊映着他的倒影。 “菲特。” “嗯……” 他手指坏心地拨弄她身下,反弹琵琶轻拢慢捻,她颤颤地吟,咬着嫣红的唇儿不敢吭声,被弄得实在难受,抓着他肩膀泫然欲泣。腿被打开成羞耻的角度,她害怕了,怕得不得了,“不要——” “乖,”他吻吻她的唇,腰部用力缓缓挺下去,“不痛的。” 她皱紧一张小脸,半晌喘了一口气,又吸了半口吊在半空中。 “菲特,放松,”欲火再盛也得忍着,他不想用重力,兽性大发也舍不得她疼,他声音哑到不行了,“你太紧了,放松,看着我。” 少女迷迷蒙蒙睁开眼,他凝视她,缓缓深入。 她连气都喘不过来了,脸绯红绯红,“雅兰,雅兰。” “我在这。” “……好深了……”她没发觉这话说得多么露骨,声音娇娇媚媚,祈求一般的,“我好难受,出去一些……” 雅兰被她声音刺激得扛不住了,一用力顶到了花心,酥得她身子一颤,叫出了声。 简直是上等上等上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继续上肉,这章肉福利大大的,下章继续大大的 这个文迎来了肉戏全盛时期--不过也会荤素分配的啦哈哈 冒个泡有利于下章肉更加美味哦~~ 62Chapter 61 雅兰被她声音刺激的扛不住了,一用力顶到了花心,酥得她身子一颤,叫出了声。 简直是上等上等上上等催情剂。 菲特说不清这种感觉,被爱惜被宠护被占有,那种欢愉强烈到超出了她的认知,他带她颠簸了一阵子她就泄了一次身,软绵绵地哆嗦,他在她极致抽搐的身子里用力进出,细腻销魂,她却哭了出来,无力拍着他的肩,“……呜呜,停一下,啊……” 她在那种持续的□里崩溃了好一会儿,小死一回,雅兰带着她继续,她在剧烈动作中呜咽娇吟,雅兰的唇舌却在她的酥乳流连吸吻,享受无比。 四角垂下的帘纱晃动,床也在晃动,软香绵绵,旖旎芬芳,睁开眼时她细嫩的双腿挂在他臂弯上,她脸红到不行,男人的身子渐渐压低与她厮磨,含着她的耳垂吻着。 “舒服么?” “呜呜……” 他是坏人,总是弄她哭。 雅兰失笑,这小女人,难受也哭,舒服也哭,想要也哭,不想要也哭,她知不知道在床上哭很容易引起男人□的? 想着□的动作狠了些,她嘤嘤嘤哭的声音大了,又一阵抽搐紧缩,下面热热流了一滩,瞳孔都涣散了。最初的火燎□过后他开始慢条斯理地享受,提着她的腰深深地抽动。 “菲特。” “……啊……” “菲特。” “……呃啊……呀呀……” 他对这回答很是满意。(作者:==变态!) 后来她忽然泪汪汪地望着他,嗓子软软的叫他,“雅兰……” “嗯。” 她脸红红娇花,“嗯……你怎么……还不出来……” 都好几个小时了,雅兰弄得她一阵娇喘后俯头,声音低哑魅惑,手抚到她身下,引得她颤。 “听见了么,菲特下面会唱歌呢。” 菲特被他们亲密进出时身下发出的摩擦响亮水声羞得几近晕厥。 可他还在说,温柔微笑,“唱得这么好听,我怎么好意思出来,嗯?” “不、不要说了……啊……” 最后他发泄时她都崩溃好几次了,太烫了,她嘶哑着尖叫又极致了一次,用雅兰的话来说,又舒服了一次。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骨头散架骨碌碌滚落一地。 腰酸背痛腿抽筋,下面麻麻疼疼的,菲特花了好一阵子才动了一根手指头,软绵绵没有力气,眼睛缓慢眨了眨,好不容易聚了焦,呆呆望着天花板半晌,忽然拿枕头盖住了自己的脸,粉红一直染到脖子。 没脸见人了。 被子里身子光溜溜的,被洗干净了,没有来由的敏感,自己撩开被子一角瞧了瞧,火烧似的收了手,又拿枕头压自己的脸。 下面又热又凉,应该是上了药了,一直上到了里面,她一想他是怎么给她上药的,脸又红了。 ……大色狼。 过了会儿雅兰进屋了,端着粥,神清气爽温柔如水地笑,“菲特。” “……”她躲在被子里不吭声。 “菲特。” “……”继续装尸体。 “菲特——” “……”她才不要见他。 被子一掀,她身子露了大半,肌肤上漫山遍野的娇红花儿令人惊艳,越是敏感的地方吻痕越是密集。只是一瞬她就手忙脚乱地遮住自己,羞赧地挪到床头,低垂着睫毛。 雅兰注视她,几近贪婪,目光一点一点深下去。 少女双瞳剪水,红颜娇羞,却绽放出耀眼的艳丽,美如半开睡莲,妩媚动人。 被爱情滋润过的女子原来是这般。 “乖,过来。” 她脸红红的不做声。 怎么害羞成这样了,雅兰想笑,声音低软的,“吃点东西。” 她真的没什么力气,他就喂她吃,她一点一点抿着像猫儿的吃食。 “昨夜弄痛你了?”这么怕他的样子。 她差点噎到,脸红得更厉害,嗫嚅着不敢看他,“没……” 他被她诱惑的样子勾得受不了,一直以来凶猛小怪兽化身为害羞小白兔,他怎的没成就感了。 结果粥喝了一半就搁在床头了,床上男女纠缠,震动传到了床头柜,碗有摔下去的趋势。 菲特又被他逗弄到哭,小动物一样哼唧着,身下那朵花一开一合水光潋滟。雅兰见得眼红一个转身将她抱坐在身上吻,她跨在他身上特别无措,这动作,太大胆了。 他把她一提一按就坐进去了,酥得她直颤,气儿喘不过来地抱着他脖子,小脸红成一个小番茄,“你……你……唔嗯……好胀……”她眼儿都睁不开了,嘴唇红肿肿地合不拢,“你怎么……这么大呀……” 这话听得男人受用极了,马力全开。 她没想到这个姿势会坐得特别深,眼泪一波一波儿的,双腿圈在他腰上,他弄了一阵说,“菲特自己动动。” “……嗯?”动? 他提着她往上,又缓慢地按下去,她哈了一口气,全身潮红。 最后她无意识款摆着水蛇腰肢□着,扭得几乎要了他的命,捏着她的身放纵自己欲望,又狠又重,她咿咿呀呀媚唤,柔软的身体弯成了优美的弧度,跟不上他抽动的速度又开始哭。 做完后他又给她洗了一遍,每个部位都细细地洗,细细地瞧,爱极了就亲一口,亲一口她颤一下,他来了兴致,慢慢在她脆弱上吸吻,她无力低吟,如此折磨了几回。 第二日黄昏的时候,用晚餐时雅兰问她,“还累么?” 语气无辜而温柔,她听了却是真真切切的暧昧,嚼着饭菜不想理他。 “晚上陪我去个地方,嗯?” 其实不用这样专门说出来的,他带她出门,她哪里都跟着去,或者说,她觉得他能带她出门,她很开心。 晚上的天空因为前几日雨水的原因清亮亮的,月光皎皎银白温柔地涂抹在深蓝色的幕布上,空气清新湿润丝丝凉意。菲特简单穿了条前面系带的蕾丝小裙子,外面搭了条披肩随雅兰出门。 一路颠簸,山间路并不好走,何况是晚上,花的时间也就长了些。下车后发现是洛灵斯顿小镇的外围,山峦原野稻田,风无形扫过此起彼伏,隐隐虫鸣更加宁静空旷。 她瞧了瞧,记忆里那家东方菜馆正坐落在这里,后面蜿蜒着稀稀拉拉小屋子。酒店点着大红的灯笼,红玉一般。晚饭的时间早过了,门口有人慢慢扫地,大抵是该打烊了。 她还记得在这里,从怀表魔法师那里出来她再次遇见他,把怀表还给了他,那个时候她特别难过。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他的呢,她想不出来。 明明是轻佻又恶劣的人,她最讨厌的类型。 雅兰拉着她朝菜馆方向走去,一绕,绕到了后面的小山麓上,不高,一眼几乎可以望到坡顶,草丛石块堆砌着,月光里草木轻轻摇曳被镀上淡淡银辉。 她走上山腰不禁一怔。 山坡上有一棵巨大的古树,枝叶盘虬,葱郁茂盛,树干有四人合抱来粗,树是斜着长的,枝桠伸向空中,树下是一座座银白墓碑,整齐排列着,月色里有着模糊的影子。上面镌刻的文字有些折损,看起来有些时日了。 这里是一个隐蔽的墓园。 她站在原地,哑然发不出声音。 她的夜视看清了那些文字,不禁心里一颤,血骨冰凉。 雅兰慢慢走过去,走到小小墓园里,这里连风声都是安静的。 “许久不见。”雅兰站定了一会儿轻轻说,目光沉静,声音温柔,“事情忙了,来得少,抱歉。” 菲特捂住了嘴,望着冰冷的石碑。 战争中的骑士英灵长眠于此。 他静静站着,背影浓黑,她在他后面隔了段距离,他说了什么她没听见,她只呆呆望着眼前这个画面。 夜色,月光,墓群,古树,男人。 人类光阴短暂数十载经不起生离死别,可他们偏偏要面对这些,这个男人站在他生命中重要的人中间,地下尸体数年,只有他依旧鲜活。 只有他活着了。 菲特眼眶发热,她走上去与他并齐,“雅兰,我可不可以和他们说话?” 她是血族,她不知道这些骑士会不会憎恨她,从而责怪雅兰。 雅兰垂眸看看她,目光里默认。她便理理裙衣,双手绞了起来。 她有点紧张。 “那个,你们好,我是菲特。”说着行了个礼。 她想了想,又说:“我在血族都听说过你们,你们真的……很厉害。知道吗,血族与你们不能相比,你们人生不及血族寿命百分之一,但是活出了精彩和篇章呢……我很羡慕你们。” 雅兰毫无声息地注视她微红的面庞。 “雅兰他……是个很温柔的人,”说着鞠鞠躬,“谢谢你们陪伴他那么一段时光。” 其实她很想问,他们有没有怨恨雅兰。 她还想说,如果怨恨,请一定原谅他。 说完了愣了愣,刚才她说的话怎么都有一种“你们放心地去吧雅兰交给我照顾好了”的违和感,不禁有些脸红,偷偷瞧瞧雅兰,他噙着抹淡淡笑意也望着她。 呃,果然是说错话了。 又站了一阵,夜色深有些凉,雅兰便转身下坡,菲特正准备提脚跟着他走,回头无意望了望那群墓碑,不禁呆住了。 彻彻底底地呆住了。 明亮皎洁的月华下,山坡上的墓园一片澄澈,而在那澄澈中,站着一个男子。 准确地说,不是站着的,他的□是虚无,漂浮在最前面的一座墓碑上方,身形隐隐透明,又有些发亮,她看见了他身上的蓝白皇家骑士团制服。 男人肩膀宽阔,脸上是温暖灿烂的笑容,佩剑扛在肩上,他的面庞她见过——在市长家的相框里,她不敢置信地望了望他身下墓碑上刻着的的名字,胸口突然哽了一块石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了。 威尔逊·史密斯 sincekc724—745 菲特回头找雅兰,他却不知为何渐渐向山下走,走得很慢,却不曾回头。 月色里男人笑着将食指竖于唇边。 嘘—— 菲特睁大眼睛。 一个个缥缈虚无的英灵,从每一块墓碑中浮出,相同的蓝白制服,不同的年轻面孔。 他们都望着她,她心中骤然一窒,踉踉跄跄地爬上山坡到墓碑前,瘫坐在地上,上方的威尔逊模样沉敛而安详,透明的五官中有笑。 “你们……” 她震惊着,终于发出了声。 他们无声聚拢在她身旁,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她,然后,一个个都笑了。 威尔逊轻轻俯身,唇在她耳边,用手遮着,他与她耳语。 简简单单六个字,她颤抖着睫毛,潸然泪下。 他说完,眨眨眼睛,与身旁的骑士们化为轻烟消散在月光中。 墓园仍旧寂静,无风无声,冰晶般明亮的月辉铺展在墓碑上,如同一匹摊开的白绢,柔美地涂抹着银光。 雅兰走了一小段,菲特的脚步声从身后细细碎碎传过来。 她一路小跑跟上来,走到他身边。 “好慢。”他柔柔笑笑,见了她又停了停,手指蹭蹭她的脸颊,声音怜惜地软下去,“怎的哭了?” 少女在夜里眼眶红红,她摇摇头。 为他而哭么。 雅兰心中软下几分,却什么也没说。 “雅兰,可以牵手吗?”她倏地开口。 男人定定看她,最后还是握住了她的手,慢慢朝马车走去,他的手很温暖,她情不自禁握紧了些。 “雅兰。” “嗯。” “……没什么。” 请替我们爱他。 那个时候,墓园里,他们,他,在她耳边说。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被锁不要被锁不要被锁…… 这章你们再不满意千里就去撞墙…… 故事也快进入尾声卷了,更文比较吃力呀,冒泡有利于千里更文哦~~ 63Chapter 62 大好的晴日被窗帘隔在外面。 少女细细的吟从紧闭的门缝下溜出,恩泽抱着文件在门外站了站,面红耳赤地下楼了。 屋内旖旎软香仿佛结了一层无形的纱帐子水水地拖曳在两人上方,被单还是盖到了腰际,男人撑在少女上方,精壮的脊背有修长漂亮的线条,□埋在被单里起起伏伏动作令人遐想。 再看少女,不知到了多少次极致,面庞娇红,□难耐,双腕被他握紧挣不开,只有妖娆瑰红的身子在他身下扭动成一朵欲疯欲醉的花。 如此过了两个小时。 她眨着湿漉漉的眼睛,床上的身子的软红褪去后是牛奶一般细腻的白,胸部白花花的像豆腐,只有□红肿得厉害,都是这色狼害的,现在胸部都麻麻地疼,她都不敢看他一眼了,拿胳膊捂住胸口。他极温柔地笑着,抚摸她的银发,在她耳边软软唤她的名字,“菲特。” “唔……”她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没有力气。 “喜欢么?” 她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他一眼,又望向床头柜上吃了一半的糖醋排骨,肯定凉了。 明明就是终于鼓起勇气给他做糖醋排骨了,第一次,终于可以做给他吃了,他先是盯着那盘香气四溢的排骨很久不做声,她在他面前紧张得不得了,末了他尝了一口,咽下去了,又尝了一口。 “加了蜂蜜?”他声音比较淡,过了会补充道,“一般是不会加蜂蜜的。” “哎?”她愣了一下,赫莲教给她时就是加蜂蜜的,还嘱咐一定要加。 雅兰将吃了小半的排骨放在床边台子上,慢条斯理擦擦嘴又抬眸凝视她,没有笑。 “雅、雅兰?”不好吃么,菲特心里揪起来了。 半晌他叹口气,倾身上去一下子将她压在身下,“菲特。” “嗳……?” “我母亲很喜欢在里面加蜂蜜。” 说完这句话后菲特的唇就被堵住了,口腔里弥漫着蜂蜜的甜香。 折腾来折腾去,她的裙子就被剥了丢到床下,他进入前她还是有点紧张,“雅兰,雅兰,排骨到底怎样呀……” 男人听了唇边浮出一丝笑,绿眸深深,他咬了咬她的鼻尖,“小骗子。”这称呼亲密得见血封喉,又有些无奈的妥协叹息,“你真将把我骗得一干二净了。” 这个的意思是,还不错么? 菲特迷迷糊糊想着,总算放下了心,小小的欢喜没来得及慢慢思量就被他进入的充实肿胀撑得一声□,大脑全部瘫痪。 又睡去了。 白白荒废了一整天,睡醒时夜晚了,雅兰在房里,见她醒了就笑,眼睛在夜里很亮。 她发觉的时候自己房间的洗漱用品已经搬到雅兰房里了,晚上他拥她入眠,她软软推了推他,“不要靠过来,大色狼。” 雅兰笑得很得意,捉过她的手十指一根一根放到唇边吻着,她还是害羞了,被他抱着,掌心贴着肌肤好烫。 “雅兰……” “嗯?” “我、我能不能穿衣服再睡?” 他手挪到她一只丰挺上一捏,她低叫一声,捂住自己的嘴,刚才这是什么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吗? “你别……”她气息不稳去拨他的手,他更恶劣地开始搓弄敏感的粉红顶端,刚刚消了肿又被如此折腾,她的声音就止不住了,一下一下地喘。 后来他身体压了上来,与她缠绵厮磨吻了一阵又放开,何其亲密。 雅兰夜里给她套了一条睡裙,又把她抱稳了。 “菲特。” “嗯……?” “你好甜。” 她埋在他怀里有些羞。这种亲密来得太快太强烈,极致的幸福感,她招架不住。 “乖,睡了。” 太累了,醒了就已经是日上三竿。 他还在她身边,她睁开眼,他就靠过来,眉眼弯弯微笑,幽绿的瞳里细碎的光。 “早安,菲特。” 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每天醒来时心爱的人在身边,她眨巴着大大的眼睛,被子暖烘烘的很舒服。 这个男人,总是在笑,现在的笑是发自真心的么。 他知道那些骑士们真正的心意么。 “雅、雅兰……” “嗯?”他在床上撑着胳膊看她。 她往被子里缩缩,脸上有些热,“你、你喜欢我什么?” 他睫毛动了动,黑黑的很好看,“你说呢?” 又是这句话,她被噎着了,又底气不足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原来每个女人又会问这种问题的,单纯如菲特也会,雅兰有些失笑,曾经那些女人问他时他说得冠冕堂皇深情款款,如她们所愿,是不是谎言她们不会去想,她们只在现实中沉溺幸福和虚荣。 他看着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呢,怎么怜惜她也不够的。 啊啊,是那个时候吧。 菲特见他不回答,心里失落,努力不表现出来,可惜全写在脸上了,声音涩涩的。 “雅兰,你看上我,是不是因为——是不是因为你喜欢……我的身体?” 雅兰怔了一下,想笑,这小女人又在乱想,这种话都不害臊地说出来,眼神柔软下去,“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因为这几天你就一直在……”她说得自己脸红,声音小了,每天这么狂风暴雨如狼似虎,见到她还是欲求不满的样子。三年前雅兰曾经有半年没碰过女人,一定是假的。 雅兰看菲特的变幻多端的表情,她心里想的每一个字都恨不得一排排敲在她脸上,读不出来的人是傻子。 “嗯,菲特的确很好吃。”他说完这句,她漂亮的的眼睛果然黯下去了,心里心疼舍不得再捉弄她,将她扳正了一口吻下去。 吻得很深,她被吻得疼了起来,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放开她,她用力喘息,全身热热的,雅兰用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嫣然红肿的娇艳唇瓣长长久久凝视,腹下蠢蠢欲动,果然只有她,罂粟的毒,令他魔怔了似地想要,一尝再尝欲罢不能。 “菲特,你是个傻姑娘,”他在她耳边低喃,“我爱你,因为你是菲特。你待我好,待我真心,我为什么不能爱你。” 他的世界从出生开始便如履薄冰,皇室与贵族,政权与利益,最可怖的是人心。面具千张笑意滴水不漏,唯独失却了最初那份容颜。 她是他二十七年来的唯一变数,纯粹得不应存在,她却硬生生闯入了。 你喜欢我,无关权势与身份,无关一切。 菲特听见那三个字时心里颤颤地呆住了,胸口扑通扑通跳,她简直无法呼吸了。他是第一次说,这么低哑,这么柔软,甚至,深情。 雅兰见她泪汪汪的样子几乎要笑出声来,咬咬她的鼻子,“满意了,嗯?” 她继续发呆,脸颊还是粉红的像只可口的水蜜桃,他上去啃了一口,啃了一口又想啃一口停不下来,直接压了上来,菲特算是反应过来了,推他,“雅、雅兰……” 他不理,继续自力更生。虽然他也觉得该节制一下免得她瞎想,不过做完这次再说。 世间最美不过春风入罗帷暖光绵绵。 *** 半年一度的品酒会如期而至,虽说是住在洛灵斯顿的贵族们自己的的高级宴会,也有远道而来只为品尝新鲜美酒的富豪绅士,相交甚欢聚集在一起,宴会不及帝都那般华丽奢侈隆重,礼节繁冗,多的是一份对味觉的追求和讲究,一份身在南城的富饶与悠闲。 这次开展在市长产业旗下的一处小庄园,风景秀丽果园连绵不绝,同时也是制酒的一方大地,庄园里的洋房古朴大气,里面金碧辉煌的装潢极其迎合远远近近贵族们的喜好。 男男女女把酒言欢,未曾有太大拘束,酿酒师于大厅中亲自为众人讲解,侍佣端着大盘摆上晶莹剔透的高脚杯,倒上酒汁穿梭于人群中。 菲特顾虑市长夫人的事情,雅兰倒不甚在意,手持手杖衣着得体干净地来了,衣裳不见得比那些贵族们要名贵,可一站在那里气质非比寻常不得不引人注目,不一会儿就有人上来搭讪攀谈。菲特想,原来贵族与贵族之间也有差距的,雅兰站在里面完全是鹤立鸡群。 想着她就笑了,这什么比喻啊,情人眼里出西施。 她穿的是条黑色蕾丝刺绣的鱼尾礼裙,荷叶大摆前短后长,露出一截穿着丝袜的细腿和双镶钻细带鱼嘴高跟鞋,头发一左一右两边扎成小麻花打折圈儿盘成圆髻别上珍珠为整个小人儿在艳色妩媚中添上娇俏和灵动,脸上一点点不费力气的淡妆只不过是做个样子,那极美的五官已使人挪不开目光。 来了不一会儿市长便举着杯过来与之寒暄,雅兰身份被点破,四周皆惊,纷纷上来示好,菲特有些不自在,便靠得他紧了些,他见了便垂头在她耳边低语自个儿逛逛,吃东西悠着点注意形象。 她瞪了他一眼,他当她是猪吗? 话是这么说,品酒会上的食物菜肴的确美味,与帝都的大大不一样,既然是品酒会少不了酒,各色的果酒有着诱人的芳香和晶莹的色泽,她每种都品一点舌头就麻了。 “啊,这不是菲特小姐吗?” 抬头,是穿着宴会礼服的鲁瓦,稚气未脱,但西服一穿上去还是挺有那个味道的。鲁瓦看到她后非常兴奋,眼睛闪闪发亮,“菲特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啊,刚才好多先生都看呆了呢。” 被夸多了就淡定了,菲特抿唇一笑,绽放了春天的娇艳。 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谈到了雅兰,鲁瓦再次道歉,不管如何这少年家教是好的。菲特都被他这样弄得有些招架不住,她目光落在鲁瓦的脸上,清秀的五官,作为少年身子也纤瘦了些。 和他的兄长是大不一样的。 那个男人的面庞成熟而霸气,稳重如若灿阳,但他们的笑容却是出乎意料的相似,菲特不知不觉忆起了那夜小山坡上的月色,皎皎白光,那些年轻而安静的英灵。 她怔怔地,握着酒杯发呆。 血族生命漫长,喜好黑暗和独居,同时沉匿享乐与狂欢,感情也是,初看若凛冽剑光,冰冷,浅薄,一晃而过,实则是贯穿整个生命的漫长,寒夜湛湛,怀着回忆百年,深沉而痛楚。 那么人类呢。 容易说出口的是人类,容易变心的也是人类,不顾生死也要在一起的是人类,因为琐碎而分道扬镳的也是人类,情感短暂却绚烂。 “……菲特小姐?” 鲁瓦小心翼翼地问,菲特回过神抱歉笑笑,“鲁瓦,你母亲来了吗?” 鲁瓦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肉似乎给多了,叩头谢罪-- 毕竟两个人到这个时期了,下一章,菲特vs市长夫人——这个世界上所有悲伤与沉重,我都想了解,与你一起承担。 同时,甜戏快结束了,肉还会有,他们不得不面对正真的现实了 冒个泡吧各位~~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都可以哦~~ 这次的更新就是存稿了,存稿设置日更几乎没有问题,26号旅游回来后评论一一回复~千里会想念你们的~~不要偷懒留言哦~《梨落白》也几乎是日更otl 泡泡~~~~~~~~花花~~~~\(≧▽≦)/~ 64Chapter 63 市长夫人和其他贵族女眷呆在大厅一角谈笑。 菲特远远望过去,夫人穿着名贵的礼服,有优雅的气质和谦和的笑意,妆容精致而美丽。怎样也无法与那日声嘶力竭的妇人联系在一起。 原来每个人类总有另一面的,不同的场合,不同的模样,因地位和身份而变换着,菲特以前不懂,现在约莫是明白一点了。 “菲特小姐您真的要……?”鲁瓦欲言又止。 “没事。”她笑笑,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鲁瓦听的,她握了握拳头,深吸一口气走过去。 随着她的靠近,市长夫人以及她身边的贵妇都停止了谈话,望向了她,女人总是会被美丽的事物吸引,年轻美丽的女人是她们最关注又最不愿关注的。 菲特朝她提裙行了礼,“夫人您好。”顿了顿,又说,“我有话想与您说,可以借一步谈吗?” 市长夫人眸中的凉意一闪而过,恢复了雍容华贵的表情后对女眷们抱歉一笑,便随菲特走到大拱门窗前,红绒窗帘刺着金线格外华丽,阴影下夫人闲淡开口,“请问公爵夫人什么事?” 连公爵夫人四个字都用上了。 菲特先只是注视她,将杯中果酒饮尽后望向窗外,睫毛长长地垂下缀上窗外树梢下的月光。 夫人挺了挺腰,双手坏胸,低头看了看酒。 菲特过了半晌,然后说,“把您这般叫出来,失礼了。” “有什么请说。” “我以前有一个骑士,专属于我自己的骑士。”菲特开口,清清楚楚的,市长夫人这才抬头注意了她。 “她对我很好,一直在我身边,后来她死了,为了保护我。”菲特说到这里笑了笑,恍惚的,“我好难过,但是她很开心,她告诉我了,她很开心,因为她做了她觉得对了的事情,她尽了她的道义。” “我不是不明事理的小姑娘,公爵夫人想说什么大可不必这般绕弯子。”市长夫人脸上掠过一丝不耐烦。 “夫人,威尔逊先生他,从来没有怪过雅兰,所以请您原谅他。” 夫人的目光骤然锁到她脸上,凉凉的,菲特咬咬唇,说:“威尔逊先生是个优秀的骑士,他有他的人生信仰,遵循骑士之道直到死亡无上光荣,他做到了他的职责和义务,他一直为人铭记,请夫人尊重他的信仰。” 市长夫人冷笑一声,“公爵夫人这是在教训我?当真是担当不起。” 菲特心中一紧,她绞着手指低下头。 “话说得冠冕堂皇,我的儿子真真切切的死了,你所说的那些虚浮的东西能够换回他吗?”夫人盯着她,“公爵夫人怎可能理解身为母亲的悲伤?害死了我孩子的是你的未婚夫,你自然替他讲话,可你这样有什么意义,我一介妇人,是否在意是否愤怒又会干扰到你们什么?你们根本不会当回事。”说完,吸了一口气,沉下肩膀。 菲特咬咬唇,“会,我们会在意,雅兰他一直在意。” 她抬起琉璃一般晶莹透亮的眸子,莲花一般的光芒,血族最优秀的血统,仿佛一瞬间穿透人心,她认真地对视市长夫人的眼睛,“威尔逊先生他没有后悔,请您尊重他身为骑士的牺牲,尊重他的信仰和人生。夫人,您应该为他而骄傲,威尔逊先生是个了不起的骑士。” 市长夫人一眼扫过去,“信口雌黄,你怎么知道他不后悔不怨恨了?难道还见到他的幽灵不成?” 菲特努力看着她,目光纯净坚定,“是,我就是知道。” 市长夫人不说话了。 菲特等了一会儿,见夫人这般沉默,以为是她生气了,不安起来,她会不会又向雅兰发脾气,她是不是因为自己的一席话而对雅兰误解更深? “……非常对不起,夫人,刚才是我鲁莽,请原谅。” 她行了行礼赶紧道。 市长夫人一直别着头望着厅内欢笑饮酒的各位,这时回过头来,声音还是硬硬凉凉的,语气却也变了。 她望着这个有着银白奇异发色的少女开口。 “你刚才说的话,和威尔逊说的一模一样。” 少女一震,呆呆抬头,夫人垂下眸,声音里依旧不甘,却有分毫的无奈,她松下神情继续补充:“和他要加里弗雷德公爵带给我的话一样。” 菲特惊住了,威尔逊死前要雅兰带给市长夫人的话吗? ……什么话?她刚才有说什么吗? “音乐开始了,先告辞。” 顿了一下,市长夫人淡淡道,“鲁瓦身子从小不好,不适合做骑士,你也劝劝他。” “夫人……” *** 小庄园别墅内歌舞升平,灯火瞭亮,音乐隐隐透出窗外,却将夜中花园和远处的森林衬托得更加宁静空旷。 雅兰缓缓走到空无一人的后花园中,夜深星空闪烁,土木气息浓郁,远远近近鸟虫的声音有的没的。花园里灌木修剪得极好,草坪茵茵踩上去潮湿而平滑。 黑暗中一抹幽蓝色的身影出现在花园外一棵树下。 雅兰静静望着那鬼魅一般的身影。 “见到你真是让我不快,若不是克林尔顿殿下的命令,谁会来见你这低贱的人类。” 树影下蓝袍少年阿染靠在树上,清秀白皙的一张脸上全是不耐烦。 “那辛苦了。”雅兰微笑,“需要来一杯么?这里的果酒十分著名。” 阿染哼了一声别过头,“谁喝你们人类的东西,克林尔顿殿下让我带口信。” “劳烦了。” 阿染又看了看他,眼睛在黑夜中有些亮,“什么劳烦了,我真讨厌你这虚伪的嘴脸,真不知那个血族小公主喜欢你什么,克林尔顿殿下又那么护着她……”似乎触及到了什么心中事他停住了,咬了咬牙,吸了一口气说,“克林尔顿殿下问你,关于‘圣杯’这段时间你考虑好了吗?” 雅兰没说话,表情浸在夜里,隐约而模糊。 “血族那边已经开始采取行动,他们之前没来怎么找麻烦,那是时机未到,现在时机到了,‘战争即将拉开帷幕——千万人类的鲜血唤起圣杯祭献的始祖永生’预言里曾如此说道,年轻的人类公爵,你准备怎么办?” 雅兰抬头看了看星空,一颗一颗的钻石,纯粹耀眼,璀璨如同她的笑容。 大概是永远无法挽回了。 末了,他唇边溢出了一丝没有颜色的笑,眼神悠悠地柔软下来。 “阿染你,喜欢克林尔顿是么。” 他慢慢说道,树下少年闻言身体僵了一下,扭过了头。 “你一个女孩子,不必为他做到如此。” 蓝袍少年身体又震了一下,他惊异地看了看雅兰,欲言又止的,“你怎么知道的……”过了会儿垂下眸子,声音压下去,“这和你没有关系。” “阿染,如果克林尔顿背叛了你,你会恨他么?”雅兰静静问她。 阿染愣了下,不自然挪开目光,这个人类问这个干什么,他要问也应该问问那个傻瓜公主。 “我说了这和你没有关系,人类,请把话传给克林尔顿殿下,我有我的工作。” 雅兰沉默了一分钟,唇间吐出了五个字,“战场上再见。” 阿染安静了会儿,点点头,“好。”又说,“不要拿你自己与尊贵的克林尔顿殿下相比,克林尔顿做什么我都会支持,克林尔顿救过我,他是我一生追随的大人。” 所以,背叛什么的,不存在。 雅兰笑了笑,“你真是个好姑娘。” 阿染哽了一下,胡乱理理身上的男性衣袍,堂堂皇子殿下的侍佣事实是一介女子,她想想为自己感到羞耻和无能,可殿下不甚在意,他甚至说,阿染女孩子模样挺好。 可他不明白呀。 他眼里只有皇室,战争,那个仍活在帝都的人界女子,还有那个小公主。 他永远也是看不见她的呀。 阿染想到这里暗下目光,这个人类真讨厌弄得她心中乱乱的,嘴上语气分明的又厌恶了几分:“不要再叫我姑娘了!我走了,你和那小公主好好珍惜剩下不多的时光好了!” 说着一挥袖,哗啦一声,蓝烟袅袅身形弥散。 花园里安静下来,星空虫鸣,夏季里空气潮湿而温暖,仿佛被天地裹进母亲子宫的羊水里,安稳沉眠,蜷缩着隔开整个世界。 雅兰一动不动站了一会儿,身材修长笔直,肩线凌厉宽阔。 也许是这黑夜太浓,本应墨绿的瞳孔此时似沉在深黑的湖水以一般;也许是这黑夜太沉,男人的身影轻薄得像一抹时光罅隙的剪影,又浓重得似淌不开的墨,没有来由的窒息。 他缓缓往回走去,朝着明亮辉煌的别墅大厅里,酒光迷离,舞声烂漫,人们欢声笑语享乐度过这个美好的夜晚。 如果这片刻的欢愉后,是长久的无法被原谅的别离。 那么,还会从一开始起选择遇见你么?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上肉而且挺甜,仔细看看雅兰会发现他其实很痛苦--然后你们之前想要的菲特推到雅兰--这个可以有,菲特咬雅兰,这个也可以有-- 菲特喝醉了什么都可以有==+ 这章怎样呢~~来留言吧~~~ 好想让收藏再上去呀~~~ 65Chapter 64 雅兰回去找到菲特时这姑娘已经醉了。 真的是醉了,鲁瓦踉踉跄跄架着她,她喝果酒喝上了瘾,一杯接一杯,每一杯量是不多,但她酒量本就奇差,再加上容易上脸,如今一张小脸酡红,红苹果般光滑芬芳。 喝醉了就咯咯地笑,花枝乱颤,竟然还在众人面前跳起了单人舞,音乐烂漫,一对对跳舞的男女也被她吸引,她在人群围出的空地上舞蹈,欢快激烈,姿势妖娆优美,腰肢舞动令人疯狂,她的笑容是那么耀眼,美眸里晶晶亮的如同镶了整片钻的银河。 雅兰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瑰丽动人,挪不开目光,谁让她这样跳的,恨不得将在场所有看得痴痴的男人扫地出门再一个个嘣上几枪。 跳完一支出了一身薄汗,掌声中她有些晕,周围人的目光她看不不清楚,身子向后一软便跌在了熟悉温厚的怀抱里。 “呼呼~雅兰~”她胸口喘息着,仰头冲他甜甜一笑,雅兰被她笑得没脾气了,好好抱住她,叹口气,“你这是在干什么,存心气我,嗯?” 那么多男人面前跳这么妖艳的舞,生怕不招惹到人么,她把他搁哪儿了? “呼呼~~雅兰雅兰~~”菲特伸出小手摸他的脸,嫩白纤细的指尖摸得旁边若干等雄性妒火丛烧,一个个直直盯着她的手都喘不过来。而那些女伴们虽然也惊艳于少女的容颜和舞蹈,还是被伴侣这本态度弄的脸色很不好看,用力咳了咳。 他总算明白了菲特这姑娘傻一点是好,要是聪明了一等一祸国秧民苏妲己。 雅兰把她抱起来,向众人道了别就上了楼,一路上她小身子在他怀里扭啊扭怎么撩拨怎么扭,好不容易进了安排好的客房,门一关,她就小怪兽化扑上来了。 “雅兰~~” 菲特捧着他的脸,咯咯傻笑,“雅兰雅兰~~” “嗯。” 他应了一声,安静而温柔。 她没有意识到他眼中的深沉,双臂环住他脖子用力抱着他,全身酒气和她的体香混杂在一起酿成了最干冽醇厚的美酒,“雅兰~~呵呵~~” 原来醉了只会唤他名字,她那么喜欢他么。 雅兰怜惜得不知说什么好,只吻吻她的额头,“乖,早点睡吧。” 他还记得上一次她的醉,三年前,她拉着他的手,问他是不是喜欢卷发的女孩子,如果是,她就去做头发。 她哪里不好看,她可以改。 他想和谁在一起她不干涉,所以请不要赶她走,请不要嫌弃她。 她哭成泪人儿,字字句句都是对他的单纯爱恋,她是公主,她不懂为人不懂迎合,她只是喜欢他,她不知道喜欢一个人该怎么办,想和他在一起不敢说,她只求他不要嫌弃她。 那时他心疼到抽搐,表面上却只能不动声色。 多么虚伪的人类。 可是,如果能再虚伪一点就好了,不必导向那个结局,她是血族生命漫长,再深的情伤也有淡去的那一天,何况那时他已化为尘埃。 能再虚伪一点,就好了。 她就不会受伤了。 脖颈处传来刺痛,排山倒海的一瞬间,又迅速退潮。 血腥味散开,少女在他脖子上贪婪吞咽,发出饱含满足的叹息。 雅兰喘了一口气,拥住她柔软的身体。她喝了一阵,舔净他的伤口,瞧了瞧,又抬头撞进雅兰的目光里。 两人距离那么近,她呼出的热热酒气扫着他的下巴,少女的眸子血色四溢,纯净澄澈,她像个孩童般注视雅兰,又咯咯笑起来。 “雅兰~~” “嗯。”他软下声音,舔舔她唇瓣上的血,铁锈的味道,“我在这。” “雅兰~~我好喜欢你~~”她两颊云霞飞红,笑靥如花,“好喜欢你呢~~” “嗯,我知道。” “人家最喜欢雅兰了!” “嗯。” “最喜欢最喜欢了呢~~!” “所以……一定要在一起哦~~” 他望着她,喉口有些涩,身体里有什么轰然垮塌,淋漓尽致地碎掉了,顿了半晌,才挤出了声音,“……好。” “永远在一起哦~~” “……好。” “嘿嘿~~”她抱着他脖子往他身上蹭,喝完血精力十足,“那人家要亲亲~~”她醉醺醺地笑,“要亲亲~” 雅兰咳了一声,“菲特,你醉了,别闹。” “不嘛,要亲亲~~” 他把她放在床上脱她的鞋,又去卫生间拧了湿毛巾,回来时动作就停住了,少女身上礼裙拉链开了小半,露出雪白的背,裙摆拱到腰际,一双细长的腿横在他面前。 极尽诱惑。 她正摩擦双腿拉自己的肩带,嘟着红艳艳的小嘴一副要哭的委屈模样,极尽诱惑的平方。 “唔——雅兰,人家好热……” 诱惑三次方。 她水盈盈的眸儿眯起撩着他的心,雅兰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不是发烧的温度,她喝了多少酒喝成这样? “菲特,下次不许在别人面前喝酒。”要是被别的男人看见那还了得。 “唔嗯……”少女拿下他的手凑上去,红唇按上他的薄唇,清清凉凉好舒服,她吸了吸,迷迷糊糊的可爱极了,“雅兰,人家要亲亲……” 诱惑四次方,完胜。 她趴在他身上与他接吻,一边吻一边厮磨他的身体,黑丝袜若有似无蹭着他的腿,他哪里受得了,手下去剥她的衣服,今晚菲特热情得他有点失控,他脱她衣服,她自己去拉黑色的蕾丝胸衣,解不开就呜呜地哭。 “乖……扣子在后面……” 她醉的连胸衣怎么脱都忘了。 解开了她呼了一口气,估计之前是被闷着了,脱完没看到雅兰竭力压抑的眼神竟然自己跪在床上从后面去脱底裤,小屁股一扭一扭的,胸前一晃一晃的,全身粉红,绝对的视觉饕餮盛宴。 诱惑乘积到五次方,公爵大人彻底失控。 身体交缠,菲特几乎以为雅兰回到了第一次被下药的时刻,先是激烈又难受,后来又退了出来将她的感觉吊在半空中折磨着她又迟迟不进来,她热得受不了抱着他的背呜咽,“……雅兰……” “嗯?”他开始使坏,失控了也不忘使坏。 “……你……你……呜呜……” “嗯?” “……你、你进来好不好……”她受不了了。 他笑了,这小女人醉了实在太可爱了,躺在床上,“乖,自己来。” 菲特真的颤着双腿爬到他身上了,她好想要,自己又进不去,脸红红的全是泪水,下面的水儿一波儿黏在他腰腹间,他亲亲她的额头,“乖,不哭。”引导她找到位置,进出时也温柔了些,她坐在他身上起落,哼哼着满足得像只吃饱了的小猫儿,腰肢款摆比方才在舞会上的那支舞更要人命。 后来没力气了,她在极致后迷迷糊糊想睡觉,雅兰偏不让她睡,把她软软的身子摆成各种坏坏的姿势要了她一遍,她尖叫着哭得一抽一抽的晕过去时才发泄后放开。 大半夜过去,雅兰把她从浴室里捞出来裹好了搁在床上,拨了拨她湿漉漉的头发,露出那张白皙娇媚的脸,恬静美好。 少女的睫毛翩跹似蝶,唇瓣嫣红如血。 他自己披了浴袍,开了床前一盏灯,静谧中,凝视她的容颜,许久。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肉呀……(摊手) 而且之前读者要求的吸血,反扑情节奉上~ 以后的不会这么频繁了 话说,19号开始旅游,存稿存得天天日更肯定不可能~千里这里有两个坑呀~所以我把现言短篇放上来啦《早安,颜小姐》,俗烂一夜情开头的小清新【滚,一夜情还能小清新== 以后也会写其它短篇的,还有长篇的番外啥的,所以,要不然大家收了我的专栏好了~ 这章肉如何~冒个泡呗各位~~让千里蹭一蹭~~千里一直看着你们泡泡哦 66Chapter 65 第二日菲特醒来时已经在雅兰的庄园的卧室里了,没管他怎么把她运回来了,呜呜呜地头疼。 自己惹事还叫唤,雅兰无奈送上一杯热腾腾的醒酒的药茶,小姑娘坐在床上抱着喝了几口就呛了,眨着大眼睛可怜兮兮望着他,“雅兰,雅兰,我想喝可可。” “不准。” “……我要喝。” “先把茶喝了。”她昨晚喝那么多,身体迟早撑不住。 “不要>口 她小性子使上来了,把一股脑儿茶杯塞给他埋到被子里不理他,雅兰推了推她,她不理,雅兰眨眨眼睛,又推了推她,手指溜进被子里蹭她柔滑的肌肤,一点一点向胸部摸去。菲特抖了抖,忍了半天忍不住了又转过来,脸红红地一拳砸过来。 “大色狼!” 被子滑下,吊带小睡裙掩不住雪白春光,密密麻麻草莓种在上面暧昧开放,她掩着身体都快哭了,“大色狼,就知道欺负我!” 可可什么的是其次,主要是她憋屈又羞愧,昨晚他又趁机把她吃抹干净了。 雅兰见她害羞到不行的小样儿笑了,无辜摊开手,“昨晚可是菲特主动的呢。” “什么主动的,我才没有!”她真的要哭了,她一醒来身子就难受得厉害,酸酸痛痛,下面麻麻的,她偷偷看了看,竟然有点肿……昨天一定被狠狠地欺负了t口t 最重要的是,她身体深处竟然有种浓厚的满足感,满满当当的甜,她羞到不行了,她、她这是变色了么? 大坏蛋! “菲特昨晚很热情呢,”雅兰温文尔雅微笑,他有在考虑以后多给她喝喝酒,当然,适可而止便好,“那么热情,又那么美,在下的确有些把持不住。” 你根本就木有把持好不好? 菲特脸红成番茄,昨晚她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一定做了很多丢人的事说了许多丢人的话,她没脸见人了。 想着又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雅兰有种大笑的冲动,倾上前抱住她,“给你可可,嗯?” “……” “出来,闷坏了不好,嗯?” “……我要茶。” 她头好疼。 雅兰有忍着笑把茶递给她,她小口小口低抿,一边喝一边偷偷看着他,雅兰穿着白衬衣倚在床头,碧眸深邃笑意温柔,闲闲散散又专注的模样。 喝了茶果然好多了,身心舒爽,雅兰看她惬意的样子,悠悠开口,“今早离开的时候,市长夫人来找我。” 少女动作停了,市长夫人突然来找雅兰了,她会对雅兰说什么? 夫人会不会,是因为她一席话而更加怨恨雅兰呢…… 她是不是给雅兰添麻烦了? 菲特心里一紧,躲闪着目光,“是、是吗?” 雅兰注视她,她咽了咽喉咙,“夫人,她说了什么……?” “菲特,”雅兰有些失笑,这句话应该换他来问,声音轻轻的,“你与她说了什么?” 菲特脸色渐渐变了,果然。她看看雅兰,对方英俊的面庞上神色不明,目光是深的。她呆了呆,有些怕了,她怕雅兰生气,男人以前的事她就不该插手,“对、对不起,雅兰……”她低下头,小声说着,“对不起……” 是她做错了,她让市长夫人更误会雅兰了。 她果然为他什么都不能做。 她有些想哭,心里空空,鼻子酸溜溜的,男人却突然伸手把她捞过来抱住了,鼻尖埋进她软软的颈窝,何其亲密的姿势。 他的呼吸她听得分明,他在呼吸她的气息,不禁脸红了,“雅、雅兰?” “菲特,”男人低低地说,“谢谢你。” “……哎?”她呆住了。 他笑了一声,在她耳边轻轻震动。 “等一下,雅兰,雅兰,市长夫人说了什么吗?她有没有又生气了?她是不是有为难你了?”菲特有些急地推他,他却固执地抱着,力气好大,安稳而温暖。 “雅兰,她说了什么呀?” 雅兰侧过头,少女很是急迫紧张,小脸红扑扑地,他的唇角跃上自然而然的微笑,咬了咬她的唇,“没有,什么都没有。” 真的什么都没有。 临走前她召他见面,清晨的微光里女人一直冷冷盯着他,沉默着。 末了,她极轻地叹息。 “威尔逊是我的孩子,我永远尊重他,加里弗雷德公爵,我不会原谅你,但我尊重他以及他的一切。” 语毕,她转过身,语气淡淡的,“你走罢,不要再来了。” 什么都没有。 但是,已经够了。 出门,身形高大的男人倚在走廊上,风尘仆仆,面无表情。 雅兰抬头,将门带上上前,嘴角笑意慢慢收敛成寒凉。 他走到他旁边,身形修长,望了一眼楼下的客厅,恩泽正在整理赫伦刚从帝都带来的文件。 “帝都如何?” “如你所说。” 一旁的男人,赫伦静静开口。 雅兰望着楼下的恩泽,睫毛下的眸子眯起,“国王呢?” 赫伦从披风里抽出一份文件,他看了一眼,竟是诏书。 来得比预料中要那么早一点点。和平年代容不下优秀的将军,赶尽杀绝只为自保。 那么现在呢。 “那些中央院的政治家们果真聪明,巴不得我死,不如死在战场上。” “雅兰大人言重了。” “少来。”雅兰摆摆手,结果诏书,“跟恩泽说一声,收拾东西上路。” 赫伦点点头。 他记得三年前那个清晨。 雪镇的旅馆中醒来,身旁空无一物,床上的落红分外刺眼,他坐着,坐了很久,说不出一句话,再次抬眼时已经是夜晚。 黑夜大雪纷飞,他骑着马转眼之间到了白翎镇,然后,到了边关结界。 雪花中静谧无声,满目苍白中有一个身影,等待他的是灰色长发的清瘦男子,血红的眸里平淡而幽静。 “别去了,”克林尔顿皇子靠在结界外一棵松树下淡淡道,“她三百鞭已经抽完了,罪已经下了,你救不了她。” 他没说话,面如冰霜。 “别这样看着我,这种□裸毫无掩饰的眼神这可不像你的呢。”克林尔顿笑笑,寒风刮过他的灰发飞过他的眼,“人类啊人类,血族都快忘了,你只是个人类,回去罢,她想让你好好活着,那你就好好活着呗。” 克林尔顿摊手给他,掌心一颗红印,上次和菲特缔结血誓盟约的痕迹,“她爱你,不惜自己性命,好好活着,不要再伤害她了,你再有差池,她会受不了。” ——“回去罢,风隼。” 打点差不多的时候雅兰推开房门,她正在换衣服,见到他呀地拿衣服挡住她身体,脸上羞红,“不要看……” 今天的胸衣是嫩黄色的小可爱,把肌肤衬得雪白娇嫩,雅兰摸摸下巴,考虑是否就地做一次再出门。 这个当儿菲特已经面红耳赤换好了裙子,头发乱乱地披着,一双小脚赤在地上,他一望,拖鞋竟然在床的另一边,走过去弯腰左拣一只右拣一只搁到她脚前,“穿好,别凉着。” “哦……”又抬头,见他正装模样愣了愣,英气逼人的好久没见着了,“雅兰,要出门吗?” 雅兰看她把拖鞋穿好了才抬眸摸摸她的头发,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菲特,想回帝都么?” 如果一开始便知这般的结局。 就算这样的未来,就算你会受伤,就算永远不会被你原谅,还是庆幸能遇见你。 人类本就是虚伪自私而卑鄙的种族。 67Chapter 66 到达帝都时正好是一场暴雨滂沱过后。 淡淡青灰的天空并未放晴,时不时有细钻般雨珠儿落下,朦胧的天色下帝都的华美建筑都蒙上一层清润的水光,倒是有一些入秋的味道了,深色大街上行人寥寥,马车隆隆滚过发出静谧而急促的车辙声。 空气清新湿润,菲特忍不住打开马车的车帘深深呼吸,接连几天的颠簸让她有些吃不消,一张小脸发白。 算起来,三年多没来这里了。 她望着窗外,有些出神。 帝都的感觉……似乎变了。 说不清哪里变了,就是变了,有些不一样了,如同某种暗黄金色泽的金属沉重感,无形无声笼罩在帝都上方。 雅兰望了她的表情,心下是明白,血族对气息的感知,的确超出人类太多,他待少女欲言又止看过来时,慢慢开了口,“要打仗了。” “……哎?” 岂止是战争,上阶社会,皇室与贵族,中央院与大臣,争权夺利已不可开交,那些潜于黑暗中的斗谋与人心渐渐浮出水面,变得堂而皇之而名正言顺。 这已不是她初见时那安宁而繁荣的帝都了,昌盛虚壳仍在,崩塌的是内在。 一旁恩泽真想插口,搅起这腥风血雨的,不正是雅兰大人您吗? 不知是被这阴霾天气还是那雅兰的神色所影响,一直到加里弗雷德宅邸前菲特都没怎么说话。下车时她望望天空,苍远而辽阔,属于人类的天空,雅兰牵着她的手走进庭园,那熟悉的镂空黑雕花大门由两侧缓缓打开,老管家与寥寥少数女佣向他们行礼。 “雅兰少爷,欢迎您回来。” 顿了顿,又恭敬道:“菲特小姐,欢迎您回来。” 她怔了怔。 宅邸一如曾经模样,似乎更加干净,人的气息稀薄几近空了一般。那庭园里的名贵树木倒是疯长,如今望去倒是郁葱盘虬的一团团了。 “雅兰大人已经很少回这里了。” 空旷的客厅内未开灯,琉璃天顶及落地窗外的苍白光线单薄安静地落进来,红实木地板上几方光明几方暗。恩泽抱着文件站着,三年来似乎身为下属的他来这儿更多,“他一直住在中央院办公室里多一些。” 菲特没说话,上楼去主卧,卧室仍是那奢华寂寞的模样,壁炉上方那幅巨大的油画里,金发的男子与黑发的女子仍旧笑着在一起,笑容依旧,未曾改变。她在里面绕了一圈,鬼使神差地拉开了衣柜。 整柜子都是她的衣服,穿过的,没穿过的,加里弗雷德家族财势丰足,给她做的衣服都是最好的,它们静静挂在那儿,樟脑的淡淡味道散开。 她关上柜子,扭头在窗台上发现了一小瓶百合。 由一个细长小玻璃瓶里插着的一支百合,瓶里的水新鲜而清澈,百合洁白绽放喷吐淡雅芬芳,那嫩黄的蕊儿颤颤立于空中一碰就酥掉了似的。 她看着百合,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 门口传来声响,雅兰换了身单衣靠过来,揉揉她的银发,“累么?” “还好。” “那洗一洗,”雅兰对她笑笑,“想吃什么,我叫人给你做。” 菲特想了想,眨眨眼睛,“我想喝可可。” 又是可可,他失笑,应了,“好。” 他望向她身后窗台上摆放着百合花,千日不谢,那还是很早以前她带回来的百合花,她拿着洁白的花朵和埃利奥特王子站在他的宅邸门口。 她走后他用结界护住了花朵永不凋谢,他不知道除了这朵花外她留下过别的什么——他可以抓住的东西。 “雅兰……”男人的手臂自然而然搂过她的腰,她身体靠了上去,“人类和血族为什么要打仗?” 男人手臂一顿,又把她揽过来往浴室里抱,“这种事情,想多了会长皱纹的哦。” 菲特瞪了他一眼,这男人净知道转移话题,努了努嘴说:“血族一直遵循避世戒律,从小到大我都是被这样教育的,为什么要打仗呢?” 雅兰已经把她带到浴室了,宅邸里的浴池偌大,热气腾腾水波浮动,抵达这儿之前佣人早准备好了的。 雅兰只是揉揉望着她,解下她的头花让银丝垂满他的手掌,然后去解她的流苏披肩。 菲特见他不说话,一阵出神,这种问题问出来又有什么用呢,所有血族和人类都认为应该打仗时,她觉得不要打仗才好又有什么意义呢? “雅兰……”她不由自主抱住他,“你、你觉得我有什么可以做的……你直接说。” 她不是圣杯么,她不是公主么,总、总有她能做的…… 雅兰绿眸那微漠的光转瞬即逝,手指颤了一下,便一根一根收拢,握住了她的肩膀。 “说什么傻话,菲特做自己便好,不必为了谁而那么拼命。”他挽出淡淡微笑,一字一顿道,“菲特是菲特,不是工具,所以不要看低自己,嗯?” 她呆了呆,咬下嘴唇,浴池里氤氲的湿气将她的眼睫都缀得沉沉甸甸,她的族人和他的同胞要打仗了,会死,会流血,他们因她不懂的事情而互相仇视,而她却想和眼前的人类男子在一起,如此自私,可她就想和他在一起。 她是公主,伴随而来的罪恶感让她无措,那些血族一定认为她讨厌极了可耻极了。 “雅兰……”她咽咽喉咙,唤了他一声,“我不想离开雅兰。” “嗯。”他声音淡淡,唇边漾出了笑意。 他将她脱好衣服放到水池里,舒适得她叹息,大脑空白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这男人,把她带到浴室,脱光了洗……?! 她捂住身体扑嗵埋到水里,只露出一张红红小脸。 “你,你出去……” “刚才不是说不想离开我的么?”雅兰蹲在池边散散微笑。 “呜呜……出去……不要看……” 她这样儿真真是超可爱,都亲密这么多次了还这样害羞,雅兰笑眯眯地捏了捏她的脸,起身招女佣进来服侍便离开了。 转眼已到黄昏,王宫黑色的剪影铺嵌在夕阳橘红的天幕中,空气渐渐潮热。帝都的一半已沉在阴影中暗下去,一盏一盏灯火亮起,隐约而细密。 王宫大道士兵排排把守,他们的背笔直如石碑,雅兰经过时他们冰冷而恭敬地行礼。 灯火灼灼,穿过一扇扇大气大门和回廊来到最高权力辉煌殿堂。 殿堂内烛光闪闪却分外寂静,一左一右两名高阶侍官,一名司法长袍长官,便是那背对他立于黄金王座前的年轻男子。 大红金纹地毯由雅兰脚下铺去,拾级而上延展到王座下,那男人一袭雍容华服立于台阶下,金色的发于昏暗中熠熠发光。 “国王陛下。” 雅兰低首行礼道。 詹姆十一世回首,露出那张俊美年轻的脸,湛蓝的眸子里依旧温柔,盛得更多的却是疲倦。 夜中悄无声息的会见。 聊了国事,血族那边涉及甚多,年轻的国王揉着额头,饮下侍佣恭敬端上来的一口茶,这般自然,在风尖口儿也不再试毒,国王感觉到他的目光,便无力笑了笑。 “试个什么,他们杀了我也没用,何况又少了那么一只好用的傀儡,他们舍不得的。” 雅兰淡淡道:“陛下言重了。” “若不是你把着,我早被他们吞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陛下定会是好的君王。” 国王沉默了半晌,便笑道:“当年她也这么说。” 雅兰抬眸,不卑不亢望着他。 “加里弗雷德卿是否因她在乎我,才给我留着这个王位?”国王揉揉眼角无奈地笑,外面夜色黑重深宫夏也阴寒,他又饮了口茶,对上雅兰目光。 雅兰只是简单道了客套,“臣不敢。” “那我给你如何,加里弗雷德氏乃皇室至亲血统,辈分算来,你乃我堂兄。” “臣对此不感兴趣。” 国王哈哈笑了两声,结束了玩笑话,聊回正题。 血族战争不得不去面对,诏书上已书得清清楚楚,他需提起剑,在战场上再次杀出鲜红的画卷,边关那已有数次规模不少的冲突,死伤加深了两族矛盾,血族生命力强,力量强大而残忍,如今情况必定是不乐观的。 在外再怎么对外宣称皇家骑士团与教团的强大,也无法抹灭力量无法抵抗的事实,当年詹姆十世一直主张议和也是考虑其中原因,只可惜大多数贵族哪知血族真正面貌。 末了,国王目光望向远方。 “你说,人类会不会灭亡?” “不曾。” “为何?” “人类不惧怕阳光,害怕孤独,害怕寒冷。” 国王笑了,顿了顿,道:“你离都半年,听说你把她带回来了。” 雅兰含笑,“陛下当真是消息灵通。” 他望过来,“……她还好吗?” 那样美丽的少女,原来是血族公主,那年他知晓时感慨唏嘘,心中虚了一角无力去填,如今也没舍得再填了。 她是他碰不得的。 她是所有人类男子都碰不得的。 可这个人,国王注视雅兰,他偏偏要碰。 “劳烦陛下忧心了,陛下应多保重自己身体。” “加里弗雷德卿,我并非薄情之人,只不过日后形势变了,她身为公主,大可以……” “不必陛下劳心,属下再次谢过了。” 国王被这般利落打断,也不恼,面前的男子黑发绿眸,面容淡漠而礼貌,对他算是尽到了臣子之礼。他目光落到雅兰那头墨发上,遗传自东方女巫端木氏,若不是当年家主执意娶那名世人不许的东方女子,如今政坛纷纭变幻,坐到这位置上的,恐怕已不是自己了。 雅兰望望天色,不早,便行行礼,“陛下早些歇息,属下告辞了。” “好。” “请代我向王后殿下问安。” 王后已有三月身孕,无论如何对帝都都是件喜事。 “加里弗雷德卿还是替我操劳一下艾莉蒂的婚事比较实在,那丫头,死活不嫁了,成天念着你。” 国王是笑着说的,雅兰却停了口,静默地注视他,半晌才轻声道:“抱歉。” “玩笑话,不必当真。”国王摆摆手,“不过你若娶了她,许多事便可水到渠成。”说着暗喻似的望了一眼那金色的王座,大殿中的宝座即便在夜里也是金光闪闪气势磅礴。 无上权力的象征,永恒的荣华富贵,谁不想要呢。 反过来,血族公主在身边,恐怕这年轻公爵以后会更加艰难,只不过他护定她,毫不犹豫,身为了旁人的自己也无从劝取什么。 对她而言,国王也只是旁人罢。 雅兰笑了一声,那笑让身后两名侍官不满地皱了眉。 “那种东西,我若想要,可随时来取。” 淡薄而逾礼的字语声声让侍官变了脸色,上前一步几欲拔刀,而国王只有微微皱眉,雅兰温文尔雅地行了行礼,优雅的姿势,回身离开。 “只不过,若为它连心爱的女人都不娶不得,又有何用?”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埃利奥特出现了…… 下一章开始会有赫伦赫莲的剧情,然后是一个真相的揭露~期待还是可以有的【羞射 存稿到这一章也意味着我要回来了吧~~~ 所以,乃们的留言~~~好期待呀~~~ 千万不要霸王千里~【耸拉脑袋对手指 68Chapter 67 雨过的深夜有些潮闷,赫莲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把被单一掀下床又把窗户开了一扇,天空倒是皎洁无一丝云絮,夜里寂静树叶抖动,重重叠叠看不清形状,只有摇曳时泛出的水色亮光零零落落,印在墙间的树影也如撕裂的墨画一般。 她在床前站了一阵蓦然回头,手边操起一面铜质雕花相框向身后的黑暗中甩过去。 笔直凌厉的一条线,旋转的相框尖尖棱角在夜里有摇晃的冷光,只是在下一瞬归于无声。 赫莲收了动作,松□体看着立于门口的男人。 他放下接住相框的手,走过去搁在桌子上,整个人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地静默着,身形高大而强壮,他的呼吸却是隐匿,应是身手极好的了。 赫莲松下一口气,“你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是小偷。” 赫伦指腹摩挲着金属相框的棱角,湛湛地尖锐,她这般力道钉瞎一个人眼不成问题,他开口说,声音一如既往冷冷的,她也习惯了,“你这般对待小偷的?” “嘛,不行吗?夜闯单身女子公寓可是十分恶劣的行为呐。”耸耸肩斜睨他一眼,好像在告诉他“你就是其中之一哦”。 赫伦不动声色望着她,黑暗里茶色的眸子闪着亮光。 赫莲却自然而然地往卧室外走,“饿了吗?想吃点什么我做,还是先洗澡?”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从洛灵斯顿回来了,那公爵不是也回来了?” “嗯。” “那他把血族小丫头也带来了吧。” “嗯。” 赫莲笑笑道;“那女孩怪可爱的,下次帮我捎个信儿将她叫来,还不知那糖醋排骨做好了没。”那语气自然的仿佛说的是一个平常姑娘家,顿了一下又抬头问,“哎,你说你想吃什么来着?” 大半夜谁会吃饭,这么就回来了她什么也不问。 赫伦说:“你先睡。” “那你洗了再上床啊,我刚换了床单的。”说着看赫伦的表情,她嘻嘻笑起来。 赫伦没说话,转身进了浴室。 他有多久没来了? 不知她想过没,他是记得清清楚楚。 上一次他问她,六年前那句话还算不算数,她没答,走了后皇家骑士团里事情扎堆,他就没有再来。 其实也是压抑着的,偶尔会想她会不会想他,只可惜他不在她过得很好,她不在,他只会过得更不好。 浴室回来时她背对他躺着不知睡了没,床空了一边,他发梢滴着水珠于她身侧躺下。 她身子一动,翻了过来,蹭到他胸膛上。 “哎,你刚洗完澡,借我凉凉,我热的慌。” 他没动,她像只八爪鱼似的黏住他,脸颊贴上他的肌肤,海藻般的卷发软软地扫过他脖子,他把她长发拢好了收到一边,拉上被单睡了。 她睁开眼睛,睫毛长长的,黑眼睛里的光像星星。 第二日傍晚赫伦才回来。 “忙到这么晚啊。” “嗯。” “哎哎,等等,我先把菜热热。”她端了两盘往厨房里走,“每次回来也没个准儿的。” 赫伦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吃饭的时候提到了血族战争。 “你和那公爵要去边关来着的吧。”她夹了一口菜,“什么时候?” 赫伦抬头看她,其实他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她会真的在意吗。 赫莲见他不说话不满皱皱眉,正欲开口,赫伦忽然望向她身后的窗户,无声搁下了筷子。 窗外一阵风掠过,树影抖动。 “赫伦?” “别出门。” 他站起来,四下一望,感知到了气息,拿起了靠在桌沿上的配剑,赫莲见他神色冷峻,也不好再开口。 赫伦转身向门外走,走了几步一停,又回身将碗中最后一口菜吃完,迅速出了门。 门外黄昏沉沉,血一般的颜色蔓延在天际,长街被铺上匹练浓郁鲜红。赫伦捕捉到了气息,来自血族的味道,身子迅影一般掠向了人烟稀少的豪华住宅区,隐进了树林间。 杀气扑来,数十道血刃迎面刺来,他一一挌开后一个抽身瞬步到更前方,身后树木噼噼搫搫断裂,急速行动中看清了对方面貌。 果然是血族,那鬼魅一般的嗜血神情,共有两只,如他所感知到的气息那般。身法段数不低,周身灵压有在掩饰。 他抽剑凌厉迅猛地劈过去,瞬息收回,再刺,血族速度极快,一个眨眼已近至眼前,只不过黄雀在后,身后那高大霸气的雄狮兽眸凛凛,一声嘶吼,一掌将其拍飞。 赫伦将剑收鞘,拍拍狮头,“记住不要吃进去。” 它呼噜一声,表示不想听。 “嘿嘿嘿……骑士团团长么……” 对方幽幽站起,那身体扭曲变形,正向一猛兽的形态发展,剃刀般的尖叫声中血族的獠牙与指甲以惊人的速度增长着,身形一分为二,二分为四,零零种种包围了赫伦,树林间叶片四散枝桠碎裂,凶暴的攻击四面八方铺天盖地,仿佛陷进汹涌波涛的漩涡中一般。 而另一只血族,招手而来的是密密麻麻的蝙蝠群,夕阳中在天空形成一条暗黑的河流,朝这边扑朔吱吱而来,那叫声如同婴号。 赫伦打了个响指,身边一圈火焰突兀乍现,渐沉的夜色中火光映了他冰冷的脸。 再抽剑时,红莲一般的火焰若簇拥的枫叶旋转分散,那燃烧着的是一张张哭号的脸,嘶叫扑向兽化的血族,周身树木焦黑坍塌,烟尘中赫伦持剑掠去,剑锋纯白劈开了哀绝的黄昏幕布,披风上的雄狮族徽闪着跳跃的光。 轰—— 窗外远处一方森林群鸟惊叫飞出。 赫莲望过去,那是豪宅区的方向。 白日里最后一缕光若收起的伞消失在帝都外山脉的尽头,她回身慢慢坐到桌前,将盘子里所剩无几凉掉的菜吃完。 吃完了搁下筷子,从桌子下抽了一盒烟出来挑了一支以一种优美利落的姿势点上,靠在椅子上翘起腿抽着,慵懒妩媚,十足像后街里的酒肉女人。 她一边静静抽一边抬眸子望着天花板,一只蚊子碰撞着天花板一角断断续续地朝窗户靠拢,屋里的光是晕黄的,花朵的吊灯,光线透出磨砂的琉璃灯罩朦朦胧胧落进她漆黑的眼睛里。 房间安静,她抽了一阵,眼睛还盯着那只蚊子幽幽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见我了呢。” 声音清清落落的,没有回音。 她等了一阵,继续说:“嘛,我还以为,还得个三百年。” 她收回目光,隔着桌子,正前方雪白墙间,不知何时已有一名高挑削瘦的男子靠在那里。 他靠在那里,魔术师的衣装,高高的黑帽,灰色的齐肩长发不修边幅,他默默抬眼,血红色的细长眸子落不进任何光。 赫莲撩撩头发吐出一口烟,烟幕将视野模糊了片刻,那片刻里她至少可以将这画面当做一个幻觉,幻觉里那个男子的面容依旧模糊,隔了镜花水月。 烟散了,她抿抿唇,坐直了身体,摆好了容颜,她觉得不会丢脸不会被耻笑的容颜。 “你来干什么?怎么不说话,你三百年间话不是很多么?” 她弯出了一个笑。 魔术师远远望着她,静默了半晌才道,“来看看。” 简短三个字,她挑了眉,“看什么,看我过得好不好?” 他将房间上下望了一眼,“公爵答应我护你周全,原来保镖竟是这般。”刚才那两只血族是克罗帝亚长老派出的,阿染一直在跟踪,果然跟踪到了这儿。那骑士团团长区区人类,却对血族气息敏感至此,的确不是泛泛之辈。 又看看她,血眸里隐隐散光,女子纤细的身体周身数十道高纯度魔法结界隐隐乍现,数百年运转依旧。 “这般,哪般?你说赫伦?”赫莲依旧笑,“克林尔顿殿下,您说他哪里不好了?” 克林尔顿静静望着她,他眸里埋了太深,他自己都无力去挖掘那最初被称作感情的东西了,低下了声音,“小莲,你不要这样。” “那你要我哪样?”赫莲又吸了一口烟,刚见了第一见面就如此,气氛不好,估计收场也不好。 “索斯拉发现你了,你自己小心。” “你怕他拿我威胁你?我能威胁到你什么?你不要的女人,怎么可以威胁到你?”赫莲耸耸肩摊手,她的动作,她的语调,都是当年她从他身上学来的,克林尔顿莫名地看到了三百年前的她,一个小姑娘,崇拜敬仰的目光。 她那时是多么喜欢他啊。 “小莲,你知道我的意思。”克林尔顿继续说,声音严肃,“他不会放过你。” 赫莲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他没有变,样子一点没变,没瘦没胖好端端的,变的是眼睛,三百年前待人那样浓烈感情的眼睛不再——对克里斯汀娜,对索斯拉,对乡村里那个救他的人界少女。 唯独没有对她。 可她却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克林尔顿,早知如今我便嫁给他了,”赫莲笑笑,“你也不会失去克里斯汀娜,你在怨我,对不对?”她一字一句的,那年他一声不吭自愿流放,她被处于何地,他有没有想过,“你不喜欢我,便直说,不要答应婚事留个念想给我,是,‘东方女巫’的血统魔力是你们纯血种所觊觎的,所以想收为妃,所以你才娶我,我不在乎,克林尔顿,我那时是不在乎的,可你的确是一见克里斯汀娜与如今血帝结婚你就受不了,你闯了那么多祸自我流放到人界从此不干皇权政治,你有没有想过留在你家的那个未婚妻会怎样?你走的那一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你知不知道?” 她一口气说完,吐出一口气,又抽了一口烟,目光挪向屋子某一处,手指有些抖。 还是,无法风淡云轻地面对他。 还是,失态了。 她刚才这是干什么,指责他么,表现出她还在乎他么? 她又将目光压了压,低下头去,真是不堪。 克林尔顿身子震了震,缓了一会儿才开口,“小莲,那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 “是,三百年。”赫莲抬头,波澜不兴地笑,眉眼有稍纵即逝的冷,“都已经三百年前了呵,克林尔顿。” 他看着她的脸,属于东方人的美丽的一张脸,突然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爱过的女人一一化为尘土,只有这个他最最对不起的女人依旧活着,倔强骄傲地像一朵深色的花。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内容逆天劲爆~ 人家要花花~~咩~~ 69Chapter 68 他看着她的脸,属于东方人的美丽的一张脸,突然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爱过的女人一一化为尘土,只有这个他最最对不起的女人依旧活着,倔强骄傲地像一朵深色的花。 “嘛,我编的那个剧你看过吗?”赫莲闲闲懒懒换了个姿势,身材婀娜妩媚,她眯起眸子,“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的,三年前那公爵的文官还找过我,那个剧你可是赚了不少少女的眼泪啊。” 魔女与夜莺的黄昏之歌。 三年前,公爵与血族公主去北方雪镇找克林尔顿,而那公爵的文官却敲开了她家的门。 她被作为公爵筹码与他谈判,令她惊讶的是,成功了。 不过也只是惊讶而已了。 克林尔顿定定地注视她,过了会儿才露出了来见她后第一个笑容,涩涩的,“你把我写成了情痴。” “你不就是个情痴么,只不过你用心的只有你眼里的人,你看不见的人,他们再怎么为你你也不屑。” 她句句是刺,他说:“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我知道。”赫莲耸耸肩,“现在女孩子都喜欢你这样的,”又望了他一眼,“你现在是以人类肉身□出现,血帝陛下把你逼得紧了吧?” “这不重要,小莲,”他上前,走到桌前,她的对面,他很高,几乎盖住了她所有光,“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去见索斯拉。” 赫莲仰起头,“你怕我去见他,他人为加强‘圣杯’的腐坏?” “……” “克林尔顿,‘圣杯’是克里斯汀娜的女儿,”她笑着,眼睛晶晶亮,一字一顿认认真真说,“你为的还是她。” “不是。”克林尔顿沉下语气,“索斯拉会杀了你。” “他想杀我,老早就杀了。” 他手搭在桌沿上,提着一口气,末了,松下肩膀,他轻轻叹息,“小莲,我希望你好好的章住び壤鹗歉龊媚腥恕! 赫莲手中的烟停住了。 过了半分钟,袅袅青烟中她摁了烟,垂下了手,紧接着垂下来的是黑黑的眼睫,她恍惚了一阵,才慢慢开口,声音平淡而古怪,“……你以为我真喜欢他?” 克林尔顿没说话了。 “你说,我们这些怪物,能爱上谁么?”她慢悠悠从烟盒里抽出最后一支烟点了,“他是个好男人,我才找他,我只不过是寂寞了,寂寞了找个男人不好么?”说着她自顾自冷冷笑了,“我怎么会喜欢上他?我都说了只是他情妇了。” “他喜欢你。” 赫莲的睫毛极轻又极快地眨了一下,如同那瞬间崩断的细弦,毫无声息又顷刻恢复,“那又怎样?我不让他喜欢我我怎么做他情妇?” 她说这话时低着头,没有看见克林尔顿的动作,直到她说完又过了一会儿发现他没有出声,才抬起头。 克林尔顿面无表情望着她身后,目光辽远而空旷。 她的心蓦然一跳。 只是一跳而已,那抽搐的一瞬,她几乎支不住身子。 她缓缓回头,视线一格一格后移,手指发凉,最终落到门口。 赫伦站在那里,身上沾染少许血迹,坚毅的五官里透出的只是雨后夜沉树林间的冰冷。 克林尔顿轻轻挑起眉,望了望气势滂沱骇人的男子,又望了望目光闪烁的赫莲,她的手指抓着椅子,指节是那样发白。 他压了压帽檐。 “阿染。” 身旁一缕蓝烟浮现,蓝袍少年叩首行礼,“殿下。” “我们走。” “是。” 门口的男人没有阻止他们的离开,他只是看着她,只是看着她,天地间的所有缩为空白,只有眼前的女子依旧鲜明而心惊,他从她那美丽的黑眸子里读不出任何东西,她回首望着她,目光纯净。 他听见了多少? 赫莲眼睁睁看着他,男人沉静许久后,动了。他动了一下,她的手指就颤一下。他默默走到桌前,把碗筷收拾了,然后默默端到厨房把它们一个一个洗干净了,架在架子上晾着。 赫莲坐在桌前,听着水龙头冲洗的声音,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末了,他擦干净手走出来,把剑鞘和外套拿好,然后把她家的钥匙放到她桌子上,她的眼前,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出门了。 咔嚓,轻轻地关门声。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那串钥匙直到眼睛发涩发胀,直到模糊。 那是她以前给他的,她的房门钥匙。 她应该明白的,他那种人。 他不会再来了,他不会再来了。 提不起力气,只是坐在桌前看那串钥匙,看着看着就低下头,眼眶流动着液体滴滴答答往下落,花朵落在她膝盖上形成深色的水渍。 她都快忘了怎么哭了。 *** 血族月夜,一大一小两轮明月。 王宫灯火辉煌,夜中磅礴盛大的影,暗青石砖,尖尖的屋顶与切割成数个方格的窗棂,蝙蝠停息在屋檐下,眨着漆黑的眼睛。 她的眼睛也是漆黑的。 哒哒。 脚下是细细的高跟鞋,踩在光洁大理石地砖上,冷寂空旷中的回响令人心悸。 哒哒。 跨进寝宫,那宽长的红绒地大面积毯逶迤到远处,天顶高高布满浮雕和壁画,两侧石壁反射着火光。 哒哒。哒哒。哒哒,哒。 她停了下来,叉起了腰,挺直了脖子,下巴微微扬起,丹凤美眸细细眯着。 那样妩媚又那样孤傲的姿态。 宫殿里长袍银发帝王站在窗前,他侧过脸,血红的眸子目光落到她妆容精致的脸上。 她一身旗袍,大红的暗花绸光料子,金色牡丹花盘扣,美好的身材一览无遗,长发盘的高高,耳垂上缀着血红色的水滴宝石,金色的链子摇摇曳曳,还有那唇,那他曾经欲疯成魔的唇,今儿见着的是烈焰一般的红,艳丽如斯,心动如斯,她如此盛装出席来见他,一如他当年初见她的模样。 血帝不得不勾起唇,他心情极好。 “你来了。” “是,我来了。”赫莲眼里盛着光,毫无一丝感情的光,极盛欲衰,嘴角却是笑的,“你的部下都派杀手了,我能不来吗,你不开心吗?” 他行动了,她也该知趣地回来见他了。 “自然是开心的。” “你开心,那你不折腾那些人类成么?”她双手环胸,那双细白的长腿伸得笔直。 血帝看着她道,“那得看你是否有诚心了。” “我都这样站在你面前还不诚心吗?难道要我洗好了爬到你床上勾引你?索斯拉,你想得太美。” 血帝哈哈笑了两声,那张面容年轻与成熟并兼的脸上浮出了淡淡戏谑,如今能这般与他叫板的也许只有她了。 他缓缓靠近她,她压住了想要退后的压迫感,笔直地站在那里,三百年了,她应该看淡了,她应该习惯了。 血帝站在她面前,抬手托起了她的下巴,与她对视,他的瞳孔鲜红深邃,“赫莲,你记不记得你当年说过的话?” “自然,”她笑,重复,“我死都不会嫁给你。” “这句话如今也保留?” “是,幸好没嫁给你,克里斯汀娜那么爱你你还不是那样对她。” “我待她极好。” “你不爱她,你娶她只是因为她是制造‘圣杯’的成功实验体。”她不卑不亢迎上他的目光,“索斯拉,你想要什么?你不要你的妻子女儿,你要什么?” 她还没说完,血帝笑着俯头,冰冷的唇按上她的。 她一怔,便死死咬住牙关,他的唇太冷了,没有任何温度,他的舌头抵上她的牙关,手指轻轻用力,她便不得不张开了下颌让他长驱直入。 她尽量放软身体,不让他发觉自己的僵硬。 “赫莲……”他摩挲着她的唇瓣,宛如情人呓语般喃喃,“赫莲,血族是不是太冷了,你不喜欢?” 她没说话,口腔里全是这个血族的味道,属于一介帝王的冰冷寒凉,铁腥气息的戏谑,无形的威慑力,她开不了口,他之前一定刚刚进食过人类鲜血。 三百年前她只是个东方的小女巫,出生起魔力强大几乎要超过东方端木氏,为了血统联姻契约来到血族,她被许给的是血族二皇子,相比于大皇子的阴冷疏离,二皇子显然要开朗灿烂得多,她渐渐地就爱上了,自己未来的夫君,这没有什么不好,只不过当她看见他望着那个名为克里斯汀娜贵族小姐时那样的眼神时,什么都明白了。 他离开去人界的那夜是他们的大婚之日,不久后便传来了消息,他为了人类少女一夜屠城,爱上人类本就是血族所不屑的,何况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 他走时他来看她,这个他从未在意过的女子,她仰着脸天真的以为他会带她走,他只是说,你要好好保护自己,是我对不起你。 他用法术护住她的容颜,他活得一日,她的年华便不会衰老一分,可这又有什么用。 那般辗转缠绵的血族爱情故事中,一介血族小姐,一名人类少女,两位皇子,她只是过客,只是局外人,他们的生离死别都与她无关。 血族冷么? 冷下来的的是自己的心吧。 “索斯拉,不要打仗了。” 她垂下眸淡淡说,“你一手便可将人类全体覆灭,为何又要走这般战争形式让他们挣扎痛苦,你若想得天下,天下便是你的,你想唤醒始祖……你是真的想唤醒他吗?” 血帝银发在夜里泛出光亮,他依旧抚摸着女人的下巴,眼里还含着丝笑,他仿佛没有听见她说的话,自言自语一般,“赫莲,原来你觉得血族很冷,这很好,我也觉得冷。” 他的手顺着她的身子缓缓往下游走,冰凉的手掌停在她小腹上,隔着丝滑的衣料,摸着她平坦的小腹。 “人类会温暖一点,赫莲,那我将把整个人类世界给你,”他残忍话语间多了一丝温柔,“赫莲,我得不到你,别人也不会得到你,我把这个世界给你,你也是我的了。” 她惊异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疯话?” 血帝充耳不闻,他按了按她的小腹,轻柔的动作与力道,垂下眸轻声喃喃,一字一顿地。 “这里的小生命,那个男人还不知道对么?” 她身子骤然一颤,挣扎着想退后,他一把勾住她的腰拉到他怀里,贴在她小腹上的掌心朝里面摁下去。 赫莲惊恐地睁大眼睛,“不——” 女性凄厉的尖叫声划破月夜上方,下一瞬间倏地消失,湛湛破碎了的音节跌落在月光下宫殿大理石地砖上,清润得宛如玉兰花瓣化开的泪。 70Chapter 69 歌剧里血族与人类的苦苦爱情,古往今来无法胜数。 他们只是想在一起而已,相守相爱,身份差距万丈沟壑。 少女死前始终微笑,血色黄昏里被烧成灰烬,皇子仰天狂啸悲怆至极,血洗高城,尸身淋漓堆砌却找不回她的笑颜。 多么惊心动魄的爱情。 她看着,她写下,那成了一支曲折的歌,歌里有年少时的她所向往的情,由世人传颂。 她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他,在那军营中,人头攒动,偷渡者一张张惊慌紧张的脸,越过士兵的肩膀她远远望见了他,冷漠如磐石的男人,军装笔挺,高大而沉默。 她还记得他们第一次上床,他竟然是是第一次,而她的第一次早已在三百年前由血帝狂暴地强制夺取,仅仅一次是刻骨至今的疼。 身上的男人却是小心翼翼的,钢铁般精壮的身躯,对待她却分外柔软。 真是个温柔的男人,那个时候,她想。 瞬移魔法阵光芒渐渐消失,周身的场景是皇家骑士团的军院大楼前。 她一步步朝里走,天好黑,一个人都没有,她敲开了团长办公室的门,他果然是在的,就站在她面前,垂着茶色的眸子,薄唇紧紧抿着。 他面无表情盯着她,眼里是不动声色的寒冷。 她冲他虚弱地笑了一下,哈出一口气,她好冷,抬抬眼皮,就这么倒了下去。 赫伦眼中光芒微闪,他极快地接住了她,半是抱着的,他脸色微变,朝她□一摸,满手脓血。 血腥气息渐渐浓了,她身下的血如泼洒的杜鹃花瓣鲜红地淌开,赫伦望了一眼门外,她来的方向是一路血迹。 他的肩膀僵住了。 “我本来想好了名字了的,叫赫文(heaven),”她声音轻轻的几乎要消失在空气中,她极力微笑着,“多简单的名字,只不过可惜了,对不起,赫伦,对不起。” 赫伦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嘴唇压抑了片刻,微微发抖,才隐忍地吐出了话,“你不要说话,我去叫医生。”说着便起身,赫莲拉住他,没有力气,他却是定住了,女人目光迷离的,仿佛醉了一般。 “别去了,在这里陪我。”赫莲慢慢说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咬在苍白的嘴唇上,“本来孩子生下来,我就不叨扰你了的,孩子陪我,我就不寂寞了,赫伦,可他没有了,没有了,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他。”说着眼角溢出一滴泪来,男人将自己抱的越来越紧,她莫名心安,要是能这样一直下去就好了,她想要的就是这个,这种平凡的心安。 可她已经感觉到了生命如指间沙的迅速流失。 “你不是问我还算不算数么……”她没有力气了,身下的血哗哗地流,凉凉的,明明血是热的,她想摸摸他的脸,还是放弃了,这个男人的五官好看得几乎是雕刻上去一般,“女人嘛,总是喜欢心口不一,你说对不对?那种话还放在心上认认真真对待的就只有你这种傻瓜了……” 赫伦的眸子深深,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压制了低低的嘶吼,每一根骨头在作痛,他抱她紧得自己的手指都要麻木了,声音哑了下去,他知道他再也看不到这个女人的笑容了,“莲,孩子还可以再生,你别难过,我带你家好不好?” 他第一次尝试说安慰她的情话,那么笨拙,声音在抖,可惜听起来更需要安慰的是他。 她苍白地笑了笑,眼前已经彻底黑了。 。她想要的天堂。 “好。” 克莱什皇历七五零年十月,血族外交信使与人类政府谈判破裂,其一个月后,血族宣战。 *** 二月。 雪花尚还是稀稀落落地落,银装素裹的,整个城市陷入深灰与雪白交织的牢笼。天灰蒙蒙几欲压下来似的,帝都建筑物的屋顶覆上白白厚厚的一层,屋檐凝垂着尖尖冰棱,街道两旁尽是堆着扫出的雪团,大块大块地掺杂各种枯黄的树枝和叶子,看起来有些脏了,马车湿漉漉地滚过,行人穿着大氅和皮草,拢着衣领匆匆走过。 菲特穿着呢子长外套和羊毛裙,脚踩着长筒流苏牛皮靴,狐狸毛耳罩暖暖护着小耳朵,她下了马车,抬头望向正对着自己的,商业街间的一家店铺。 “夜莺”。 已经没有再营业了。 大门关的死紧,原本玲珑剔透的琉璃落地窗已经蒙上灰灰的一层,模特还在窗架上摆着,身上的衣服还是夏末秋初的老款式。 她哈出一口白气,上前瞧窗里望了望,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到。 ……还没有回来吗? “哎呀,菲特小姐您早啊。” 她循着声音侧头,隔壁杂货铺的小姑娘向她打招呼,扎着两条麻花辫,身上也是厚厚的冬季袄子,有些雀斑的可爱小脸上是兴奋的表情,“菲特小姐起得好早呢,大冷天的我们这些干活的都不想起来的说。” 菲特冲她笑笑,“早安,玛丽。” 玛丽觉得她这么一笑冬天太阳都出来了,哎呀呀,这位小姐长的真好看,赫莲姐姐尽认识一些好看又贵气的人呐。 “又是来看赫莲姐姐的吗?还没有回来呢。” 菲特有些小失落,不死心地又朝窗户里望了望,“是吗……” 去年从帝都回来没几天她就想着来看看,哪知大门紧闭一副人去楼不空的位置,一问隔壁的小姑娘却说是出门了,也没说是什么时候回来。 出门了,去哪里了? 现在都没回来,其间不死心来看了好几回,和隔壁的小姑娘玛丽也就熟了。 “其实来问的不知菲特小姐一人呢,好多小姐都是赫莲姐姐的客户,她这一走他们还担心自己穿什么呢。”玛丽笑笑说,“不像我们小老百姓,哪能管自己穿什么啊,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玛丽,你是听赫莲店长自己说出门的吗?” “啊,不是啊。”玛丽摆摆手歪头想了想,眼里流露出欣喜羡慕的神色,“是个英俊的大哥哥呢,看起来好凶但是好帅好高大呢,我去看时赫莲姐姐不在了,那个大哥哥说的。” “哎……”原来赫莲店长也有恋人啊……也对,那么美丽又吸引人的女子。 回加里弗雷德宅子的时候红发神官约瑟夫已经等得心急火燎地了。 “一大早你去哪儿啦啊我的姑奶奶?”他几乎要跳脚了,抓着自己那头红发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确认完整无误后吐口气,“现在都是什么敏感时期了你还往大街上自个儿跑,跑出事儿了雅兰不剁了我。” 菲特愣愣的,看他真的很担心的样子,“呃,对不起,约瑟夫神官。” “唉唉,你没事儿就好,”他摆摆手转过身自言自语,“谁叫我答应他看好你的呢……” 想来也奇怪,堂堂公爵大人竟然要一介教团高级神官照顾一个纯血种,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还以为是天外怪谈,真不知他怎么想的。 约瑟夫叹口气,今天还有事他也不能多留,例行公事确认她今天的行程才点点头,“那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随便跟坏人走掉哦。”语气简直是跟一个六岁小女孩说的。 菲特看了看他,笑了,“约瑟夫神官人真好。” “……哈?” “每天都来看我,谢谢你,”她提裙行了礼,“有人这样照看我,我很开心。” 怎么突然说这个,还这么直白不害臊吗?雅兰可是说她害羞得不得了的。约瑟夫实实在在被哽到了,不好意思又抓抓头发。这姑娘,堂堂公主,怎么和咱们皇宫里那个金发小公主那么不一样,是因为环境吗? “哎,因为雅兰拜托了嘛……”也有一部分别的原因,眼前这个银发血瞳少女身上背负的未来,他不得不去在意,他想看一看。 况且,他对她这种不经人事呆呆的性格真的是讨厌不起来。 又说了一阵,临行前菲特突然问他,“战争,怎么样了?” 她的眼神有些闪烁,约瑟夫不知道怎么回答,挠挠脑袋,“这种事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楚地,你想听什么样的答案?” “我……雅兰,雅兰他怎样了?” 这个问题她是第一次问。 两个月前雅兰受诏书去了边关,血族与人类的冲突交织密集地。 血族虽然正式宣战,但还是没有动真格,边关暴动虽然频繁也没有引起大的损伤,直到一个月前突然加大了兵力,白翎镇死伤惨重,大多甚至变为丧尸。 雅兰也不得不去了,作为将军,气势和名头摆在那里,出手压一压应该是没有问题,况且年轻公爵的外交手段中央院早已见识,和血族那边再谈一阵子不是没有转机。 消息却迟迟传不过来,大面积侵略是制止了,却再无其他。 约瑟夫看看眼前的小姑娘,她攥着裙子,有些犹豫的样子,她和雅兰在一起才多久?两个月,对她而言是什么呢?她忍了好久不问他,是因为知道他也不好回答吧。 她是血族,爱上了人类,住在人类这里,自己的同族却在侵略这里,她心里在想些什么,约瑟夫他想不出来。 约瑟夫咳了两声,放软了声音,“他知道你在等他,会开心的。” 少女眼睛里这才有了些光彩,也只是一些了,她勉强笑了笑,低下了小脑袋。 他在去年的最后一天离开,连新年都没有一起过的,小时候她和她母亲一起过新年,血族里这个节日和人类意外地相似,倒数,放烟花,办宴会,直到母亲死前她都很喜欢新年的。后来日子久了,一个人的时候也就多了。新年里宫廷宴会,她也只是循规蹈矩地坐在高台上摆上公主的模样望着台下作乐的贵族们。 也只是这样了。 回房间的时候她看了看日历,用红笔在今天的日期上打了个叉,打完了就觉得好傻,真的就像个六岁小女孩,等自己父母回家似的。 只不过她的母亲早已化为尘埃,她的父亲只想将她祭献。 祭献给始祖,其实是血族至高的光荣,她知道的,可光荣这种东西有什么用,她不懂。 71Chapter 70 声明《雅兰》作者千里行歌写的雅兰最新章节在线阅读,实时同步更新雅兰最新章节,书友所发表的雅兰最新章节评论,并不代表要看书赞同雅兰最新章节或者支持雅兰读者阅读的此观点,我们的立场仅限于传播更多读者感兴趣的信息。如果雅兰最新章节浏览,或对雅兰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到站务管理区发帖,如果发现《雅兰》最新章节未及时更新请联系我们。如果您喜欢雅兰,请支持作者到书店购买正版图书。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airland——荒芜大陆,克莱什大陆的别名,也是他的名字。 他内心那片荒芜大陆,由她来踏出明媚一世光。 血族少女菲特x贵族人类雅兰 如果有一个人让你嚎啕,让你绝望,尽管如此,他站在那里,你还是会踩着你的伤痛,走过去牵他的手,不由自主,无法抵抗,这就是爱。 黑暗世界里我要的不是阳光,只是你温暖的胸膛。 咳好吧,一言以敝之,血族小白兔与人类大灰狼的满地jq==+ 暗黑战争背景下的温柔爱情,有阴谋有残酷有沉重,有温暖有治愈有tx,he。 据读者表示,此文最经典之处在……结局,囧。 不要大意地收藏吧~戳下面~戳戳戳 ~~↓↓↓戳吧戳吧↓↓↓~~ 收藏此文章★~谢谢各位收藏喏~★ 点击下面可以进入千里的专栏看其它文哦~↓↓↓来包养千里吧 微博里会放出一些角色的画和剧情的讨论,新文的试阅之类的~~大家戳戳看~~ 新坑发出来啦,女阴差与上神的故事,点击图片穿越~ 《雅兰》会开二次定制,有多少姑娘愿意买的在文地下留言吧【微博留过言的就不用啦】因为开第二次没几个人买的话……会很丢脸的qaq——by2012,1,17 千里的吹拉弹唱群群~:325347614敲门砖是任意里角色的名字~ 如果您对雅兰全本阅读,版权等方面有质疑的,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的请告诉我们,如果发现《雅兰》最新章节有错误请点击错误举报告诉我们。请支持作者的雅兰读者一定要到书店购买正版或者图书。 友情分享从我做起。数万网友在行动,《雅兰》分享得多更新就越快。从下面的图标分享投一票,每人每天只限一次哦多了无效。 72Chapter 71 寒暄片刻后男人就走了,酒汁上来了,柠檬黄色的液体,拉蜜娅喝得很欢,菲特喝不惯,又找服务员点了可可,两个人聊着天,这里氛围是很好,和在花园里完全不一样,就是总有人看她。 “拉蜜娅,你来这里威廉先生知道吗?”她指的是拉蜜娅那多金的丈夫,长得不错,绅士有礼的,菲特见了一次就为拉蜜娅感到高兴。 “哎正好,白毛这件事你可千万别和他说啊,他每次出门好几天不回来我不是闷得慌?他要是知道了我说死我。” 过了一会儿便有男人上来搭讪了,邀请一起打游戏,拉蜜娅选了玩牌。 “我做庄。”拉蜜娅仰起头。 “好。”男人笑得胸有成竹。 打了几轮,男人女人边聊边打,过了会儿拉蜜娅狡黠一笑,“呵呵……” “怎么,赢了?” 她把剩下的牌全部摊到桌子上,得瑟无比,“自然。” 男人睁大眼,“哦——‘国士无双’,厉害。” 又打了几轮,男人赢了一次,其余的全是拉蜜娅赢,男人叹口气,“真厉害,不愧是拉蜜娅小姐。” 因为打的赌是男人的那块金色怀表,他非常不乐意还是拿出来给她了,拉蜜娅喜滋滋地收下还飞吻过去,眼睛妖媚的,“谢啦~” “下次请你吃饭。” “那得看你有没有那个——能力了哦~” 男人眼神深了深便离开了。 菲特愣了愣,她看不懂调情,“拉蜜娅看不出你那么厉害……” “当然嘛,也不看看我是谁~”她一口酒灌下朝菲特靠过去,“今天手气特别顺哦,肯定是小白毛带来好运的~” 好运么,菲特听了心里热了热。 夜有些深的时候酒吧里的音乐越来越激烈,开始有人跳舞,还原了后街原本无夜享乐的纸醉金迷模样。 打牌,玩一些暧昧游戏,聊聊天,有人邀向菲特拉蜜娅边喝酒边拦住,后来拉着菲特去舞池跳舞,两个女人一起跳看起来淫靡而妖娆,于是男人上去了,拉蜜娅毫不介意地和他们贴身跳,菲特则坐到了一边,看她笑得那样开心。 等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拉蜜娅有些醉,菲特架着她走,夜深深灯光昏暗,她们走着拉蜜娅头靠在她肩膀上,迷迷糊糊说着话,忽然间声音清晰了。 “小白毛……你说为什么他不喜欢我呢……” 菲特低下头去心里一跳,她在说谁…… “你说……他为什么偏偏喜欢你呢……还那么喜欢你……” 答案很明显,菲特不吭声了。 拉蜜娅过了会儿才轻轻说,眼睫是闭着的,闪烁着星光,“你走的那三年我都看见了……我没见过他那样……我真讨厌你,可是我又讨厌不起来,你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人……你离开他了他就谁也不要了,他一直在等你……他不要我了……” 菲特架着她一点一点走离开后街走到了路口,小巷子里黑黑的,午夜寒凉,墨蓝的天空中月亮朦胧,估计明天要下雨了。 原来谁都不会付出真心后云淡风轻的。 路口面对着大街道,她停下脚步,面前马车拴着的马儿呼哧着白气,一身贵族服装的男人立于车前,见到她便行了一礼,“菲特小姐您好,拉蜜娅麻烦您照顾了。” 是拉蜜娅的丈夫威廉先生,菲特暗暗吃惊,他在这里等着,那他什么都知道了? “夜深不安全,我来接她回家。”威廉说。 菲特呆了下男人靠过来,身上一轻,他已经把醉了的拉蜜娅抱起来,朝她点了点头便转身往马车车厢里走。 她看看拉蜜娅的脸忽然觉得心安,这么好的丈夫,接受了她的过去,夜里接她回家,拉蜜娅会知道的。 “菲特小姐。” “啊,是的。” “拉蜜娅有说什么吗?” “她说嫁给您是她的福分,请不要离开她。”这个算撒小谎吗?不算吧。 男人笑了,礼貌道:“我知道了,谢谢。” *** 回去没过几天拉蜜娅又来找她。 又是去那个地方。 “哎……算了啦,威廉先生知道了会生气的。” “不会不会他不知道!”拉蜜娅这次又穿得格外漂亮,“另一家酒吧啦,那里老板约我打牌的,里面有很多帅哥哦!” 菲特无言,“威廉先生知道了会更加生气的。” “不多说了,晚上我来接你哦,今天天气暖的,把那件旗袍穿上吧嘿嘿~~” 菲特听了就有些心动了,那件旗袍她好想穿来着,一直没有机会,女人总想在外面展现的美丽一些的,菲特自从和雅兰在一起后身为女□美的意识大概是觉醒了,有的没的少女情怀。 晚上她带她去另一家酒吧,装潢更加大气,一进去歌舞音乐声就轰得耳朵听不清别人讲话,拉蜜娅显得很兴奋,在她耳边大声说:“这家我还是第一次来呢!” 进去走到里面菲特就感觉男人们的目光齐刷刷聚到她们这边来了,少女银发盘了起来缀着发簪,一身罕见的月白旗袍身线真是惊心动魄地勾人,看的异性们各个像毛头小子一般一愣一愣的,帝都男人们庸俗大裙摆宫廷刺绣蕾丝粉脂见惯了,哪里看过东方神秘韵味又浮想联翩的旗袍女子呢? 拉蜜娅见得心里得意,怎么着怎么着就是让你们吃不到~赶哪天我也穿旗袍试试。 那些男人们也在心里想,赶哪天也让自己女人穿旗袍试试。 菲特外面的钩花坎肩没脱随拉蜜娅进去,很快就有人上来招呼,看来自己果真是贵客的,到场地中心的中央酒廊中拉蜜娅和男人们吃酒玩笑又跳舞,很快到了玩牌环节。 对方是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一身珠宝名贵,一笑起来连牙齿都是金的。 “这可是后街里最会玩牌的‘开膛手杰克’大人,拉蜜娅你小心一点。”旁边熟人窃笑,“他最爱女色的,小心把自己也输进去了晚上回不去了。” “我呸,尽说些丧气话,我是什么身手你还不知道吗,这么个男人——”长得就像个暴利军火商贩,她眯起眼得意一笑,她拉蜜娅就喜欢挑战。 玩牌架势威武,在酒吧大厅里拉了一张大桌,这一摆许多人过来看热闹,舞也不跳了。 “拉蜜娅……”菲特觉得有些不对,这好像不是玩玩的。 拉蜜娅冲她笑了一下撩撩头发,“可不要被我的英姿所拜倒哦~”说着对那“杰克”抛了一个媚眼,那男人眼睛先是直勾勾盯着菲特,她媚眼这么一抛□撩人,又朝她看去了。 一个男人在初见女人时很容易对其下定义的,拿来欣赏的亦或是弄上床的,显然杰克更喜欢后者。 一开局拉蜜娅很快进入了让角色,一直笑眯眯的,不让人知道得了什么好牌,那杰克也是老手,表情不温不火的,硬是像个世外高人而不是军火贩子。 两人打了很久,发牌员手中的牌都快发完了,旁边的一行人聚精会神的看。第一局,杰克胜。 三局才出结果,拉蜜娅不以为意笑笑,“不愧是‘杰克’,这局我输了,算是对‘杰克’先生的客气。”要了杯烈酒对他敬了一杯一仰而尽,动作利索。 男人眼中微微惊艳,也笑道,声音洪亮,“好。”也干了一杯敬了。 菲特看了有些急,拉蜜娅是个女人,再输一局就不好办了,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要求,这时后街,不是什么绅士君子聚集的地方,她想着要不要将威廉先生叫来又抽不开身。 拉蜜娅看她一眼,做出了一个可爱又怨气的表情,一如当年她在雅兰宅子庭院里第一次见到她那时一般,“你咒我输啊,我告诉你小白毛我只在一件事上输过别人,其它的不可能,再者你放心,我就算输了也会保你出这扇门。” “我没有这个意思……”菲特急了,她最怕别人误会她。 拉蜜娅眨眨眼,“逗你玩的。”又投入到下一局中。 下一句拉蜜娅果然玩得风生水起,不过多时就赢了,旁人纷纷赞叹。 “竟然连‘开膛手杰克’也……” 拉蜜娅惬意无比,杰克道:“我很期待第三局。” “行啊,我赢了你就把‘开膛手杰克’这个名字给我。” “好。” 人群一阵唏嘘,这戏有够看的,杰克旁边的随从目光闪烁,对杰克欲言又止的。 拉蜜娅理理裙子起来,“我先去趟洗手间。”拉着菲特往洗手间里走。 一进洗手间拉蜜娅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白着一张小脸开水龙头洗手,都是汗。 “天空之神在上,我都快被吓死了。”她洗完手又洗脸,用纸巾擦干了再细细地补妆。 “拉蜜娅?”她不是玩的很好吗? 她看看洗手间,没有人便低声说,“那男人出老千,真他妈不要脸。”说着又骂了一句俚语翻了个白眼。 菲特愣住了。 “还开膛手杰克呢,信邪。” “那拉蜜娅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我说出来他们会信吗?道上赌博最忌讳出千,我要是指出来了他不找人作死我,作死我就算了威廉也得跟着遭殃我能说吗我?” 菲特真的被吓到了,“那他下一局还不是会出千?” “是啊,”这一局是胜的,只有打牌的他们自己知道她是险胜的,“妈的,这回栽上了。” 菲特看看卫生间,有一扇窗户,“要不……我们逃出去?” “今天要是逃了我永远不能在这混了,我才不要。” 菲特哭笑不得,这个当儿了她还想着玩,“可是拉蜜娅你好厉害呀,他出老千你都可以赢,还看出来了。” 拉蜜娅哼了一声,“练出来的呀,要不你说我们这些贵族大小姐能干什么,还不就是玩,换着花样玩,小白毛你以为所有大小姐都和你一样规规矩矩的呀,这是帝都。” 说着推门就出去,菲特跟着往前走,她们去的卫生间是比较里面的一间,连接着酒吧里的包厢,走廊是红软的地毯,两边都是红木门,有些是虚掩的里面隐约传来谈笑和纵乐的男女声。 拉蜜娅踩着细细的高跟鞋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了,她呆了几秒后,退回方才经过的一扇门前。 门是虚掩的,里面传来男女调情的暧昧笑声。 菲特见她动作古怪,没吭声也凑了上去,门缝开的大,她一眯眼就看见了。 “唔嗯~~~大坏蛋~~~不要嘛~~~” “嗯,怎么不要了?” “不要在这里嘛~~人家好羞的说……啊……那里不行——” 菲特看见包厢的沙发上一个衣装考究的男子将一名身材火爆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孩搂在大腿上吻着,看姿态两人已是来熟已久,女孩画着精致的妆,双颊绯红,里面灯煌昏暗,男子的面目侧着的,声音她听着有些熟悉。 “哪里不行?这里?你不想在这儿做?”男人将女人侧了个面,在菲特面前露出了他的脸,“那我们去房里。” 菲特一瞬间张大了眼睛,捂住嘴努力不发出声音。 “威廉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呃,下一章有霸气的拉蜜娅和霸气的雅兰……大概== 开学了哦,祝大家新学期学业有成~千里会断网写稿子的! 所以,客观,鲜花来一发?0.0 73Chapter 72 拉蜜娅站在面前,睁着眼睛眨也不眨看着这一幕。 她出生于经商的富有贵族家庭,她很漂亮,也很聪明,懂得玩乐,懂得经商,懂得花钱,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她想要的东西,会不顾一切地去追,她想尝试的东西,她会不计后果地去玩,明知是火坑也会跳。 她只在一件事情上输过,只在一件事情上输过。 她手指颤了一下,望着身旁的银发少女,她只输给了她,这没有关系,因为不止自己,太多的帝都女人都输给了这个小丫头。 她还记得那位大人说,拉蜜娅其实是个小姑娘。 他深海碧玉的眼眸可以一眼看穿。 很好,很好,现在又多出了一件。 菲特犹豫又难过地望向她时,她一把推开了门,大大剌剌踩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啪啦啪啦走进去。 菲特呆住了,她还没想过拉蜜娅会怎么做,要是她撞见雅兰这种事情,她自己大概会默默走开躲在一个墙角哭吧…… 她就是这么没用的。 拉蜜娅叉着腰站在威廉面前,将女人扯下来丢到一边,女人尖叫一声狠狠瞪着拉蜜娅,又哀怨地望着吃惊的威廉。 拉蜜娅扫了她一眼,一甩卷发,“看什么看,你不就是个破小三吗?有本事跟我对着干,来啊,你家里有多少钱来跟我对着干?长的这副模样也不照照镜子。”说完懒得跟跟她再多说一句,回头居高临下看着威廉,杏眸一挑,“摸得爽吧,比我爽是吧,那你去跟她好吧,我不拦你,真的,”她摇摇头,“我不是个好女人,可你喜欢她什么?因为她是处我不是处?行啊,你哪天喜欢上几个处女了玩完了记得回来,不想回来也行记得离婚。”说完歪歪头,威廉已经完全被她这一席话震到了,她又看看自己的指甲,“啊,对了,”回头望了一眼傻掉的菲特,“这时候应该打上这臭男人一巴掌不是?” 于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拉蜜娅打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打完了,甩甩麻掉的手,对地上的女人抛了一记媚眼扭着腰走了,还不忘关上门。 门一关她赶紧拉着菲特走了几步,转头一看菲特,皱了皱眉,“你哭什么,我还没哭呢。”声音有些颤,想必也忍得受不住了。 菲特红着眼眶只是摇头。 “我说你哭什么啊又不是你男人偷人……”拉蜜娅自己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她望着银发少女眼角的湿润,自己的眼泪一哗啦掉下来了。 菲特一旁看得说不出话来,她是第一次见拉蜜娅哭。 她抹了把眼泪吸着鼻子,妆全花了,“我嫁了他之后,再也没有碰过其他男人了,他做生意走一两个月我都不碰。”她咽了咽喉咙,抱住了菲特,“我不是好女人,可我就见不得他和其他女人好,我知道我不是好女人。” 菲特不知说什么好,她抱住了她,拉蜜娅比她高一些又踩着高跟鞋,她头埋在她肩膀里,软软的棕色卷发扫着她的脸颊,菲特闻到了她的气息,温暖的身体,人类女子的气息。 拉蜜娅白皙的脖颈就在她嘴边,她努力压下了猎食的冲动,她心里难过。 “拉蜜娅,我感觉威廉先生很爱你的……他就算……还是爱你的,真的。” 她记得前些夜里男人的笑脸,小心翼翼抱着拉蜜娅上车的样子,绝对是疼惜的。她是吸血鬼,她感觉得到。 拉蜜娅从她身上起来擦了眼泪,“咱们不说他了成吗?” 又去了趟厕所补妆,再回到酒吧赌桌前已经隔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抱歉。”拉蜜娅妖媚一笑,“来晚了。” “我还以为你逃了。”杰克笑道,“让我等了可久,这是要代价的。” “先生请说,有什么拉蜜娅可能做到的?” 杰克微微一笑,声音依旧洪亮,声线却低了下去,他倾上身子于桌前,直直盯着她的脸,用在场所有人可听得见的声音说,“我要小姐的今晚,你看如何?” 语落立即引来一片口哨声。 拉蜜娅笑笑,“好的,望杰克先生尽兴。” 菲特抽了一口气抓住了拉蜜娅的肩膀,“你不是说……” “没事,白毛。”拉蜜娅的眼里还有红丝,她弯了一个笑,“我绝对不会输,我永远不会再输了。” 弄丢了两个男人,她已经够失败的了。 第三局从开局起便紧张不已,但结果如拉蜜娅所说,她赢了。 众人哗然。 “被抛弃的女人力量是强大的。”拉蜜娅在菲特耳边笑着说。对杰克拍拍手站起来,“好了,很荣幸与阁下拥有这个愉快的夜晚,那么我也该……” “等一下。”杰克身旁的随从突然出声,声音很大所有人都听见了,“小姐,您是不是弄错了?” 拉蜜娅撩撩头发,“哦?” 随从冷笑一声,“小姐使的小手段难道我们道上的看不出来吗?”望了一眼四周,“大家真的以为这位小姐可以打败杰克先生?” 拉蜜娅和菲特随即愣住了,菲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不祥的预感在心中蔓延。她看看杰克,那男人镇定自若坐在桌前喝着酒,眼睛斜斜地瞄着拉蜜娅的身子,显然对此事胸有成竹。 果然不会那么简单。 随即随从开始指责拉蜜娅了,说她出老千。 拉蜜娅说得对,道上的人最忌讳出千,被发现的下场相当凄惨,剁手指摁眼珠什么的家常便饭,随从一说一渲染,人群的目光开始变了。 拉蜜娅咽咽喉咙不怒反笑,挺直了腰,“先生若当真在意这名号我还给先生便是何必说些莫须有的东西,我出千?我出千的时候怎么不阻止我,等你输了再来说?我出老千,请问证据在哪里?” 她心里冒汗,果真不妙,得罪了不得了的主儿,事情真闹大了。 随从随即说出了她怎么怎么使得小动作,那叫一个详细,那叫一个高技术,连拉蜜娅自己听了都要咋舌,原来老千还可以这么出的,她算是学到了。 “这点小技巧杰克先生见得多了。拉蜜娅小姐,请不要得寸进尺,您知道道上的规矩,退一万步讲,这轮儿也算是您输了。” 这不是白的抹成黑的弯的掰成直的吗,菲特皱起眉头想开口,拉蜜娅一把拦住冲她使眼色。 开膛手杰克名声在那里,人力物力财力权力在那里,他是道上混的,她只是个爱玩乐的小姐没什么靠山,怎么不能扭曲事实了,扭曲事实了人们都信。 这一来使阴招的反倒是她自己了,她横了一眼杰克道貌岸然的样儿心中唾骂千万遍,嘴上却客客气气道:“你说出我怎么使得了就算我出老千了,那我说出你怎么使得了也算你出老千了,杰克先生,你我心知肚明,事儿外传可不好,您这不是欺压人吗?要是您不愿意了我赔礼道个歉算是我冒犯您了,这轮儿牌我只当压根没打过,您随从这般说我我就不高兴了,这样以后谁还敢跟您玩儿啊?” 她话是说白了,有分寸给了对方台阶下。杰克眯起眼,啐了一口酒慢慢道:“那拉蜜娅小姐这算是不承认了?” 你这禽兽!菲特在心里说道。 “我没有做过,怎么算是承认了?” 拉蜜娅话说了漏洞,刚才一席话明摆着告诉杰克她看出他出了老千,那他怎会放她走,眼神一摆,旁边两个男人就靠上来了。 手还没碰上被一把捏住了。 男人横过去,却是拉蜜娅身旁那美貌的女伴,他嗤笑一声,另一只手朝菲特雪白粉嫩的脸颊摸去,菲特眼睛一压,想也不想一个使力一转,那高大的男人就随着她的手腕空中翻了一个圈砸到地板上了,嘭咚一声。 众人皆惊,拉蜜娅也惊。 菲特心里咯噔一响,完了,闯祸了。 “敢情小姐这还带着保镖来?这保镖也生得好生漂亮。”杰克冷笑一声,招招手,群众退到后面去了,空地上酒吧里的人员各个人高马大地挤上来,围了一圈。 菲特咬咬牙护住拉蜜娅,这可好,以一当十。 拉蜜娅都愣住了,“小白毛,你会身手?” 这根本不是身手的问题,菲特看着脚下那个被他打翻的男人揉着脸颊爬起来,男人一边咒骂一边抓了过来,明显是发了火的,菲特见着他的手,上面的血管她看的真切,真想这么一口咬下去。 这么想着,喉口便在那顷刻间干涩了,她眸底熠出血光,手中的指甲伸长瞬息动作—— 啪。 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见了。 身旁拉蜜娅低低惊呼。 一只手莫名由后上方伸来,轻巧地抓住了她、菲特挥向男人的细白胳膊。手掌宽大指节苍白,是男子的手。 贴在背后的是温暖的温度,男子气息漫了过来。 她呆了呆,大脑先是空白,那种温暖一直浸到了她心底,酥酥的,软软的,又安稳的,她回过头,手中的指甲缩回原来的长度。 身材修长的黑发男子是少女出手的一瞬间由人群里走出从后面握住她的。他的手指由着她胳膊向前爬,摸索到她细软白嫩的手指,便十指相扣不松开了。 众人的目光下男子将少女翻了过来,拿着她的手放到薄唇边轻咬了一口,英气逼人的气场与容貌,却是眉眼弯弯的十分温柔, “怎的,这么久不见你又变成小怪兽了?” 作者有话要说:雅兰霸气出场~~~ 明还有更哦~~冒泡的话无论怎样都有肉吃的哦~~~ 人家要花花~~因为旅游吃的一身肉然后圆润地滚来滚去~~ 因为专栏收到了一个珍贵的地雷~~千里决定明天一章5000字!不过是雅兰x菲特的夫妻100问~ 谢谢“我是乖桑桑”的霸王票~~~ 74Chapter 73 100问 ★★★★ 1请问您的名字? 雅兰:雅兰·克鲁索比特·加里弗雷德。她是菲特·克里斯汀娜·克劳尔·阿尔维斯·德古拉。 菲特:雅兰你抢我台词。 雅兰(斜睨):你记得住么? 菲特:…… 雅兰:你把我刚才说的重复一遍。 菲特:……>口 _ _ _ _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这个的时候被这对孩子萌到了【被pia飞 大家觉得怎样呢?留言和花花都来吧~~~ 75Chapter 74 “怎的,这么久不见你又变成小怪兽了?” 菲特大脑当机好久才瞠目结舌,“雅、雅——” 她还没雅完拉蜜娅一手横进来捂住她的嘴,对她狂打眼色,菲特吐了口气,心胆儿都不知怎么收回来了,“你、你怎么在这里——不对,你怎么、怎么回来了?” 男人对她笑了笑,一笑那贵族气场全开,让周边酒吧里的人都无声收紧了眼神。 雅兰穿的是件普通的领结衬衣外面套着黑呢子双排扣大衣,脊背笔直身材挺拔,发梢湿湿的,风尘仆仆的模样,他扬眉轻声道,“你净给我生事,还不希望我回来?” 菲特还是呆呆的,花了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没——” 男人不再管她,将她拉到身后走上前与桌子前的杰克先生对视。 杰克看他一个人也不带随从,也没有说话,等着他下一步。 雅兰走到桌前,拉了玻璃杯过来,又拿过酒瓶,高纯度的烈酒,他不温不火到了一满杯,酒气散开,泡沫翻滚着溢出来很是激烈,持杯的人斯斯文文的,对杰克举了举,便一口仰下,底朝天的干净。 旁边的人看得眼睛都直了,这酒老板喝了都得皱眉,拿来是给杰克先生赢得春宵一夜庆祝的,这年轻人喝得倒是利索。 喝完了雅兰把杯子搁在桌沿,脸上干干净净的,“这杯,是在下为他们赔罪,她俩都是小姑娘心性,若是有所得罪,先生莫多在意。” 杰克一旁随从寒声开口,“阁下了解道上的规矩吗?出千可是最不齿的了,今儿我若是放了以后这后街里的规矩我还怎么立,凡事得有个章法,章法对人不对事不是说能过就能过的。” “章法对人不对事,还请先生包容。” “那得看是谁犯得事了,请问阁下是哪辈的?” 拉蜜娅一听气的眉毛都竖起来,这金牙军火商,还真是趾高气昂。 雅兰不怒,垂眸,修长的手指拂过玻璃杯沿,他一圈一圈打着圈儿,“在下未曾算是道上什么大人物,先生说得好,对人不对事,她俩不经事顶撞了您,是在下这里的过失,按规矩来酒我喝了话我放在这里,您有什么不满尽可开口,两个女人家您跟她们过不过的去,您‘开膛手杰克’的名声是否还摆在那里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他话说得清楚,要是杰克不放人那是他小气计较了,又给了他一溜儿台阶,他现在若是放了那是他高抬贵手大人大量。 杰克身旁随从盯着他,这男人,说话温文尔雅的点到为止,客客气气的,不笑还好,一笑便觉得里面藏了东西,他在道上混那么多年怎可能看不出来,这种人是最不好对付的,想着摸底开口,“再怎么着也得报上姓名,我们老大凭什么听你的?” 雅兰抬了眸,微微笑道:“杰克先生真是体恤部下,自己的话都由他们代劳了,不知是如何让传达自己的意思的令他们如此有底气?先生是明白人,我家姑娘自作聪明得罪了先生,只不过今天的事若是要争些什么那便失了多了,牌局上不测繁多,若是先生不满那牌第三轮作废便罢。” 杰克开口,“那你意思是我无视一介女流在我的地盘上肆意出千耍手段?” “先生言重了,只不过出千一事,先生说有何人敢说是没有,先生说没有,那便是极好,在下在这里谢过,”雅兰眼睛注视杰克的脸道,眸子里无波无澜,“出千讲究证据确凿,若是我家姑娘冒犯到您头上了那按照规矩应是将后街里这鼎鼎有名的几家老板叫来,有他们看着,好对后街的有个交代,如何如何悉听尊便,那才是规矩,空穴来风的事先生是大不会做的,您说对么?” 他笑眯眯地望着杰克一行人,杰克那随从脸色都变了。 拉蜜娅心中窃笑,跟雅兰大人玩,你们一个个叠罗汉再过个一百年都不够,就算真是她出老千他都能扭曲成清白的,你们想闹大是吗?好的,雅兰大人帮你们闹大,闹大了丢脸了你们自己收场子去。 雅兰又倒了半杯烈酒挪到唇边,等了一阵,觉得他要的效果到了九分,便道:“在下自知先生肯定是不愿意作罢那第三局的,”又搭了一溜儿方才自己拆下来的台阶,“不如在下陪先生玩一局如何?” 菲特愣住了,雅兰跟他玩牌?拉蜜娅却在一旁兴奋得眼睛都亮了。 雅兰自然是会玩牌的。 桌子两边,发牌员一张一张地发,雅兰似乎毫无攻击取胜之意,杰克发什么攻什么他拆什么,悠悠闲闲的,末了,对面杰克倏地开口。 “绿瞳……” 他看着手中的牌,压在桌子上,“前些年内乱纷多,支脉绿瞳如今是比皇室的蓝眸又要少见些的。” 雅兰含笑,绿幽幽地望着他。 杰克站了起来,盯着他说,“上任‘杰克’可是一介风流的贵族公子哥,黑发绿瞳,年少的时候被戏称为‘女巫之子’。” 说完,定定看着雅兰半晌,才继续说;“失敬了。” 旁边随从瞠目结舌不知在演哪出,晃神的当儿雅兰已经站起来掸掸衣服,挽出笑意。 “天色不早,多谢先生包容,在下告辞。” 直到出门吹来了寒凉的风时,菲特这才反应了过来,他们已经走出那间酒吧了。 现在回想,冷汗一身,她有些后怕。 雅兰走在前面,她们走在后面跟着,拉蜜娅倒是舒坦到不行了,月色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放声笑起来,“真是太爽了,小白毛你看见那军火商的臭样没?跟吃了粪似的。” “拉蜜娅……”好歹她也算是个贵族,说话能不这么开放吗? “哈哈哈,你知道吗当年我的技术就是~~~”她笑呵呵地在菲特耳边低语,瞅了瞅雅兰的背影,“就是雅兰教的哦。” 菲特一怔,“哎?” 雅兰教她……? 也对,她以前是雅兰的情人之一……想到这里她心里糙了起来,小小的难受,酸酸涩涩。 拉蜜娅看她那样又忍不住了,“你瞎想个什么啊,猴年马月的事了。”笑着笑着就停住了,如今已走到后街的出口,一辆马车静静停在那里。 威廉立于车前,远远望着她,只身一人。 今晚月光极盛,落到她眼里,宛如闪烁的星光。拉蜜娅僵硬了几秒,松开了菲特。 “拉蜜娅,你去吧,威廉先生等你呢。”菲特小声说。 她瞪了她一眼,走出路口,大晚上朝相反的方向大步离开。威廉见她如此也不惊,迈开步子紧紧跟上去,不一会儿在菲特视线的远方,街道的一侧他追上她,一把抓住她的手。 拉蜜娅用力甩开,他继续上前拉她。 她再用力甩开,男人锲而不舍地拉她,如此几次后,她蓦地回身,甩了男人一耳光,回荡在寂静月色里相当响亮。 拉蜜娅真狠,菲特缩缩肩膀。 男人被打了踉跄,回首看她,女人眼里晶晶亮亮的,有泪。他对她说了什么菲特听不见,只看见大老远的,男人轻轻抱住她。 她推他,骂了一连串话,用脚踢,用拳头砸,他还是抱着她不动,他抱得很紧,女人渐渐垂下了手,半晌后呜咽出声,棕发在月光里泛着金光,她埋在男人宽厚的肩头低低颤抖。 两人在大街上拥抱,月光落在他们身上,菲特站在原地望着,觉得真是浪漫而美好。 她望着他们出神,直到耳边响起了男人低沉的声音。 “好看么?” “好……呀!”菲特吓得像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开,他声音太近了,她小心脏受不了。 男人站在夜色里,目光淡淡的。 “这么喜欢,嗯?” “雅兰?”她眨眨眼睛缓过来,细细看着,面前的男人,快三个月不见,他瘦了些,眼中疲倦,下巴有些青碴,边关风尘的味道。真的是雅兰,她想了好久的雅兰,她一下子眼睛就红了,“雅兰……” 她有好多话想与他说,太多了,她无法一一理清,脑子乱乱的,千言万语挤在喉口,末了她只会叫他的名字,涩涩地叫着。 雅兰大人原本火气极大的,这女人,什么时候和拉蜜娅好上了就不谈了,竟然和她一起去后街酒吧这种地方,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她知不知道那就是个狼窝,见着他了还只顾着看人家的花前月下爱情故事婚姻关系,人家都走远了还痴痴看着,她把他放哪儿了?……他千里迢迢回来就看见她在一群乌烟瘴气男人中间,还穿的如此…… 他扫了一眼她的身,腹下发热了,月白旗袍,如此……撩人。 那些男人活该瞎眼,他恨不得将那间酒吧夷为平地。 可这小姑娘一见他就红眼睛,软软叫着他的名字,叫得他肝都颤了。 又没脾气了,雅兰失笑。走过去摸摸她的头,玩笑着,“人家的那么好看,有我好看么,嗯?” 菲特只顾着看他了,看他清俊的眉眼一阵一阵呆,然后拉下他盖在她头上的手,让他的掌心贴住自己的脸颊,她觉得温暖得要化开了似的,轻轻蹭着他的手。 雅兰心中微微一动,他指尖抚摸着她如花瓣的肌肤,凑过去低低地问着:“有什么话对我说么?”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如果大家冒泡的话~~有肉咩== 最近留言好少……千里好生伤感qaq嘤嘤嘤……乃们不要千里了么qaq 因为千里又收到了一枚霸王票……千里看看能不能加更好了~ 谢谢“游虾”大人~~让千里么一口~千里求gd 76Chapter 75 雅兰心中微微一动,他指尖抚摸着她如花瓣的肌肤,凑过去低低地问着:“有什么话对我说么?” 男子好闻的气息和她的呼吸扫着她的面额,他这么一说菲特耳根有些热了,怎么也不好意思把想念的话说出口,左想右想找了话题,“雅兰,拉蜜娅的丈夫在外面找了情人。” 雅兰听到这话也没多惊,眸光还是紧紧锁住她,应了一声。 “拉蜜娅是撞见了才知道的……雅兰,是不是男人喜欢换胃口……?” 菲特不知道提到这个问题后她竟然越想越多了,咬咬唇,手指都绞了起来,“你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你是不是……?” 她再也不会去那种地方了,她真的害怕有哪一天,包厢里传出的是他的声音。 雅兰心里着实被呛了一下,很好,他还没问她怎么在那种地方呢她就来兴师问罪了,这姑娘有长进。 只不过……她这样想他的? 菲特见他沉默了心里被揪了一块,吸了吸鼻子掉头就走,寒风一面一刮她冷得一抖,这男人以前是干什么的,他有过多少女人她怎么会忘了呢,他还教拉蜜娅打牌,拉蜜娅打得那么好他一定教的很用心很久,她只认识拉蜜娅一个,那么其他女人呢,他和她们又有些什么故事? 雅兰在她走了两三步就把她拉回怀里了,她的身子软软香香,一旦触碰他才发现思念比他所预估更加蚀骨的疯狂,男人双臂锁住她,头埋了下来,呼吸着。 “你怕我找小老婆?” 他在她耳边低低地笑,声音暧昧,她那样难过,是因为在乎他吧。 菲特一听他笑眼眶更酸了,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摇头捂住耳朵,“你说别说出来,我什么都听不见,雅兰,是我错了,当我没有问这句话好不好?你、你不要告诉我……” 她害怕她真的从他口中听到肯定的答案,怎么现在成这个样子了呢,三年前他能多在乎她一点都会开心,可现在怎么越来越贪心了呢。 怀中的人儿开始微微发抖,雅兰拨开她的小手,热气哈进她的耳廓,哈得粉红。 “你觉得我哪里对你不够,你说。”紧接着热热的唇印上她鬓角,触上了便不愿放开了,在她肌肤上连绵辗转着,他嗓子沉下来,“你想我对你哪般,我去做,别想的有的没的,你生这么大的事,那老板不是泛泛之辈,我去收摊,还冠这般的罪名给我,我可是委屈了,菲特你真变回小怪兽了。” 菲特愣愣的,还没消化他在说些什么,“雅兰……”她怯怯唤了一声,男人便趁着月黑风高里吻住了她。 他的唇极烫,一旦触上她身子就软了,相爱的人之间的亲密永远美好得无法言说,谱成一字一句便令人动容,菲特被吻得心里啪啦啪啦开出无数朵花儿,颤颤巍巍的。 她抱住雅兰的腰去尝试着回应他,没过多久便受不了,男人的舌灵巧如蛇,一遍一遍深吻缠绵,吸着她的舌尖,少女鼻息中呼出呻吟,他下巴胡茬扎着她娇嫩的肌肤,她嗯嗯了几声他便觉得娇媚的要掐出水儿,来越发用力地吻下去,月色下她小脸娇红春意满园,颤抖的睫毛仿佛缀着水珠,雅兰深深凝望她,在她喘息的片刻里哑着声音问着:“真的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菲特咽了咽喉咙,唇瓣麻麻肿肿,她半眨着水眸红着脸抱住他。 “……雅兰,我好想你。” 男人重新吻住她,搂住她的腰,搂得比她更紧。 “我也想你。” 菲特往被他吻得晕晕乎乎,原先觉得十分美好,吻着吻着便觉得不对劲了,睁开眼水汽迷茫地四周望着,不知何时两人已在后街路口一旁的小巷子里,月光照不到黑黢黢狭窄的一条,四下无人,他的呼吸她听得格外分明,有些重了。 身上的钩花披肩已经不见了,只有那身月白的旗袍,她有些冷,往雅兰怀里缩了缩。 雅兰正在看她身上的衣裳,那时他一进酒吧就看见了她,太过于耀眼,那身旗袍将她的身段勾勒得魅惑令人遐想,胸前鼓鼓涨涨的的显然是尺码小了,可又是将她的腰身收得刚好,白嫩的胳膊和腿儿就这么露在外面,明明是那般端庄气质的清丽衣裳,她穿的也是冰雪美丽,却不知怎么透出一股诱人犯罪的纯情味儿来。 真恨不得一把冲上去撕碎了就地处决。 菲特这么朝他怀里一缩雅兰手便向下游去,从旗袍的开叉缝儿里伸进去,手到之处细腻软香,便越发地摸到里面去了,少女低低呀了一声,抓紧他的胳膊。“雅兰,不要……” “嗯?” 他吻着她的脸颊和眼睑,菲特害怕了,“雅兰,雅兰,这里是外面,你不要这样……唔嗯——” 公爵堵住她的嘴自行其事。 方才威廉夫妇一走他就想这样做了,为了菲特不老觉得他是为了肉欲。现在当真是忍不下去了,他拉起她一条腿,在漆黑的巷子里,手指用力—— 嘶啦,那漂亮精致的旗袍在他指间成了破布。 “雅兰!”菲特惊叫了一声,“我的衣服……你……” 这个时候她还在关心自己的衣服,雅兰没理她,扯开了她的胸衣头俯了下去,一掌捧得满满挺翘柔软。 粉红色的小□被吸得酥酥麻麻,动了情的少女开始呜咽,她又惊又羞又难过,这是她买的第一件裙子,她好喜欢,就被雅兰这么给撕了,她推着他挣扎的厉害,“雅兰你放开我……呜呜呜呜……放开我……”她哪里敢在大街上做,隐约有些哭声了,“雅兰你这大坏蛋……” 雅兰在她肌肤上咬了一口,“叫我坏蛋,嗯?”将她整个身体托起来抵在冰凉的墙上,然后拉掉她的底裤火辣辣地挤进去,“你若喜欢,明天我叫裁缝给你做三十二套来,一色一套。” “我才不要,我就要这件——哈啊——”她喘了口气,他进来了,全身颤抖着泛起红。 “……不要……在外面嗯啊……” “没人看见的,不哭。”雅兰吻吻她的额头,将她赤条条地搁在自己双臂间,一边动着一边□地揉捏厮磨,菲特身子敏感得紧,被他撩拨得辗转反侧,不一会儿极致了一次,湿淋淋地抽搐,他被紧得受用无比,将她丢到无边无际的大海波涛中拍打,孟浪地索求她的回应,菲特当真只是一叶扁舟了,找不着方向只能随着海潮上下起伏,仰着头紊乱而压抑地颤抖娇吟,全身软软的只剩腰肢和臀部在款摆扭动。 菲特迷糊了一阵忽然间听到了远远的人声,全身寒毛都醒了,睁开眼睛,雅兰还在动,她酸酸麻麻地抱着他,没有力气,“啊……啊……雅兰——停一下……” 男人自然是听见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幽绿的眸子像夜里的宝石亮着,他唇边一抹笑,身下一用力—— “唔——” 她赶紧捂住嘴。 路过的是一对情侣,走过时菲特在黑暗中紧张得一身汗,下面绞得越发紧,雅兰受不住,勾着她的腿儿她上上下下地折腾,刺激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喂,你有没有听见什么水声?” 巷子外那情侣中男人说。菲特听了羞得埋进他脖子里。 “哪有,大晚上的,是水管吧?咱们快点回去。”女人声音倒是不以为然。 “喂喂,我真的听见了啊,有水声呢,声音还不小。” 两人声音远去了,雅兰纠缠她的身子一阵终于发泄,她被烫得嗯嗯啊啊全身痉挛,缓下来时看看菲特,她眼睛嘴唇都是肿的,怨念地看着他,两条泪痕清清亮亮,全身粉红色极其漂亮。 “你、你——”她哭了拍他,“你这个大坏蛋——” 眼泪真掉下来了,雅兰抱着她一点一点吻干,又把她放下来过上自己的大衣,一点一点清理收拾,她在大大的呢子大衣里嘤嘤嘤地哽咽,腿儿站不稳又并不拢,羞得更厉害,索性转过头去不理他。 右手中指一凉。 她心里一跳,唇瓣颤了颤,雅兰拉着她的右手抬起,细致的模样。 微寒的夜里有了他的声音。 “本想新年给你的,迟了,抱歉。” 她望过去,手指上的一小圈铂金戒指,泛着淡淡清润的银光。三年前他早已戴给她的,三年前那个清晨她还给他的戒指。 “不许给别人,嗯?连我也不可以。”雅兰口吻轻轻,在她耳边柔软荡漾。 “新年快乐,菲特。”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肉你们满意咩…… qaq木有读者冒泡的千里蹲墙角画圈圈……qaq 下章开始结局开始虐== 77Chapter 76 “新年快乐,菲特。” 那个时候,男人温柔嗓音里溢出了半分苍凉,她没有听出来。 *** 第二日清晨,天色尚泛出了鱼肚白,雅兰从卧室里走出来。 在外等候的恩泽望了一眼房内,寂静而安逸,少女还在沉睡,而男人出来时那一瞬的眼神也是柔和的,恩泽见了不禁怔然,等雅兰关上了门再抬头时,眸中已经淡去了色泽。 恩泽随他下了楼,雅兰穿好大衣准备出门。临走了,又对房屋的一角阴影处招了招手,两名黑衣死士显形,无声单膝跪地叩首。 “跟着她。” 黑衣死士埋头,进而在恩泽眨眼的瞬间消失。恩泽看看雅兰,算上之前的两个,菲特已经有四名死士暗中保护跟随了。 想起从边关回来的原因和与血族谈判时收到的密件,恩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他的侧脸,从那英俊挺拔的侧影中辨不出任何关于感情的痕迹,只得深深埋下头随黑发公爵出门上马车,晨曦中从加里弗雷德家宅驶向王宫。 神官约瑟夫等到雅兰回来已经是晚上。 “这么晚才放你走?”神官挑挑眉。 “嗯,陛下那里耽搁了一些。” “那些中央院大臣怎么说?你还能活着出来真是不容易。”家宅会议室里,约瑟夫摊开了克莱什大陆的地图和战况文件,又将从教团里带来的情报递过去。 雅兰笑笑,没做声。 “教团那边送来的信,明天再秘密会谈,新任教皇还算聪明,需要的都顺过来了,要办的事情也办了。否则咱们废一个再立一个我神官的位置就保不住了。” “他不是欲立你为大祭司么?” “哎呦算了吧,要我多活几年,权力什么的最折寿了。”约瑟夫摆摆手,这时管家送来了热腾腾红茶,两杯,约瑟夫瞟了一眼,“哦,终于不用黑咖啡作践自己身体了?” 雅兰看着文件,抿了一口茶,约瑟夫看他那样,也端起来喝了。 教团那边的事情算是安排了妥当,余下的明天和教皇谈便好,他这个做接应和报信工作的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会议室里一时安静。 “那血族那边密使……你怎么打发的?” 约瑟夫沉默了一阵,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提起了昨夜雅兰回来时他才知晓的敏感话题。 “回去了。” 他倒是没有否认,干脆利落的回答。 “废话,难道还住你那不成?”约瑟夫翻了个白眼,“别跟我绕弯子,难道你真的得……将她还回去不成?” 话一说完神官顿时觉得屋子里温度下降了好几度,他哽了哽继续:“你在那小公主面前装装就算了,装的还真好,别在我这儿什么都瞒着,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呢,你在边关,那好几场暴动,明显是做给你看的,然后……那血族皇子就来找你了,是不是?” 皇子要他把小公主交给血族,他就停战,多么可笑,可他连血誓盟约都立了,交出一介纯血种,立即停战。 “这事儿你根本没对国王和大臣说吧?” 他说完,就屏息看着雅兰,心跳的厉害,他们十几年好友,他怎么会不懂他的为人。 雅兰慢慢饮着茶,眸子垂着,静谧得如同月光下的冰面。 血族停战,听着就觉得不可思议。 血誓盟约是血族里最古老最牢固的言灵结界,一旦定下双方签订便永不可逆转,血统越纯正,誓约能力越强大。 约瑟夫停了一会儿,忍不下去了,他本是火燥性子,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往下说,硬着头皮道:“雅兰,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藏着掖着不累吗?” 雅兰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说话了。 “血猎告诉你的?他消息果真灵通。” 约瑟夫被呛了一下,抓抓红发靠在椅子上,移开目光,“是啊,他是我哥哥,这不是废话吗?” “他终于来见你了。” “因为要打仗了嘛,”神官说到血猎时声音有些懒洋洋,他眯了眯眼睛,“啧,见到他一面真不容易,教团那边他的通缉令还没撕呢。” 对着灯光他伸出自己的手腕,苍紫的血管,条条经脉,他身边的人曾说是因为兄长在母胎中承担了所有关于血族的血统魔力,他才可以作为正常人类而生下来,而他的哥哥,成为了半吸血鬼的魔物。 他为了帮助兄长抵制血族魔力而加入教团,吸血鬼之子成为了帝都神官,生活中处处都是讽刺,只不过最后还是失败了,他暂且只希望那个人能继续逍遥活着了。 想到这里约瑟夫换了个更加闲散的姿势坐着,换了半玩笑半认真的口气说:“尝到了温暖的滋味后,再回到原本的寒冷中,是不是越加无法接受?” 与其这样,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温暖好了,一直冷下去就好了。 雅兰这才有了分毫的笑意,未抵达眼底,还是淡的,“你说反了,她更怕冷。” 神官仰头望着水晶吊灯,口气又分明静下来,“开战几个月还没有正式打响,可边关死了的人,已经太多了。” 公爵垂眸饮着茶。 “你把她这般永远带在身边,肯定是不可能的,她是血族公主,她是圣杯,和她在一起,你要承受多少雅兰你知道吗?你丫的是不是和她过得脑子都混了,她看不清楚,你也得自欺欺人什么也看不清楚吗?” 说着说着约瑟夫口气不知觉就重了,他缓了一口气望望房间,自己可以在这地淡然自如地说话的时间,还有多久,帝都繁华昌盛的表面还能维持多久。他没有爱过女孩,他可见了太多,身旁这位公爵深陷进去多多少少他有预感,数年前,他迈进家门,看见一身女佣装的银发少女被管家训斥时就应该意识到的。 那是劫。 约瑟夫没有觉得自己在劝他,他在赌,雅兰不可能不迟疑过,不可能不挣扎过,只是他们都看不见而已。他赌那游离中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的意思是,我把她交出去?” 末了,雅兰清淡开口,搁下了茶杯,脸上没有多少表情,约瑟夫却被震得说不出话来,等对方抬起那双幽绿的眼睛时,他哽了口气说:“这不是儿戏,雅兰,失去的是不可挽回的生命,你记得你答应过皇家骑士团大家什么吗,我还记得的。我们这多年了,你就不说你在想什么,什么都自己扛着。” 年轻公爵定定望着眼前的好友,他是天空教堂十二神官之一,见证的生离死别比他要多得多。 半个月前深夜里,恰是一场□过后,遍地荒尸,那曾经向他抛媚眼的站长夫人被血族撕咬裂开了一半肢体,站长魁梧的身体剧烈颤抖,仰着头嘶吼着。被袭击的妇女儿童有变为丧尸的危险,他看着他们被哭叫着处死,那些平民不可抑制地绝望,他们在控诉,在控诉血族,在控诉他,他这般下令,与残忍血族有何区别。 他静静听着,回身进了军事大楼。 那夜里银发皇子来到,掌心摊开,血誓盟约。 他不动声色,连客套的话都不再多说,末了皇子笑得风流,血瞳里是十成十高傲。 “人类啊人类,原来你也是眷念片刻欢愉的愚昧之人,一个女人而已,有这么难么?她待吾等而言是至尊的‘莉莉丝’,待你们人类而言只是杀戮的血族,你有何舍不得的,或许说,你没有必要舍不得。” 他当时没有说话,桌面上烛光跳跃,黑暗中半方光晕,腐蚀着他拿来呼吸的氧气。 神官被他的目光压得受不了了,雅兰这才慢慢开口。 “你若真是为了苍生,现在也不会在这里游说我了,”他静静道,“血族停战,多好的条件,你怎的不上报试试。” 神官被气到了,“靠,我这不是让你好好想着吗,你对那小姑娘怎么样,那小姑娘又是个什么样我还不清楚吗?气死人了的,好端端一个小女孩被扯进这种事公平吗?我也不想……”他挠挠头,扭开脸,“我也不想她被血族父帝吃掉,那么好的女孩子,可惜了。可是你说我们能怎么办呢?” 雅兰笑了笑,余光落向瓷杯中剩余的水红茶水,水面上灯光下轻轻浮动着微光。 他一直以来都拿与她在一起的每一秒当做和她的最后一刻。 只不过,那最后一刻便是他世界的终焉。 门被礼貌叩响,是女佣,朝房内一望,便行礼开口道,“打扰了,雅兰少爷约瑟夫先生夜安,请问可见过菲特小姐?” 约瑟夫身子一直,望向了女佣,“怎么了,她不是睡着的吗?” “回约瑟夫先生,她醒来有些时候了,吩咐我准备茶点,说来找雅兰少爷,我便告诉她在这里了,不过在与约瑟夫先生谈事,她便朝这个方向来了,请问未看见菲特小姐吗?”她有些遗憾地看看推车,“给小姐准备的茶点要是冷了就不好了。”宅子里的下人都喜欢她,一说她要吃东西厨子是从床上爬起来兴致勃勃给她做的。 约瑟夫睁大了眼睛,心中咯噔一跳,赶紧望向雅兰。 后者已经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开始走向不可挽回的未来…… 现实狰狞的獠牙露出来了呢,下一章,听到他们对话的小菲会做什么呢,有雅兰的真情流露哦~ 千里无耻地伸手要泡泡要花花要留言……请鼓励一下千里好咩~~对了,加更定在周六晚上~ 78Chapter 77 初春还是凉,夜里便更冷了,风似细细密密的冰针,掠过时麻麻地扎着她的脸颊,她坐在高处,抱着一条腿,另一条腿悬在空中,银白发丝在无月的夜里飞扬。 于高高的悬崖上俯望脚下帝都缩阔了的夜景,那些屋宇人家的玲珑灯光,汇聚成暗黑中连绵的橘红河流。 三年前她也是在这里,等待詹姆十世逝去那天的黎明来临。悲恸笼罩在上空,随着金色的阳光刺目绽出,它降临在每一个人身上。 人类太脆弱,容易失去,容易流逝。 “菲特。” 她发了一阵呆,身后不远不近地有了他的声音,微微的喘息,也是嵌进寒风里的,男人站着,唤了她一声便不再上前。 她回头冲雅兰笑了一下,“雅兰。” 他注视她,在黑暗里。 “你是不是以为我跑掉了?比如自己去哥哥那里,然后让血族停战之类的。”菲特拍拍裙子站起来,双手绞在背后,“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她的眸子在夜里很亮,雅兰沉默一阵,才道:“跟我回去。” 他没有说在离开家宅时已经封锁了整个帝都的防御结界,她身为血族,离开帝都,他大会发觉。 她望望脚下的都市,“其实我啊,那一刻真的这样想的,可是雅兰,我不想离开你呢,我还没有……那么伟大,”她咬了咬唇,“我走了你们就会好好的了,可是我就见不到你了。” 雅兰慢慢走上去,距离五步之远时,菲特开口叫住他,“哥哥掌心的血誓盟约是真的印记吗?”他是风隼,他应该辨认的出来。 雅兰盯着她,声音沉沉,“你不要多想,和我回家。” 她睫毛颤了一下,回家,多诱人的词,他是她的家吗,他已经是她的家了吗。 她伸出手指,手指拂动,慢慢与空中划出一个印,雅兰眼神骤然一收,压下声音,“你这是干什么。” “那应该是真的了,哥哥的血誓盟约,若不可靠,我可以再和他结一个,血誓盟约在实行之后在结约者身上有十年浮动契约,十年,雅兰你可以想出来的,对应战争的方法。” 风吹起她的头发,银发纠结,手中法阵线条由虚空中逐渐明亮,在她背后缓缓逸出幽幽光芒,那回到血族的魔法光芒,瞬移魔法阵,正侵蚀着漆黑的夜幕,雅兰肩膀明显一震,黑色风衣抖动似翼,他低低地说:“菲特,不要胡闹,跟我回家。” “雅兰,你不可以自私的,这是最好的方法,”她咬着唇,她想最后留给他一个笑,可是好难,热热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她后退了几步,退到悬崖边,身后是旋转魔法阵,她低头看了看中指的戒指,“……你知不知道,你说你爱我,我听了很开心。” 语毕,手一伸向法阵,光芒大盛笼罩了她的身体。几乎是一瞬间,男人瞬步而上一把压下她,她脚下一滑尖叫一声,就这么滑下了悬崖。 雅兰跟着她跳下去。 急速坠落中狂风在耳边呼啸,他抱紧她,一把抽出长剑,雪白剑光与黑暗中一晃而过,□了悬崖峭壁之中,向下断断续续地减速缓冲一阵后停下来了,灰尘石粒簌簌掉落。 那顷刻间的静谧里,彻天彻地空白,世界浓为她的心跳和他的喘息。 她惊魂未定,死死抓着他,他搂她搂得越发紧,她的嗓音里挤出了不成调的呜咽,脸埋进他怀里,全身颤抖。 雅兰在她耳边,声音竟然轻微地发抖,压抑低喃着:“别逼我,菲特。” 她末了还是崩溃地哭了出来,“对不起,雅兰……对不起,可是我……”她吸着鼻子,委屈而无力,“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她留在人间,那只是浩劫,她回到血族,只会被拿去祭献,可她可以换回人间十年平安。 终是逃离不了死亡,她想为雅兰做些什么。 雅兰应该把她交出去的,这才是最好的,如此好的条件,如此高的性价比,她应该乖乖回去。 他一手握着剑柄,人吊在空中。 脚下是百丈黑暗,森林在夜里模模糊糊,风穿梭于峭壁之间,他沉默了一阵,慢慢开口,“我送你回血族。” 她声音一停。 男人的唇落向她柔软的眼睑,羽毛般,他握住剑柄的手指已经青白,绿眸里除了浓墨般的黑暗再也装不进其他东西了。 他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身体里最后支撑他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破裂,“菲特,我送你回去,你不会死,相信我。” 果然,还是得走到这一步。 “雅兰……”她一怔仰起脸,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们先回家好不好,回家后慢慢说给你听。” 他的声音已经哑了,轻轻的,一折便碎。 “菲特,你不可以死。” 雅兰的计划说的很简单, 菲特听后震惊不已,书房里光晕暖暖,她手中的可可散着甜甜的热气。 圣杯本于血族之用,为‘莉莉丝’,父帝之母,唤醒始祖并将自己献出作为粮食,使其重生。 “那么,换而言之,圣杯拥有重生始祖的力量。” 既然如此的话,如果反而将始祖作为自己的粮食,自己成为始祖也不过分吧。 菲特睁大眼睛,呆呆看着眼前的平静的雅兰,忽而觉得他陌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外奇谈。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任何血族也不可能想到这种事情,父帝对他们而言是最高信仰根本不允许替代亵渎。 包括她也是这么想的。 “雅兰……你……你在瞎说什么……” “菲特愿意的话,可以做到。”他直视她,一字一顿的,让她幻觉般以为自己深潭淹没,那越来越靠近真相和种族的秘密让她心跳渐渐加快。 “你成为始祖,他们自然服从于你,”雅兰说,“菲特,你不会死,战争也会停止。” “……血族也好,人类也好,都不会受伤,不会死亡……吗?” 她呆呆问着,他没有回答她。 如果这是真的话,多诱人的条件,谁都不用死,她还可以好好活着,雅兰也不用辛苦,可是…… “他们不会想到这个,更不会想到你会这样做,你会很顺利。” 雅兰望着那盏灯星点的光晕静静道:“有任何差池,我都会出现,不用担心。” “不是……我不是担心自己……”她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脑子乱乱的,心口像被谁很很揪过一般,她难受,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现实,骗人的吧。 越来越多的事情超出了她所能接受的范围,她的世界观价值观一次次被强行更改。 雅兰沉默了一阵,才开口,声音很轻,“不要勉强,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过分,菲特若不想做便罢了,这本不是你的事情。” 这明明就是她的事情。她咬咬唇,低头想了一阵才说:“如果我成功了,雅兰你会和我在一起吗,我还可以回到人界吗?” 雅兰垂下眸。 “可以,相信我,”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清明明的,“……只要你还愿意。” 菲特怔了怔,低头想了许久,雅兰立于她身边静静等着,末了她又抬头,手绞的紧紧的,“告诉我,怎么做。” 方法比她所预想的要简单许多。 举行祭祀时她反念禁咒,吸食始祖血液便可,有了第一口,始祖的血液魔力会随着咒语自动进入她体内,魔法禁忌古书被结界保护在起源之地的宫殿内,她可以找到的。 “无论发生什么,绝对不能停下咒语。”他望着她,“可以做到么?” 菲特点点头,雅兰便把其余一些事情交代给她,声音单薄,仿佛压制什么一般,甚至是血族王宫地图和守卫情况都标得清清楚楚,甚至魔法结界布置,菲特听着听着便渐渐心寒。 这个男人,到底渗入了血族多少,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想法,这个计划的。 末了,她有些迟疑着问道:“雅兰……这个方法这么容易,又没有什么损失,为什么你现在才说?”顿了顿,小声补充,“我能做的事情,你早说就好了啊。” 男人伸手摸了摸她头发,“你会被血族憎恨。” “……哎?” “你破坏了他们的希冀和野心,他们的信仰,他们会恨你。” 菲特心里蓦地一跳,又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不自觉笑了起来,“原来只是这样啊,那就无所谓了。” 雅兰定定看着她,“被自己族人憎恨也无所谓么。” “可是不会有谁死掉了吧,而且我……”说到这里她脸红了红,低下头去,“我也想和雅兰在一起啊……” 灯光下她的眸子水润润的朦胧,那微红的面庞若染了霞光的软纱,雅兰深深凝视,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 “那要不然我现在就走吧,早点结束就好了呢。” 菲特想到这里心情蓦地阳光起来,很多观念对她而言太遥远,现实的温暖是她最想珍惜的,她拍拍手,向雅兰点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好的,魔法我还是懂的,只是使出来而已,雅兰你等我消息好了。” 说着就转身往门外走,雅兰伸手一把拉住她。 “今天就算了。” “哎?” 黑发男人反手一拽,轻轻松松把她扔到书桌上。 “今晚陪我。” 菲特愣愣,脸就彻底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闻到虐的味道了么…… 下一章有点小肉沫,这个文【正文】真心要快完结了(正文饱含很多含义的……==) 雅兰定制印刷的封面弄出来了,因为是自己花了很多心血写的第一篇文,有木有人定自己都会留一本作纪念……不过,这文真的有人买咩qaq 79Chapter 78 她没想到雅兰真的在书桌上把她给折腾了。 雪白的身子摊开在桌面上,男性滚烫的身躯挤在她颤抖张开的腿间,她双手撑不稳桌面还是软了下去,颠簸中桌面蹭红了她背上的肌肤,她难受得直哭,没眼泪,嘤嘤嘤哼唧着。 雅兰见着了将她翻过来翘着小屁股跪着,手掌抚摸着她背上那片细腻的红。 这个姿势入到了她敏感处,颤的越发厉害,他便抵着那窝狠狠地碾,碾得她整个人儿灯光下水波荡漾地□媚唤,不一会儿膝盖也红了,雅兰揉了揉,索性将她抱起来架在双臂间进了卧室。 走动中腿心流出的水儿滴滴哒哒往下落到地板上,一路水渍晶晶亮,菲特挽着雅兰的脖子烧红了脸。 那一夜雅兰没有像以往那般折腾她,不过还是逼迫着她浑身粉红在他身下一直叫,发泄时她又极致了一次险些晕了过去,他给她洗了洗,便搂着她睡去。 早上的时候她最先醒的,软软地窝在他怀里,清晨微光下男人的睡颜十分静谧,她看着看着,目光就顺道了他白皙的脖子上,喉口一阵滚动,有些干渴,还是忍住了。 眯了一阵,有些忍不住了,赶紧背过去自个儿在那里数羊,没数到五男人手就伸过来了,把她翻过来,脸和脖子都凑了过来,鼻尖在她柔嫩的脸颊上轻轻蹭着。 气息一股脑儿喷过来,她脑袋一阵一阵蒙。 “没事。”他抱住她,“菲特也许久没喝了不是么。” 她脸红了红,他怎么就看出来了呢。 雅兰对她笑了笑,闭上眼。 她咽了咽口水,男人散着甘甜血液香气的脖颈就横在她眼前,她真的就觉得是饕餮盛宴。 雅兰闭着眼睛等着少女舌尖的润滑和牙齿的冰凉,那一瞬间的痛,他记忆犹新,明明对他而言不算什么的疼痛,因少女时时吞咽的叹息而越发鲜明。 可是迟迟没有等来。 他正准备睁开眼,温润柔软的触感却落到了他唇上,是少女娇嫩花瓣般的双唇,羞涩又温柔,还有那隐藏在深处的火热深情。 她獠牙轻轻蹭着他的唇瓣,低开他的牙关,舌尖缠进去。吻得浅浅而温柔。 许久之后她松开,雅兰睁开眼,少女垂下眸有些羞赧地笑了,“这样就好了啦,已经够了。” 不需要别的什么了。 他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她不答,脸上的红晕更明显了。 雅兰压到了她身上,肌肤相贴让她深深吸气,他垂头反吻过去,霸道而灼烈,“小怪兽,学会勾引人了,嗯?” 菲特一直磨蹭到晚上才开始准备回去的东西。 “我不曾记得你会瞬移的魔法。” “唔,之前在血族自己学会的。”她站在花园里,“就是……我从人间回到血族那几年,因为比较闲嘛……哈哈。” 月光澄澈,她没有说那时她那些小心思,由人间到血族的通道不是那么容易学的,好在她是纯血种,资质摆在那里,学会了却从来没有用过。 那时她想,以后平静下来了,她可以偷偷去人间看他,看他过得好不好,看他从年轻到衰老的一生,他死后她会去祭拜他的墓,就不知道他接不接纳了。 偷偷看看就好了。 雅兰定定看着她,忽而轻轻叹口气,揉揉她的银发,“傻姑娘。” 菲特脸红了,他一定是明白了,这个自恋的大色狼。 “雅兰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在想,这世上怎么就有这么讨厌不要脸的臭男人呢,第一面你就、你就——”她画开法阵纹路,夜中散出光芒轨迹,第一面,这男人就强吻她,把她吓傻了。 雅兰笑了笑,“菲特那时候很凶猛呢,还想把我断子绝孙来着。” “那个时候我觉得你这种渣活该断子绝孙,真是太讨厌了,还把我骗的团团转……”她忽而有些想哭,那个时候,多美好的词,她怀着纯粹美好得爱恋去寻找那个小男孩,谁知杀出来只大灰狼,抢了她的初吻,她的初夜,最后还骗走了她的心。 她怎么就喜欢上这种人呢。 法阵剖开了空间长廊,深邃漩涡在裂缝中汹涌。 她银发微微浮动,“那,雅兰我走了。” “嗯。” “你……记得要来接我啊……” 雅兰望着她,“你怕我丢下你?” 菲特摇摇头,“现在在血族……我会害怕。” 那些贵族看她的眼神,她感到害怕。 “很快就会结束的对不对?雅兰,以后,我们就不会分开了吧?” 男人眸中掠过一丝薄光,他只是道:“你不会有事。” 那个时候你若还愿意。 菲特怔了怔,面前男人目光理由中她看不懂的东西,她没有来由的一阵心悸,还是压下了,“那我走了。”她走向魔法阵。 雅兰注视着她的背,小小软软的身体,飘逸的长裙,披散的银发。 她第一次见到他是在白翎镇边关雪地,而他第一次见到她,却还是战争时。 很久以前。 那时血族与人类之间的冲突战争接近尾声,他和一行教团的人,在众多血族的目光下走进了血族首都,那些吸血鬼望着他的神色莫名而古怪,更多是冰冷。 他作为人类外交使来到王宫,温文尔雅地笑,滴水不漏地言谈,签订暂时和平条约,和那些美丽而冷漠的血族贵族们周旋。 在人类眼里,吸血鬼如传说那般,总是美丽而苍白的。 他们活着的寿命于他数倍的沧桑,眼眸中有人类所没有的漠然寂静,岁月与黑暗沉淀下来后模样隽刻在他们优雅淡然的面庞上。只是眼神,足以将人类瞬杀到无形。 他在那个时候看到了她,折回时途经王宫花园走廊。 “你们为什么那么做?!” 夜里白蔷薇花华美绽放,永不及少女那一袭银发耀眼辉煌。 她扯着血族总长官,背对着他们说着。 “打仗而已,你说胜了还是败了,就是那俩字,可是这其中有多少血族在流血?他们有多少死在人界了回不来?你们拿他们的性命作为自己战功的阶梯不觉得很过分吗?” 总长官是个强壮威武的血族,不同于其他高阶血族的苍白纤瘦,一身铠甲气势十足,雅兰也是在战场上见过他的,他似乎和这位少女还有些熟悉,被她这样拉扯着也没有松开,不知少女是什么身份。 他没有见到她的脸,银发,还能是什么身份。 “你凭什么处决那些逃跑失败的士兵?他们一个个死在战场上很光荣吗?光荣又不能当饭吃。” 原来是在指责对逃兵的处理。 只是路经长廊,这般盯一个少女看是十分失礼的,何况她—— “传说中血族第一美女,纯血种尊贵公主。” 随从的教团人员在他身边低低惊叹,不顾领路血族的冷淡目光,“大人,您看那银发……” 雅兰笑笑,拄着手杖随领路离开。 于人类,于血族,逃兵都是一个下场,所有人都知道的,许多都认为理所当然。 只有她问出来了。 再过了一年,人间早已表面安静,局势虽然岌岌可危,也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在边关地牢里听见了她的声音,隐隐熟悉,在雪山中她发上颜料掉色时明了,原来是她,那个小姑娘,他勾起了玩味的微笑,从此以后的人生将会极其有趣。 只不过他高估了自己,成就了现在的结局。 菲特刚走进魔法阵中,一股力将她拉下。 几乎蛮力地被男人拉进怀里,她惊了一下,男人抱着她,抱得很紧,好像下一秒她就会灰飞烟灭一般,他的呼吸很重,一下一下锤击她的心。 雅兰将脸埋进她颈窝里,声音低沉而抑制,“别去了,不要回去,菲特,留下来,我们在一起。” 她愣了愣,心下感动,还是有些疑惑地推推他,“怎么啦,雅兰你今天怪怪的?” 他抱她紧得几乎要揉碎在他身体里,肩膀僵硬,他只是重复,“别去了,那个禁术不要用,我会解决一切事情,留下来陪我,不要走。” 菲特笑了出来,“雅兰你瞎说什么,刚才不是说的好好的吗?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吗,谁都不用死,你看多好,更好的办法要是有雅兰你早就用了还需要轮到我吗?” 他沉默。 菲特从他怀里出来,踮脚在他唇上吻一下,“我知道你是不想把我牵扯进去,我会做好的,雅兰你放心,我可以保护好自己。”她眨眨眼,“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所以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男人凝视她的笑靥,什么都没说。 “好啦,那我走了。”菲特拍拍裙子,转身进了魔法阵,“雅兰你要等我哦。” 月色很深,他在只有他一人的花园里立了许久,银辉落到他肩膀上,似她的发拂过的银霜。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比较劲爆了== 下一章红果果说明千里是个亲妈~ 大家先别走啊,今晚八点加更,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霸王票……千里是拿写新文的时间写的qaq 最近留言真的很少qaq千里很低迷…… 80Chapter 79(加更) 月色很深,他在花园里立了许久,银辉落到他肩膀上,似她的发拂过的银霜。 末了,他缓缓走进大宅,穿过前厅,走到一楼的一间小书房里。从那书架上取出一本《克莱什字典·七四三年新版》后,打开红色封面的字典,于第一面的克莱是帝国国徽上按上自己的手掌,一时间金色细光缭绕从字典中腾空飞出,织成了两只金色蝴蝶。 轰—— 书架一转,暗道出现。 他缓缓走进地下室,楼梯长而深,黑暗中只有那两只蝴蝶在他身边熠熠散着光芒,尾巴摇曳出长长的金粉轨迹。 地下室偌大,烛火吊灯明亮,四周砌着古老石砖,应是许久以前就已存在的。他慢慢走进地下室最底层,推开了木门。 一间没有窗户的寻常卧室,檀木雕花的桌椅,整面墙的书架,墙壁上结界花纹荡漾,因他的出现而反映出微微白光,嗡嗡轰鸣着。 烟幕袅袅,桌前坐着名窈窕的女子,一身紫罗兰绣金花旗袍,海藻般长卷发慵懒地披在肩头。 她细细抽着烟正出神着,他来了,便抬起了乌黑的眼眸,将烟杆抖灭了搁在小皿上。 “她走了?” 雅兰走过去拉了把椅子坐下来,女人调了调姿势,“你不应该告诉她太多的,你什么都不说,就让她那么做,她也会去的。” 雅兰笑了笑,“赫莲小姐,在下之前就说过不会浪费小姐的牺牲半分。” 女人耸耸肩,“嘛,你能记得都不错了,我还能怎么着,隔了三百年回一趟血族可不是白去的,我读心时索斯拉也是对我有戒备的,我容易吗?也辛苦您把我救回来了。我要是不知道些什么回来,您还会救我就奇了怪了。” 远古的东方巫术,没料到真能用到。 她垂下眸,索斯拉杀掉她孩子的瞬间,她读出了整个血族的巨大秘密。 大部分如雅兰所料,剩下未知的,也渐渐摸清楚。 “你现在这是什么表情?”赫莲瞅瞅他,靠在椅子上,“后悔了?” 雅兰没说话。 “兜兜转转,最后还不是回到了那个最初的起点上,起初你找圣杯不就是为了那个么,到头来,不管圣杯是不是她,你都这样做了。”赫莲眯着眼睛,“别否认,你最初见到她时,就已经发觉了吧?” 雅兰微笑,“不愧是三百年的赫莲小姐。” “所以你接触她,也是另有所图,让她爱上你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赫莲扯扯嘴角,他刚才这是夸她老是吧,“赫伦怎么能在你这潭黑水里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呢?” 她望着眼前灯光下的男人,生命短暂的人类。 人间太脆弱,而对于人类而言,世界过于庞大,整个兴衰,鲜血白骨,尸骨头颅,一个男人的感情真的是太渺小。 谁都不会去真正在意他是否陷进去后再也爬不出黑暗。 最后还是陷进去了,可是陷不陷进去到头来对结局没有任何改变。 两人一时间的沉默,赫莲抬头想说话时,雅兰已弹指解开了抑制结界。 那一瞬间她开始干渴,男人神色如常,拿了高脚杯,倒满鲜红的液体,腥甜的气味。 人造血。 他把被子推过去,赫莲静静盯着他,然后拿起杯子一口饮尽,表情闲适。 “决定好饵了么?” “没,还没想过,我这样连半吸血鬼也算不上的。”她搁下杯子淡淡道,雅兰用菲特的血救活了她,明明血族救活一人类必须要初拥将其变成吸血鬼,可他只用了她的血。 因为是圣杯么。 传说中始祖的力量,那个小姑娘明白多少呢。 “她去血族了,我们之间的合同也到此为止了。”赫莲站了起来,“我可以走了对么,公爵大人?” 她还细声细气加了句公爵大人,雅兰笑笑,也站了起来,“马车已在□备好,赫莲小姐,后会有期。” “应该是后会无期才对。” 她过了一会,又道,“你答应我的事不要忘记了。” 雅兰朝门外走,微笑道:“赫伦现在应该在东方带着你的‘骨灰’旅行,过些日子才会回来。” 一说他去了东方,赫莲身子停了半晌,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指尖才缓缓说:“记住你说过不会告诉他。” “自然。” 赫莲看他笑的样子直翻白眼。 这样大概也就结束了。 临走前他说了一句,“赫莲小姐觉得这样真的好么?” “你什么意思?”她其实明白的,提着包裹。 都应该结束了,世界也好,战争也好,一切已与她无关,过去得纷往已成飘荡在夜里的那曲无望的歌谣,在她心里成了细细的尘埃,她没有必要再去追究。 “他终有一天会娶上适合他的小姐,你也希望你的下属能过得舒坦一点吧,我死了,反而更好。”赫莲走出宅子,新鲜空气,清晨的天空微茫苍亮,她很是喜欢,深深呼吸着。 那唯美的爱情故事中她是局外人,如今也有了自己的故事。 有些人在生命中停留过便是美丽的风景,她觉得已经够了。 “那赫莲小姐好走。”雅兰温文尔雅地笑,送到□便止了步,“在下还有事,先告辞。” 清晨的气息是潮湿的,加里弗雷德宅子的后院极大,宛就是一方赛马花园,两旁种植的花朵和名贵树木都散发着清爽的香气,她穿过后院到了后门,已经接近帝都外围的森林了,放眼望去大道远处墨绿皑皑森林中雾气缥缈。 门前马道上的确停着一辆马车,马儿喘气悠闲踢着步子。 她走出雕花大门,抬起头,一时间不由得停住了。 高大俊朗的男子手握着马匹的缰绳,站在马车前,静静候着,茶色的眸子茶色的发,冷峻而沉默。 赫莲站在原地,没有动,半晌,才缓慢而自然地走过去。 那个黑心公爵,绝对的奸商,绝对的大骗子。 她靠过去,心里把公爵诅咒了数遍,在男人身旁停了停,男人深深注视她,没有表情,赫莲本想弯出一个笑的,最后没有,只是上了车。 男人随即也上了车,马匹踢开步子,车子动了。 赫莲坐在车厢里坐了一阵,便掀开帘子望着男人的肩。 “你上司说你去东方了。” “回来了。” “你这是把我带哪?” 男人短短的发梢在清晨里轻轻晃悠,她看着他的耳廓和他微微露出的下颌,心想着就这样吧,她本是个随意的人。 许多事情,许多决定,逃一次就够了,若改变不了,若又返回原地,那么就好好接受。 那么多次,让我遇见你,让你把我抓住。 她垂眸笑了笑,微风拂过她的发丝,她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声调笑,“尤利金团长大人,你说把我请到你家宅里看看可好?” 男人的脖颈有瞬间的轻微僵硬,她本想开个玩笑,点到为止,哪知这个冷石头开了口,“好。” 她眨眨眼睛,“那以后,你洗碗。” “好。” 她双手搭上他的肩,又缓缓环住,悠悠望着前方的路,他皮肤热热的,熨得她心里舒服,“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说完这句话后她竟然发现自己脸上有点热,都多大的人了。 男人喉口里滚出一声轻笑。 她怔了怔,她是极少见他笑的,这个恍惚的当儿他回头看了看她,茶色的眸子微微眯着,隐约有着温柔的影子,唇角却是明显的勾起的,一下子春暖花开。他笑得好看,她看得有些呆。 这世道究竟是怎么,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莲,这个问题,我们可以晚上慢慢讨论。” 马车悠悠驶向远方,又拐了个折儿,辗转回到了帝都。 如果爱,请深爱,千万不要放手;如果不爱,请离开,千万不要回头。 他不要她片刻温存,他要的是一世陪伴。 不可能放手的,更不可能任她放手,只不过他在永远等她回头。 那日清晨后,晴天极好。 *** 菲特仰起头,望着血族宫殿天顶上的华美油画和浮雕,玲珑辉煌的水晶吊灯重重叠叠,散发着幽蓝的光。 血族本是夜间生物,无需光亮,只不过自古以来血族好冷光,尤为喜欢月夜,居住地便慢慢挂上了灯,磷磷蓝色,似夜蝶扑朔而过落下的兰粉。 两名血族高阶女佣已经将她的身体检查完,向血帝行礼点头。 无魔法,无结界,无武器,她没有带任何东西回来。 不是间谍……么?血帝身旁的克罗帝亚眯起细长的眸子。 她先是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又看看克罗帝亚长老,垂下了眼。 “看看,这个关头,那男人还不是选择了人类那边。”一旁侍卫管嗤笑,“毕竟是低贱的种族,公主殿下您这可算是看清楚了?” 菲特没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更的文怎样? 赫莲赫伦是我非常喜欢的一对,写他们时完全不卡来着,小菲回到血族,结局开始,正文结局可以倒数了。(注意,是正文……为什么千里如此强调乃们看到结局就懂了) 最后,我都二更了乃们还不表示一下千里真的要哭了……不霸王千里的都让千里飞吻一个~ 定制改错字千里眼睛都瞎了qaq 81Chapter 80 回到自己的寝宫时,她望着偌大华美的宫殿,有些提不起力气,她想起了女骑士,最后长眠于人类世界的山麓间。 春天来的时候,那碑前应该会开满花吧。她走进寝宫,从桌子前拿起那幅油画。 画上的的银发小女孩笑靥如花。 “詹姆……” 如果世界如你那般美好该有多好。 不一会儿女佣进来行礼,“公主殿下,皇子殿下来了,您准备准备出来见他吧。” 她简单洗了脸,梳了头发出了内宫,大厅上银发血族坐在大软沙发上饮杯中鲜血,上衣开了大片露出白皙的胸膛,是人类的鲜血,她闻出来了。 “哥哥。”她提裙行了行礼,男子一眼扫过来,唇边的笑意使他整张俊美的脸显得更加妖魅,他笑吟吟地望着她,“你总算是回来了,我亲爱的妹妹,人间可是有趣?” 她不知怎么回答,站着。 “怎么,那男人不要你了,你就哑巴了?” “雅兰没有不要我……” 她心里一紧,忍不住打断。 “没有?愚蠢的妹妹呵……”皇子笑了两声,抿了一口血,对她举举杯,“需要来点儿吗,上好新鲜的,再搁些时候坏了就可惜了。” “哥哥,你立了血誓盟约,十年之内不可以对人类出手,”她咽咽喉咙说,“我回来了,你要履行诺言,谎言是血族的耻辱。” 无论是谁,对人类出战,都算是皇子违反契约,血族崇尚纯血并且敬畏,他们不会让一位皇子送命。 “耻辱,妹妹你还知道耻辱二字呢,真不容易。” 她抓抓衣裙,“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呦,翅膀长硬了?”皇子挑眉笑了,“你以为你爱上的那个男人是好人?最后了你还不是为了他回来,说白了他对你是否真心你清楚吗?妹妹啊,看看镜子,”他目光悠悠落向面前的银白茶几,幽暗灯火下隐隐反射出他们俩的模样,银发血瞳,一模一样,“看清楚了么,和人类一样么?” 菲特压下了想逃的冲动说:“你不要说了,哥哥你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明天不就祭典了吗,长老说了要祭品好好休息的。”她说这话时有些涩涩的,为什么会是无上光荣呢,为什么会是血肉相融的重生呢?在血族,一个血族把另一个血族吃掉也算是一种生存,在其他血族的身体内存活,另一种方式,她如果真的作为粮食被始祖吃了,那她其实还活着,活在始祖的身体里,无上光荣,几近永恒。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谁知道被吃掉的血族的真正心思呢。 皇子先定定看看她,后来才道,声音没有什么变化,姿势也是张扬闲散的,翘着腿,“血誓盟约在纯血种体内存在期限是十年,”他摊开手掌,掌心是空的,血誓盟约已经消失,对面少女的眼睛立即睁大了,脸颊一瞬间惨白,“纯血种的力量你知晓多少,将自己身体时间向后推移十年,对于一介纯血种来说,不算什么。” 况且纯血种寿命漫长。 菲特震惊了半晌没发出声音。 皇子漫漫笑着站起来,双手揣在兜里靠过去,于她身边俯下头,“亲爱的妹妹,你真的太单纯了,你知道么……”他在她耳边温柔宠溺地喃喃,“我们血族军队已经进入人间了,就等着明日夜晚里始祖的出现了。” 她突然忆起雅兰的话语和眼神,她不知道这种毁坏契约的方式雅兰是否知道。 如果她无法成功,人类会怎样? 皇子见她咬着唇不吭声,便无奈笑笑,拍拍她的肩膀,在她耳边细细道:“明天可别耍什么小把戏。” 她身子一颤。 “妹妹,只是人类而已,没有必要对其动情,”他玩着她的银发,最后慢慢笑道:“你还小,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 总有一天。 到底是哪一天呢。 明白的话,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罢了。 菲特知道很久以后都这样觉得的,许多东西,顷刻间沧海桑田,心的衰竭是那么容易,她有些措手不及,知晓一切哪里需要总有一天。 第二天的时候,祭祀举行,血族迫切需要父帝的苏醒,她认为那是个恍惚的概念,她被净身施法,一身洁白长裙之外无其他首饰,她被带到了曾经去过的起源之地,血族领地禁忌最底层。 “公主殿下,我真为您感到骄傲。”带领她的军官血族如是说道,“您做的是件多么正确的事情啊,能在父帝陛下的血液里永生,是我们这些血族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说起父帝,眼神变得崇敬而庄严,认真行礼,“我真诚期待父帝陛下的苏醒。” 她曾经见过的鲜红结界重新布起,鲜艳铺满整间银白大殿,祭司与长老虔诚垂下首,开始了祭祀。 “千年‘莉莉丝’……”克罗帝亚在送她到祭台上时冲她微笑着,“血族为了制造你,迎接你,花了一千年。” 菲特看了他一眼,走上了祭台。 如果她没有去过人间。 如果她没有去过人间,没有遇见过他,这个世界的模样,是不是真的不一样。 她当真是要在血族做了小公主,然后浑浑噩噩地被送上祭坛,不知道一千年有多长,不知道‘莉莉丝’为何物,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不知道什么是爱慕,不知道什么是欢愉。所有血族觉得那是荣耀,那时令人嫉妒的永生,她也会堂而皇之地这样认为。 如果没有遇见过他。 脚下盛开结界缓缓腾起,巨大棺材的棺盖开了一半,里面漆黑一片。菲特咬咬唇,扫了一眼台下的众多血族,开始小声吟诵记住的咒语。 如果没有遇见过他。 她念咒的声音缥缈而梦幻,若低回淌过的夜水笙歌,又如珠玉似的清澈,她抬起手指,浮光花灯乍现,一圈一圈月白光晕急速扩散在大殿墙壁上堙于无声。 台下克罗帝亚听见后猛地抬起头,一向温文祥和的脸上出现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手一挥,长发裙摆无风自动,空气中气流翻滚哗啦啦似暴风雨中汹涌激腾的浓重厚云,一团团挤压在她面前,如同一张张脸在哭号。 随着她的咒语和周身绽开的与祭祀截然相反的结界,气流飞窜又“嘣”地一声炸开,光芒四射中一本暗红金纹的破旧古书凭空浮现在她面前。高纯度的密集魔法金光一时间令人睁不开眼。 台下血族大惊。 “等等,这是……”克罗帝亚眯起眼,瞬移而上,少女魔法屏障使身为长老的他也不得不停□形。 他的表情在刹那间变得狰狞——他看见棺材里一股一股正在流出乌黑的液体,像少女脚下缓缓汇集。 是血液。 “赶紧停下来,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一道身影出现在祭台上,风一般掠过去又被少女周身的结界弹开。 克林尔顿后退了数步,开启了魔法阵直逼过去,表情是冲未有过的震惊,“是谁告诉你回天逆转咒的?!你知不知道这个结果是什么?!”他几乎时吼出来的,声音喊出一半,蓦地停住了。 身体里有什么在疯狂攒动,密密麻麻,似沸腾涌散的黑虫。 他后退了几步,喘了一口气,捂住了眼睛。 手拿下来时,眼前模糊,满手鲜血。 雅兰望着人间的天空。 在边关郊外,天空总是深邃辽远,亦或者是苍凉。 青灰色的天光,微微发冷。身下的马匹喘着气,银白铠甲泛着金属冷光。 身后是大片国王军,整齐的装备和战马,凛凛武器,威严磅礴。 目之所及是一片荒原,旁边荒山环绕,前方滚滚烟尘,越来越浓,越来越大。那是血族的主力兵,以及大群的丧尸。 身后有士兵吸气的声音,雅兰收回目光,静静望着远处那片烟尘。 视野尽头的天边一小抹血色,妖冶若冥河两旁的彼岸花,慢慢浸染天空,朝这边延伸过来。 时间刚刚好。 如果我没有遇见你。 82Chapter 81 如果我没有遇见你。 她觉得很难受,视线一片模糊,身体在疼,仿佛血肉销蚀又重新组建那般地翻滚疼痛,面前的书页哗啦啦自己翻动,无数金色符文随着书页镂空流溢出来——一枚一枚钉在她身上。 她艰难抬起头,隔着屏障,她隐约看见小魔捂着脸跪下去了,那个蓝袍少年冲了出来,台下好多血族都倒下去了,她隐约听见了哭嚎与嘶吼,重重叠叠,与身体的疼痛一并若黑色的潮水般漫上来,漫过她的四肢,她的头顶。 她没有力气,跪了下来,没有再念咒了,可是咒语符文仍旧不停从古书中飞窜出来,无数鲜红荆棘由地面上破土而出,张扬舞爪疯狂生长,直至贯穿天顶交织在整个银白大殿的空间。 ……怎么回事…… 噗通。 她心里一跳回头,身后那具棺材里的漆黑,动了。 黑色血色在她脚底盘桓成一张小型魔法阵,诡异的纹路是她从未见过的,尚未出口,眼里有什么热热地流了下来,她用手一摸,是血。 视线也变成鲜红的了。 紧接着嘴角和鼻孔里也流出来,她震住了,恐惧与惊惶瞬间控制了她的心神,她四下一望,再收回目光时,棺材里倏地伸出一只漆黑的手,血淋淋地掐住了她的脖子,渐渐收紧。 她无法呼吸,身后古书渐渐翻完,结界也渐渐薄弱。 快失去意识时,黑色手臂被一股力量切断了。 “傻妹妹啊,是那个男人让你做这般危险的事情的?” 银发血族出现在她身旁,指尖力量势如破竹冲向棺材,“你想吃掉它,它正在做垂死挣扎,想成为始祖不是那么容易的。” 菲特模模糊糊抬头,心血冰凉,皇子已经是满身鲜红,露出的肌肤上是瓷器破碎一般的裂纹,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 “哥哥……” 皇子对她笑了笑,用了最后的魔力,光爆席卷而去轰隆作响,狂随怒卷的大风将他们的银发吹得翻飞交织。那棺材里飞出了无数漆黑的蝙蝠,从她头顶上贯下来,脚下黑色法阵绽放出竖直光束,包裹了她全身,随之而来的是漆黑的旋风,从她脚底生成。 身后那本自千年以来便传承的古老□翻下最后一页,失却了光泽落到地上。 书页上已是一片空白。 血族起源之地,银白大殿里鲜红荆棘肆意交错盘虬,旋风刮起狂暴的力量嘶嚎着将一切吞噬,那是地狱里深黑的泥淖,冥间的幽魂一只只从幽邃黑暗中萦回飞出,巨大的声响中她的意识渐渐不清,只记得有许多东西一遍一遍冲刷进了她的身体里。 她的最后视野中,她的哥哥对她露出了无奈宠溺的微笑,零零碎碎碎成齑粉。 雪白的粉末极快地消失了。 人间的天空此时一片血色。 深红与黑暗交织,笼罩了整片大陆,天际隐隐乌云翻滚雷声阵阵,浓稠的黑暗中时不时有刀锋般冷光掠过。 边关荒原,一轮硕大的红月,几乎侵占整片天空,静静停在那里。 身后的国王军鸦雀无声,只有指挥官发出令喝。 逾万支附魔箭的银光划开夜空,带走先谴队一半以上的性命。此时距离尚远,只有腐败的气息隐隐约约传来。 “防御——” 一轮剑雨并不能完全抵御下第一波攻势。吸血鬼拥有远超过人类的单兵能力,官方的数据是一对十八,而在实战上,这个数据可以提高到三十五——没有任何军队能承受被他们冲入阵营的代价。 骑士们拉起厚重的盾,准备好承受四周和上空的撞击。这需要强大的臂力和意志,只要一个人出了纰漏,整个小队都会死去。 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在见证这一刻。 如果我没有遇见你。 想象中的重击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轻微的力度,血液倾盆而下,顺着盾牌间的空隙淅淅沥沥留下来,闻起来好像坏掉的奶酪。 “解除。” 雅兰的声音在荒原上响起。 骑士们顺驯而疑惑地放下盾牌,于是,他们来到了地狱,并且自此终生无法忘记。 目之所见皆是盛大的死亡,耳边是血液被灼烧发出的滋滋响声,鼻端,是腐烂的味道,混合着硬土的腥气。 冲锋的血族敌军正在自毁,犹如此刻那轮红月变成烈日。断肢沉闷地落地,腹腔被剖开,内脏下落的声音则带着一份粘腻。在浓墨重彩的血色里,军队震惊看见,蝙蝠嘶声力竭的尖叫,却没有声音,一如他们的将军——在一轮红月下,那身姿平静得难以描摹。 那笔直的背影,好像与荒原合为一体。 “那的确是将自己成为始祖的□,可谁能理解‘始祖’的真正含义呢?血族里最古老的禁术,能开启使用的,大抵只有当今纯血帝王亦或——千年圣杯。” 帝都“夜莺”服装店里,赫莲坐在桌子前,望着眼前的虚无开口。 窗户外天色暗沉而赤红,血腥铺满天空。店外拥集了大量行人,帝都人民走到大街上,纷纷惊叹于这一奇异景象。 “所谓始祖,便是世界唯你独一无二,将所有血族之力纳为己用。”她低头慢慢道,这件事,她也参与在其中,□的真正所在地和召唤□法,那是她从血帝的眼中读出的分毫,这一切是不是命中注定呢,她默默想。 “她之所以被称作是圣杯,实现任何愿望之物,而人类的愿望,一直以来不正是不老不死么?世界两大定理,时间不可超越,生死无可超越,而这正是超越光阴和生死的最终根源的达到。” 有谁动过痴心妄想,力量永恒,于是有了这个法术,被封印在血族禁地里,而那位公爵,只是将它做了另一个用途。 消灭血族。 赫莲转开了目光,低头望向倚在桌子旁喘息的蓝袍少年,他,不,应该被称作“她”全身淌血,血肉仿佛有无形的虫蚁噬咬吞食,寸寸腐烂。 阿染的面孔几乎分不清楚,她几乎是在哭叫。 “求你……救他……” “你走吧,我帮不了你,阿染,我救不了他。索斯拉也好……克林尔顿也好,再强大的血族,都会因她而化为尘土白骨。” 那是以全世界同族为代价而获得的力量永生,超越世间一切限界。 可怖如此的禁术,那是血族里最古老的机密,从古传今,那是人类口口相传的传说中不老不死永葆青春的秘密。 也是无数血族所向往的最强力量的拥有。传说总归美好而诱人,蒙蔽了其中的最悲惨的现实。 不老不死,青春永生,怎么可能毫无代价。 赫莲再看去时,桌子旁已经是一堆肉末,燃烧焚化。 “所有血族都消失,就算只剩她一个,战争也算是结束了。” 这就是那位公爵策划好的结局。 *** 直至数百年后她都记得那般的场景。 她再睁开眼时,花了好久视线才聚焦。 成片的漆黑中,她见得分外清楚,大殿似乎已经崩塌,巨石荆棘,她缓缓爬起来看了看,没有感到疼痛,如往常那般。 “醒了?” 银发血族一身血污,靠在岩石壁上躺着。 菲特望过去便一声惊叫,那是血帝,她的父亲,华美的袍子残破不堪,下半身已经砂化。她惊得浑身颤抖,踉踉跄跄爬过去。 “父王……?!”她声音已经不完全了。 血帝定定望着她惊惶惨白的脸,无力闭了闭眼睛。 “父王……这是怎么回事?” 血帝拿他那双已经污浊的眼看着她,唇边逸出一声笑,幽幽叹息:“好你个‘风隼’,原来最终赢的竟是你,是我低估了。” “父王!父王!”菲特吓得眼泪都出来的,哆哆嗦嗦摸到他的□,白砂从她指间簌簌落下,她手抖得厉害,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画面,完全震惊了,“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 “我撑不了多久了,原来这就是血族的命运,”血帝叹了一声,“这样便是终结么?”他活了那么久,原来等到的是这样的终结,“菲特,他骗你,利用你,我现在再把这句话说一遍,现在你该是相信了罢……整个血族葬送在你手上了,你可知足了?” 他说完,不等她失措的回答,垂下眸,砂化风雪覆盖般蔓延到了上身,漫过了头顶,只剩那曾经精美的刺绣长袍摊在那里。 她一直记得的。 望向大殿时所看到的,她尖叫着跑到地面上看到的,她推开血族城市一扇扇房门时看到的—— 何为人间地狱。 毫无生息,唯有她一个的人间地狱。 血族的天空再也没有了厚重的乌云,阳光灿烂普照大地,第一次照亮了这座居住着夜行生物的华美糜烂城市。玲珑空寂时光回廊,宁静而安详。在那刺眼的阳光中,她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只是仰着头,第一次直视阳光,眼前一阵一阵发白。 白砂灰烬血肉模糊的空城。 那个时候她在想什么呢,她不记得了。 后来她走了很远,多久她不知道,她来到了血族与人间的边境,大片的荒原上都是密密麻麻白骨头颅,她从气息辨出了是血族。 数以千记的血族埋葬于此,他们不是纯血种不曾砂化,只有尸骸。这应是战场,荒原间有马蹄交错踏过的痕迹,凌乱得宛如听见他们的嘶嚎与战栗。 他们未曾拔刀便已消亡。 所以她真的听见了,那些同族死前的哀叫,他们绝望的面孔挤在她面前,质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声声诅咒。 蓦然她明白,一切只是一个局,他步步为营设计好的局,其间他是不是动过真心已经不再重要,他要的是结果,将世间所有血族归于尘埃的结果,天下从此太平的结果。 刚烈阳光下她赤着脚走在无边无际的荒土上,被白骨贯穿了脚掌,那一瞬间的疼后,血肉自动生长,淌开的血液回流,那个血淋淋的窟窿顷刻消失,她低头看着她的脚,光洁柔白的脚背,不带一点淤泥。 夹杂着沙砾的风,干裂地吹起她的长发,银光抖动如匹练,闪烁在这片满目疮痍的荒原上。 83Chapter 82 据后世史书上记载,血族与人类战争将近千年,于克莱什皇历七五零年春结束。 人类取得了战争的胜利,在后世的记载中这场战争记载得非常简略而模糊,只将取得重大决定性胜利的那场战役被称为“白蔷薇之夜”。因为那日正是帝都所有白蔷薇开花的花期。只不过那胜利的具体过程,史书上却呈述得寥寥。 从那之后的数百年,未有任何一人亲眼再次目睹过血族,吸血鬼在历史和人类的舞台间终于殆尽。关于他们的去踪,有的书上说去往另一个时空,有的说他们还存在,用结界蒙蔽人类来避世生活,而更多的说法是,那年战争中血族已经被人类军队消灭干净。 真相被埋于时光罅隙中再也看不见。 翌年,克莱什皇历七五一年,春。 今日阳光极好,将华美壮观的王宫映得闪闪发亮。蓝天万里无云,帝都人民沉浸在欢庆之中,彩带和礼花在天空炸响流泻,白鸽成群在人们头顶哗啦啦飞过,家家户户的窗棂和阳台上都缀上了白蔷薇花团。 淡淡的花香萦绕在街道间。 天空大教堂的小神官阿瓦达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从欢闹人群里挤出来,一手捧着经书,另一只手抱着一大把彩带束着的白蔷薇花束,急急忙忙爬向大教堂雄伟大门前的洁白阶梯。 走到门前回头望望,人声鼎沸,无数人挤在教团前,脸上洋溢着笑容,为即将成婚的新人送去祝福和他们的祈愿。人数太多,以至于王宫不得不派出更多的士兵来把守维持秩序。 阿瓦达叹口气,拖着长长的神官袍子走进教堂。 今天,克莱什的英雄将在这里与“克莱什瑰宝”之称的金发公主将在这里接受净水洗礼,为三日后的婚礼进行祈福。 “今天也太热情了吧,我怎么不记得帝都又这么多人?” 阿瓦达咕哝着将花束送到教堂大祭司手上,新上任祭司身着蓝白相间的祭司长袍,将那头火红的头发衬得更加耀眼。 祭司无奈笑笑,“因为他是英雄啊,结束了战争,带领国王军消灭了血族,取得了胜利。” “我知道啦,约瑟夫祭司大人您都说了好多遍了。” “英雄结婚,自然是要浩大点的。” 约瑟夫没有收回笑容,只是望着还是小少年的阿瓦达。 他说了好多遍,同一句谎言,那么多次,去年他们在边关掩盖下来的真相,那些士兵他按照计划进行了记忆改造,然后处理战场和其他工作,准备工作从很早以前就开始进行了,将一切做得完美无缺,好似真的是他们厮杀消灭了血族一般。 他现在都觉得那已不是谎言,那就是真相,历史的真相。 “啊呀呀,说起来,阿瓦达你以前很讨厌他呢。”红发祭司恢复以前大大咧咧漫笑的模样,揉揉本来梳好的红发,阿瓦达愣了愣,脸红了,“那、那是以前呐!雅兰公爵大人是英雄,我怎么会讨厌他呢?约瑟夫祭司大人您真是乱说!” 约瑟夫挂上嘿嘿嘿的笑容。 “听说艾莉蒂公主殿下和雅兰公爵大人是青梅竹马呢,他们很早以前就两情相悦了!”阿瓦达仰头想了想,“过会一定要看看呢,公主殿下的美丽容貌我一直想看来着。” “你这小东西,净想着看漂亮姐姐!”约瑟夫拿经书扣了扣他的头,“好好做功课,今天要你背的《圣枢·公约》第十五章你背完没有?” “哎~~~?”小男孩发出了一声哀嚎,“祭司大人您今天就给我放个假吧~~” 两情相悦。 那抹银色,大抵也成为了被人遗忘的尘埃。 那天帝都一片欢腾,绚丽的礼花和欢呼声在四周,人民夹道欢迎,前方后面彩对马队阵仗十足。 黑发绿眸的青年身着一身精致大气军装,骑在威风凛凛被缎带和宝石装扮的雄马上对人们挥手致意。英俊的面庞上有着温文得体的笑容。 娇媚的金发公主眨着水灵灵的湛蓝眸子坐在他怀里,打扮得貌美动人,正开心地笑着,绽放出令人惊心的光彩,队伍在城市主道上进行的很慢,向伫立数百年的大教堂缓缓靠近。她又惊又喜地四下望着,对人们那些敬仰而惊羡的目光感到十分满足。 “雅兰。”她侧过头问温柔护住自己的青年,“你说我们今天就结婚好不好?” “傻姑娘,”男人当众点点她的鼻子,露出宠溺的笑容,“也不急这一两天的不是?” “可是人家……”艾莉蒂公主羞涩地扭扭身子,“人家好想和你在一起的说。” “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嗯?” 听到承诺她露出开心又得意的笑容,小红嘴一撅,“哼哼哼,答应我的不许反悔哦~~!我可是公主哦,反悔了要你好看!” 马上俊男美女,天生一对,耀眼的不可直视。 大道两旁的建筑里,柱子后的银发少女一身披风裹住自己的脸,一双血红的瞳孔静静望着喧闹欢腾中的他们。 末了,她闭上眼,转身离开。 克莱什英雄,结婚的那天自然是隆重而盛大。 深夜,白日的过分喧闹欢乐被透支干净,归于沉沉寂静,浓稠的夜色被清朗的月光拓开了一圈一圈柔白,银辉澄澈地落满寝宫的白石雕花柱阳台,晕出了朦胧的色泽,雪白的落地纱帘因风而轻轻拂动,被月光填充得通体透明。 新婚之夜,一切是寂静而美好。 男人坐在金丝软帐大床边,单衣长裤,没有点灯,只有那玉兰花瓣一般的光晕铺撒在地板上,他的轮廓却是埋在阴影里的。 金发公主睡在床上,呼吸均匀。 他静静坐着,坐了许久,毫无声息,房内的熏香即将燃尽,他站了起来,慢慢走到房间一边,身旁即是阳台,银白光芒下他点了一支烟,垂眸抽着,吐出了的云幕似染在水中的墨浅浅散开。 星点的光落上他黑长的眼睫,风拂过,他抬起眸子,望向阳台。 她站在月光下,一身辉煌。 风掀开了纱帘,她倾世容颜绽放于他面前,银发血瞳,还是那么美,还是那么纯,月色里极盛繁华宛如梦境泡影,她一身长裙缀满钻石细光,亭亭玉立地站在阳台边缘。 菲特凝望男人,对他展开一抹惊艳绝伦的明媚笑容,盈盈俏丽,发丝与她鬓边飞扬。 男人修长的身体立在原地,指尖烟云袅袅。 “雅兰,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她满面笑容地说,声音柔软,眼里全是细细的光,“你放心,我不会杀人类来泄恨的,这不是复仇,这都是我自找的,”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声音轻了,似乎不是讲给他听,“虽然我真的很想杀了你呢。” 雅兰眸中一片漆黑,只是注视她。 见他沉默,她只是歪歪头,自顾自笑着自言自语,双目空洞像一个洋娃娃,“雅兰,可不可以告诉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计划的?把我从血族救出来的时候?发觉我是圣杯的时候?……还是刚遇见我的时候?” 历史事实被蒙蔽,他成了百世英雄,她成了千古罪人。 这个男人,利用一介少女的纯粹爱情,不费一兵一卒,让她的同族统统化为白骨,得到了功名,得到了至高权力,得到了流传万代的美誉。 而她从小生活长大的地方,她的父亲,她的哥哥,她的叔叔,那些照顾过她的血族。 “我不怪你,这都是我的愚蠢,雅兰,你说我为什么就不听父王的话呢?”少女微笑着伸出一只手,手指摊开,一把寒光湛湛的雪白长刀突兀浮现在她掌心上,她抓住刀柄,毫无犹豫朝自己脖子直直送了上去,骨头断裂声中血花四溅。 男人的手指轻微一抖,又迅速压抑下去。 那把刀明晃晃插在她细瘦的脖子上,她眼睛都不眨一下,依旧笑盈盈看着他,松开了手。 那把刀从她伤口间滑了出来,当啷坠地的同时,流下的鲜血如同有意识的鲜红蚁群,簌簌倒转爬回自己的伤口,一滴不剩,血肉急速收敛愈合。 “你看,雅兰,是不是很厉害?”她出神般说着,眼睛大大的望着他,笑得像发现新玩具的孩童,又变出一把锋利尖锥,狠狠插向自己的胸口,整个地贯穿。 “不管怎样都不会死耶,真正的不老不死永生呢。” 肉块挤压生长的声音在寂静安详的月色里分外清晰。 男人闭上眼,说不出一句话。 84Chapter 83(正文完) 男人闭上眼,说不出一句话。而她还在继续,一把一把武器插入自己的身体,机械而麻木,仿佛身体整个地被掏空急切需要填充。 “这都是拜雅兰所赐啊,可是雅兰你知道吗?”她缓缓抬起漂亮的血红眼睛,嵌入娇软身躯里的武器纷纷粉化成星屑消散,她身上大大小小的窟窿填回自己的血液,破碎的布料中愈合如初的片片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她喃喃道,“这些,都会痛的啊,疼痛并没有改变。” 可是伤痛总比心痛要好,流血总比流泪要好。 她垂下眸,朝他提裙行了礼。 “雅兰,再见。” 她一直在呼唤这个名字,被残忍地刻在心口上的名字,一次又一次,逼着她忆起她那时睁开眼后的孤独世界。 只剩下她一个了。 不过幸好,这是她此生无限时光中最后一次呼唤这个名字。 月光柔美地恩赐整片城市夜的光辉。 雅兰望去,阳台上空无一物,只有纱帘拂动,一切仿佛只是错觉。 手中香烟燃尽,那微微的星火,苟延残喘在偌大安静的寝宫中,成为了那唯一的暖色。男人立了许久,才动了一下,摁灭了烟。 他转身走到寝宫一角的柜子前,拉开了其中一间抽屉,手指掀开了白布包裹的油画。画布已发黄,他在黑暗里静静看着,看着画上的娇小女孩子,银白的长发,对着自己灿烂地笑。 你来了啊。 我等你好久了呢。 他不自觉伸出长指,细致温柔地抚摸女孩的眉眼,小心翼翼,一遍一遍,隔着层冰冷的裱画琉璃。 “唔嗯……” 床上的金发少女发出迷糊的呜咽,翻了翻身,“雅兰,你还没睡啊……?” 男人把画放进抽屉,他转身走到床前坐下,停了一会儿才柔柔回答,“没事,艾莉蒂,你继续睡。” 艾莉蒂揉揉眼睛,面前夜里的男子面容她看不清晰,她愣了愣,“雅兰,你怎么了?感觉好像……”她说不上来。 有种他已经陷入黑暗中万劫不复的错觉。 “没事。”雅兰一如既往地笑,“睡吧。” 艾莉蒂很快把这个抛在脑后,脸有些红,“雅兰,你看今天我们新婚之夜,你都、你都没有碰我。” 玩得太累,他竟让她睡去了。 “你不想要吗?”她靠过去,哪个男人不想要她呢,她知道自己的美丽。 男人只是对她微笑,掩住了眉眼里深藏的世界,苍白荒凉的世界。 “这件事明天再说,你先睡。” 背叛也好,欺骗也好,即便对你来说那是不堪的生不如死。 这是我的卑鄙与自私。 我宁愿你憎恨着我一世孤寂,也不要你为了爱我片刻温存后祭献生命。 *** 四百年后。 今年《大陆时报·旅游特别刊》里的重头戏当属位于克莱什大陆东南部小城摩罗克。 位于希莫拉尔河南边以及洛灵斯顿偏西位置,小城被连绵山脉和层层绿林环绕,气候湿润,物产富饶,当地风情十足,温泉十分有名气,西方文化和东方同时交织在这里。最重要的是因为地属偏僻,未曾受十几年前大都市科技高新化大改造热潮,保留了多处教堂和城堡庄园遗址,如今吸引了众多旅游商家在这里投标建园。 傍晚,小城的建筑物埋在朦胧阴影中,中央广场的圆形喷泉边上三三俩俩坐着人,情侣老人,旅客流浪汉,夕阳的暖金余晖朦胧地落下来,将喷泉中心伫立着的铜像折射出金子一般的光芒,在彩色鎏漆小石砖路面上拉下长长的影子。卖冰激凌的人推着冰激凌车停下来,迎面跑来了三个孩子,攥着硬币伸出短小的手,买到了甜筒又嬉笑着跑了。 一行修女来到了这座小城。 去这里的修道院必要通过中央喷泉广场,而汽车是禁止开进的,只好停下来,几辆黑色汽车在路边停成了一条直线,穿着黑色修道服带着修女帽的女人们下了车,其中有十四五岁灵动纯真的小少女,也有四五十岁稳重慈祥的中年女子,手捧经书,胸前挂着银十字架。 他们形成一队,有最年老的修女带头,成为了小镇上夜前一道引人注目的风景,行人纷纷侧目,这个年头,科学技术发达,魔法渐渐衰退,极少见到这般阵仗的修女了。 “哇,这就是摩罗克呀,就是和蔡斯不一样,太有电影的调调了。” 队伍里一个棕发的年轻修女感叹道,转头朝后面望了望叹口气,对队伍里最后一个修女喊道,“怎么落到最后面了,你来过摩罗克没?” “这就来,茱莉。”那个被喊到的修女扶了扶修道帽不紧不慢赶上来,抬头冲名为茱莉的女孩淡淡笑笑。 修女的着装黑色为主,统一着装总让年轻的女孩子觉得古板,不能在着装上打扮而修道帽盖住了女孩大部分发丝,她们便想着花样在刘海上下功夫,茱莉便是一头棕色齐刘海,俩边鬓发垂下,做了烫发,微微的卷儿很是俏丽可爱又时髦。 而这位修女不是,头发完全塞进了帽子,看不出一点痕迹,只露出光洁的额头。让人格外注目她的脸,只可惜并不算得上是好看,雪白的一张小脸上有大大小小的雀斑,只有那双罕见的血红眸子宛如怒放的莲花,让人移不开目光。 “你老是不紧不慢地。” “我这不是跟上来了么。” 露出额头的修女跟上队伍,走向了中央广场。茱莉左顾右盼着四周的建筑物,“菲特你以前来过这儿吗?环境空气一级棒耶。” “应该来过的。” “什么叫应该?”茱莉大大的眼睛瞪了她一眼。 血眸修女无奈笑笑,“我不记得了。” “我记得旅游手册上说这儿中央广场很有名,啊,就是那个。”茱莉指向前方,“就是那个,真的好大啊!” 她抬头,中央广场上的铜像在夕阳里闪闪发光,它所雕刻的深邃眉眼模糊在时光中。 “立在这里的铜像便是雅兰·克鲁索比特·加里弗雷德将军。”老修女经过喷泉时望着喷泉中心的高大铜像解说道,于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克莱什的英雄,四百年前将人类带离被血族威胁的黑暗,战胜了血族,同时也是位非常优秀的政治家和军事理论家。” 摩罗克东方人极多,大多认为摩罗克是他母亲端木氏的故乡,当地人倍感骄傲,便建了一座巨大的铜像立在这儿。铜像雕塑着男人身材修长,衣着得体,手拄着手杖,目光辽远望向远方。脚下踩着的昂贵大理石台上镌刻着他的生平记载,金色的文字古老而优美。 “哇,好帅呀!” “早就听说这位有名的将军很帅了呢。” 修女队中发出惊叹,目光纷纷花痴了,老修女柔柔额角,这年头,女孩子心是越来越不能静下来了。 “这男人,啧啧,死了真可惜,”茱莉摇摇头,转头看那露额头修女,“菲特,这男人刻得比书上帅多了,是不是?” 少女默默抬头望着铜像,听她说话才回过来,便笑着说,“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走罢。” 修女们叽叽喳喳闹腾了一阵才离开。 菲特踏着脚下的步子,经过了喷泉,她低头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远离,夕阳的光芒渐渐橘红暗沉,霞光布满云絮交叠的天空。 她一阵恍惚,不自觉摸上自己的脸颊,大大小小的麻子,贴得不是很牢固,不小心抠了一个下来,收了手。 这么难看的样子,你也看不到了。 “哎呀——!” 身后一阵闷响,然后哗啦啦。 她转过头,喷泉边缘的坐台上,一个男人嘭地从台子上摔了下来,明显是大大咧咧睡熟了以为在床上,手上头下的书本撒了一地。 她离他最近,有些书甚至滑到她脚下,只好走过去帮忙一本一本把书拣好。 男人闷哼着揉着后脑勺坐起来,“哎呀呀,真是谢谢你了。”声音有点哑。 他一身白大褂,看起来像个医生,漆黑的头发却是乱糟糟的一团,微微的卷,戴着黑框眼镜,怎么看都像个邋遢的科学家了。 菲特弯下腰把书递过去,“你没事吧?” 黑框眼镜的男人抬起头,夕阳最后的光辉照到他脸上,她透过镜片看到一双幽绿色的眸子,细长微微眯着,五官深邃甚是好看。 与身旁铜像上异常相似的脸,与她遥远沉睡的记忆中的面孔重叠在一起。 她以为她都忘了。 她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男人无所谓地拍拍白大褂站起来,直直腰,接过了书,揉揉乱发冲她温暖一笑。 “真是麻烦你了,这个时日真是难得见到修女啊,从蔡斯来的吧。” 他对她伸出手。 “你好,我叫端木镭。” 夕阳的最后一点影子沉入天际山脉蜿蜒的峦线间,无数白鸽在他们头顶振翅哗啦啦飞过,喷泉的灯光骤然亮起流光溢彩。而在那渐渐收拢的橘红光芒中,花样喷泉的水柱缭绕成了一朵盛放的晶莹蔷薇,环绕在高大的男子铜像四周,将一切蒸腾得水光朦胧。 如果我没有遇见你。 只可惜我已经遇见了你。 我宁愿你憎恨着我一世孤寂,也不要你为了爱我片刻温存后祭献生命。 我爱你,所以我要你活下去,即便你永不会原谅我,即便我此生失去你,我也要逼你活下去。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结局了,有很多感慨,到头来一个字一个字打完时什么都说不出来。 如果有的读者觉得这个结局很好很真实,这才是命途。那么就此止步便好,如果没有,或者想继续看下去——千里心中那个更加感性,更加自私我所希望的结局。那么,明天中午我会继续日更。 他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关于菲特,关于雅兰,关于端木镭。 所谓真正的truthending?我也不知道,如果大家愿意和千里一起看他们的故事,千里会很开心。 …… 结局不长,但是足以让我自己满意。 ps:定制印刷终于开始了,是包括所有的网络连载,后面的真结局,以及所有番外都包含在里面,上下两册34字,以及一张插图,另外是只在定制里才有的一篇三千多字番外特典。 购买地址 点击这里 防崩:?id=4171 85The story after the chapter( 修女站了起来,理理黑色的衣裙. “抱歉,先告辞了,修道院里事情比较多。” 她的声音静下来,“我先走了,谢谢你的可可。” 隔天收到了茱莉结婚的消息,不得不再次感叹如今年轻人结婚的迅猛。 那个时候她正在和其它修女去摩罗克人家里传教,听说了这个消息时没有一点惊讶,安安静静做完了工作后离开,临走前那家主人笑着道:“在这住了这么久,很难见到您这般的修女了。” 她怔了一下,因为脸上的麻子她拿修道帽围住了自己的脸,只留出一双眼睛,那户人家的夫妇说:“您身上的纯净气质,真像我奶奶故事里那样圣洁美好的修女,带来心的宁静和希望,天空之神在上。” 她道了谢离开。 茱莉的婚礼就在摩洛克教堂举行,事情来得突然整个教堂都开始忙碌,院长神父对能够主持洛林斯顿市长女儿这件事感到十分骄傲,况且这次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费用。 茱莉发来短信说,“我要你当伴娘!” 菲特坐在床上失笑,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银发摁着手机键,这年头什么都日新月异,修女神父照样玩手机看电影,“修女好像不能当伴娘的吧。” “我才不管。亲爱的晚上没你睡我好孤独~tt” “你不是有他陪着么?” “切,那个凶巴巴的臭男人” 这句话没打完就发了过来,过了大概一个小时手机才震动了,茱莉发着,“呜呜,他看见了了。” “短信?” “嗯。” “先去洗澡,被折腾的够呛吧,我先睡了,晚安。” 菲特可以预想到茱莉窝在被窝里被男人抱着脸通红咬牙切齿的模样,关了机睡觉。 宿舍房里就她一个人,窗帘没有关,月光静悄悄的落到桌面上。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摸摸自己的身体,还是很凉。 不要再想了。 她拉拉被子,闭上眼。 四百年里她不敢再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生怕会起疑,一般八年十年换一个地方,过了一百年再回去,那里的人就没有认识她的了,一直循环.当身体失去需求时时间的概念会变的非常模糊,她混混沌沌地过,知道未来没有尽头,自杀的方式试了千种也麻木。 茱莉结婚的那天特别热闹,因为是市长女儿,许多政界人士和贵族富商都聚集在摩罗克这座小城上,一下子豪车鲜花得拥挤起来。 茱莉在准备室里哭花了妆,造型师只好再跟她画了一遍,菲特还是那身修女装,抓着她的手让她镇定。 “菲特,他以后要是欺负我你替我打他。” “嗯,我替你打他。”她含笑,淡淡应着。 茱莉拿镜子照自己的脸,“我现在是不是很丑?怎么办啊,马上就要出去了。” “没有的事,你今天是最美的,你是新娘啊茱莉。”菲特说得很认真,“他是个好男人,一定会照顾你的。” 茱莉想了想,收了眼泪挑起了眉,“那你羡慕不?” 她笑,“羡慕呀。” “你羡慕为什么还当修女?” “因为没有人要我嘛。”菲特握了握她的手,指指自己脸上的麻子,“这么一大把的,没人敢要啊,一大早起来看见了不吓到心肌梗塞。” 茱莉扑哧一声笑出来。 “好了啦,那我走了,”她眨眨眼,“菲特你要在旁边看着啊。” “好好好。” 教堂的音乐庄严神圣而美好,神父宣读着结婚的誓言,一对新人彼此相望,而其他人们也在望着他们。 七彩琉璃窗,浮雕天使,神像壁画。 菲特用白布蒙了自己的脸,望着交换戒指然后接吻的那对夫妻。 欢呼声和口哨声如潮水般从四周汹涌喷出,淹没了他们,教堂外礼花炸响,白鸽扑腾着雪白的翅膀飞过教堂天顶。人们在鼓掌,她也鼓掌,移开了目光,正准备低下头,人群中无意捕捉到一个身影。 人影晃动中他站在教堂一角,喧闹中望着那对夫妻,黑色西装,黑发绿眸。 没有眼镜,侧脸的轮廓干净地沉在光影里。 哗—— 一个东西向她迎面直扑了过来,她不得不回头接住,芬芳扑鼻,竟然是新娘的花团。 远处茱莉挽着丈夫的胳膊朝她挤眉弄眼,她想笑,没笑出来,四周哗然一片,没想到接住花球的是个蒙面的修女,紧接着又开起了玩笑。 菲特再朝那个方向望过去,已经空了。 你愿意娶这个女人吗? 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 你愿意吗? 晚上教堂里做最后的清扫工作,年轻的修女正叽叽喳喳讨论着今天的婚事,身旁的一个修女就这么结婚了,她们不免感到新奇有幻想。 菲特昨晚大扫除回到宿舍,老修女说明天有新的修女搬进来。 过了几天,收到了茱莉从洛灵斯顿发来的帖子,请她参加结婚的庆祝会。 “哎,来嘛来嘛,人家想你的说。”电话里茱莉摆出可怜吧唧的口吻。 “茱莉,我是个修女……”菲特无奈了。 “那又怎么样,请修女来为我们唱诗祝福不是很好嘛?”茱莉欢快地说着,完全不给她回绝的余地,“而且修女巡回大陆的传教下一站不正是洛灵斯顿吗?正好的,老妈妈那边我会请假的,哼哼,也不看看是谁的庆祝会。” 洛灵斯顿。 想了一下,似乎有个一百多年没有去那里了,之前去过一次为了给莉露扫墓,意外地发现了以她的墓碑为中心建起了纪念馆,纪念这位历史上第一位女骑士,在封建制度更为腐朽的血族中更加难得可贵。 生平历史记载真假掺半,可这又什么关系呢,历史本就是成功者撰写的。 她匆匆扫完墓就离开了,洛灵斯顿,这个地方有过最温柔的回忆,在日后显得越发狰狞而可笑。 再次启程去洛灵斯顿,景色变了许多,南国风味仍在,但曾经红顶白墙的建筑群被钢铁都市替代,阳光下海面波光粼粼,港湾停泊着船只和潜艇。茱莉的庆祝宴举行在当地最奢华的南国大酒店,两百多层楼高,一枝独秀。 她换了身比较讲究的修女装去了,一般在修道院举行大型活动时才穿出来的滚金边黑色长裙,依旧拿修道帽遮住了脸,在玲珑剔透金碧辉煌的会场有些格格不入。”亲爱的,你怎么还是一身修女装?“茱莉看到她先是一个拥抱,然后上下将她一看皱皱眉头,茱莉今天光彩动人,金色刺绣钉珠的抹胸礼裙,美艳的妆容和闪闪发光的珠宝首饰,怎么也无法想到是昨日那个她身边的棕发修女了。 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抱歉,给你丢脸了。”菲特还是淡淡笑着,茱莉只看到她那双莲花般的眸子漂亮的弯起,赶紧挥挥手,“哎呀,你想到哪去了,天空之神要是知道有你这么虔诚的修女一定会开心死的!你好歹也穿条亮点的裙子吧。” “我是来看茱莉的,不是穿给别人看的,”菲特摇摇头,“这样就很好了,我看到茱莉你很好就够了。” 茱莉愣了一下,又感动到不行抱住她亲了一口,“亲爱的,我爱死你了,你怎么这么会说话~~” 宴会办得很成功,有许多名人参加,她自然是握着一杯酒躲到角落里远远看着茱莉如何笑闹,她的丈夫一直陪在她身边。 真幸福呵,人类。 她呆呆望着。 有谁知道他们曾经差点被毁灭呢。 茱莉夫妇和到场的贵宾一个个举酒笑谈,直到走到她附近对只身一人在会场的旁的男人举起了酒杯。 茱莉丈夫虽然骨子里是个温柔的人但向来风风火火,看起来凶巴巴,说起话来脾气暴躁,可菲特看见他对那个男人立刻露出了恭敬的表情迎上去。 “您竟然真的来了,为什么不提前知会一声,我们真是太荣幸了。”茱莉丈夫又是惊喜又是敬仰地说道,“招待不周,请博士见谅。” 菲特靠前一点看过去,便发现了那个男人的背影,露出了微微的侧脸,指间把着一杯红酒,身材修长笔挺,黑色西装,黑发微微的卷,他对茱莉夫妇礼貌而斯文地笑起来。 漆黑的长睫毛下幽绿的眸子越显深邃。 菲特眼前白白地晃了一下,拿稳了手中的酒,她多么想移开目光,可又移不开,像是黑洞扬起了黑色的旋涡,将她牢牢吸引住。 四周的人声渐渐蒸腾般远去消弭,他们在聊什么她根本听不清,空白与寂静间她只勉强看得清眼前的人,有种时空回流的错觉。 四百年皇室宫廷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霸王千里呀呀呀呀~~ 之前写这个番外时真是顺啊,因为是靠近现代的原因咩00 86The story after the chapter( “哎呀,找你半天没有找到,原来你在这儿啊。//” 茱莉跳跃的话将她捉回现实,她满面笑容地把菲特拉到男人面前,“来见见,这可是很难遇见的哦,端木博士向来不愿意来这种地方的,博士,这是我最好的朋友菲特。” 男人露出让她恍惚的笑容,太熟悉了,他冲她伸出手,“菲特小姐您好,今晚又遇见了呢。” 茱莉一听惊了,转头看菲特,“菲特你见过端木博士?天啊你竟然见过端木博士?你怎么不说一声?” 端木镭笑笑,“前些日因为研究正好去了摩罗克一趟,恰巧碰见了。” “哎呀是吗?”茱莉拉拉菲特,“菲特,正式向你介绍一下,这是端木镭端木博士,如果对人体生物学领域有所接触一定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呢,这可是所谓的顶尖人物哦。” “茱莉小姐言重了。” “我说的是真的吗,都是端木博士您太低调了,否则一定超有女性缘的。” 端木镭礼貌笑笑,目光轻轻落向修女,她只是望着他,出神一般,似乎透过他望见了更多的东西。 “啊,父亲叫我了,”茱莉朝会场另一边望了一下,对端木镭行了礼,“端木博士,我暂且离开一会儿。” “无碍,我正巧想和菲特小姐聊一聊。” 会场里人声有些喧哗了,茱莉夫妇走后两人之间一阵安静,半晌,端木镭喝掉了杯中的酒,搁到一边冲菲特耸耸肩,收走了方才礼貌套的模样,“又见面了哦,我说咱俩很有缘吧?” 语气轻松,笑意满满。 菲特先是看着他,然后垂下眸。 刚才发什么傻。 “你想聊什么?”她声音淡下去,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见到他。 可是一见到他,就不可抑制地移不开目光。 “唔……”端木镭捏下巴想想,“那么,这次菲特小姐总会有时间了吧?” “……什么?”她怀疑自己没听清。 “我的意思是,我能够约你出来玩么?” 菲特脑袋蒙了一下,“端木先生,您想干什么?” 端木镭定定注视她片刻,然后无奈笑了起来,有种温暖的味道。 他叹了口气,“菲特小姐真的很迟钝呀,我的意思很明白了呀,”他摊开手,手指修长干净。一字一顿道:“我这是在追求你啊,菲特小姐。” 菲特怔了怔,突然说不出话来,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往头顶冲去。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在某个地方生活时总会遇见看上她的小伙子,扭扭捏捏跟她告白,亦或是立天起誓。 她看着他们老去死去,有这副身体,哪里还谈得了情爱,何况—— “这年头真是越来越露骨了……” 她抬头望着男人幽绿色的眼睛。 “你见我几次面?你根本没有真的在意吧,不要开玩笑了,你看我像是那种随便的女人吗?”她也一字一顿回复,手指一根根收紧,“你连我长得什么样都没看清楚吧?” 她一把扯下她的面纱,脸上的麻子大大小小,乍一看过去令人头皮发毛。 “你看清楚了,我长得就是这个样子,我身上没有什么供你喜欢的,茱莉说你很厉害?那肯定有别的女孩子喜欢你了,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抱歉。.” 说完她甩头就走,男人一把拉住她,神色莫名。 “你这是怎么了,我只是说了想追求你而已,你不喜欢可以拒绝,”他轻微皱皱眉。“可你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还说我不可能喜欢你?” 喜欢喜欢,现在的男人都是这样随便把喜欢和爱挂在嘴边。 菲特一阵无力,那个时候,她为了等他一句喜欢,做了多少傻事。 可是最后连那个都是假的。 她闭上眼,胸腔中一阵抽搐。 为什么事到如今她还会想,有什么可恨的,有什么可怨的,她又有什么还拿他和现在的男人比较,她的叔叔过了三百年风淡云轻看惯一切,甚至连人类都懂得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下两次,可现在都四百年了,她变了什么? 光阴只是虚度。 “我没有发火,端木先生找错人了。” 她甩开他的手,迅速离开,“先走了,代我向茱莉说声抱歉,告辞。” 洛灵斯顿的夜晚空气很好,可以看见星星,一颗一颗的。她走出酒店时呆呆看了一阵,不想回修道院,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渐渐靠近港湾。 有星光的晚上没有月亮,海边停留着大大小小的船,随着水面浮动。洛灵斯顿港湾夜景宁静而迷人,星星点点的灯火更像是指引亡魂回到故乡的船,她走到岸前,由希莫拉尔河的分支引进来的河流在夜里漆黑一片,又由这条河通向大海。 神是鬼差地解开了了胸前的扣子,细细的银光在胸前闪耀。她低头用手指拈起来,垂眸凝视,那是一枚用细链窜起来的古老铂金戒指,色泽有些黯淡了,却依旧折射着温润的银白水光。 只是幻觉而已,只是长得像而已,他已经死了好几百年了,不要犯傻了。 那个男人毁了你的一切,背叛你利用你。 想到这里她扯下链子,用力扔进了水中,连水声都细不可闻,那一圈圈细细的波漾轻微散开,又融进夜色里了。 菲特站在河前,缓缓平息躁动的心跳。站了半晌,往回走去。 不要再想了。 她闭上眼。 走了几步,蓦然停下,回头望着河,她怔怔地咬下唇,冲过去跳进了河里。 鲜红色的瞳孔在浓墨般的水中散出光。 她先开始不是特别急的,夜里看得清楚,潜在水里一点一点找,细白的食指抠开乌黑的淤泥摸索,一会儿上来换一口气,其实不换气也没有关系,她不会死,可她还是神经质地这样做。 夜越来越深,水越来越冷。 呆得太久,有些失去知觉,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只闷在水里到处找,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有,哪里都有没有。 她开始发抖了,冒出头来换了一口气,天地安静,有一种只有她一个的错觉。 找到最后眼眶开始发热,冰冷的河水刺激得她闭上了眼睛,她双手抓进淤泥里,指甲全部脏兮兮的。 如果能真的死在这里就好了。 她默默想。 “喂————” 一股力将她整个地拎出水中,哗啦一下水花四溅,她吐了几口水,眼前模模糊糊的。 “你这是干什么,自杀吗?” 菲特缓了一下才看清了近在眼前的脸,记忆里的五官。黑发男人眼镜上全是水珠,他冲她大吼大叫的,“大晚上的不要吓人啊,我说了追你而已你至于这样吗?” “……好吵。” 男人全身也是湿漉漉的,被哽了一下,皱起眉头,“有没有搞错?我这是救你耶菲特小姐!” 她在黑暗里看着男人,突然觉得自己一直在冒傻。 这个男人做科研研究,笑起来胸无城府,冒里冒失,出个宴会还要装礼貌得好辛苦。 那个人从来不会做出这样生动的表情,他永远不会把面部肌肉神经发挥到极致。 所以,你不是他。 差别这么多,为什么还要强迫自己弄错。 她垂下眸,“不需要你救。” 她声音一遇到他就会变冷,她推开他的手,“你让开,我要找东西。” “你疯了吗?找东西?比命重要?”他瞪她。 “是,请让开。” 她重新埋进水中,又被他一把提起来,菲特扫过去,“你————” “你回岸上,我替你找。”男人声音静下来。 “不需要。” “你是小姑娘,浸在冷水里对身体不好。”他拉着她不由分说往岸上游,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天,这水真够呛。” “谁让你多管闲事了,你走开,不要你管。”菲特有些急了,她挣扎起来,“……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男人回头横了她一眼,鼻子里呼出一声冷气。 “男人送的东西吧?” “端木镭!”她有些气急败坏。 “哦,终于喊我名字了,我真高兴。”男人耸耸肩,竟然对她笑起来,“我替你找好了,一定找到,”顿了顿,声音柔软下去,“所以不要哭了,嗯?” 她呆住,摸摸自己的脸,冰凉的面庞上有温热的液体,温度反差太大,她甚至以为那是滚烫的。 “你、你不要管,那是我的东西,我自己找——”她抽开身一抬头就愣住了。 夜色里水波荡漾,男人手里捏着的戒指细细散着清光。 “是这个吧,”端木镭叹了口气,无奈望着呆立在水中的少女,“其实计算一下高度和射程,还有水流的速度就可以算出具体位置了,你看科学家还是很有用的吧。呐,你这样找冻死在水里都找不到的。” 她嘴唇有些抖,一把抓过戒指项链紧紧握在掌心,一拳揍了过去。 “你这——混蛋!” 端木镭一个人住,家在洛灵斯顿东部外围,应该是城里最早看到日出的地方。 “喏。” 菲特抬起脸,端木镭的头发上盖着条毛巾,换了身衬衣,一杯热可可递了过来。 她接过,不自然理理身上的男性t恤,一头刚洗干净的银白长发披在肩头,显得身材越发娇小。 她缩成一小团,一边喝可可一边低头默默注视掌心的银戒。末了,紧紧收拢。 端木镭望了一眼,收回目光去了厨房。 他家很大,有前庭亦有后院怎么看都是有钱人家的别墅,但是不算干净,意思不是垃圾多,而是东西堆放的十分杂乱,刚才他找了一个杯子就翻箱倒柜恨不得将整间房翻个底朝天,又为了找一件她能换洗的干净的t恤又翻了个底朝天。 “啊哈哈,比较乱,不要见怪。” 何止是比较乱,她摇摇头,欲言又止的,“……谢谢你。”目光又指指他脸上那一块紫的,“……对不起。” 端木镭抓抓头发,凑过去蹲到她面前,笑嘻嘻的,“不讨厌我了?” “……哈?” “你从一开始起就很讨厌我吧,我感觉到了,虽然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了……”他呵呵呵地笑,厚重的黑框眼镜下露出一口白牙,“现在不讨厌我了就好。” “……我没有讨厌你。”她怔怔说了一句,就没有再说。 为什么要讨厌这个人,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唔,菲特小姐。” 端木镭摸着下巴想了想,“那个,不知道你洗澡时注意了没。” “……?” 他又东翻西找摸出一块镜子出来,“哎呀,可能是浴室的镜子太小了,对不住哈。” 菲特接过镜子一照就愣住了,镜子里的少女面如春雪,娇如桃花,麻子痘印全被冲洗掉了。 “菲特小姐长得真美呢,不过的确是会引起麻烦的,伪装一下的确是个高明的手段。”端木镭捏捏下巴煞有介事道。少女拿着镜子看自己的脸有些僵,他便继续蹲在她面前说,“呐呐,你这么漂亮,我更是要追求你了吧?” “……” 菲特自己都说不清楚事情发展到什么状况了。男人喝着茶,移开了目光望向房间一角,“那戒指是个相当值钱的东西呢。” 她抬头。 “不谈材质和做工,一看就知道是个老东西了,应该是一对吧。”端木镭家里阳光充足,窗帘拉开时大面积的光线透过落地窗落到干净的木质地板上。 “这就是你把自己画丑的原因?那个男人知道了会伤心的哦。” 她望着那块光,沉默半晌,抱起了膝盖。 “他扔了。” “哈?” “另一枚戒指,”她安静地回答他,“他已经扔了。” 端木镭睁大眼睛,“不会吧小姐你开玩笑?这么贵重的东西他舍得送给你还舍得扔?” “应该是扔了的,”她喝完最后的可可站起来,头发快干了又用毛巾擦了擦,一边擦一遍淡淡说,“他娶别的女人了,戒指没来得及还给他,应该是扔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很肥有木有?因为最近有一直潜水的可爱读者留言了,虽然不多,但是千里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 读者果然最治愈呀呀 这章如果冒泡泡撒花下章继续肥!==+ 这两天要发新坑来着,据说作者专栏收藏可以加积分……所以,那个,千里羞射地戳戳指头,可以收藏千里的专栏咩?千里电脑上还有好多存稿的坑哦……被pia飞 谢谢各位哦 87The story after the chapter( 房间里又陷入沉默。 菲特望望窗外阳光,不知道衣服晾干了没。 “菲特小姐,啊不,菲特,请听我说。” 男人双腿一摊坐在地板上,懒懒散散的样子,眼镜片在光线里泛出发白的薄光。 “你们女孩子一般喜欢的都是那种高富帅又温柔又专情又稳重的男人吧,”他一手撑在腿上一手撑在地上抬头,表情似认真又像是在开无关紧要的玩笑。 “嗯,我离那个,还差得远,不过我起码可以让你过上比修道院舒服许多的生活。” “我不在乎这个。” “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我在乎,可能我离你喜欢的那种人差的还很远,但我可以试一试的,至少你已经不讨厌我了吧。平常虽然都在忙研究什么的……”端木镭摸摸头,犹豫了一下,又不好意思笑着,“不过陪伴你的时间一定比那个男人多得多,我也会尽量地更多了解你,如果你不排斥,我们可以结婚。” 菲特一口气没呛出来,这算什么,告白吗,求婚吗?在他有些炙热的目光下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你……开什么玩笑,我说过了——” “菲特,”男人温暖地笑起来,幽绿色的眸子好看地眯起,“我没有在玩,我喜欢就是那个喜欢喝可可,把抛弃自己的男人送的东西当宝贝的小姑娘,你介意以后和我一起生活吗?” 从遇见他开始,他第三次向她伸出手。 “菲特,这个房子需要一个女主人来打理,ps:我讨厌女佣。” *** 茱莉结婚两个月后菲特才再次见到她,这位市长千金大小姐和丈夫度蜜月周游全大陆,把肌肤晒成了蜜色,妖娆狂野的味道。 “我喜欢皮肤像你这样白的,也喜欢皮肤像你这样黑的。” 听了菲特说的话后,清晨里端木镭博士咬了一口土司边看报纸如此道。 “就你没正经。” “那你喜欢啥样儿的?正经的还是不正经的?”端木镭笑嘻嘻凑过去,菲特避开了他的脸把牛奶递过去,“来,喝了。” “呜呜,咱们都住了这么久了你还不让我亲一口,人家可郁闷了。”端木镭开始可怜兮兮。 “放屁,我在修到院里住得好好的哪里住你这儿了,请不要说令读者误解的话。” 想到三周前他竟然不经过她直接把她隶属蔡斯的修女户籍调到了洛灵斯顿她就无言,这世界究竟这么了怎么了,连个科学家都可以如此猖狂。 “我可是端木博士啊,那些院长见了还不诚惶诚恐。”端木镭得意洋洋,“你不愿意还俗没有关系,我可以等,反正是迟早的事。” 真自恋啊。 “啊对了菲特,今天我得去开会,那群老头子又请我,嗯,所以……” “没事,”她收起桌子上的碗筷应道,“修道院那里事挺多的,我也抽不开身。” 端木镭看了看她叹口气,“好啦,就知道你就不能小女生一点,那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 端木镭走后她又把家里清了一遍,第一次打扫这里时花了她整天的功夫,好歹也有了整齐的模样了。当时端木镭一进家门眼睛就睁大了,“天,菲特你是个天才!”一把抱住她,“我一定要娶你过门呀啊啊。” 她被抱住的一瞬间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有种说不清的巨大罪孽感差点将她湮没,她逃似地推开他,站到一边。 端木镭愣了愣,才摸摸头笑了,“对不起。” 为什么是罪孽感,她说不上来。 她擦桌子的时候把报纸收起折好搁在一边,突然一条新闻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停下了动作。 过了一会儿,抹布被她一点一点攥进手心,全皱了。 “蔡斯帝都博物院的展览?” 端木镭从书桌前抬起头。 “嗯,是的。” 他又看看报纸,“雅兰·克鲁索比特·加里弗雷德个人专题收藏展,汇集了全大陆各个权威收藏家所收藏的关于‘风隼’将军的一切物品,带给您最完整最权威的克莱什英雄的生平……” 报纸上印着男人的黑白画像,端木镭看看挑起眉,“哎呀,不愧是将军呐,连个展览都在帝都博物院,让我们这些人情何以堪……说起来,菲特你对这个人感兴趣呀?” 菲特低头注视着男人生动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镭你忙你的工作就好。” “可是蔡斯很远耶,不管怎样我也得陪你……” “不用,”菲特对他笑了笑,“我以前就呆在蔡斯的,那里的人我也认识,你还生怕我出事不成?去一趟就回来,况且蔡斯那边还有事需要忙,不用担心。” 端木镭放下报纸叹口气,“菲特呀你真是太不给我面子了。” “……?” “你应该说的台词是‘哎呀镭陪我去嘛人家好想想看看的说’,我就沉思一下,你又说‘陪人家去嘛求你了’,然后我勉为其难地答应说‘好吧’,你就欢呼一声亲我一口说‘镭你最好了!’……这样,”端木镭演完双角色戏摊开手,一脸委屈地看着菲特说:“你就不能满足一下我的男子主义吗,菲特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善解人意?我是你未来的老公耶~!” 菲特无言半晌,“可是你的工作的确抽不开身吧。” 端木镭一下子像吃了烂柿子一样垮在桌子上,“啊啊啊我那该死的工作……呜呜呜我和菲特的浪漫约会……” 她不由得笑了起来。 其实只能由她独自去的。 那是属于她自己的,旅行。 那个男人在她道别的晚上都没有解释一句。 连对不起也没有,其实她最害怕他的对不起,可是现在连一句对不起都是奢望。她离开帝都直到拉蜜娅的死亡,她去扫了墓立即就离开了。 没有打听关于他的分毫,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人后来怎样了,或许一直是她逃避知道。 再回到帝都都是几百年后的事情了,最近的一次是七八十年前。 克莱什这个国家自从帝王封建主义制变成君主立宪制后边改名为蔡斯,如今已是继卢科之外大陆第二科技发达的城市,高科技的影子无处不在。 帝都博物院由原皇宫的一处改建,大气磅礴的外形,优美雅致的雕塑,仿佛让人回到数个世纪前剑与魔法的古老世代。她随着旅游人群进入,馆内所陈列的物件一排排展在她面前,她比其他人都走得慢,解说员的声音慢慢远去了。 那些玻璃柜里展出的物件,日常家居,装饰珠宝,武器书籍,被后人小心翼翼地搁在丝绒垫底的展台上,它们好似铺开了苍白的画卷,织出了当年的繁华景象,历历在目的是曾经血淋淋被凌迟的记忆。 一刀一刀划了下来,揭开了痂,她看着它们走过。 钻石袖扣。 ——宫殿歌舞升平,他伸出手对她邀舞,裙角飞扬时她踩不小心到了他的脚,他却对她笑笑继续着舞步,袖口的钻石扣子水晶灯光下泛出璀璨的光。 鸽血红宝石头花。 ——第一次舞会,她穿上洁白的礼裙时他别了在她头上,挽出了一个花苞。 白瓷烫金云纹茶杯。 ——她从歌剧院回来被故事里的男女伤到,闷闷的不发出声音,他坐在她身边摸摸她的头发,哄着她一点点喝下奶茶吃掉饼干。 七煌宝灯镂空熏香炉。 ——她在熏香冉冉的浴室里给他擦身,他却把她拉下水,水汽蒸腾中霸道湿吻。 金尖羽毛笔。 ——深夜他放下笔抬头看向赤脚站在门口的她,露出无奈的笑容,说话的时候,黑色睫毛温柔地覆住了幽绿色的眼眸。 菲特,睡不着么? 她最后在陈列馆最大的展馆内看见了镇馆之宝,加里弗雷德家族的手杖。 风隼族徽,笔直干练的杖身,抽出来便是一把寒光凛凛的银雪长剑。 ——她在夜里跌下了山崖,他跟着跳下去,用剑停下两人下坠的的趋势,她在怀里抖,他的声音也在抖,他说,别逼我,菲特。 她闭上眼,身旁游客一波一波流动般掠去。展览馆里的光很亮,开着的空调冷气让她发冷。 她捂住了脸,几乎支不住身体,微微颤了几下,还是蹲了下去。 自己果然不应该来这里。记忆是那么鲜活辗转,可是他已经不在了。 谁都会为自己喜欢的人找借口。 不是故意的,有原因的,有苦衷的,就算是的,也一定是被逼的。 她曾经是是多么希望他是真心爱她的,可是现实就在眼前,如今繁华安定的人间。那一场血灾之后,爱啊,喜欢啊什么的,都成了苍白可笑。 可是如今又怎样呢,他已经死了,死了很久再也回不来了,无论如何她都再也见不到他了,他是真的死了,除了那个戒指没有留给她任何东西,其余的所有被展出在空旷冰凉的博物馆里。 她真的是孤零零一个了。 转到最后一个展间时人已经很少了,解说员是个年轻的女孩站在一旁。 “啊,小姐您好,需要解说吗?”她微笑着示意展厅中间的玻璃展台,“这是第二件镇馆之宝哦。” 她抬起头,展厅正中央陈列着一幅油画,装裱的工整,冷光打了下来,照亮了古老油画上小女孩的笑脸。 “它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是詹姆十世国王为数不多的真迹之一,众所周知,詹姆十世年轻时颇爱绘画,有不少名作传于后世,这幅是他早期所绘,据专家考证是十三四岁的少年时期,大家看,”她指向油画中小女孩的脸,“其笔法之精到令人惊叹,色彩和光线的运用已经超出一介少年了,由此可见詹姆十世在绘画方面天赋卓绝,这也是这幅画十分可贵的原因。只不过这幅画在加里弗雷德家宅发现这一事也令人匪夷所思……” 围观的人纷纷赞叹,解说员后来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直直看着眼前的画。 原来它在这里。 “那个,关于‘风隼’将军的妻子是怎么回事?” 人群中有个人举手问道,“我们其实更想知道这个啦。” 人们发出笑声,果然野史比正传更具有诱惑力。 菲特听得一怔,便随即听解说员笑道:“这个我哪里知道,‘风隼’妻子是当时国王詹姆十一世的亲妹妹,也是历史上有名的美人艾莉蒂公主。” “可是她后来改嫁了吧。” “因为嫁给公爵后五年公爵就去世了呀,据说是在战争中留下的病根。”解说员笑笑,“这些我之前都讲过了,展馆入口和宣传册上都有写呢。” 菲特脑袋里嗡地一响,她不自觉抬起头,“……什么?” “雅兰公爵在三十三岁时就已病逝,他的妻子随后改嫁给另外一名贵族,请问有什么问题吗?”解说员礼貌问道。 三十三岁……? 身旁人发出唏嘘,“可是公爵并没有留下子嗣,继承爵位的是他的旁亲不是吗?” “呼呼,我可听说那位美人公主殿下改嫁时还是处女啊……” 她站在原地,什么都听不见了。 解说员咳了两声,“这里是公共场合,请注意,现在我们来看下一件藏品……” 一转头就看见了最前方出神的修女,“哎呀……”她微微睁大眼睛,笑了起来,“小姐您长得跟画中真像啊。” 她没有蒙面,也没有化妆,被这么一说才反应了过来,旁边的人见了也称奇,“真的呢,连瞳色都这般稀有……” “出口处纪念品馆有卖这幅画的挂画,小姐您一定要出去买一幅呵。” 出门的时候还真看见了,这幅画当做纪念品仿出了好几种,挂画台历海报什么的,菲特走上前就买了一张海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詹姆。 或许他是她世界里惟一待她纯粹的人了。 放大了才发现当年詹姆的签名也保留下来,除此之外,在签名下方她又发现了几个字母,她还是这幅画的主人时没有出现的字母,不是詹姆写的。 贵族漂亮的花体字,淡淡的墨水浸在发黄的纸张上,晕开了朦胧的痕迹。 fate。 她站在博物院前捏着画发不出声音来,手指无意识摸向挎着的包,从包里拿出博物院的宣传册,翻到雅兰公爵的简介。 雅兰·克鲁索比特·加里弗雷德公爵 sincekc722~755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自己在写博物馆这一段时差点写哭了…… 因为有读者表示会买定制,千里受宠若惊>口 点击这里 ,jj币足够的话,把地址啥的填上去就ok了,等着书送到门口==+ 最后,这一章是不是也很肥?因为之前可爱的你们撒花了呀,继续撒花下一章继续肥~~ 真相要解开了呀 88 The story after the chapter 回洛灵斯顿的车票定在晚上,她穿过了帝都外围的平民区提着行李走向车站。. “啊呀……” 身后一声苍老的轻呼,她转身,一位老妇人的包掉到了地上,她颤颤巍巍想弯腰,菲特赶紧上前捡起来递给她。 “谢谢呢。”老人苍老的有些厉害,头发全白了,又瘦又小的提这个篮子,声音如同折断的枯树枝,菲特冲她笑笑正准备离开,那只老人眯起眼凑上她的脸,“哎呀……你是……” “?” 老人想了半天才记起来,呵呵笑开嘴,牙齿几乎掉光了,“看我老糊涂了……”她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你一定是菲特小姐的孙女吧,嗯,我记得是叫菲特的……” 菲特怔了怔,收回了步子,“您是?” “呵呵呵,果然啊,跟你祖母长得还真像,你妈妈当年就住我们那个院子的,长得真漂亮啊,有多少男孩子天天跑去看她呢,要不然我这把年纪了怎么还记得?” 老人这么一说她有了点记忆,毕竟是帝都,在帝都的记忆总是深刻的,“您是……”她小心翼翼问道,“您是安娜小姐?” “哎呀,果然没有认错啊,还小姐呢,都这把年纪了……”老人呵呵笑起来。 果然是安娜。 菲特眨眨眼睛低下头,安娜小姐,那个时候她看起来只有三十岁不到,帝都医院的护士。 那年她下雪天里发了烧,她原以为自己是不会生病的,雪天里也怠慢了穿着单薄的衣裳,刚来到帝都没有什么钱,就在街上游荡,烧得狠了晕在了空无一人大街上。 醒来时就在帝都医院了,照顾她的是名为安娜的护士,好心替她垫付了医药费,知道了她的状况还低价把院子里一间房租给她住长达数年,又时时照顾她,非常热心又亲切的女人。 “你祖母那个时候,哎呀,不知道她知道了没……” “什么?” “啊啊,你祖母一定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了吧?” “哎?”她心里一愣。 老人摇摇头,“只可能跟他在一起嘛是不是?” “等一下,您说……”她刚想问,手机就响了起来,只好对老人抱歉笑笑转身去接。 是端木镭。 “唔,菲特你在哪里?” “镭?”她听到声音后心里跳了跳,“我还在蔡斯。” “呜哼哼~~~~”男人在电话那边哼唧着,“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怎么了?” “嗯……我,嗯,菲特,”他迟疑了一下才小声说,“菲特,我好想你。” “……” “我学会做新的菜了,回来做给你吃好不好?”他口吻有些撒娇。“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菲特,我想你回来。” 她想了想,说:“好。” *** 从蔡斯回来后她开始尝试着和端木镭在一起。 她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可让他觊觎的。然而不得不说的是,端木镭的确是个好男人。 真实的,有血有肉的,好男人。 喜欢毫无修养的笑,喜欢天天蹭在她身边,喜欢接她回家,工作再忙也会和她一起逛超市买菜买东西,傍晚牵着她的手穿过小公园夕阳下慢慢走回家,会做可口的菜。[].他嫌外面的即冲可可不纯正,还专门买回了做朱古力的机器,随时可以做出一杯热腾腾醇香可可。 “你为什么喜欢喝可可啊,好多女孩子都怕胖的说。” 菲特含笑饮了一口,“因为这是我喝的第一种饮料啊。” 那个人递给她的,她来到人界的第一种饮料。 矛盾在过了一段安宁日子后出现了。 那天端木镭回来的时候已经极晚,学术研讨会后被那群科学崇拜者架去喝酒,菲特去开门时被喷了一脸酒气。 无奈说了他几句就把他丢到沙发上,转身去厨房泡醒酒茶,水烧了一半身体被人从后抱住。 她惊惧回头,男人已经吻住了她。 唇间的记忆被唤起,他在吻她,滚烫的唇瓣含住了她的唇重重吮吸着。 原来不止容貌和声音,连唇间的气息和味道都可悲的一样。 她一阵恍惚,男人已经开始喘息地拉扯她的衣服。 “菲特……”他在她耳边暧昧低醇地轻喃。 那种熟悉而遥远的声音,令她崩溃。 他把呆呆的她抱到床上,同样滚烫的身躯压了上去,火一般的**的激情如同汹涌的海潮将俩人吞噬,他在她脖颈肌肤间吸吮出娇媚的红花,她低低呻吟着没有挣扎,眼睛看着天花板。 她知道已经是时候了,这个年代**不加阻拦,他已经忍了很久,也顾及了她很久,他对她那么好,应该有所报酬,况且她也不是处女,没有必要的到他的疼惜。 男人在她身上掠夺,衣料的撕裂声在夜里格外刺耳。 他滚烫的手掌贴在她光裸的肌肤上,她浑身一颤,收起了四肢。 她发现她动情了,下面渐渐湿润,身体相隔数百年,还是对那个人身体本能起了反应。 可是他不是那个人。 “……不要……” 她蓦地睁大了眼睛,张开嘴巴喉咙挤出不成调的音节。 “不要……” 她开始害怕,开始恐惧,“不要,镭,停下来,不要!”身子用力挣扎,眼泪大颗大颗从她眼角滚了出来,“不要!镭!停下来,求你了!” 他还在动,摸上她光洁的双腿,她奋力打他哭叫着,“镭!停下来!不要——镭!” 最后她隔了四百年声嘶力竭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雅兰——” 喊出了一声,感情破土而出,眼泪越发凶猛,她没有再挣扎,只是委屈地不断哭喊着那个人的名字,全身抽搐。 “雅兰,雅兰,雅兰,雅兰……” 你在哪里。 身上男人身体慢慢僵住了,他顿了半晌,停下了动作,她哭得抽抽噎噎像个失去母亲的小孩。端木镭看了她很久,抿着唇翻身离开,他一起身她立马受了惊地爬起来抓了被单遮住了自己,缩到床上一角,颤颤哭着望着他。 端木镭皱皱眉毛,还是叹息,拿了衣服站起来,烦躁地抓抓头发,撇开了脸低声说。 “不是他就不行么?” 菲特的睫毛湿沉沉地盖住了眼睛,她咬咬唇,嘴唇蠕动了许久才勉强挤出了音节,“……对不起,我……”她捂住脸埋在膝盖间,一阵阵难受,“我不知道……对不起……” 不是他就不行吗。 可他都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她觉得自己可笑,自己竟然在为他守身。 这个男人跟他一模一样的容颜和一模一样的声音,连亲吻和抚摸都是一模一样的,可一想到不是他,她就无法接受。 真的不是他就不可以。 镭站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再说话便离开了卧室。 关门的那一瞬间,卧室里传出了压抑的哭声。 因为这件事俩人一直没怎么说话,过了两天,正准备入睡时端木镭来到她的房间。 “我不碰你,”他无奈笑笑,“但我想在你身边。” 菲特怔怔看着他,心口向被暖了一样,点点头。 那晚她第一次和另一个人睡在同一张床上,端木镭睡着的时候安静而清俊,没有戴眼镜。她看着看着就合上了眼,她可以假装他还活着,莫名安心下来。 然而过了几天,却在睡眠里梦见了那个人。 他站在那里,白光中对她温柔微笑,跟以前一样。 fate。 他轻轻唤她,fate。 然后,声音渐渐遥远。 她一直卑鄙地以为可以找到一个替代品,可是她悲哀地发现那个人根本无可替代。 第二天早上她就清理了东西向端木镭告辞。 她提着行李箱站在打开大门的门口,她向他鞠躬, 端木镭神色不明地注视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读出半点不舍的影子。 “对不起。” 她低头说,“真的对不起,镭,我不能爱你。” 她以为他会生气的,起码也会挽留也会问为什么,可男人只是看着她,身子靠在门框上纤长利落,绿色碧泉一般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她看不懂的东西。 末了,他低低地说:“无论如何也不行吗?” 菲特听了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闭了闭眼。 “在我生命中,有一个最恨的人,恨到没有力气有其他感情,我所有的感情都给了那个人,憎恨也好,悲伤也好……”她很努力地把字音咬清楚,抬头默默看端木镭,声音很轻,“这对你来说不公平。” “如果我宁愿要这样的不公平呢?”他忽然笑了,有些冷,这个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像那个人,她眼睛一阵刺痛,低下头继续说,“可是镭,如果要说是爱的话……我想我是爱他的。” 这句话是她抛开了一切说出口的,抛开了身份和种族,抛开了仇恨和罪孽,说出口了,心口越加空虚,没有着力点的无力。 男人沉默了。 “非常抱歉,镭,我不求你原谅我。” 她再次对他行礼,“一直以来打扰了。” 她回到了洛灵斯顿的修道院,拿麻子印记遮盖自己的脸。做礼拜,唱诗,传教,洗礼,和其它修女做一样的事,又做得更为虔诚,她曾经不止一次地向神像祈祷自己的死亡。 茱莉听说后大为吃惊,“天,你跟端木博士黄了?”紧接着又在手机里冲她嚷嚷,“这样一个金龟婿你竟然不要?菲特你一辈子是不是不要男人了?” 那个时候她很想点头的。 直到世界终结的那一天,她或许就可以死去了,就可以见到他了,如果身体无法接纳别的男人,那么就一直这样好了,就让自己那样麻木不仁地过下去。 三个月后蔡斯教团来了通知,将她调回首都。她开始清理东西告别这个地方,意外地发现了一串钥匙。 她一愣,这是镭家里的钥匙,她以为她已经还给他了,望望窗外天色不早,想着不会耽搁太久,还是去了。 通往镭家的路是一条蜿蜒上坡的青灰水泥道,路灯在夜里发出安静的光芒立在两旁。远远望去,两层的别墅里一片漆黑,像夜鹰影藏了的翅膀。 这个点他不会睡,应该是没人的。她走到大门前准备把钥匙搁在报纸箱内,想了想还是算了,看着屋子半晌,拿钥匙打开了门,走进花园,然后进了屋子。 她不得不承认,她对镭的确是有某种感情的,一种微妙的感情,这个男人莫名其妙闯进她的世界里,毫无城府地冲她温暖微笑,跟那个人截然相反。 走进屋子后发现房间一如她离开时的整齐,有些愣了,桌子上堆放着信件和论文,还有一支百合花,娇嫩地插在一个装着清水的玻璃瓶子里,温柔的香气融在夜色里。 她在客厅里静静走了一圈,又神使鬼差去了厨房,拉开了冰箱,她想知道他最近吃得好不好。 冰箱里都是些时令的水果蔬菜。 她还记得她住着的时候冰箱里永远有排骨,他总是嚷嚷着吃糖醋排骨。 她站在住过一段时间的宅子里,眼前晃过和镭在一起的记忆,恍惚而柔软。她把钥匙搁在桌子上准备离开,看到沙发上有几件穿过的男性衣服,便顺便收起来折起一件件放进换洗的篓子里。 她正想着这个男人什么时候才会照顾好自己时,有什么东西从手间刚拎起的衬衣口袋里滑落,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地板上溅起月光的水花格外响亮,她心里一跳向下望去,心跳骤然停了。 菲特低头呆呆看着地上的怀表,血管里的血似乎慢慢结了冰。 那是一块古旧的怀表,纯金的表身,精致的雕花,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她压下了身体里巨大飞驰而过的呼啸感低头将它捡起来,仿佛拾起了数百年的沉重心酸,她还记得那年洛灵斯顿东方菜馆的后门前芦苇浮动,她把怀表还给那个人,说这个东西很重要不要再给别人了,还说我们以后再也不要相见。 她把怀表翻过去,背面刻着古老贵族的风隼族徽,手指就这样颤了起来,她把它打开,表盘已经停止走动,然而在表盖光滑的内部,她借着今晚银白的月光看见了上面刻下的花体字,用细细的利器刻上去的小小名字,fate。 菲特几乎失去呼吸了,有什么白花花的在眼前晃动,她稳了稳身形一步一步走向关着的卧室。 这不是真的。 不可能是真的。 男人睡在床上,没脱衣服,显然是累极而眠,月光镀到他干净侧脸上勾出了漂亮雅致的银辉,菲特在门前站了一会儿走到床头低头注视男人的脸,然后目光缓缓移到床头柜上的黑框眼镜间。 她拿起黑框眼镜,戴在自己脸上。睁开眼是与之前无异的视野,没有镜片带来的眩晕和扭曲,只是隔了一层平光玻璃罢了。 她突然觉得一切万籁俱寂。 89The story after the chapter( 到达蔡斯的那天是清晨,天空灰白白的有些秋天的凉意了。// 平民区的人早起,小店和摊贩已经开始摆起张罗,菲特穿过重重叠叠的街道胡同来到一方小院子里,老妇人正在给院子里一棵枇杷树浇水。 “安娜婆婆您好,还记得我吗?” 她提着水果走上前向老人打招呼,老人一看,扶了扶老花镜便笑了,“呦,来了啊。” 菲特对她露出平淡而柔和的笑容,“婆婆,关于我的祖母,我有些事想问您。” “哦,小姑娘你说我提起的那个黑头发男人呀,他一定就是你爷爷了。”老人坐到竹椅上,“那都是上个世纪的事儿了,让我想想……” “婆婆不急,慢慢想,”她站到一旁给她摇扇子。 “这哪里记得清……不就是……哎呀,那天可是蔡斯雪最大的一天啊,交通都瘫痪了医院里人特别少,然后我就看见那个男人了……”老人眯起眼睛想了一阵。 那天的确是大雪,收音机说是十年难得一见的雪天气,整个蔡斯白茫茫的,骤冷的空气里白雪将一切映得惨白。 那个男人进来时她正好经过大门,门外微漠的白光中男人披一身银白风雪走进来,雪粒缀上了他黑长的睫毛。 “现在想起来,真是个漂亮的男人呀……那个时候还年轻,不就和现在小姑娘一样喜欢好看的男人么,好看顶个啥用啊……”老人明显是陷入回忆。 那个时候她看过去才发现那个男人怀里还抱着个人,厚厚的外套裹住了小小身体,揭开了露出一张少女娇美的脸,呼吸急促泛红,发烧的症状。男人肩头积了一层霜,她却被护得好好的没受半点雪吹。 一定是他非常重要的人吧,安娜那个时候想。后来也证实了,医院病房里他一直守着她,她高烧不退昏迷了两天,他也就守了两天,坐在床前,偶尔用修长的手指描摹着她的面孔。因为长得好看,安娜也偷偷看过他,却被他望向少女的那种深沉目光攫住了心智。 温柔的沉淀在长久岁月里的那种目光,并不像是一介年轻男子所能拥有的。 不过她对这个男人记忆深刻的原因最主要的是他来拜托她。 “他要我不要跟那个女孩说起他,只当是我将她送到医院的……又询问了一下这个院子的事情。”老人望了一圈这座宁静偏僻的小院子,“那个时候……还真是好大一笔钱呢。” 他提供了数目不小的一笔现金,拜托安娜照顾那个女孩子,低价给她租房,生活中多照顾她一些,唯一的条件是,绝对不可以说出他的存在。那笔现金数量是安娜从来没有见过的,神使鬼差就答应了,等那个女孩子醒后只当做是她在帮助她。 安娜还记得那个男人走前来到女孩的床边,光芒中垂首去吻她的唇,那个场面太美丽以至于只停留于他触上她唇的前一瞬。 他最终还是没有吻下去,只是极近地凝视她,然后离开。 “后来嘛,呵呵,你祖母就在我这儿住了,真是美丽的一个姑娘啊……” 菲特站到一边沉默着。 “那个时候我以为就没了呢,哪知道那男人还是天天来哦,哎呀我想想……什么时候……”老人歪歪头,“姑娘你祖母没有说起他的事情吗?她到现在还不知道真是可惜了啊……” 菲特开口回答她,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是干涩的,像是吐出一颗皱缩了的核,“……他后来怎样了?” “还能怎样,天天守着呗,白天不见人影每天晚上站在楼底下看着她那扇窗户,风雨无阻呦,其实当时从那扇窗户根本看不到她的,偶尔有影子晃过去吧……可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呀,好几年天天都是这样……就是没有进去过,我那时就想,那姑娘怎么就这么好福分呢,他俩到底怎么了他就是不去见她?”老人明显是那一连串回忆都记起来了,“我当时还劝他来着,就是不听,就在那里笑,我这辈子没见过哪个人能笑得那么好看,可他一笑我看着就难过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堵得慌。每天就看着他站在你祖母楼下望着她那间房,暴雨天打着把黑色的伞怪吓人的。” 安娜老人用枯树般的双手抓住菲特的手,盛满皱纹的脸上堆出了笑意,“姑娘,学学你祖父母,以后找个好人家呢,那样的男人,你祖母一定是和他在一起了的。” 老人说话像漏了风的旧音箱,她被她握着,低头看着那双手,脑袋一片空白。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 明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明明是永远不会发生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幻想期冀呢? 蔡斯大教堂里的塔楼不高,七层楼,尖顶镂空花,天使与神兽的浮雕,若是因太过老旧被废弃了的便无人打扫,尘埃蜘蛛网连绵一片。 她就窝在塔楼里,不知今夕是何年地坐着,缩成一小团在满是灰尘的角落里,这样的状态维持了多少天她不知道,日出日落,她的身体时间早已停止,没有必要去在意其它。 脑袋埋在双臂间,一只手上还无力握着那块暗金怀表。 不可能是真的,那不可能是真的。 他早就死了,死了几百年了,他是人类,不可能还活着。端木镭说不定阴差阳错得到了怀表,说不定他有戴平光镜的习惯,那种是根本不可能的。她不知道花了多大的代价才渐渐放淡了过去,她都想好了,等到世界终结的那一天她也会死,就可以再次见到他了,她可以等,海枯石烂地等。 她经常拿梦和幻想来欺骗填塞自己的空虚。 可是,如果现在这一切都是假的呢。 菲特抬起脸恍惚地看着手中的怀表,眼睛全肿了,涩涩地疼,啪嗒打开,表盖里面刻着花体字,fate。 又坐了些时日,也许有两三天了,她才缓缓站了起来,塔楼外一片漆黑,正是深夜。她走到露台前,双腿有些虚软靠在了台子上,她摸着怀表的纹路,盯着静止的表盘一阵出神。 四周没有声音,她害怕这样的安静,手指摸索着怀表表侧的开启按钮按了下去。 喀嚓。 细碎的响。 滴答滴答指针重新奏起,而在这声音中,表侧弹出了一个暗槽,一圈银白掉到满是灰尘的地板上,骨碌碌向她脚下前方黑暗中滚去,碾出一条细细的银线光泽。 她脑袋中轰地一响,正准备去捡,那小圈银色滚到一半时被一双不知何时出现的皮鞋挡住停了下来,打着转儿躺到地上。 戒指。 月光落进来,切割了一半身体,男人上半身隐在黑暗中,他缓缓俯□捡起脚前的戒指捏在指尖,在衣服上拭了拭然后直起身,抬起头,幽绿色的眸子在黑暗中泛着深邃如玉石的光芒。 他走近她又停下,月辉澄澈地一寸寸描亮了他清俊的容颜。 “菲特。” 她一瞬间就认出了他,那个表情,那个眼神。 四百年后还是这样的光景。 她站在走廊前,逆光,身后是天地月色。他站在她面前,不远不近,身后是浓墨黑暗。 怀表清脆的滴答声里她望着他阖上表盖,男人望着她,辽远静谧,她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打破了这种凝滞粘稠的气氛。 “……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她竟然是在微笑的。 “雅兰,我曾经做过很多梦,都是与你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她轻轻说着,“你低下头来对我微笑,绿色的眼睛就像碧泉一样好看,你用好听的声音念着我的名字,fate,fate,你总是这样念我,然后……然后一切就变了,真的就那样变了,梦里全染上血红,血族的亡灵在四周哀嚎。远远的,我仍可以听见你的名字……原来那么温柔的声音,也可以这么冷。” 男人捏着戒指静静听她说完,末了才放进口袋里,菲特还在出神般自言自语,似嘲讽似嗔怪,她眨眨眼睛,“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呢,我身上没有什么你可以利用的了。” “菲特,”他声音有点哑,“你不要这样子。” “……这样子?”她仰起头笑了两声,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端木博士,你说你要我哪样子?角色扮演游戏是不是玩得很尽兴?” 为什么她会弄错,性格差别再大都可以伪装,可明明气息和味道是独一无二的,明明他那双眼睛都是一样的。她真的是被他骗得团团转,天真以为世界上真有一个端木镭。 她笑声越来越大,摇晃着头,眼睛却始终盯着他,“——你为什么还活着……你为什么不去死……”手上的怀表狠狠砸向他,胸腔中的疼痛几欲将她逼疯,“——你为什么不去死——?!”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霸王千里呀口 90 The story after the chapte 到达蔡斯的那天是清晨,天空灰白白的有些秋天的凉意了。 平民区的人早起,小店和摊贩已经开始摆起张罗,菲特穿过重重叠叠的街道胡同来到一方小院子里,老妇人正在给院子里一棵枇杷树浇水。 “安娜婆婆您好,还记得我吗?” 她提着水果走上前向老人打招呼,老人一看,扶了扶老花镜便笑了,“呦,来了啊。” 菲特对她露出平淡而柔和的笑容,“婆婆,关于我的祖母,我有些事想问您。” “哦,小姑娘你说我提起的那个黑头发男人呀,他一定就是你爷爷了。”老人坐到竹椅上,“那都是上个世纪的事儿了,让我想想……” “婆婆不急,慢慢想,”她站到一旁给她摇扇子。 “这哪里记得清……不就是……哎呀,那天可是蔡斯雪最大的一天啊,交通都瘫痪了医院里人特别少,然后我就看见那个男人了……”老人眯起眼睛想了一阵。 那天的确是大雪,收音机说是十年难得一见的雪天气,整个蔡斯白茫茫的,骤冷的空气里白雪将一切映得惨白。 那个男人进来时她正好经过大门,门外微漠的白光中男人披一身银白风雪走进来,雪粒缀上了他黑长的睫毛。 “现在想起来,真是个漂亮的男人呀……那个时候还年轻,不就和现在小姑娘一样喜欢好看的男人么,好看顶个啥用啊……”老人明显是陷入回忆。 那个时候她看过去才发现那个男人怀里还抱着个人,厚厚的外套裹住了小小身体,揭开了露出一张少女娇美的脸,呼吸急促泛红,发烧的症状。男人肩头积了一层霜,她却被护得好好的没受半点雪吹。 一定是他非常重要的人吧,安娜那个时候想。后来也证实了,医院病房里他一直守着她,她高烧不退昏迷了两天,他也就守了两天,坐在床前,偶尔用修长的手指描摹着她的面孔。因为长得好看,安娜也偷偷看过他,却被他望向少女的那种深沉目光攫住了心智。 温柔的沉淀在长久岁月里的那种目光,并不像是一介年轻男子所能拥有的。 不过她对这个男人记忆深刻的原因最主要的是他来拜托她。 “他要我不要跟那个女孩说起他,只当是我将她送到医院的……又询问了一下这个院子的事情。”老人望了一圈这座宁静偏僻的小院子,“那个时候……还真是好大一笔钱呢。” 他提供了数目不小的一笔现金,拜托安娜照顾那个女孩子,低价给她租房,生活中多照顾她一些,唯一的条件是,绝对不可以说出他的存在。那笔现金数量是安娜从来没有见过的,神使鬼差就答应了,等那个女孩子醒后只当做是她在帮助她。 安娜还记得那个男人走前来到女孩的床边,光芒中垂首去吻她的唇,那个场面太美丽以至于只停留于他触上她唇的前一瞬。 他最终还是没有吻下去,只是极近地凝视她,然后离开。 “后来嘛,呵呵,你祖母就在我这儿住了,真是美丽的一个姑娘啊……” 菲特站到一边沉默着。 “那个时候我以为就没了呢,哪知道那男人还是天天来哦,哎呀我想想……什么时候……”老人歪歪头,“姑娘你祖母没有说起他的事情吗?她到现在还不知道真是可惜了啊……” 菲特开口回答她,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是干涩的,像是吐出一颗皱缩了的核,“……他后来怎样了?” “还能怎样,天天守着呗,白天不见人影每天晚上站在楼底下看着她那扇窗户,风雨无阻呦,其实当时从那扇窗户根本看不到她的,偶尔有影子晃过去吧……可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呀,好几年天天都是这样……就是没有进去过,我那时就想,那姑娘怎么就这么好福分呢,他俩到底怎么了他就是不去见她?”老人明显是那一连串回忆都记起来了,“我当时还劝他来着,就是不听,就在那里笑,我这辈子没见过哪个人能笑得那么好看,可他一笑我看着就难过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堵得慌。每天就看着他站在你祖母楼下望着她那间房,暴雨天打着把黑色的伞怪吓人的。 安娜老人用枯树般的双手抓住菲特的手,盛满皱纹的脸上堆出了笑意,“姑娘,学学你祖父母,以后找个好人家呢,那样的男人,你祖母一定是和他在一起了的。” 老人说话像漏了风的旧音箱,她被她握着,低头看着那双手,脑袋一片空白。 ***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 明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明明是永远不会发生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幻想期冀呢? 蔡斯大教堂里的塔楼不高,七层楼,尖顶镂空花,天使与神兽的浮雕,若是因太过老旧被废弃了的便无人打扫,尘埃蜘蛛网连绵一片。 她就窝在塔楼里,不知今夕是何年地坐着,缩成一小团在满是灰尘的角落里,这样的状态维持了多少天她不知道,日出日落,她的身体时间早已停止,没有必要去在意其它。 脑袋埋在双臂间,一只手上还无力握着那块暗金怀表。 不可能是真的,那不可能是真的。 他早就死了,死了几百年了,他是人类,不可能还活着。端木镭说不定阴差阳错得到了怀表,说不定他有戴平光镜的习惯,那种是根本不可能的。她不知道花了多大的代价才渐渐放淡了过去,她都想好了,等到世界终结的那一天她也会死,就可以再次见到他了,她可以等,海枯石烂地等。 她经常拿梦和幻想来欺骗填塞自己的空虚。 可是,如果现在这一切都是假的呢。 菲特抬起脸恍惚地看着手中的怀表,眼睛全肿了,涩涩地疼,啪嗒打开,表盖里面刻着花体字,fate。 又坐了些时日,也许有两三天了,她才缓缓站了起来,塔楼外一片漆黑,正是深夜。她走到露台前,双腿有些虚软靠在了台子上,她摸着怀表的纹路,盯着静止的表盘一阵出神。 四周没有声音,她害怕这样的安静,手指摸索着怀表表侧的开启按钮按了下去。 喀嚓。 细碎的响。 滴答滴答指针重新奏起,而在这声音中,表侧弹出了一个暗槽,一圈银白掉到满是灰尘的地板上,骨碌碌向她脚下前方黑暗中滚去,碾出一条细细的银线光泽。 她脑袋中轰地一响,正准备去捡,那小圈银色滚到一半时被一双不知何时出现的皮鞋挡住停了下来,打着转儿躺到地上。 戒指。 月光落进来,切割了一半身体,男人上半身隐在黑暗中,他缓缓俯□捡起脚前的戒指捏在指尖,在衣服上拭了拭然后直起身,抬起头,幽绿色的眸子在黑暗中泛着深邃如玉石的光芒。 他走近她又停下,月辉澄澈地一寸寸描亮了他清俊的容颜。 “菲特。” 她一瞬间就认出了他,那个表情,那个眼神。 四百年后还是这样的光景。 她站在走廊前,逆光,身后是天地月色。他站在她面前,不远不近,身后是浓墨黑暗。 怀表清脆的滴答声里她望着他阖上表盖,男人望着她,辽远静谧,她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打破了这种凝滞粘稠的气氛。 “……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她竟然是在微笑的。 “雅兰,我曾经做过很多梦,都是与你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她轻轻说着,“你低下头来对我微笑,绿色的眼睛就像碧泉一样好看,你用好听的声音念着我的名字,fate,fate,你总是这样念我,然后……然后一切就变了,真的就那样变了,梦里全染上血红,血族的亡灵在四周哀嚎。远远的,我仍可以听见你的名字……原来那么温柔的声音,也可以这么冷。” 男人捏着戒指静静听她说完,末了才放进口袋里,菲特还在出神般自言自语,似嘲讽似嗔怪,她眨眨眼睛,“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呢,我身上没有什么你可以利用的了。” “菲特,”他声音有点哑,“你不要这样子。” “……这样子?”她仰起头笑了两声,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端木博士,你说你要我哪样子?角色扮演游戏是不是玩得很尽兴?” 为什么她会弄错,性格差别再大都可以伪装,可明明气息和味道是独一无二的,明明他那双眼睛都是一样的。她真的是被他骗得团团转,天真以为世界上真有一个端木镭。 她笑声越来越大,摇晃着头,眼睛却始终盯着他,“——你为什么还活着……你为什么不去死……”手上的怀表狠狠砸向他,胸腔中的疼痛几欲将她逼疯,“——你为什么不去死——?!”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霸王千里呀口 最后,花花乃们在哪里~~00 87 The story after the chapter “——你为什么不去死——?!” 男人没有走上前,安静地看着她渐渐发抖,“我是你的饵,是你盛血的器皿,也是你第一个男人,追随始祖。” “所以你没死?这是什么鬼道理……?”她冷笑一声,压下颤抖,扶着走廊围栏断断续续地努力呼吸着,嘴唇哆嗦了片刻才吐出两个字,她抬头冰凉盯着他,“……你走。” 雅兰看着她。 “不要逼我出手……你走。”她几乎都站不稳了,转身朝楼梯走去,“——别要我再看见你。” 菲特惨白着一张小脸从他身侧离开,雅兰抬手握住她手腕,“菲特——” 啪。 她转身给了他一耳光,狠厉至极。男人没有躲眼镜被打飞,脸偏向一边,手却仍紧紧握着她,她甩开他的手,胸口剧烈起伏提脚就跑,他却一个步子把她拉住。 菲特毫不犹豫再甩了他一耳光。 “你放开我!”她几乎要尖叫了,五指指甲尖长划向他的脸,“你走——我不要见到你!” “菲特,你听我说。”男人呼吸有些重,他死死攥着她任她踢打,“如果你希冀死亡,我可以做到。” 她身形一颤,双目鲜红起来,他抓她越来越紧把话一口气说完,沉沉道,“你不是一直想死么,我研究出解除不老不死禁术的方法,菲特,你可以得到终结。” 她怔住了。 人体生化学…… 是因为这个么? “是我让你生不如死,”雅兰继续说,眸子垂了下来,“所以我会负责。” 菲特停止挣扎了,大颗眼泪从眼眶里滚落出来,她痛极望着近在眼前的男人,是这样的么,只是因为这个么?她生不如死因为有个人不在了,她想见那个人,发了疯的想见那个人,无数个夜晚用利刃贯穿自己身体又崩溃地看着它们愈合,她逃不过那些蚀骨的思念和不可饶恕的罪孽,她想死。 “……滚。” 半晌,她咬出了字,泪流满面,她认认真真盯着他,一字一顿,“我恨你。” 雅兰眼里深处出现了崩塌裂痕,他去拉她,低而无力,“菲特,你不要这样。”他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少女已经转身冲下楼梯,忽然间嘣隆一声巨响,废弃的木制塔楼因年久失修楼道炸开了一条裂痕,灰尘四溢。 她条件反射地一闪,脚下木制楼板坍塌,身子不受控制地跌出了走廊外,跌出了塔楼,向距离七层楼的地面凌空摔下去。 那时他在呼唤她的名字的。 下坠只是顷刻的过程,耳边风呼啸时身体突然被抱住,突如其来的温暖使她一怔,银白发丝在她眼前飞扬交织,而在那片刻的怔忪后砰然坠地,她听见了骨头断裂穿进血肉的声音。 不是自己的。 身下是宽厚温暖的身躯而不是冰冷僵硬的地面,男人喉咙里仅仅挤出一声轻微地呻吟。菲特愣愣地从他身上爬起来,看见了鲜红若上好的杜鹃花绸缎铺展开在他身下。 血液没有回流。 菲特刹那间大脑一片空白,身子晃了晃开始检查他的身体。 “……雅兰……?” 她发现了他跟她不一样,他似乎只是不老,身体却和常人一样。 发现这个事实后菲特眼睁睁看着血从男人鼻子里流出来,他喘了半口气,血液也咕咚咕咚从烧开了似的嘴巴里冒出来。 少女发出了幼兽一般的尖声呜咽。 “……雅兰,雅……” 她全身不可抑制地发抖,苍白着脸跪在他身边,隐约有了哭声,“雅兰……你、你这是干什么……我不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雅兰睁开眼看了看她,嘴角勾了勾,声音嘶哑,“刚才忘了。”说出一个字,嘴里涌出一汪鲜血,“……对不起。” 她的睫毛和嘴唇颤的厉害,眼前地上的男人眼里渐渐失去光彩,巨大的恐惧侵蚀了四肢百骸,身子像被剜空了,可心口却在鲜血淋漓地抽搐。 这不是真的。 绝对不是真的。 “不行……雅兰……你不能死……”她哆哆嗦嗦地用指甲划开自己的手腕动脉,好几次没成功,她急得哭了出来,一口咬下一块肉吐到一边吸了满口鲜血对着他苍白的唇喂下去。 “……雅兰你不能死……你听见了没有……”她抬起头时那块肉已经长了起来,她用獠牙扎穿动脉吸血再俯下头。 他吞咽的声音微弱到消失。 “你不可以死……雅兰你听见了没有……雅兰,雅兰……?” 他有些迟缓地伸出手,在她怔怔中指尖抬起抚过她的眉眼,绿色的眼睛温柔地眯起来,弯弯的很好看,菲特被他这样子震惊得呆住,他张开口发不出声音,她急急忙忙把头凑上去。 眼泪泄了闸似的淹没了她的知觉和意识,淹没了她的头顶。 “我以为这一生你都不会主动吻我了。” 她听见他用细不可闻的虚弱声音在她耳边轻轻说。 *** 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是从雪镇回来之后。 “身体的恢复能力几乎可以跟一个普通血族挂钩了,”赫莲检查完他的身体如此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没回答,这件事在三年后得到了证实,血荆棘穿满了他的背部他却依旧活了下来。 紧接着,指甲和头发的生长渐渐缓慢,直至停止。 “克林尔顿死了,附加在我身上的法术也消失了,我会老,”赫莲耸耸肩,“挺好的不是么,和他一起变老,多浪漫的事情。” 恩泽去世前去看望他,苍苍白发垂垂老矣的老人全身枯瘦地躺在床铺间,他见了他,涣散的浑浊瞳孔中聚起了一点光。 “雅兰大人……” 老人嘴角生涩地扯开了一点弧度,他的面部肌肉已经僵硬了。 “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够陪伴她的机会的。” 为什么圣杯会是一介少女呢。 因为圣杯太寂寞,才想让谁陪着么,他唯一未料到的便是原来她的第一个男人会被赐予这种权力,亦或是——责任。 在身为人类的时间里,是不是已经失去太多东西了,是不是承担到自己麻木了。既然已经完成了身为雅兰·克鲁索比特·加里弗雷德这一身份应该做的所有事情。 那么,剩下的时间里,去陪伴她吧,那个被自己伤得体无完肤的女孩子,作为一个男人。 *** 茱莉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赶到医院时接近清晨了,她喘息地跑到手术室门前把包一搁四下找菲特的身影,终于在椅子旁的角落里发现了她,她缩成了一团双手握着手机一动不动。 “菲特,怎样了……?”她走过去蹲下来,少女没抬头,像断了线的木偶,茱莉皱皱眉望了一眼紧闭着的手术室,她本来是担心端木博士的安危的,这样一看反到应该担心的是这姑娘了。 “菲特,菲特……?”她尝试着伸出手摇摇她,手碰上去吓了一跳,好冰。 过了会儿丈夫也赶到了,问了情况,看见菲特愣了一下问茱莉,“……她还活着吗?” “乌鸦嘴!”茱莉气得一脚踩过去,“就你瞎说!她是我的亲爱的!” 手术室灯亮了已经是接近中午的事了,茱莉紧张得在楼道里走来走去接近发飙,门一推开她吓得几乎要跳起来赶紧迎上去,“医生——” 茱莉还没说完最前面的主治医师的身形停住了,医生低下头,一只纤白的手攥住了他白袍的衣角。 手术室外一下子安静了,护士和医生都望向她。 菲特瘫在地板上,一只手无力攥着他,缓缓抬起头,这时茱莉和其它人发现她的眼睛肿的厉害,“他……”她花了好久才干涩挤出了声音,吐出了一个字就低下头,双肩压抑地颤抖着,她不停咽着喉咙,失去光泽的银发遮住了她苍白狼狈的脸,花了好久重新抬起来开口,仿佛这个动作已经用尽她所有力气了。 “他……还活着么……” 消毒水的味道极其浓厚。 他醒的时候眼前是大块挤压在一起的白,窗帘没有拉,阳光像扑朔的白蛾羽翼熨着他的眼睑。 床沿一边是沉的。 他目光移过去,氧气罩扭曲了一半视线,少女趴在床边,脸埋进袖子里,银发铺了一床波光粼粼的铂金。 他在心里笑了笑,那铂金般的光点好似落进了他的胸口,目光定格了许久才下移了些许看到了她的袖子。 她穿的是单衣长袖,枕着脸的那片衣料全部被透明的液体浸成了深色。 他突然就笑不出来了,闭上了眼。 88 88 再醒来时她是醒着的,见他睁开眼睛,她紧张地凑了过来,想碰他又不敢碰,眼睛肿成两个大大的粉色核桃。 “你……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菲特声音断断续续的有些哑,“你哪里不舒服……我、我去叫医生……” “菲特,”他的声音在喉咙里回旋了片刻还是拼凑了出来,唤她,轻轻的,“抱歉,又让你哭了。” 她呆了一下,身体里有什么哗啦啦喷涌了出来,有些招架不住。 过了一会儿,她忍着哭腔脸埋进枕头旁,五指发白地握成拳,“你怎么能这样子,我好不容易才……” 她怎么可能一而再地面对他的死亡。 他死在她面前,无论几百年前几百年后,她都受不了。 “雅兰,你放过我好不好……” 就算恨他,她也受不了。 关于端木镭的伤,帝都医院的医师表示震惊。 “他真的是从七层楼摔下来的?” 医师摇摇头。 “如果是这样,他活着算是个奇迹了,怎么说吧,送回来时还吊着口气。他身上的魔法回路纯度极高,这个年代很少见了,”医师说到这个时也惊了一下,想了想说,“大概是这个护住了他吧,天空之神会眷顾这样一位出众的博士的。” 身体的确好得迅速,菲特每天守在vip病房里照顾他,茱莉见了不止一次啧啧摇头。 “端木博士您真厉害,我还真没见过菲特这姑娘对哪个这么上心过,她对谁都是一杯白开水不咸不淡的。” 雅兰只是笑,没有说话。 她的确是在照顾他,可眼神中总有躲闪,大部分的时间里他们都是在沉默。 只不过有一次她主动开了口,在他做完检查吃了药后。 “历史上你三十三岁就死了。” “是。” “作假的么?” “毕竟没有衰老。” “那……”她停了一下,小声问,“那艾莉蒂公主呢……?”抬眼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心口跳得有些快。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不堪了,这个男人一直都知道,她在水里发了疯找戒指他看到了,她去博物馆他知道了,就连……她想起了那时跟镭的告别,她还说她没有力气把感情给别人了,她爱他,他听得清清楚楚。 她总是在做傻事,可件件他都知道。 他现在连她身体无法接纳其它男人这种羞耻的事情都知道了。 “艾莉蒂后来嫁给别人了,以前未统一时的一个国王的长子,那时归顺于克莱什。”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 “我没碰她。” “……” 雅兰坐在床上,身上是白色的病号服,肩线凌厉,衬得脸色更加苍白,而那双眼睛却更加幽邃寂寥,“这些事已经过了几百年,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可我会告诉你,”雅兰低声沉沉道,“她是完整地嫁给别人的。” 菲特手指绞了起来,过了会儿才故作镇定问过去,“你现在说这些干什么?” 雅兰无辜眨了眨眼睛,“是菲特问的。” 她哽了一下,扭过头。 为什么到头来,那么多质问里她却问了最不相关的一个。 她不会原谅他,不会允许自己原谅他。她跟自己说了多少遍,又有多少次那些血腥的画面出现在她梦魇里。 雅兰等了一阵,她不说话,他便微笑着开口,笑容因为虚弱而无力,“菲特,如果你想杀了我,你可以动手;你想忘记我,我也可以帮你,你不会记起有我这个人;你想我消失,我也会做到,你只当我早已死去从未出现过……你想死,”他顿了一下,目光闪了闪,还是苍凉地垂了下去,“你如果渴望终结,我也可以让你死亡。”陪你一起死亡。 “可是菲特,你不要现在这个样子了,我一直看你这个样子,我很难过。” 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男人总是完全准备地出现在她面前,什么都想好了策划好了,摆了所有可能性的选项在她面前,而她总是毫无防备,她咬咬牙才看着他说,“我哪样子了,你看着我生不如死地崩溃不是很开心吗?你现在来说什么,来赎罪吗?” “不是,”雅兰抬起眼回答,气质剔透静谧,眼神却是认真,“我想遵循你的愿望。” “……”遵循愿望?她想笑,她的愿望是什么?血族全灭吗? “当年我除了这个法子找不到能让你活下去的办法。” “不要为你的卑劣行径找借口,都是假的。” “是真的,”雅兰注视她,“菲特,我爱你。” 她如同被烫伤了一般站起来,眼眶迅速泛红一巴掌打了下去。 “两年前,蔡斯天空大教堂见习修女。” 他只看着她说着,少女的手挥到一半僵住。 “十四年前,索拉瓦平民窟;二十九年前,卢科白虹之塔;四十一年前,永殇岛;五十三年前萨哈尔沙漠;六十八年前,希拉莫尔河岸侯罗村;八十年前,蔡斯平民区;九十一年前,贾母拉斯镇;一百年前,洛灵斯顿给莉露骑士扫墓住在南山俩层楼的小屋;一百一十二年前,洛灵斯顿后山;一百二十年前,樛里穆凯大峡谷村;一百三十三年前,东方安兴;一百四十六年前,从深山出来来到摩罗克住在马戏团宿舍;一百八十九年前,重新回到山洞把自己关了四十年;二百年前,白翎镇。” 病房里一时间陷入死寂。 谎言说多了,他一直以来不擅长说出真话,特别是,藏在心里血肉烘暖的事情。 可是如果她永远不懂呢,她永远不明白呢,他除了把自己的心掏给她看还能怎么办。 “菲特,”雅兰垂下眼,黑色浓密的睫毛盖住了眸子如同半睁的漆黑眼睛,“不久前我记得你说过你爱我。”又停了停,抬起眼有些缥缈地微笑起来,“其实,那时我听了,很开心。” 她心中那片荒凉孤独的世界,他愿意用漫长光阴和脚步来丈量出无垠土地。四百年他看着她白天在别人面前露出从容笑容,夜里一次次偶尔压抑不住的低泣传到门外。 而他就在门外。 她害怕寒冷与孤独,他却除了寒冷与孤独什么都给不了她。 少女站在床前一阵无力,她喉咙里的字句翻滚了许久才吐落出来,“……你是不是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她捂住自己的脸,“你是不是早知道……我拿你没办法……你凭什么……” 雅兰沉默了一下唇角有了温柔的影子,“要听两百年以前的吗?可能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了你住的地方了。” 菲特受不了他这种笑容,她伸手捂他的嘴,肩膀一抽一抽的,她在忍,忍着不要哭出来,忍着不要在他面前丢脸缴械投降,“我恨死你了,你不要说话……” 他被她捂着嘴,没有说话了,只是用那双绿色的深沉眼眸默默注视她,她反而更受不了,扭开脸吸着鼻子,胸口不断起伏,最后被溺死一样的窒息感俘虏,她倏地站起来,快步离开了病房。 *** 临近出院时菲特得知了茱莉有喜的消息。 传说是来医院看端木镭时顺带着就检查了一下,哪知还真查出来了,她丈夫一听就怒了。 “你都是有孩子的人了还敢穿高跟鞋?!茱莉,你好大的胆子!” 茱莉也跟着跳脚,“我当时不是才知道吗?你吼什么吼?” “难道你没一点感觉吗?真受不了你这女人了!” “我就是没感觉了,你有感觉你怀孕试试?” “你这不是胡扯吗?!” “哎呦喂你还这么大的火?你知不知道不可以对孕妇大吼大叫的啊?” 丈夫君立即偃旗息鼓,茱莉得意洋洋,眼角有藏不住的喜悦。 菲特站到一旁就觉得他们是天生一对。 俩人携着这个消息火速回了洛灵斯顿,菲特送他们离开后去了医师那里取出院证明,在走廊里她抬头望着天空望了很久,风吹过,树叶簌簌的抖动声响掺进医院空白的消毒水味里。 她从来就不是果断强势而聪明的女性,就算活了人类女子的几辈子也不是。 她叫来护士把出院证明给她,“这是707病房的,麻烦你送过去。” 护士走后她望着空旷的走廊和护士离去的背影,转身离开了医院。 菲特又提着行李一声不吭回到了洛灵斯顿。 “蔡斯毕竟是总教团地,呆在那里更有发展,你为什么回到这个小地方来了?”识得她的老修女听到后很是吃惊,“洛灵斯顿再如何也只是个南方小城。” 她摇摇头笑道:“这样就很好了。” 她不知道能躲他多久,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一辈子能这样逃避下去,他还活着,这个事实已经令她安心,至少她还活在有他的世界里,夜夜是同族亡灵的梦魇,无法允许自己和他在一起,那么只能祈求和他一片天空下。 回宿舍整理东西时意外地院长打来了电话,“菲特小姐你怎么回来做修女了?” “……哎?”她记得她有递交过申请。 院长随后一句疑惑的话让她一愣,“你不是已经还俗了吗?” “什么?” “菲特小姐不是已经办过退出手续了吗?我这边有收到通知?” “可是我……院长您在办公室吗?我来找您——” 她没说完,电话里一阵杂音,她不得不把手机拿远一点,等嘈杂过去了又挪到耳边,“院长您还在吗?” 另一边没有声音,只有人清浅呼吸的细微声响。 “院长?” 她等了一会,以为通话出故障正准备挂掉时,低低声音传了过来,就算隔着千万条光线讯息依旧磁性的嗓音,传进了她的耳朵。 另一个人的声音。 “菲特。” 一步一步走下宿舍楼,推开了修道院宿舍的木门。 宿舍面前是教团的花圃,象牙白的石砌小道由脚下贯穿花田铺到前庭,木制雕花的小小篱笆围栏。 此时正是傍晚,天边有一道隐约赤红的烟霞,暖金的光芒稀稀簌簌凝成尖细密码的光针闪烁着落到花朵和灌木从中,斜斜拉下来的暗沉光线使整个修道院陷入一半阴影里,仿佛是古旧电影里浸了墨的胶卷,又似一幅已橘红为主的浓彩油画。 她站在门前,刚迈下一级被夕阳涂上暖光的白石台阶,就望见了站在花圃小道中间的男人。 他提着行李箱,上身是白色单衣,发梢微微的卷,极好的眉眼,英气逼人却又静谧的一份容颜穿过了时空回廊,踏越了四百年的枯黄光阴,来到她面前。 眸子因轮廓深邃而被积上了阴影,她看不清晰,他却微微抬了下巴,使那双幽绿色宝石般的眼睛落进她目光里,弯弯的,瞳孔眯起。 菲特震了许久才低下头看着脚尖,双腿灌了铅一样,“你……”她咽了咽喉咙,不停眨着眼睛,嘴唇抿着,过了会儿才出声,“……你来干什么?” “你说呢?”男人耸耸肩,回答得利索向她靠拢,菲特又半天说不出话来,为什么自己总在这个男人面前无法思考溃不成军呢? 等到他握住了她的手,她像被火燎了一样想抽开,却被他握得更紧。 “你、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她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做着最后的挣扎,男人手一伸她就在他怀里了,那种拥抱的火热厚实感令她一阵恍惚,抬头刚想说话,他却低头吻住她,如同鹰疾疾飞驰而落,攫取了她的唇。 没有很深的霸占进入,他只软软含着她的嘴唇,用舌尖辅助辗转吮吸,额头相贴,鼻息相哄。 最简单最温柔却是最煽情。 菲特又想哭了,她都没有原谅他,他就在吻她了,他到底在想什么?可他这样一吻她偏偏就软了,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低低颤着,身体里蛰伏着一朵朵洁白花儿,他的舌尖令它们啪啦啪啦开了出来。 雅兰轻轻浅浅吻了许久,末了抽开时又咬了咬她的鼻尖,浓重的呼吸缓缓才暗哑地在她颈边说,“我知道你不愿意,可我想这样做已经等了四百年。菲特,我等不下去了。” 菲特有些红肿的唇颤了一下,呼吸不稳,垂下纤长的睫毛。 雅兰拉着她往台阶下走,两人的身影在花田的小道上一前一后落下纤细的影子。 她呆呆看着男人的背影,四百年里,她时时恍惚,经常把路人当做他,不断告诉自己,他已经死了,压下追逐的脚步。 那么,那些路人,时时于她眼前晃过的身影,是不是真的就是他呢? “菲特。” “……唔?” “我们回家罢。” 她没吭声,脑海里浮现出那栋两层楼的别墅。 家么…… “我想吃糖醋排骨。”他又加了一句,很轻又不容置喙。 她低着头由他拉着走,那只手太暖,她一时间抽不出来,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家里没排骨了……” 雅兰停了停,不由分说带她朝修道院外面走去,回头对她挽出温文尔雅的笑容。 “那先去超市好了。” end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结局了~~真正的结局~~he~撒花~ 好开心哦,在这里特别感谢一直支持我的读者们,谢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留平撒花的各位大人!谢谢给我写长评的亲们!同时也谢谢买v潜水默默支持我的读者们!!千里爱你们爱你们!!!!!!么口! 新坑《十世待君安》是个东方故事~大家可以瞅瞅哦,后面还会写同一个世界观的外传坑啥的(我才不会告诉你们人家已经在写了!) 大家收藏千里的作者专栏吧,有利于我开下下个坑~ ps:这个文后面还有福利番外,福利哦福利,你懂得~幸福生活==+ 89 The story after the chapte 声明《雅兰》作者千里行歌写的雅兰最新章节在线阅读,实时同步更新雅兰最新章节,书友所发表的雅兰最新章节评论,并不代表要看书赞同雅兰最新章节或者支持雅兰读者阅读的此观点,我们的立场仅限于传播更多读者感兴趣的信息。如果雅兰最新章节浏览,或对雅兰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到站务管理区发帖,如果发现《雅兰》最新章节未及时更新请联系我们。如果您喜欢雅兰,请支持作者到书店购买正版图书。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airland——荒芜大陆,克莱什大陆的别名,也是他的名字。 他内心那片荒芜大陆,由她来踏出明媚一世光。 血族少女菲特x贵族人类雅兰 如果有一个人让你嚎啕,让你绝望,尽管如此,他站在那里,你还是会踩着你的伤痛,走过去牵他的手,不由自主,无法抵抗,这就是爱。 黑暗世界里我要的不是阳光,只是你温暖的胸膛。 咳好吧,一言以敝之,血族小白兔与人类大灰狼的满地jq==+ 暗黑战争背景下的温柔爱情,有阴谋有残酷有沉重,有温暖有治愈有tx,he。 据读者表示,此文最经典之处在……结局,囧。 不要大意地收藏吧~戳下面~戳戳戳 ~~↓↓↓戳吧戳吧↓↓↓~~ 点击下面可以进入千里的专栏看其它文哦~↓↓↓来包养千里吧 微博里会放出一些角色的画和剧情的讨论,新文的试阅之类的~~大家戳戳看~~ 新坑发出来啦,女阴差与上神的故事,点击图片穿越~ 《雅兰》会开二次定制,有多少姑娘愿意买的在文地下留言吧【微博留过言的就不用啦】因为开第二次没几个人买的话……会很丢脸的qaq——by2012,1,17 千里的吹拉弹唱群群~:325347614敲门砖是任意里角色的名字~ 如果您对雅兰全本阅读,版权等方面有质疑的,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的请告诉我们,如果发现《雅兰》最新章节有错误请点击错误举报告诉我们。请支持作者的雅兰读者一定要到书店购买正版或者图书。 友情分享从我做起。数万网友在行动,《雅兰》分享得多更新就越快。从下面的图标分享投一票,每人每天只限一次哦多了无效。 90 The story after the chapter “——你为什么不去死——?!” 男人没有走上前,安静地看着她渐渐发抖,“我是你的饵,是你盛血的器皿,也是你第一个男人,追随始祖。//” “所以你没死?这是什么鬼道理……?”她冷笑一声,压下颤抖,扶着走廊围栏断断续续地努力呼吸着,嘴唇哆嗦了片刻才吐出两个字,她抬头冰凉盯着他,“……你走。” 雅兰看着她。 “不要逼我出手……你走。”她几乎都站不稳了,转身朝楼梯走去,“——别要我再看见你。” 菲特惨白着一张小脸从他身侧离开,雅兰抬手握住她手腕,“菲特——” 啪。 她转身给了他一耳光,狠厉至极。男人没有躲眼镜被打飞,脸偏向一边,手却仍紧紧握着她,她甩开他的手,胸口剧烈起伏提脚就跑,他却一个步子把她拉住。 菲特毫不犹豫再甩了他一耳光。 “你放开我!”她几乎要尖叫了,五指指甲尖长划向他的脸,“你走——我不要见到你!” “菲特,你听我说。”男人呼吸有些重,他死死攥着她任她踢打,“如果你希冀死亡,我可以做到。” 她身形一颤,双目鲜红起来,他抓她越来越紧把话一口气说完,沉沉道,“你不是一直想死么,我研究出解除不老不死禁术的方法,菲特,你可以得到终结。” 她怔住了。 人体生化学…… 是因为这个么? “是我让你生不如死,”雅兰继续说,眸子垂了下来,“所以我会负责。” 菲特停止挣扎了,大颗眼泪从眼眶里滚落出来,她痛极望着近在眼前的男人,是这样的么,只是因为这个么?她生不如死因为有个人不在了,她想见那个人,发了疯的想见那个人,无数个夜晚用利刃贯穿自己身体又崩溃地看着它们愈合,她逃不过那些蚀骨的思念和不可饶恕的罪孽,她想死。 “……滚。” 半晌,她咬出了字,泪流满面,她认认真真盯着他,一字一顿,“我恨你。//” 雅兰眼里深处出现了崩塌裂痕,他去拉她,低而无力,“菲特,你不要这样。”他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少女已经转身冲下楼梯,忽然间嘣隆一声巨响,废弃的木制塔楼因年久失修楼道炸开了一条裂痕,灰尘四溢。 她条件反射地一闪,脚下木制楼板坍塌,身子不受控制地跌出了走廊外,跌出了塔楼,向距离七层楼的地面凌空摔下去。 那时他在呼唤她的名字的。 下坠只是顷刻的过程,耳边风呼啸时身体突然被抱住,突如其来的温暖使她一怔,银白发丝在她眼前飞扬交织,而在那片刻的怔忪后砰然坠地,她听见了骨头断裂穿进血肉的声音。 不是自己的。 身下是宽厚温暖的身躯而不是冰冷僵硬的地面,男人喉咙里仅仅挤出一声轻微地呻吟。菲特愣愣地从他身上爬起来,看见了鲜红若上好的杜鹃花绸缎铺展开在他身下。 血液没有回流。 菲特刹那间大脑一片空白,身子晃了晃开始检查他的身体。 “……雅兰……?” 她发现了他跟她不一样,他似乎只是不老,身体却和常人一样。 发现这个事实后菲特眼睁睁看着血从男人鼻子里流出来,他喘了半口气,血液也咕咚咕咚从烧开了似的嘴巴里冒出来。 少女发出了幼兽一般的尖声呜咽。 “……雅兰,雅……” 她全身不可抑制地发抖,苍白着脸跪在他身边,隐约有了哭声,“雅兰……你、你这是干什么……我不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雅兰睁开眼看了看她,嘴角勾了勾,声音嘶哑,“刚才忘了。”说出一个字,嘴里涌出一汪鲜血,“……对不起。” 她的睫毛和嘴唇颤的厉害,眼前地上的男人眼里渐渐失去光彩,巨大的恐惧侵蚀了四肢百骸,身子像被剜空了,可心口却在鲜血淋漓地抽搐。 这不是真的。 绝对不是真的。 “不行……雅兰……你不能死……”她哆哆嗦嗦地用指甲划开自己的手腕动脉,好几次没成功,她急得哭了出来,一口咬下一块肉吐到一边吸了满口鲜血对着他苍白的唇喂下去。 “……雅兰你不能死……你听见了没有……”她抬起头时那块肉已经长了起来,她用獠牙扎穿动脉吸血再俯下头。 他吞咽的声音微弱到消失。 “你不可以死……雅兰你听见了没有……雅兰,雅兰……?” 他有些迟缓地伸出手,在她怔怔中指尖抬起抚过她的眉眼,绿色的眼睛温柔地眯起来,弯弯的很好看,菲特被他这样子震惊得呆住,他张开口发不出声音,她急急忙忙把头凑上去。 眼泪泄了闸似的淹没了她的知觉和意识,淹没了她的头顶。 “我以为这一生你都不会主动吻我了。” 她听见他用细不可闻的虚弱声音在她耳边轻轻说。 *** 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是从雪镇回来之后。 “身体的恢复能力几乎可以跟一个普通血族挂钩了,”赫莲检查完他的身体如此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没回答,这件事在三年后得到了证实,血荆棘穿满了他的背部他却依旧活了下来。 紧接着,指甲和头发的生长渐渐缓慢,直至停止。 “克林尔顿死了,附加在我身上的法术也消失了,我会老,”赫莲耸耸肩,“挺好的不是么,和他一起变老,多浪漫的事情。” 恩泽去世前去看望他,苍苍白发垂垂老矣的老人全身枯瘦地躺在床铺间,他见了他,涣散的浑浊瞳孔中聚起了一点光。 “雅兰大人……” 老人嘴角生涩地扯开了一点弧度,他的面部肌肉已经僵硬了。 “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够陪伴她的机会的。” 为什么圣杯会是一介少女呢。 因为圣杯太寂寞,才想让谁陪着么,他唯一未料到的便是原来她的第一个男人会被赐予这种权力,亦或是——责任。 在身为人类的时间里,是不是已经失去太多东西了,是不是承担到自己麻木了。既然已经完成了身为雅兰·克鲁索比特·加里弗雷德这一身份应该做的所有事情。 那么,剩下的时间里,去陪伴她吧,那个被自己伤得体无完肤的女孩子,作为一个男人。 *** 茱莉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赶到医院时接近清晨了,她喘息地跑到手术室门前把包一搁四下找菲特的身影,终于在椅子旁的角落里发现了她,她缩成了一团双手握着手机一动不动。 “菲特,怎样了……?”她走过去蹲下来,少女没抬头,像断了线的木偶,茱莉皱皱眉望了一眼紧闭着的手术室,她本来是担心端木博士的安危的,这样一看反到应该担心的是这姑娘了。 “菲特,菲特……?”她尝试着伸出手摇摇她,手碰上去吓了一跳,好冰。 过了会儿丈夫也赶到了,问了情况,看见菲特愣了一下问茱莉,“……她还活着吗?” “乌鸦嘴!”茱莉气得一脚踩过去,“就你瞎说!她是我的亲爱的!” 手术室灯亮了已经是接近中午的事了,茱莉紧张得在楼道里走来走去接近发飙,门一推开她吓得几乎要跳起来赶紧迎上去,“医生——” 茱莉还没说完最前面的主治医师的身形停住了,医生低下头,一只纤白的手攥住了他白袍的衣角。 手术室外一下子安静了,护士和医生都望向她。 菲特瘫在地板上,一只手无力攥着他,缓缓抬起头,这时茱莉和其它人发现她的眼睛肿的厉害,“他……”她花了好久才干涩挤出了声音,吐出了一个字就低下头,双肩压抑地颤抖着,她不停咽着喉咙,失去光泽的银发遮住了她苍白狼狈的脸,花了好久重新抬起来开口,仿佛这个动作已经用尽她所有力气了。 “他……还活着么……” 消毒水的味道极其浓厚。 他醒的时候眼前是大块挤压在一起的白,窗帘没有拉,阳光像扑朔的白蛾羽翼熨着他的眼睑。 床沿一边是沉的。 他目光移过去,氧气罩扭曲了一半视线,少女趴在床边,脸埋进袖子里,银发铺了一床波光粼粼的铂金。 他在心里笑了笑,那铂金般的光点好似落进了他的胸口,目光定格了许久才下移了些许看到了她的袖子。 她穿的是单衣长袖,枕着脸的那片衣料全部被透明的液体浸成了深色。 他突然就笑不出来了,闭上了眼。 91 True ending(大结局) 再醒来时她是醒着的,见他睁开眼睛,她紧张地凑了过来,想碰他又不敢碰,眼睛肿成两个大大的粉色核桃。// “你……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菲特声音断断续续的有些哑,“你哪里不舒服……我、我去叫医生……” “菲特,”他的声音在喉咙里回旋了片刻还是拼凑了出来,唤她,轻轻的,“抱歉,又让你哭了。” 她呆了一下,身体里有什么哗啦啦喷涌了出来,有些招架不住。 过了一会儿,她忍着哭腔脸埋进枕头旁,五指发白地握成拳,“你怎么能这样子,我好不容易才……” 她怎么可能一而再地面对他的死亡。 他死在她面前,无论几百年前几百年后,她都受不了。 “雅兰,你放过我好不好……” 就算恨他,她也受不了。 关于端木镭的伤,帝都医院的医师表示震惊。 “他真的是从七层楼摔下来的?” 医师摇摇头。 “如果是这样,他活着算是个奇迹了,怎么说吧,送回来时还吊着口气。他身上的魔法回路纯度极高,这个年代很少见了,”医师说到这个时也惊了一下,想了想说,“大概是这个护住了他吧,天空之神会眷顾这样一位出众的博士的。” 身体的确好得迅速,菲特每天守在vip病房里照顾他,茱莉见了不止一次啧啧摇头。 “端木博士您真厉害,我还真没见过菲特这姑娘对哪个这么上心过,她对谁都是一杯白开水不咸不淡的。” 雅兰只是笑,没有说话。 她的确是在照顾他,可眼神中总有躲闪,大部分的时间里他们都是在沉默。 只不过有一次她主动开了口,在他做完检查吃了药后。 “历史上你三十三岁就死了。” “是。” “作假的么?” “毕竟没有衰老。” “那……”她停了一下,小声问,“那艾莉蒂公主呢……?”抬眼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心口跳得有些快。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不堪了,这个男人一直都知道,她在水里发了疯找戒指他看到了,她去博物馆他知道了,就连……她想起了那时跟镭的告别,她还说她没有力气把感情给别人了,她爱他,他听得清清楚楚。 她总是在做傻事,可件件他都知道。 他现在连她身体无法接纳其它男人这种羞耻的事情都知道了。 “艾莉蒂后来嫁给别人了,以前未统一时的一个国王的长子,那时归顺于克莱什。”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 “我没碰她。” “……” 雅兰坐在床上,身上是白色的病号服,肩线凌厉,衬得脸色更加苍白,而那双眼睛却更加幽邃寂寥,“这些事已经过了几百年,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可我会告诉你,”雅兰低声沉沉道,“她是完整地嫁给别人的。” 菲特手指绞了起来,过了会儿才故作镇定问过去,“你现在说这些干什么?” 雅兰无辜眨了眨眼睛,“是菲特问的。” 她哽了一下,扭过头。 为什么到头来,那么多质问里她却问了最不相关的一个。 她不会原谅他,不会允许自己原谅他。她跟自己说了多少遍,又有多少次那些血腥的画面出现在她梦魇里。 雅兰等了一阵,她不说话,他便微笑着开口,笑容因为虚弱而无力,“菲特,如果你想杀了我,你可以动手;你想忘记我,我也可以帮你,你不会记起有我这个人;你想我消失,我也会做到,你只当我早已死去从未出现过……你想死,”他顿了一下,目光闪了闪,还是苍凉地垂了下去,“你如果渴望终结,我也可以让你死亡。....”陪你一起死亡。 “可是菲特,你不要现在这个样子了,我一直看你这个样子,我很难过。” 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男人总是完全准备地出现在她面前,什么都想好了策划好了,摆了所有可能性的选项在她面前,而她总是毫无防备,她咬咬牙才看着他说,“我哪样子了,你看着我生不如死地崩溃不是很开心吗?你现在来说什么,来赎罪吗?” “不是,”雅兰抬起眼回答,气质剔透静谧,眼神却是认真,“我想遵循你的愿望。” “……”遵循愿望?她想笑,她的愿望是什么?血族全灭吗? “当年我除了这个法子找不到能让你活下去的办法。” “不要为你的卑劣行径找借口,都是假的。” “是真的,”雅兰注视她,“菲特,我爱你。” 她如同被烫伤了一般站起来,眼眶迅速泛红一巴掌打了下去。 “两年前,蔡斯天空大教堂见习修女。” 他只看着她说着,少女的手挥到一半僵住。 “十四年前,索拉瓦平民窟;二十九年前,卢科白虹之塔;四十一年前,永殇岛;五十三年前萨哈尔沙漠;六十八年前,希拉莫尔河岸侯罗村;八十年前,蔡斯平民区;九十一年前,贾母拉斯镇;一百年前,洛灵斯顿给莉露骑士扫墓住在南山俩层楼的小屋;一百一十二年前,洛灵斯顿后山;一百二十年前,樛里穆凯大峡谷村;一百三十三年前,东方安兴;一百四十六年前,从深山出来来到摩罗克住在马戏团宿舍;一百八十九年前,重新回到山洞把自己关了四十年;二百年前,白翎镇。” 病房里一时间陷入死寂。 谎言说多了,他一直以来不擅长说出真话,特别是,藏在心里血肉烘暖的事情。 可是如果她永远不懂呢,她永远不明白呢,他除了把自己的心掏给她看还能怎么办。 “菲特,”雅兰垂下眼,黑色浓密的睫毛盖住了眸子如同半睁的漆黑眼睛,“不久前我记得你说过你爱我。”又停了停,抬起眼有些缥缈地微笑起来,“其实,那时我听了,很开心。” 她心中那片荒凉孤独的世界,他愿意用漫长光阴和脚步来丈量出无垠土地。四百年他看着她白天在别人面前露出从容笑容,夜里一次次偶尔压抑不住的低泣传到门外。 而他就在门外。 她害怕寒冷与孤独,他却除了寒冷与孤独什么都给不了她。 少女站在床前一阵无力,她喉咙里的字句翻滚了许久才吐落出来,“……你是不是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她捂住自己的脸,“你是不是早知道……我拿你没办法……你凭什么……” 雅兰沉默了一下唇角有了温柔的影子,“要听两百年以前的吗?可能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了你住的地方了。” 菲特受不了他这种笑容,她伸手捂他的嘴,肩膀一抽一抽的,她在忍,忍着不要哭出来,忍着不要在他面前丢脸缴械投降,“我恨死你了,你不要说话……” 他被她捂着嘴,没有说话了,只是用那双绿色的深沉眼眸默默注视她,她反而更受不了,扭开脸吸着鼻子,胸口不断起伏,最后被溺死一样的窒息感俘虏,她倏地站起来,快步离开了病房。 *** 临近出院时菲特得知了茱莉有喜的消息。 传说是来医院看端木镭时顺带着就检查了一下,哪知还真查出来了,她丈夫一听就怒了。 “你都是有孩子的人了还敢穿高跟鞋?!茱莉,你好大的胆子!” 茱莉也跟着跳脚,“我当时不是才知道吗?你吼什么吼?” “难道你没一点感觉吗?真受不了你这女人了!” “我就是没感觉了,你有感觉你怀孕试试?” “你这不是胡扯吗?!” “哎呦喂你还这么大的火?你知不知道不可以对孕妇大吼大叫的啊?” 丈夫君立即偃旗息鼓,茱莉得意洋洋,眼角有藏不住的喜悦。 菲特站到一旁就觉得他们是天生一对。 俩人携着这个消息火速回了洛灵斯顿,菲特送他们离开后去了医师那里取出院证明,在走廊里她抬头望着天空望了很久,风吹过,树叶簌簌的抖动声响掺进医院空白的消毒水味里。 她从来就不是果断强势而聪明的女性,就算活了人类女子的几辈子也不是。 她叫来护士把出院证明给她,“这是707病房的,麻烦你送过去。” 护士走后她望着空旷的走廊和护士离去的背影,转身离开了医院。 菲特又提着行李一声不吭回到了洛灵斯顿。 “蔡斯毕竟是总教团地,呆在那里更有发展,你为什么回到这个小地方来了?”识得她的老修女听到后很是吃惊,“洛灵斯顿再如何也只是个南方小城。” 她摇摇头笑道:“这样就很好了。” 她不知道能躲他多久,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一辈子能这样逃避下去,他还活着,这个事实已经令她安心,至少她还活在有他的世界里,夜夜是同族亡灵的梦魇,无法允许自己和他在一起,那么只能祈求和他一片天空下。 回宿舍整理东西时意外地院长打来了电话,“菲特小姐你怎么回来做修女了?” “……哎?”她记得她有递交过申请。 院长随后一句疑惑的话让她一愣,“你不是已经还俗了吗?” “什么?” “菲特小姐不是已经办过退出手续了吗?我这边有收到通知?” “可是我……院长您在办公室吗?我来找您——” 她没说完,电话里一阵杂音,她不得不把手机拿远一点,等嘈杂过去了又挪到耳边,“院长您还在吗?” 另一边没有声音,只有人清浅呼吸的细微声响。 “院长?” 她等了一会,以为通话出故障正准备挂掉时,低低声音传了过来,就算隔着千万条光线讯息依旧磁性的嗓音,传进了她的耳朵。 另一个人的声音。 “菲特。” 一步一步走下宿舍楼,推开了修道院宿舍的木门。 宿舍面前是教团的花圃,象牙白的石砌小道由脚下贯穿花田铺到前庭,木制雕花的小小篱笆围栏。 此时正是傍晚,天边有一道隐约赤红的烟霞,暖金的光芒稀稀簌簌凝成尖细密码的光针闪烁着落到花朵和灌木从中,斜斜拉下来的暗沉光线使整个修道院陷入一半阴影里,仿佛是古旧电影里浸了墨的胶卷,又似一幅已橘红为主的浓彩油画。 她站在门前,刚迈下一级被夕阳涂上暖光的白石台阶,就望见了站在花圃小道中间的男人。 他提着行李箱,上身是白色单衣,发梢微微的卷,极好的眉眼,英气逼人却又静谧的一份容颜穿过了时空回廊,踏越了四百年的枯黄光阴,来到她面前。 眸子因轮廓深邃而被积上了阴影,她看不清晰,他却微微抬了下巴,使那双幽绿色宝石般的眼睛落进她目光里,弯弯的,瞳孔眯起。 菲特震了许久才低下头看着脚尖,双腿灌了铅一样,“你……”她咽了咽喉咙,不停眨着眼睛,嘴唇抿着,过了会儿才出声,“……你来干什么?” “你说呢?”男人耸耸肩,回答得利索向她靠拢,菲特又半天说不出话来,为什么自己总在这个男人面前无法思考溃不成军呢? 等到他握住了她的手,她像被火燎了一样想抽开,却被他握得更紧。 “你、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她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做着最后的挣扎,男人手一伸她就在他怀里了,那种拥抱的火热厚实感令她一阵恍惚,抬头刚想说话,他却低头吻住她,如同鹰疾疾飞驰而落,攫取了她的唇。 没有很深的霸占进入,他只软软含着她的嘴唇,用舌尖辅助辗转吮吸,额头相贴,鼻息相哄。 最简单最温柔却是最煽情。 菲特又想哭了,她都没有原谅他,他就在吻她了,他到底在想什么?可他这样一吻她偏偏就软了,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低低颤着,身体里蛰伏着一朵朵洁白花儿,他的舌尖令它们啪啦啪啦开了出来。 雅兰轻轻浅浅吻了许久,末了抽开时又咬了咬她的鼻尖,浓重的呼吸缓缓才暗哑地在她颈边说,“我知道你不愿意,可我想这样做已经等了四百年。菲特,我等不下去了。” 菲特有些红肿的唇颤了一下,呼吸不稳,垂下纤长的睫毛。 雅兰拉着她往台阶下走,两人的身影在花田的小道上一前一后落下纤细的影子。 她呆呆看着男人的背影,四百年里,她时时恍惚,经常把路人当做他,不断告诉自己,他已经死了,压下追逐的脚步。 那么,那些路人,时时于她眼前晃过的身影,是不是真的就是他呢? “菲特。” “……唔?” “我们回家罢。” 她没吭声,脑海里浮现出那栋两层楼的别墅。 家么…… “我想吃糖醋排骨。”他又加了一句,很轻又不容置喙。 她低着头由他拉着走,那只手太暖,她一时间抽不出来,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家里没排骨了……” 雅兰停了停,不由分说带她朝修道院外面走去,回头对她挽出温文尔雅的笑容。 “那先去超市好了。” end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结局了~~真正的结局~~he~撒花~ 好开心哦,在这里特别感谢一直支持我的读者们,谢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留平撒花的各位大人!谢谢给我写长评的亲们!同时也谢谢买v潜水默默支持我的读者们!!千里爱你们爱你们!!!!!!么口! 新坑《十世待君安》是个东方故事~大家可以瞅瞅哦,后面还会写同一个世界观的外传坑啥的(我才不会告诉你们人家已经在写了!) 大家收藏千里的作者专栏吧,有利于我开下下个坑~ ps:这个文后面还有福利番外,福利哦福利,你懂得~幸福生活==+ 92 92 ***关于家具*** 菲特喜欢白色。... 所以在为家里添置新的床铺时雅兰给她买了张白色的大床,kingsize价格不菲。 换床的原因是菲特跟他“抱怨”卧室的床不够结实,雅兰想了想,那是张檀木雕花的精致古董大床,漂亮是漂亮,只不过在某些“方面”的确不够结实。 菲特就是在某个夜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跟他说的,那个时候她全身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缩着小身子,双腿还在痉挛,他一下一下抚着那双细白熨着薄汗的腿,心情极好。 她一提他一想也是,那么漂亮的檀木床摇坏了就可惜了。 买回来的那张床弹性十足,床垫柔软,铺上了雪白暗花滚金纹的一套床具果真是赏心悦目还有些梦幻的味道了,像童话里冰雪城堡里的寝宫,再配上床头柜上那盏玉兰花瓣的床头灯,真真是有意境。 菲特喜欢的不得了,有事没事就往床上滚。 雅兰当夜就发现了这张床的妙处。 雪白的床单雪白的墙,少女一身白色的浴袍在床上擦银白色的长发,冰肌玉骨好不**。 那画面看得唯美至极,雅兰上去直接拉开她的浴袍吻下去。她瘫在软软床铺间,浴袍敞开,胸前两点嫣红颤颤巍巍成了雪原里唯二妖艶的景色,把他的心丢在大雪天火炉里滚了几遭热腾腾地捞出来,都快融了。 那天晚上他一进去,她就呀地叫了一声,脸颊上布满晕红,十指无力抓着他的肩膀,浴袍挂在腰上随着动作一晃一晃。 他一挺,吱呀一声,床动了。 她脸更红了,几乎要烧着似的。 “这床似乎也不怎么结实。”雅兰笑意盈盈看着她,身下动作没停,“要不改天换张?” 接着,吱呀吱呀吱呀吱呀吱呀,进去一次在里面磨一圈,她受不了了,咬着艳红的唇儿哪有时间回答他。 不一会儿她身体开始抽搐,长腿夹紧了他的腰磨蹭着。 “到了?”他继续。 “——”她正在颤抖,呻吟从唇间破碎地溢出来。 菲特身子向来在他面前敏感,过不了多时她开始浑身粉红地在他怀里颤抖尖叫。 他看着这张床,雪白雪白的,留下些什么才有意思,把她架起来,两腿左右一分扛到他肩上,她睁开水光迷离的双眸迷茫地望着他,他微微一笑,埋首深吻。 菲特当真只是个小姑娘,哪里经得起这种刺激,浑身颤。 “……求求你……那里不行……别舔……呜呜呜……” 她开始哭了。 他兴致很好地继续,唇舌技巧力道完美,她那里很嫩很软,也很甜,一开一合的,水光潋滟很是漂亮,她哭得更厉害,瑟缩无助地摇着头,“……啊……不要伸进去……嗯啊啊……雅兰——雅兰——” 她极娇媚地叫了一声,夹住他的舌头泄了,雪白床铺上一大片满满的深色,甜腻的香气喷薄而出。// 他满意了。 第二天早雅兰说,“要换张床么?” 她脸红,“不、不用啦……”反正换不换都一样,这不是床的问题,这是这个大色狼力气的问题…… 他见她脸红滴血的小样,心情继续大好。 ***关于约会*** 洛灵斯顿城市西部顺着蜿蜒的山脚开了家老大的游乐场。 之前宣传做得足,车站很大很高的广告牌上都张贴着大宣传板,“爱她,就带她去奇遇欢乐谷”。 大学开水房里小广告,“凭学生证可半价哦亲,试营期间入场可享受果汁八折优惠哦亲~” 电视上妖媚女人一甩波浪流动卷发,“奇遇欢乐谷,你值得拥有。” 广告这东西,再不济你看多了也会萌生念头的,何况是菲特这种小姑娘。 她想去主要是因为大学里的狗血传说,咳,如果它能被成为传说的话。 她和雅兰住一起后雅兰的实验研究渐渐放下了,洛灵斯顿克莱什王立学院有屡屡聘请他做教授的意思,王立学院自从血族消失后建立起来的拥有四百多年历史,大陆里唯一皇室认可的贵族学院,其名气以及学府高深可见一斑。 原来雅兰那么有名啊,菲特当时这样想。 雅兰做了教授后菲特去学院的次数就多了,那个时候听到了这种说法。 ——如果在摩天轮转在最上方时恋人相互亲吻的话,会得到月之女神的祝福而终生厮守。 非常狗血的说法,菲特听一群大一的女孩子叽叽喳喳的时候正好望见了路边的广告牌,奇遇欢乐谷游乐园的全景,黛青的山脉前那巨大的摩天轮撑开了雪白笔直的钢筋骨架,彩色的乘客厢挂了一圈与转盘相比显得十分渺小。 回去之后她犹豫了半天没开出口来,几百岁的人了还想去游乐场,雅兰会笑的吧。 哪知吃饭的时候男人突然开口。 “学生给了票,西边的欢乐谷要不要去一次试试?” 他说这话时一身干净清爽的浅色单衣,胸口的扣子没扣露出的锁骨切割出漂亮的阴影,睫毛低垂地望着她,语气不甚在意又十分柔软。 “哎,票?”她愣住了,“学生?” “嗯,”雅兰眯眼微笑,“很可爱的两个女学生,送我票时扭扭捏地脸红。” 菲特瞧他如沐春风的样儿就知道他在得瑟在逗她,可惜她还是上套了,英俊多金又有才华的年轻贵族教授,学院里的小姑娘哪里敌得过雅兰四百年老狐狸妖力,何况他二十多岁时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 那些女学生一定清纯又可爱。 ……== 想到这儿她就不说话了,埋头吃饭。 雅兰笑着捏捏她脸,她不理,他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肉,她毫不犹豫拌饭吃掉,啊呜啊呜的。 他很明显看到她两只狗耳朵耸拉下来了。 雅兰继续道:“周末我们去一趟,嗯?”顿了顿,他又给她夹了一筷子,无名指上银戒光芒一晃而过,“她们给了两张,要我带太太去玩来着。” 耳朵呼啦,竖起来了。 “那去么?”他又柔柔问了一遍。 “去!”菲特含着一口饭抬头星星眼,耳朵上下摆动一翘一翘。 周末出去玩,哈哈好开心好开心。 还是和雅兰一起出去玩,哈哈更开心更开心。 岂止是开心,还小鹿乱撞心潮澎湃,这个,算是约会对不对?他们在约会有木有?约会哦亲,一起哦亲,包邮哦亲。 菲特起了大早整柜子地试衣服,床上摊了一摊,左比比又试试都觉得不满意,回头问雅兰:“我穿哪件好看?” 雅兰对答如流,“不穿最好看。” “……” 最后挑了件清爽的亚麻宽松白衬衣,下面藕粉色的短裙裤,菲特把衬衣下摆打了个结又把银发扎起来,配上木屐底高跟凉拖,嗯嗯很休闲很美好。 欢乐谷人山人海,耳边全是啊啊啊的尖叫声。 首先玩的就是过山车,一个俯冲呼啦啦下来菲特三魂六魄飞了一半,一边转圈一边抓着雅兰的手磕磕绊绊地说:“你~~~不~~怕~~吗~~?” 风吹得她嘴巴都张不开了。 雅兰说,“还好。” “你~~~~~~为~~~什么~~~~~~就~~~不怕呢~~~~~” 雅兰扫她一眼,“我是男人,怕的话岂不是很没面子。” 过山车都一个俯冲,菲特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后面的声音流泻在她耳后银发间她没有听见。 “况且,你很安全。” 他还记得四百年前的山崖上她不小心跌了下去,那一瞬间他心脏都停止了。 晚上在一家讲究的餐厅吃饭,山腰上可以俯瞰整个游乐场夜景,五彩斑斓闪烁很是美丽。吃完了肚子还是有些饿,她望望窗外那轮巨大的摩天轮,骨架上一排排彩灯正变换着花样织出不同的图案。 “雅兰,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好。” 去的时候有点晚了,园里游客渐少,他们坐进车厢后,吱呀吱呀声音中视线缓缓上移,灯光,房屋,山顶,渐渐拔高。 “好高啊。”菲特望着窗户外的景色。 “嗯。” 天色寂静漆黑,浓墨的沉默被游乐园的光芒渲染了纷纷点点,反而呈现出一抹深厚的紫。 她又瞅了瞅上面,什么时候才会到顶呢? 一点一点上移,她算着距离。 “那个,雅兰。” “嗯?” “我们……接吻吧。” 男人抬起幽绿色的眸子。 快要到了。 菲特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了,离开座位倾上身压住男人,按着他的肩膀吻下去。 她脸红得要滴血了,太紧张牙齿都磕到了他的嘴唇,淡淡腥味漫开。 哐啷。 还差那么一点点时就到最顶层时,摩天轮震了震,停住了。 “哎……?” 月光半斜着落进了车厢,菲特把雅兰压到了座位上抬起了头。 ……哎?! 停住了? 转头一看,摩天轮上的灯光全灭了。 “故障吗……?”毕竟是试营期间。 菲特彻底窘了,这下可好,臭大了,她手足无措地趴在雅兰胸膛上,“那、那个……” 男人眼睛在夜里极亮,幽幽的绿如同狼最犀利的眸,唇角一丝鲜红,他冲她眨眼笑了笑,“菲特力气好大呢,摩天轮都被你震垮了。” “唔……!” 她更窘了。 哪知男人一手伸来按下她的后脑勺,她的银发垂在他耳边,他的呼吸拂过她的鼻尖,他吻上她,慢慢深入。 “怎的不继续?” 他含着她软软嘴唇低低调笑。 菲特被他吻得晕晕乎乎,车厢里月光撒了一层,二人世界隔开了门外整个夜沉浩渺的天空。 缓过神来时,已经到了最底部。 她双眼迷离地望过去,车厢门正在被工作人员拉开。 “非常抱歉,让你们受惊了!” 工作人员十分愧疚地说道。 菲特嘟着一张红艳艶的唇迷迷糊糊没有反应过来,雅兰将她抱在怀里回以笑容。 “无碍,今夜月色很美。” 后来想起来,算是错过了。 自己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摩天轮重新开始转动的,也不知道怎么脚下发软地被雅兰带出去的。 原本心里描绘好的在顶端接吻的梦幻场景完全破灭,菲特有点小郁闷。 车上雅兰一只手伸过来捏捏她的脸,“这么希望月之女神的祝福?” 菲特被哽了一下,“雅兰你也知道?”想了想也对,他可是学校里的教授。 “这种事情,不如向我祈求来得实在。”雅兰手把着方向盘,目光平视前方,声音淡淡的柔软,“厮守在一起,这个可是由我来决定的。”唇角一点一点有了笑意,“菲特。” “……嗯?” “今晚你可以好好告诉我,你向神祈求了什么。” 他目光落了过来,微微笑着的,“我可以考虑能否实现哦。” 漫长一生,可以用来相爱。 呐,你看,多么美好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是最后一章番外,发了下章就正式完结啦~~~ jq福利各种满满,正文纠结这么久,早就想写肉了xd(众人:够了你暴露了你这没节操下限的!) 最后弱弱问一句,都要完结了,还会有长评么……木有长评短评也不错呀……qaq (众人:够了!) 93 福利番外 2号 ***关于过去*** 大学放假,雅兰得以有了清闲的假期。)enxuelou[][]. 洛灵斯顿暑期十分湿热,到了八月中旬时出了大门马路上视线都要扭曲,空调什么的吹多了也甚是觉得不舒服,一觉起来头晕乎乎地疼。 雅兰别墅安的是中央空调,菲特早晨起来不舒服这样的问题还是解决不了。大概身子被养娇了。 菲特不得不这么想。 于是雅兰提了建议:“回趟蔡斯罢。” 蔡斯帝都位于大陆偏西的北部,冬季极冷,这个时候是要凉爽一点的。菲特想了想就答应了,两人收拾了一下就去了蔡斯。乘了飞机,机翼划过高空长长云彩时拉出广褒的痕迹,头等舱舒适而惬意,晕黄的琉璃小灯恰当好处地打着光线,寂静安稳的机舱内菲特靠着雅兰肩头睡着,身上披了男子的外套。 雅兰侧过头,少女的睫毛光芒下如同透明的蝉翼,他调了一个让她更舒服的礀势,阖上了眼睛小憩,两人身下两只手相互柔柔握着。 到了蔡斯时菲特有点后悔。 因为她一下飞机就看到了帝都博物院的宣传片,放在机场的液晶荧屏上。 ——四百年前“克莱什英雄”巡回文物展。 难道博物院一直在办这个专门的主题么,劈了那么大一座侧宫作为展示厅,加里弗雷德公爵大人的名气到底有多大。 “可能是每年例行的展出。”雅兰倒是一脸松散的解释,“毕竟也有学校组织的团队每年来参观,这是克莱什古代史考试的重点考点之一。” 菲特不知道说什么的好了,心里也不只是什么滋味。 雅兰拉着她的手。 “明天去看看罢,”他冲她笑笑,“我还未和菲特一起去过呢。” 菲特觉得,和雅兰去博物馆,就如同带着他去自己的墓碑前一样。 很微妙。 雅兰是皇家科研会的最高成员,安排的住处也是顶高级的,只不过还是不能与四百年前的豪华奢靡比。 菲特开始思考当初雅兰这个出生起便富贵权势之人,如何抛开一切假装死去,活下去的。 博物馆里的陈设还是那个模样,讲解员倒是换了个更加年轻漂亮的,有许多男游客上来搭讪。)enxuelou[] 一进门便是雅兰·克鲁索比特·加里弗雷德的大幅油画,几乎占了大半面墙,下面是他的生平介绍,菲特望着那油画出身一阵,耳边是讲解扩音器的声音以及偶尔细碎冒出的“好英俊呐”“真的是历史中说的美男子啊”“长得完全可以和现在偶像ko”之类的小女生讨论,女生叽叽喳喳的笑声她听得分外清楚。 油画上的男人黑发鸀眸,五官和眼睛都是深邃的,淡漠的模样,表情倒是和其它历史人物的资料无异。 她看看油画,又看看身旁的男人,他穿着黑色的单衣,戴上了墨镜。 “这样反而更显眼吧。” 她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勉强笑道当做漫不经心的玩笑。...feigenxue... 墨镜男人握着她的手对她挽出了温柔的笑容。 一间间走过,博物院内灯光地砖玲珑剔透。 转到镇馆之宝——那把加里弗雷德长剑时,菲特忍不住去看雅兰。 那把长剑和刀鞘并排竖在透明玻璃架子上,位于整个展厅中心,陈列台那巨大的钢化玻璃隐隐反射着天顶的灯盏光线,映出身后的模样。 成列台四周拉起了锁链防护,她只能不远不近地看着,看着那把长剑,加里弗雷德祖传之物。 那年他用这把剑那么多次救过她。 后世的加里弗雷德家族由支脉继承,如今真正的嫡系已经绝后。 雅兰也在看着,眼神寂静而平淡,她望了一眼四周的文物,又望望那把雪白长剑和手杖外壳的剑鞘,那加里弗雷德风隼族徽,突然落下泪来。 平白无故地哭了出来。 那个时候,自己孤身一人来临时都没有哭,这个时候却掩饰不住。 她泪眼朦胧,雅兰的眼神有片刻的错愕,之后又暗了下来,她握着他的手怔怔站在那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些,全部,都属于雅兰 属于死于历史中的那个雅兰。 那些辉煌至高的一切,那么现在她身边这个男人,又拥有什么了呢。 离开博物院时她眼睛还是红的。 走在路上雅兰给她买了两个甜筒,滑腻的可可味和芳香的芒果味,一人一个,实际上雅兰也只是等菲特把可可味的吃完,后再把自己象征性尝了一下的芒果味递给她,一次给她买两个她肯定不干的。 可惜这小姑娘到现在都没会过来,她舀着雅兰那份舔干净时雅兰开口:“菲特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么?” 菲特转过头,男人把从博物院舀出的宣传单折好放起来。 地点是蔡斯当地一个大贵族,历史悠久家境富贵,只不过行事低调倒也不是特别出名。菲特看着宣传单,这才在一角发现了这个家族的名字,这个展览最大的赞助承办商。 尤利金家族。 她看着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什么。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年轻健壮的男人,很难想象他是这家的家主,如今从事经商,有着棕色的眸子和眼睛,东西方混血的面孔,十分英气好看的男人。 雅兰道了作为皇家教授的身份,又不知说了什么,家主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宅邸古老华丽,家主带着他们穿过了一条挂有一代代家主巨大画像的走廊,菲特挨个朝画像看去,被其中一幅格外巨大的油画惊住,不由得停下脚步。 她微微睁大眼睛,画像中画的是尤利金家族第十七代家主,于詹姆十世和詹姆十一世担任皇家骑士团团长和家主的伯爵及其夫人。 赫伦·尤利金 她怔怔望着油画,油画里的强壮男人穿着四个世纪前的华贵西服坐着,他的身旁站着的是一位高挑白皙的女子,黑色卷发优雅盘起,同样黑色的眸子望着画外的人露出淡淡笑容。 “天空之神在上……”事实太过惊人,她忍不住祈祷了一句。 她还记得的,她想过赫伦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会有怎样的女人,也想过赫莲那个妩媚闲淡的女人会有怎样的男人,可、可他们竟然是一起的……她竟然觉得般配? “小姐您指十七代家主么?他可是位了不得的骑士啊,而且是家族里第一位娶东方女子为妻的男子,要知道那个时候这个是个壮举呢。” 年轻的家主见菲特呆呆停住边走回来,满面笑容地介绍道:“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这位几代前的先祖母十分美丽呢,我的哥哥也是娶的东方女子,生出来的小孩好漂亮呢。” 菲特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了,只能呆呆看着油画,直到雅兰牵住她的手热度使她惊醒,怔忪地看向雅兰,“雅兰……” “他们后来有了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雅兰微微抬眸注视眼前的色泽依旧鲜丽的油画,握住身旁女孩儿的手,“赫伦想要女儿,她连着两次生了男孩,家族里的人都说这个女人是福音,第三次总算是女孩,否则,”说到这里雅兰眼角眯了眯,流露出一丝笑,“伯爵夫人打算生第四胎,赫伦会担心她的身子成天说不出一句话的。” 声音最后轻轻,菲特听了却觉得其中有幸福的滋味,原来两个人最后很幸福地相伴在一起了呀。 无论怎样,真是太好了。 之后菲特一直有些魂不守舍。 作完客回到住处,菲特又在浴室里洗了好久,最后雅兰忍不住进去和她一起洗了。 “雅兰……嗯啊……呜呜……” 她攀着他哆哆嗦嗦,声音根本止不住,“……雅兰,呜呜,水、水儿进去了……” “我知道,乖。”他含着她莹白的耳垂,手掌托着她滑腻的肌肤惬意进出着,在她湿嫩的里面这儿磨磨那儿蹭蹭,磨蹭到她那块软肉就往死里钻,菲特抽搐得十分厉害,挣扎着想起身留个空隙又被他一按填得满满当当。 她极致的时候他猛地把她小屁股托出水面,她双腿抖着一左一右搭在男人肩膀上,他就这样直辣辣看着她那里喷出了一大股汁液,淅淅沥沥落进水面发出哗啦声音,溅了几滴□地在他下巴和锁骨上。 菲特羞愧得要烧晕过去了,小手无力打着他想从他身上下来,“你、你就知道欺负我……”说着泪汪汪地扭着身子,“你放开我,你这个不要脸的大色狼……” “乖,别动,”雅兰一只手稳稳托着她的小屁股,另一只手伸出手指朝她那里的小点儿上一捏,菲特一声尖叫,又是一股,水流了他满掌,他微微笑道,“你看,这不是还没完么。” 结果就是晚上睡觉时菲特小姑娘羞愤地将雅兰大人踢下了床,雅兰也不爬上去使坏,就铺了毯子在地上背过去睡着,不消半个小时菲特抱着枕头迈着小脚步儿到他身后。 “雅兰,你、你起来,会感冒的。” 大夏天哪里会感冒,可这里是低楼层又在北方的蔡斯,她就是害怕呀,她戳戳雅兰的后背,“你起来好不好?” 雅兰转过身,把她一并拉到毯子上抱住了,结果两人这个晚上是在地铺上度过的。 地板硬硬的睡得不是很舒服,她便往他那里靠了靠,房间里黑黑的,空调温度刚好合适,她想了想,才轻轻唤了一声:“雅兰。” “嗯?” “我是不是……我是不是……”她脸上有点热,“雅兰你不要骗我。” 他呼吸掠了过来,很暖,还有好闻的气息,将她抱紧了些,“你说。” “我、我……我真的可以么?” “嗯?” “我是指……”她脸越来越红,声音越来越小,“我能有……小宝宝么?” 雅兰听了有些失笑,是不是赫伦赫莲的事情刺激到她了,心不在焉就为了这事儿? “可以。” “那、那为什么我一直……一直没有……” “血族与人类结合的受孕率比较低,特别是女方是血族时,本身血液具有力量和毒性,精子卵子结合几率比较小。”雅兰侧脸在她额上亲了一下,“孩子一定会有的,别急。” 最后一句话声音极其温柔,他感觉得到怀里的小身子渐渐放松下来,软软应了。 “……嗯。” “菲特。” “唔?”整颗心落下,她的倦意就来了,旁边的身体热热的很舒服。 “我以前什么都没有,”他抓过她一只手搁在自己胸口,财富也好权力也好,那都不是他的东西,可以填满他心口的东西,那里曾经是片荒芜大陆,“但是你看,现在我什么都有了,已经很多了。” 如果有了孩子,就更多了。 男人的胸口很温暖,菲特眨眨眼睛,脸颊贴了上去,银色发丝夜里绽放在他指间,他的心跳很稳,她莫名安心。 “我只觉得委屈的是你。” 男人又低低说了一句,她往他怀里缩好了,原来她在博物馆里留下的眼泪,他还是看到了。 这般便够了,纵使未来无限光阴,她也不想失去与他的分分秒秒。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是真完结了,感激涕零改成“已完成”三个字,接下来还有各种坑……== 番外一共四篇,这里发了三篇,还有一篇三千二百字的“关于第八字母君”在定制里,千里有点羞于舀出来qaq…… 总之,谢谢你们的陪伴,鞠躬。如此盗文满天飞的时候,你们还是买v支持我尊重我,可能对有些人来说是一杯奶茶的钱,但千里真的非常感动,谢谢你们。所以,千里会继续以码字机状态更文开坑填坑的!!大家跳吧!!总有一篇对你胃口任君选择!! 让千里挨个吻你们么么么~~~下个坑《十世待君安》已发,这之后档期满满排到了明年,请大家继续陪伴千里吧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