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停止以后》 第1章我是好孩子 宋呈律出门打工的时候,北京的天才刚蒙蒙亮,天冷,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他朝手掌哈一口飘着白雾的热气,搓搓手,裹紧羽绒服,来到学校北门自行车停放处,准备挪出自己的单车。 昨晚的这场大雪有一两厘米厚,人的鞋底踩在雪面上,每走一步路,脚下就跟踩断了树枝似的,七扭八歪的嘎吱乱响。 临近停车棚,宋呈律跺了跺脚,甩掉鞋面上那些白雪。 他的那辆自行车,在成排的车子之间很不起眼,通身白色,车身喷漆由于时间长久甚至掉了些漆,歪斜停靠在角落里,站得很稳。 他伸手往车头把手和车座底下支架探去,手指用力一抬,以为能顺利搬离这辆车,车子没提起来,反倒是摸到了一手的冰霜。 宋呈律冻得缩了手,伸手一看,掌心通红。 操,真冷。 他随即蹲下身,检查轮胎是不是漏气了,前后看了一眼,索性是后轮被冰霜冻住,搓搓自己冻僵的双手,宋呈律一点一点的清理掉那些冰碴。 北京的冬天很冷,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不一样,他想道,年前的那一场暴风雪,造就了极端天气,这都初春了,天气还是徘徊在冬天。 宋呈律出门时联大的校园很安静,大门口穿着一身深色警服值班的看门大爷,正在听收音机里的京剧锻炼身体,惬意的很。 他跟门卫大爷打了声招呼,照常趁联大不上课的日子,骑着自行车跑五公里外的一家中餐厅打工。 顾不得冷风呼啸,脚下用力一踩,宋呈律骑自行车的身影就消失在这条马路,拐个弯,不远处就是那家老字号中餐馆。 刺骨的寒风刮蹭着他耳廓,他略微眯了眼睛。 这年是2008年,大街小巷很热闹,一首《北京欢迎你》,在全国人民的心中掀起了一阵久经不衰的经典歌声热潮。 时间拉回到2001年1月17日,中国向国际奥委会递交了2008年奥运会申办报告。 北京时间晚11时10分,国际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宣布,北京获得2008年奥运会举办权,一时之间,全国各族人民沸腾欢呼。 在全球各双眼睛与媒体的报道下,中国圆满完成了这项举世瞩目之作,给世界带来了一份满意的答卷,也向世界展示了一个更加开放包容的古老中国。 不同于其他人的喜气,奥运来了可以揽着女友去鸟巢观众席上当观众,顺便拍张照接个吻,时不时为中国队吼一嗓子,大喊中国加油。 宋呈律没有女朋友,宿舍六个人四个都不是处,特别是狗逼周岸,同一宿舍的他哥们儿,跟尼玛一台发情机器似的,整天打电话撩骚,咯噔还腻得慌。 在宋呈律的开年记忆中,这一年是充斥着杀马特和非主流,人手一台老式翻盖机的平常日子。 年前,距离过春节还有一个多月,新闻联播报道,在中国的南方省份,出现特大雪灾,这场雪灾是新中国建立后,最严重的雨雪冰冻天气。 20多个省受灾,华中和华南地区的省份受灾最重,部分地区交通瘫痪,影响了千万人的生活。 这条新闻推送时,宋呈律正在男寝一楼的洗衣房洗衣服,他们宿舍洗衣服一向是集体一起洗,六个人排列着洗,这一次轮到他自己。 宋呈律洗净烘干将各大室友的湿衣服装进水桶,刚踢进门,就听到那五个室友互相八卦聊天:“新闻看了没?出大事了。” 墙上的电视机里,正滚动放映着记者被暴风雪吹到支棱乱翘的头发,非常匆忙且不紧不慢的播报着最新消息。 “从我身后的画面中可以看出,南方连续的降雨夹雪,让这个结冰过程不断堆迭。冰层越来越厚,最后把房子压垮,把汽车玻璃冻裂,把公路封住,甚至输电的高塔都被压塌。” 记者在继续喋喋不休说些什么,宋呈律没注意,他看一眼屏幕,一脚踹在门口的好兄弟周岸座椅上。 “晾衣服去。” 掠过周岸,宋呈律来到自己桌前,收拾水杯便签水性笔雨伞装进背包里,挎左肩上出门打工,顺便把一顶棒球帽戴在了头发上。 室友对宋呈律忙来忙去的身影习惯了,晾衣服这件事周岸首先就是推脱责任,不想做的辛苦活儿绝对不做。 他指示其他室友,“欸,哥几个别聊了,宋律让你们晾衣服去。” 室友孟瑞停下手中的游戏机,看一眼宋呈律说:“呈律是让你去晾衣服,关我们啥事。” 周岸一噎,老老实实的抱起身旁的红色水桶去晾衣服,抬眼看到宋呈律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他没好气:“宋律你衣架借点。” 宋呈律眼神指了指自己的衣柜,“在衣柜里,自己拿。” 临行前,他问各大室友:“你们有没有需要的东西让我帮忙买的?赶紧说别拖沓,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儿了。” 五个室友一一思考自己需要让宋呈律带些什么东西,最后回答没有需要买的必需品,只让他路上注意安全。 走到门口宋呈律偶然听到室友津津乐道的那件事,握住门把手离开的片刻,他步伐微顿。 “我靠,南方怎么会下雪?这场雪灾也忒严重了。” “……刚看新闻,这场雪灾大到连人民子弟兵都过去帮忙了。” “我操,国家那不得损失惨重?咱北方雪灾都没这么严重。” 周岸接话说:“咱北方闹过饥荒,旱荒,雪灾水灾也有,但是灾难程度没南方这次重。咱河南室友应该心里最清楚,他们上世纪河南大饥荒有多凄惨,我了解了这个事情后心里都难受。” 这个雪灾事件让一众室友心里都不好受,感叹世事无常。 宋呈律也是,那天他上班特意盯着餐馆里的电视机,希望能从主持人报道中,看到暴雪停止的好消息。 “呈律,今天又去打工啊?” 宋呈律骑着自行车掠过一家水果店,昨夜的那场雪,使路面坑坑洼洼,泥泞不止,人骑车行驶很容易溅裤腿一截泥。 新年过去两个多月,这家喜哥水果店面上仍旧挂着大红灯笼。 水果店老板名叫杨喜,正抱着一箱苹果放摊位上,开门营业撞见宋呈律,首先热情的掏了一些苹果,放进了他前座的车篮子里。 宋呈律腼腆的笑了下,感谢这位水果店老板的热情好客,停下跟他聊了会儿天。 “今天我学校没课,反正闲着也没啥事儿,出来挣点钱。” 喜哥说道:“不错,哥没记错呈律你不是一直用的学校助学金?你那学校应该不会供不起你的一日三餐吧?” 对他这番朴素不经大脑思考的话,宋呈律没怎么往心里去,他回道:“也不能一直用学校的钱不是?我都成年了,再用学校的钱我过意不去。” 喜哥感叹宋呈律这孩子命苦,从小没有父母,跟着其他流浪孩子生活在福利院里,竟然没有长歪,这大概是他愿意每次送他水果的原因。 宋呈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距离八点半上班时间还有半小时。 他道:“那行,那哥我就先走了,我下次找个时间咱再聚,我请哥吃饭。” 到了中餐馆,礼仪小姐已经站在门口欢迎进进出出的客人,宋呈律伸手将帽檐往下拉了一下,遮盖住眼睛只露出鼻子和嘴唇。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身着旗袍的窈窕礼仪小姐轻笑了一声,娇俏的用涂满大红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触红唇。 望着他这个穿一身黑的高个儿潋滟笑说:“想和呈律弟弟约一晚,想让宋呈律狠狠插我。” 宋呈律顿足,她拽住了他的衣袖。 只要他在,这个姐每天都上演同一出戏码,宋呈律挑了挑眉,主动去低下头看她,伸手将她肩头上遗落的羽绒服羽毛抚了去,问道:“好姐姐,冷不冷?” 这个叫张静伊的女生听到这句“关心”的问话,顿时想约的心情没了,她娇嗔的拍了宋呈律肩膀一掌,骂道:“别让我看见你,臭小子赶紧死进去。” “遵命。” 宋呈律提了把左肩上的双肩背包,嬉笑着进店去换衣服,对于这些比他年纪大还喜欢耍流氓的大姐,他一向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拿捏她们很简单,问她们站外面冷不冷就行了。 第2章代他去相亲 中午宋呈律简单吃了点员工盒饭,被派去某小区旧公寓给一位女士送外卖,他将餐品放入保温箱,大致看了眼这位女士的地址,距离餐馆有将近五公里远。 戴上头盔,长腿一迈骑着摩托一路穿行,他跟着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客户的房门号,是栋居民楼,像是附近工厂提供给员工的住宿楼,外面晾晒的还有棉被。 宋呈律手提餐品奔上三楼,首先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洗发水香味,走廊还时不时传来外省打工小妹说方言的嬉闹声。 他再次核对了下手中客户的门牌号,确认自己没送错,随即拨通了女生的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从里面传来一声很淡然宁静的女声:“喂?您好。” 宋呈律一步步朝女子的房门走去,将手机贴近耳边道:“您好,魏小姐,您的外卖到了,我是给您送房间还是放门口?” 女人的腔调显得有些慵懒随性,明显是手中在忙,手机被她压在脸颊与肩膀处,用这个别扭的姿势跟他通话。 “直接放门口吧,我等会儿自己过去拿就行。” 宋呈律将餐品悬挂在门把手处,听到她笑盈盈的道谢:“谢谢啦。” “没事,应该的。” 挂断电话,他转身离开这里。 漫不经心想,反正这一单是有人提前给这位魏小姐,搁店里付了款的,他不需要再跑人妹子面前伸手要钱,仅需餐品送到就完事儿。 魏砡忙完取餐,给她送餐的外卖小哥已经走了,整个走廊空无一人,她将外卖随手放在房间电脑桌,跟闺蜜蒋万噼里啪啦打字聊天。 嗦一口粉问:“干嘛呢?” 对面蒋万速回:“酒吧蹦迪中。” 不等魏砡回她话,蒋万速速改成电话联系,“真的,砡砡,周岸这人不错的,你今晚跟他见个面,保证你俩能处到一块儿去。” 为了让魏砡摆脱大龄剩女这个称号,她可谓是操碎了心。 三十多岁的女人了,身边一个男人没有,也不闲寂寞的慌,都说三十岁猛如虎,她这闺蜜咋就一点危机感没有? 蒋万作为新时代的杰出女性,绝对不会任由魏砡单身万岁的观念继续下去。 半年前魏砡从省城跑来北京,在北京找了一份普工流水线工作,白班,活儿不算累,一个月工资不多不少能赚三千余块。 魏砡刚下火车来北京的那晚,蒋万在火车站迎接她,俩人去大排档搓了一顿,喝啤酒吃炸串逛街,疯了一晚。 最后俩人在两元店买了两幅熊猫发箍戴头上,拍了大头贴。 喝的醉醺醺的走在路上,魏砡拖着行李箱,大喇喇的揽着蒋万肩膀,望着眼前繁华夜景说:“爱妃,这就是朕为你打下的天下。” 蒋万捏捏魏砡酡红的脸:“砡砡,你这次来北京,还回不回老家了?” 俩人的背后是霓虹灯闪烁的高奢大商场,映照着社会上,每一位命运已经注定的普通打工人。 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夜晚,站在北京的这块土地,魏砡迷迷糊糊想道,已经三十多岁的独居女人,还能和闺蜜好好来大城市疯一回,真他妈惬意。 魏砡被冷风吹得脸有些生疼,轻轻将头靠在蒋万肩头,感叹道:“不回去了,省城已经没有我留恋的人了。” 就这样吧,就这样一辈子待在北京,平平淡淡也好。 “从明天开始,我要努力工作,好好赚钱养自己,不靠男人,只靠我自己。” 蒋万搀扶着魏砡拦了一辆出租车,这一晚俩人共同住在窄小的出租房内,谈了很多关于爱情,关于理想的年少心事。 长大以后的我们,在与闺蜜的谈天说地中,话题好像不由自主的,由对曾经年少时候的未来憧憬,慢慢转变为了工作怎么样,最近过得还好吗? 魏砡被蒋万那边狂放的DJ音乐吵得耳朵疼,“我俩已经约地方了,晚上我就过去。” 蒋万在对面咋咋呼呼的乱叫,不用猜也知道是在向她科普周岸这人有多么多么好,可惜魏砡一个字也没听清。 “行了,挂了,放心,我今晚绝对去,绝不让蒋小姐丢面子。” 她那边吵得让魏砡皱眉,“你别喝这么多酒啊,酒吧里什么人都有,别一点儿防备心没有。” 怕她听不见,魏砡给她打了一行字发过去,添了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 吃完午饭,她叉腰看了眼衣柜里悬挂整齐的衣服,思考晚上穿什么,最后随便拿了一件平常穿的套装,简单化个淡妆出门。 本来与周岸这位年下弟弟的奔现晚饭,魏砡她是不愿意去的,她不止一次跟蒋万说过他年纪太小,才十八九岁,俩人不合适。 蒋万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天塌下来都觉得俩人有戏。 “周岸这人靠谱,你就和他处个试试。” 魏砡唉声叹气,怎么说周岸这男的也是蒋万前男友,蒋万这人心真是有够大的,俩人分了还没一年,后脚就给前男友找新欢上了。 魏砡拒绝无数次,最后周岸主动加她小企鹅,俩人聊了几句,这人一上来就嘴甜打招呼:“你好啊,小姐姐。” 魏砡用礼貌的语气回了你好,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尬聊了半响,最终周岸实在无法带动氛围,就直说:“发个照片来看看。” 可能是年龄差隔阂,魏砡不太喜欢男人一上来就要照片,念他是闺蜜介绍的,她挑了几张自己认为好看的发给了他。 她同样收到了周岸的照片,很帅的一小伙子,皮肤很白,就是眼神太冷了,也可能是摆Pose的姿势故意在往装逼方向走,显得故作高深。 互看照片后,周岸明显很满意魏砡的长相,夸她很秀气。 周岸这货是一点儿也不装了,开门见山问年龄:“你多大?” 魏砡把自己往小了说:“30岁。” “……” 魏砡给她发个问号,眉毛高低眉状:“?” 周岸竭力忍下心中的一万句蒋万我操你妈,很礼貌的回她:“原来是姐姐啊,咱们见面的餐厅由姐姐来选吧,时间放在下周五晚上八点,不见不散。” 魏砡发给她一个OK手势,账号换成了离线请留言,她并不觉得能和一位比自己小这么多岁的年下男,可以擦出爱情的火花。 宋呈律下班时间是下午六点半,由于他是大学生兼职而非长期工,不需要和老员工一样守到半夜十二点。 忙活一天,活动活动手腕骨,他重新骑上自己的自行车,前脚刚踩上踏板,兜里冷不丁收到周岸急匆匆的电话。 宋呈律笑说:“出什么事儿了?” 周岸开门见山,声音贼兮兮的,“宋律,你今晚有空没?有空帮我应付个相亲。” 宋呈律注意力全部集中到相亲两个字,打趣道:“牛逼啊,兄弟,才大一就相亲,有点操之过急了吧?是不是你妈逼你了?” 周岸认为他误会了,“这可不是我妈介绍的,是我前女友蒋万让我非给她闺蜜见个面,说如果我和她闺蜜见面,她某天会考虑回到我身边。” 宋呈律直觉得周岸就是一心思单纯的舔狗,“她让你去你就去?你俩不是分手了?不是,我就搞不明白了,好聚好散不行么?” 他知道开导周岸没用,仍旧还是仗义直言:“周岸,咱别做舔狗,世界上好女孩多得是,不要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成么?” 周岸笑嘻嘻道:“小瞧我了兄弟,我现在正跟约炮对象开房呢,今晚过后,我就是一根烂黄瓜,比烂这俩字儿蒋万这女人还不配。” “……” 宋呈律无言以对,干脆转移话题:“你他妈相个亲还让我代你去,那女孩儿知道么?” 周岸叹气:“她不知道,我今晚爽约肯定会伤害她,所以我就想让你代我过去通知一声,说我兄弟周岸接受不了姐弟恋,让她回去,我俩以后别再联系了。” 宋呈律直觉那女生很惨,笑骂:“你丫真不负责任。” 周岸觉得头快炸了,“快别骂我了,这都七点了,我给她约的八点,你早点过去。” 宋呈律敷衍道:“有照片吗?发来认识认识。” 通信聊天界面浮现一张女生坐在公园长椅上的风景照,侧面,长发,戴着棒球帽,很素净学生气的长相,这种长相大学里很多。 宋呈律手指稍顿,“正脸发一个。” 女生的正脸眉目清秀白皙,像是古代女扮男装的俊书生,唯独缺了女孩子的娇俏。 见他不回,周岸问他,“怎么样?漂亮吧?” 宋呈律浅笑:“比你马子都漂亮。” 周岸说:“我觉得一般,这种长相咱大学里太多了,你想要送你了。” 第3章一眼就来电 这句话无疑点燃了宋呈律的怒火,可他脾气好,是宿舍有名的和事佬,骂人跟称兄道弟一样。 “滚,你丫当人女生是商品呢?还想要就送,赶紧滚。” 周岸自知理亏,当即敷衍几句挂了电话,还不忘提醒宋呈律让他一定要去赴约。嘱咐说女子姓魏,西餐他预定了法式菜、鹅肝和红酒,但没付款。 他人到后帮忙给钱。 宋呈律合上手机,装进羽绒服兜里,骑自行车漫无目的地在附近篮球场转了一圈,顺便扣了个篮,他本来不打算去的,又不是他约的女生,关他屁事。 终于在七点四十分,他到了餐厅位置。 好巧不巧的,在这里他遇见了周岸的亲妹妹,周景愿。 “呈律哥哥。” 周景愿一见到他,立刻黏了吧唧的靠他身上,非要让他跟她坐一起,她正在跟一群小姐妹聚会,喝啤酒玩真心话大冒险。 周景愿穿得很暴露,也不怕冷,百褶裙很短,上身厚下身薄,一对发育姣好的莹白嫩乳不停故意挤压着他手臂,嗲里嗲气叫他呈律哥哥。 眼前的高中生小姐妹,哪儿见到过这么好看的帅哥,当即脸红害羞起来,和小姐妹互相挤眉弄眼,彼此询问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 宋呈律借掏香烟的功夫,不动声色的抽离周景愿的靠近,叼着香烟点燃,淡淡问道:“愿愿,你们今天没课吗?” 一个简单的点烟画面,让一众小姐妹差点失声尖叫,其中一学生妹贴近周景愿耳边悄咪咪赞叹:“景愿,你哥哥真帅。” 周景愿心里美滋滋的,说到哥哥两个字,她才不会承认宋呈律是他第二位哥哥,之前她老哥周岸特意叮嘱她,见面要喊宋律哥哥,不许没大没小的。 嘴上甜甜的叫着哥哥,内心十分希望能和宋呈律谈恋爱,做他女人。 周景愿回道:“我们今天放假,我们这些姐妹都还没回家呢。” 宋呈律望向她,余光有意无意往四周大厅望去,想要确认赴宴的女人有没有来。 “等会儿你们几个女孩吃完赶紧回家,别瞎跑了知道么?” 女孩子们一致异口同声:“知道了,哥哥。” 周景愿好奇问:“哥哥,你今天怎么会来这家餐厅啊?” 宋呈律弹了弹烟灰:“我在等人。” 提到等人,周景愿顿时有些吃醋:“等人?男生还是女生啊?” 他道:“是个女孩子。” 宋呈律目光戏谑:“这可是你哥拜托我的,本来今晚是你哥的主场,可是现在你哥正在忙。” 忙着跟约炮对象挥汗如雨做爱。 外面似乎下雨了,餐厅里的气息显得格外焦躁湿漉漉,他不经意间的抬眸,在远远的视线外,看到了赴约的女人,魏砡。 她许是没有打伞,也或许是没有意料到今晚会下小雨,一头漆黑靓丽的长发被雨水打湿片缕,那两弯远山眉就这样茫然的蹙着,红唇微抿,面色苍白。 额前干净的没有一丝杂乱的乱发。 宋呈律忽然觉得心脏处,被捅了一个血淋淋的口子,那个口子时深时浅,带着麻木不仁的痛意,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和她第一次见面,他险些要喘不过气来。 亲眼看着她坐下,他起身朝她走去。 魏砡憎恶自己没有事先看天气,手摸额头无聊的坐在原地,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心烦意乱,只想赶紧吃个饭走人。 在和相亲对象见面这件事上,魏砡和周岸不由自主地达成了一致,做朋友可以,做情侣免了,第一眼就不来电的人,不跑等着让自己遗憾终生么? 三十岁的她,已经没有十三四岁时期的叛逆与锋芒,经历过人生的两次重大变革后,爱情两个字,逐渐变得和她无关。 曾几何时,她是个擅长跆拳道,泡网吧,蹲墙角下抽烟化烟熏妆,冷眼观看小团体直接揍人的狠角色。 魏砡曾经设想过,如果十三岁她生日那天,她妈陈莉没有抛弃她和亲爹魏琼华,跟一有钱的老总离家出走,自己的人生轨迹,是不是就不会一塌糊涂? 初中某体育课。 “欸,魏默,你女朋友就是那个小太妹啊?” 魏默连忙捂住那个人的嘴,“女朋友个屁,八字还没一撇呢,人家不喜欢我。” 魏砡冷冷瞪向嘴贱的那男的一眼,殃及常追她的魏默都一起厌恶。 她武力值实在太高,没几个男的敢近她身,这个魏默和她一样姓魏,也只有他,敢笑嘻嘻的上前和面瘫的她打招呼。 “小姐,这是周先生为您点的食物,请慢慢享用。” 魏砡礼貌的对男服务生说了谢谢,看他彬彬有礼的又将一盘甜品放桌子上,“这是我们额外赠送给您的餐后甜点,祝您用餐愉快。” 上菜结束,服务员退场,剩她一个人无聊坐那儿。 魏砡正烦躁周岸到底来不来,耳边冷不丁响起一位清润男声:“魏小姐,你现在可以走了,周岸正忙,今晚可能无法赴约。” 这个声音让魏砡一激灵,她顿时抬头去看面前的人,眼前坐着一位帅哥,确实是实打实的帅哥。 短发,眉黑,眉梢两侧额发的长度,能略微遮盖住上眼皮,眼尾的走势上翘漆黑,脸型流畅,五官立体深邃。 此时他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正凝视着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指,骨节分明。 操,帅啊。 果真帅哥这等生物,在任何年龄都容易产生不分对象的花痴。 魏砡略感奇怪:“你是?” 宋呈律隐藏在帽檐下的双眼粗略打量了她一眼,面前的女人,穿了一件很普通的橘色调毛呢大衣,长发披肩,脖颈处系着一条黑色偏厚的针织围巾。 目光往下探去,包裹双腿的下半身是条连衣长裙,应该是许久没有买过新衣服,那件大衣肩头起了线球。 他眉目怔忪,简单说了一个周岸经常叫的称呼:“你好,宋律,周岸的室友。” 魏砡伸出手,自我介绍:“我叫魏砡,石头的砡。” 她和他手指相握,手心的温度一瞬间变得很苍凉,两人不动声色抽回手,各自若有所思。宋呈律为了不让魏砡尴尬,特意没说他兄弟接受不了姐弟恋这句话。 “那什么,你相亲对象不来了,他让我替你说声不好意思。” 魏砡内心叹口气,就知道那货会爽约,她利落站起身,不耽误这小哥的时间,“谢了,替我跟你朋友说一句,以后我俩不要再联系了,互删。” 宋呈律想笑,这不是周岸那傻子的台词么? 他答应她:“好,我会转告他的。” 他跟着她站起身,魏砡身高堪堪只到他肩头。 眼睛瞅向桌上没动筷的西菜,遗憾没让她吃完再走。 周景愿这轮扑克牌玩的烦躁不安,特别是在看到宋呈律送一女人到门口,心情更加暴躁,提起书包就撂下众人走人,脸臭到小姐妹都不敢上前搭话。 那些小姐妹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与她一同离开餐厅。 魏砡从挎包翻现金给前台:“您好,麻烦结一下8号桌的餐钱。” 饭局结束时,结账的戏码总要违心演一演,源于对男方的不信任,她可不信周岸真会率先压钱买单。 前台小姐看向她身后的宋呈律,想说你后面那位帅哥付过,他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礼貌收起账单:“小姐,您不用付款,钱已经被周先生付过了。” 魏砡干巴巴将钱塞回包里,站门口苦恼雨没有停止的趋势,宋呈律朝门口望去,那抹纤秀的身影正驻足在玻璃门前。 见状,他戴上自己的卫衣连帽,冒雨跑附近小商店买了把折迭伞递给她,“拿着吧,天冷,别冻感冒了。” 魏砡稍微羞臊,犹豫刹那接过伞,她的手指触碰到了他的掌心。 “谢谢。” 气氛一时间变得闷热,别看宋呈律嘴周岸一本正经,他比谁都缺少跟女孩子的聊天经验,追他的计算机系妹子众多,他记不住人家脸。 然而,男人撩妹这种事,神经递质多巴胺一分泌,说句与生俱来也不为过。 他望了眼对面湿透的马路,说:“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魏砡看了眼手中的雨伞,拒绝了他,“不麻烦你了,距离不是很远,我自己回家没问题的。” “……那行吧。” 两人相对无言,宋呈律侧过脸看了眼一旁的女子,她的侧脸在房檐雨水的洗礼下,暴露出雾气朦胧的白,那一刻,他想说她很漂亮。 她忽然打破宁静:“你应该年龄不大吧,有没有过二十岁?” 宋呈律讶异魏砡问他年龄,如实回答:“十八岁。” 年轻真好…… 魏砡羡慕他的年纪,忽然想起那位被自己亲手送给老家孤儿院的孩子,她在想,如果她能再次见到他,他是不是,也这么大了呢? 好像在弥补遗憾,她感慨说:“太小了,我可以做你妈妈了。” 做妈?为什么不是姐姐? 这句话让宋呈律盯了她好几眼,“你多大?” 魏砡喟叹:“我三十了。” 宋呈律莞尔笑:“看不出来你比我大这么多。” 第4章流浪的星星 他凑近魏砡仔细打量了她几眼,低下来的眼尾很漂亮,“魏姐你,长得挺白净俊俏的,就像一位刚入学的十八岁女大学生。” 看吧,年轻男孩子就是有这个招蜂引蝶资本,他们无心之举的一句话,可以让一位饱经风霜的女人春心萌动,让早就没有起浮跳动的情绪,小鹿乱撞起来。 俗语有言,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人家压根儿只是随口一说,甚至这种赞美用语,不知对多少年轻女性说过,耳听进去的这位,倒是认了真。 魏砡自厌,这就和学生时期臭屁自恋,猜测他是不是喜欢我一样的傻瓜。 她连忙转移视线不去看他,装出一副失恋的憔悴模样说:“你有烟吗?我急需要抽个烟缓解被人放鸽子的情绪。” 宋呈律微怔,那一刻他突然有种想多管闲事的冲动,拿吸烟有害健康喧之于口,这个想法从脑海一闪而过,他嘲笑自己不是也抽烟,哪儿来的资格教育别人。 他从兜里掏出根香烟递给她,亲眼看着她伸手接下含在唇间,双唇饱满,含苞待放。 她抬眼瞅着他,人淡如菊,“我没带打火机,你能为我点烟么?” 她的眼神暴露出刻意营造的可怜巴巴,宋呈律看得出来,她根本就没有因为周岸的爽约而难过,反而挺逍遥快活的。 打火机咔嚓一按,火光跳跃在潮湿的夜,他将打火机凑近魏砡的唇边,心口处荡漾出一抹杂草丛生的春潮。他情不自禁朝她饱满艳丽的嘴唇望去,内心痒痒的。 宋呈律将打火机塞回羽绒服兜里,手指若有若无摩挲金属外壳,试探询问:“你平常,都习惯配带打火机的么?” 魏砡坦荡回:“并没有,我很少抽烟。” 抽烟是她学生时期的解压方式,今儿破天荒的重拾了多年没碰过的香烟,这感觉竟然很陌生,跟抽麻药相比,喝酒睡大觉其实比香烟管用。 她不愿多言,宋呈律也没必要多问,他蹙眉紧盯着她将那根烟抽到一半,直到前方路口驶过一辆摩托车,掀起的水流被溅得到处都是。 她熄灭了那根烟。 “帅哥,感谢你的烟,我的心情好了很多。” 他道:“不客气。” 眼看着她撑伞要走人,他将自己黑色的棒球帽取下戴在了她的秀发上,提醒说:“你头发湿了。” 戴着棒球帽的她,面容素净,更像一位学生妹了,宋呈律挠了挠鼻梁,夸赞自己形容得恰到好处,和照片里一模一样的……好看。 魏砡大咧咧的一点也不拒绝,将帽檐往下遮了下,“谢了,下次见面我还给你。” “不用,戴着吧,好歹萍水相逢一场。” 点个烟两人点头之交,彼此都在心中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魏砡潇洒朝他比一个OK手势,宋呈律双手插兜注视她走远,忽然懒懒叫住她:“欸,魏砡,路上注意安全,过马路记得看路。” 她温暖的笑:“知道啦。” 她人走后,宋呈律摸了把自己的头发,湿哒哒的触感,他重新戴上自己的连帽衫,回餐厅看一眼周景愿,那小丫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既然兄弟安排的任务圆满完成,宋呈律也没有必要在这杵着,他重骑上自行车回学校,周岸这逼竟然破天荒的出现在寝室打CS。 寝室里香烟味儿很重,地上舍友刚脱下来的鞋袜餐盒扔的到处都是,踩在这遍地狼藉,宋呈律差点以为自己进了猪圈。 他嫌弃的捂住鼻子,“真尼玛日了狗了,我不在宿舍你们就不能收拾一下?” 周岸戴着耳麦,沉浸式打游戏。 台式电脑桌前还摆放着一盒刚泡好的泡面,老坛酸菜味儿的,那味道在臭脚丫子味遍地的502男寝,可谓是酸爽蹦进天灵盖儿。 周岸看一眼宋呈律,拿叉子插一束泡面送进嘴里,嚼几口下肚,“回来了?见到魏姐本人了吗?” 宋呈律放下自己的书包,抢一只他餐盒里的泡椒鸡爪塞嘴里,笑说:“说真的,本人比照片还漂亮。” 周岸咧咧嘴,这话说得,看上人家了呗。 宋呈律拉开座椅,两只长腿直直往桌上一伸,用这个姿势登录手机【流浪的星星】孤儿院亲友群,想看看京城大院里,孩子们的最新消息。 懒洋洋吐息:“你赚了,哥们儿。” 这些孩子和宋呈律一样无父无母,从一出生就被院长曾姨命名为流浪的星星。 院长曾芝说:“出现在我院的每一位小宝贝,都是一颗明黄色的,精神透亮地,流浪的星星。” 曾芝阿姨是位福建闽南人,信佛,跟随丈夫移居到北京,省城福利院没拆以前,俩人是当地有名的热心肠夫妇,宋呈律的名字自然是她起的。 曾芝告诫他说,阿律的名字中带个律字,长大以后,为人必须要正直自律。 “阿律,你长大以后要自律。” 宋呈律牢牢谨记,并把他作为人生的座右铭,认真听课,认真考全校前三,做流浪的星星中的,其中一位普通却上进的孩子。 可是,在每个人的年少成长过程中,我们总是忽略一件事。 那就是父母再怎么对孩子言传身教,寄托于暴力解决问题,而有些事情,作为儿童是控制不住的,比如委屈流眼泪,和同龄人打架受伤这两件事。 曾芝让宋呈律叫他阿嫲,以前宋呈律不懂,到北京以后,这里的人都说奶奶,姥姥,他懵懂的问她:“为什么不是外婆,不是我们北方人经常说的奶奶?” 曾芝阿姨抱歉的摸摸他的头发,一拍脑门儿,不自觉蹦出一口流利的闽南方言,意识到可能听不懂赶紧换普通话:“阿律喜欢外婆就称呼阿嫲为外婆奶奶喔,入乡随俗。” 宋呈律说话的腔调,是略微偏向福建沿海口音的,开口说话跟拍台湾偶像剧似的,周岸经常拿第一次在联大宿舍见他,他一张口和他搭话,因说话机车调侃他。 说他台味儿口音忒重,待市里十多年也没见他改变普通话发音习惯,一看就是大陆老师语言教育不太合格导致的。 别小瞧周岸,周岸这孙子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和这种室友待一学期,宋呈律不自觉的过渡成了半个京片子,别说,真挺好听的。 周岸连忙解释,连游戏都不打了,“不是,我说宋律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对姐弟恋不感兴趣,你喜欢你就上,我双手双脚赞同。” 可别姐弟恋了,拜拜了您嘞!一个蒋万就足够他痛苦了,再来一位姐,他不如自杀。 宋呈律没回,周岸看他一眼,这厮不知什么时候拿了本书压在脸上,安静睡着了,一米八七的大高个子,幸亏寝室空间足够宽敞,否则都不够他施展的。 周岸转而打自己的游戏,脑海中猛然跳出约炮对象的摆烂臭脸,吓得他眼皮子一跳。宾馆,女人凉飕飕的瞅着床上躺尸的他,“做不做了?” 香烟味钻进了周岸鼻腔,他疲惫不堪的从床上坐起身,心烦意乱,“做,你先脱。” 女人冷漠的望着他,将烟叼入嘴里,衣衫轻轻一褪,羽绒外套就褪到了脚踝,仅剩单薄的吊带衣裙贴在玲珑曲线,乳圆腰细,肤白貌美。 她走向周岸,跨坐在他大腿上,用自己柔软的女性躯体磨蹭他最原始的欲望,那根香烟被她葱白的手指夹着,没有要丢掉的趋势。 周岸完全不为所动,望着面前女人白皙娇嫩的乳,他丝毫提不起性趣,终究是狠心推开了她,“我有性功能障碍,我暂时决定先去医院看看病,等哪天我能勃起了,咱再约。” “……” 这位女炮友优雅起身,站一旁冷冷抽烟,也不拆穿他破绽百出的谎言,“那你还是处了?” 周岸正推门大步走出宾馆,听到这话他顿住脚步,“是。” 漂亮女人翻个白眼,抬手给他要钱:“拿钱来,你浪费了我的时间,炮友的时间也是钱。” 第5章好好过日子 周岸大脑当场宕机,尼玛,明明给过你一千了,这是干嘛?抢钱? 那个眼神嫌弃的意味很足,看得周岸火气蹭蹭的冒,他从背包里摸出仅剩的九百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要钱是吧?拿去,全是你的。” 女人望着那一沓钱不为所动,嘲讽道:“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就是根烂黄瓜,怪不得你前女友甩了你。” 周岸更烦了:“你懂个屁,干你们这一行的,你又比我高贵到哪儿去?别装圣人了姐姐,我不吃你这一套。” “古代的帝王三妻四妾,难道还得一一向上过的嫔妃说句,临幸你之前朕已经是根烂黄瓜了,你可别嫌弃朕,装屁呢?不都是心里有逼数么?” 听到他这番丝毫不知悔改的浑言浑语,那女的白眼一翻,拿了钱不想多停留一秒,路过他身边还故意使坏顶撞了他一下。 “砰”一声房门被大力一摔,整层公寓都在这种重力威慑下震了震。 “什么玩意儿,我前女友甩不甩我关你屁事。” 周岸晦气的将兜里的烟盒丢进垃圾桶,发誓再乱约炮他就结扎。 这下倒好,炮儿没约成,两千块生活费就这样没了,周岸不知自己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翻翻自己口袋,连个搭公交车的硬币都没。 揪紧肩上的书包,正发愁要不要给哥们儿宋呈律打个电话救急,他忽然想到什么,连忙卸下自己的背包,把里面的东西一轱辘全搁床上倒了出来。 还好,周岸松一口气,压在深蓝色避孕套下有两枚亮晶晶的钢镚儿,在底下平躺着,他攥紧这两枚硬币,还剩两块坐公交回学校的救命钱。 联想到第一次约炮就衰成这样,周岸烦得透透的。 他看向电脑,CS游戏中文页面跳出一行字,对面的恐怖分子在劈头盖脸骂他:“对面那个臭傻逼,不会打游戏就一边儿玩去。” 啧,主动来送死。 作为反恐小组精英,周少爷二话没说,一枪崩了他,让你丫嘴贱。 这个时间段工厂上白班的工人已经下班了,魏砡将伞撑在宿舍房门外,打算等伞晾干后再收,插进钥匙进门,同宿舍的员工庄小慧,已在座位上稀稀疏疏的擦着头发。 桌子上放着饭盒和几瓶大红色的指甲油。 看到她回来,惊喜的说:“魏砡,你回来了?身体还好吗?” “我听悦悦那丫头说你发烧请了半天假,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魏砡取下头发上的棒球帽,悬挂在自己衣柜里,捶了捶腰道:“好多了,顺便出去吃了个晚饭。” 庄小慧放下心来,她打开餐盒,是一盒黄澄澄的东北烤冷面,“魏砡你尝尝这个,贼好吃。” 魏砡被这个香辣的味道吸引过去,拿牙签插一块送入嘴里,忍不住夸赞:“好香,烤冷面真是世间美味。” 庄小慧挪个椅子过来,“来,砡砡你坐这儿,咱俩一起吃。” 考虑到庄小慧应该还没吃晚饭,魏砡拒绝了和她一起吃冷面的邀请,“我吃过饭了,你自己吃,我去洗澡。” “行,那你去吧。” 魏砡端起自己的洗脸盆,准备牙刷毛巾换洗衣物放进宿舍的卫生间。回来拿洗发水的间隙,她看到庄小慧正跟自己的宝贝女儿打电话,里面的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叫着妈妈。 “宝宝今天有没有多多吃饭,被老师表扬?” 上幼儿园的小公主在奶奶的怀中举着手机,脸色粉扑扑的,“妈妈,我每天都有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哦!今天老师还夸我了,说我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 庄小慧眼泪夺眶而出,吸吸鼻子,“宝贝真乖,今天有没有和爸爸联系呀?” “妈妈打电话之前,爸爸已经跟我打过电话啦!他说他给我买了芭比娃娃,明天就给我邮寄过来,爸爸还说他想我了,油腻烘烘的撒娇说宝贝儿亲一个。” “哼,我才不让爸爸亲我脸,我喜欢妈妈的亲吻。” 庄小慧噗嗤笑出声,魏砡乐的肩膀都是抖的,挂了电话后,她走到庄小慧身后搂住她的脖子,撞见了她发丝上的一缕白发。 她捋顺她的头发,和小慧脸贴脸,“慧美女,我今天去医院拿药,看到咱厂房外新开了一家火锅店,里面生意不错,赶明儿我叫上咱宿舍的其他四个姐妹,咱们一起去吃一顿。” 庄小慧温柔地应着:“我看行,我可老想吃火锅了,听砡砡的。”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说:“砡砡,今天查卫生的来了,咱们宿舍终于被夸了次干净。” 魏砡心情愉悦:“那咱们就继续保持。” 她们厂房提供的住宿楼和学生宿舍差不多,六人间上下铺,每个月还要定期检查寝室卫生情况,不合格的罚扫整层走廊,看谁心情不好骂人家农村来的。 办事儿的顶着一张死妈肥脸,胸前挂着工作牌,颐指气使:“臭要饭的,我让你干嘛你就得干嘛,你们是赚钱来了,不是给老娘当大爷来的!” 大伙儿更是敢怒不敢言,毕竟拿着人家工厂的钱,也不太敢唧唧歪歪,魏砡和这宿管顶过一次嘴,自此就被她惦记上了。 其实她也没说啥,就说了一句:“姐,你也是外省的,真不应该瞧不起农村人。” 抗日战争前期,因为农村人的支持,中国革命才能走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道路。然而,现在这个世道,资本主义与精致利己主义盛行,早就变了味了。 被针对的感觉当然不好受,魏砡不仅一次在起床刷牙洗脸时没水,这就算了,没水她可以和舍友去隔壁宿舍借水,但厕所没水,晚上黑灯瞎火的还没电,实在欺负人。 更有甚者,她某次从厂里的公共卫生间走出,一盆凉水直接从头浇下,那可是寒冷的大冬天,冻得她全身哆嗦。 她本身就有低血糖,那种濒死感,让她深刻体验了一把什么叫鬼门关。 魏砡冷冷看了眼泼水的女人一眼,朝她做了一个国际通用手势,抹了把脸上的凉水,面无表情走了出去。 “别走啊,你不是牛逼么?” 胖女人刘春花拦住她,其他几个女的在一旁窃窃私语,“听好了,你跟姐道个歉,我以后都不再为难你。” 魏砡停下脚步,语气懒洋洋的:“大姐,我之前和你道过歉了,但是,我没错。” 她丝毫不胆怯的看向她,“是你的问题。” 胖大姐恼羞成怒,伸出咸猪手就要拼命揪她的头发,这人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魏砡是练过跆拳道的,黑带三段,堪比教练的存在。 骨头咔嚓一响,魏砡攥住女人的手肘,一个重力往地上狠狠一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女人就被揍得傻住,眼泪飙出,扯着嗓门儿哀嚎:“救命!我腰断了!哎呦!” 这事儿闹到最后管理员也没敢往上报,双方和解的,医药费平摊,不然的话她和魏砡没一个能在这工厂待下去。 如今她不再敢招惹魏砡,除了食堂吃饭时,夜晚白班结束后,走廊碰见她,她恨恨的甩个冷眼过来,魏砡的工作生涯,依旧安稳。 没办法,贱人就是矫情,非暴力不合作。 那天魏砡走路都是软的,头晕目眩,幸运的是,厂里有小卖部,她进去买了一根阿尔卑斯棒棒糖,总共花了五毛钱,便宜。 坐在长椅上晒太阳休息时,她用手背贴额头深望蓝色天空,嘴里的棒棒糖甜度流进了喉咙,她将双手搭在身体两旁,摸到了长椅上阳光暴晒的,温暖硬邦邦的棺木质感。 忽然想哭。 魏砡想好好过日子,想好好践行她父亲魏琼华书信里说的那些话: 闺女,找一个能好好陪你相守一生的,不抛弃不放弃,愿真心对你,把你放在心尖上用心珍藏,娶你为妻的好男人成个家,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第6章我丢失了你 那封书信泛黄,用一张好似旧社会斑驳粗糙的信件写的,纸张上刊印的红色长线笔直的从前往后垂下,边角处晕染了一坨发霉模糊的印痕,怆如血泪。 歪歪斜斜的楷体在纸上投射,里面处处是对于女儿的关怀与愧疚,这是魏砡父亲魏琼华的绝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爹死在了建筑工地上。 被一群讨债的黑社会用砖头砸死的。 一群壮汉暴揍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当然打不过,片场到处是腥臭血淋淋的鲜血,脑浆迸裂,五官面目全非。 警察赶来看到面前这惨状差点呕吐出来,为了让魏琼华善终,年轻的警察先生全把这六个人送进了局子,主犯死刑,其他从犯蹲一辈子监牢,永不允许保释。 …… 那一年冬日白雪皑皑,乡下刚刚经历了暴风雪。 过了十三岁以后,魏砡记忆里的省城冬天一向如此黯淡无光泽,冷风呼啸狂吼,老房子外光秃秃的树枝被吹得迎风摇摆,人走在路上,牙缝打冷颤。 魏琼华依旧出去打麻将,打完麻将很晚回来,每次等他回家,魏砡的肚子就已经饿得受不了,灰暗掉漆的墙上悬挂的时钟显示,此时已近凌晨十二点。 她想,她的低血糖,应该就是那个时候饿一顿饱一顿养成的习惯。 实在忍受不了饥饿,她翻开抽屉看看父亲有没有买什么饼干,哪怕一片口香糖也行,最起码嘴里嚼着,胃里不会那么苦。 母亲走后,魏砡家的生活条件变得更加艰苦,十三岁的她,发育不良,看着只有刚满十岁的女娃模样,本该发育起来的胸部,平坦的和男生没什么区别。 因此,她还穿着薄薄的运动内衣,当同龄的女孩子胸前已经开始胀痛发痒,身体曲线开始渐显曼妙身形,她连大姨妈都没来。 魏砡想为爸爸和自己做顿晚饭,可是家里没什么肉,米和面都没剩多少,她靠着白天放学捡矿泉水瓶,去镇上卖,挣了几块钱。 在那个90年代,五六块钱如临珍宝。 可是,五六块钱怎么能买到肉呢? 她买了十斤白馒头,放在了竹筐里,自己舍不得吃留给魏琼华,在这种生活条件下,她身上钱所剩无几。 日复一日唯一期待的,就是希望外出打麻将的爸爸能够回来。 魏砡裹紧棉被,瑟缩在床铺等着魏琼华回家吃饭,门外锁孔一响,她听到了嘎吱嘎吱的踩雪声音,伴着鞋底摩擦地面的粗糙音,房门打开,她爹脚步虚浮的回了家。 昏黄的蜡烛映照在魏琼华瘦削清俊的脸,显得不太真实,魏砡揉揉眼睛,叫他:“爸爸,你回来了?” 魏琼华低低嗯一声,将手中打包的盒饭放在桌子上,“过来吃饭。” 他坐在座椅上啪嗒点了根烟。 魏砡心房炸裂开,终于可以吃上米饭了,她跟个小老鼠一样灵活的从棉被里钻出,坐她爸爸对面,不敢动手去拆饭盒,吞了吞口水说:“爸爸,你晚饭吃了吗?” 魏琼华眼神望向她,面无表情:“吃了。” 听到这句魏砡彻底放心了,那些打麻将的叔叔阿姨肯定会请她爹吃晚饭的,她狼吞虎咽的狂吃鱼香肉丝,魏琼华在一旁望着她。 他道:“今晚停电了?” 魏砡点点头,舔了舔嘴角的米粒,“嗯,村长大喇叭早晨还叫了,你忘了么?说大雪压断树枝,导致电路断线整修,这三天挨家挨户都没电。” 自从那个女人走了之后,魏琼华觉得自己记忆力越来越差劲了,“这样啊,我今儿打麻将竟然没发现。” 魏砡笑嘻嘻的:“老爸你一打麻将就彻底沉迷进去了,能发现就有鬼喽!再说叔叔阿姨家多有钱,她们可以用发电机呀!” 魏琼华被逗笑了:“也是,我闺女真聪明。” 他忽而站起身,从兜里摸出烟盒去往门外,“你今晚早些睡,我去院子里坐坐。” 魏砡忧虑的点头:“……嗯。” 她望向魏琼华高瘦的落魄背影,心里止不住的心酸难受,院子里光秃秃的一片,能有什么东西呢? 她知道,自从她母亲陈莉抛弃两人后,她父亲就丢失了笑容。 从一位英俊潇洒的男人,变成了一位整日酗酒抽烟,偶尔控制不住脾气,却还是不想将难过的情绪摆给女儿的失败者。 魏砡很怕魏琼华发酒疯,他这人一喝醉,便会大力踢倒座椅,指桑骂槐:“贱女人!” “被我找到你,看老子不生剥了你,你他妈……你他妈凭什么?” “砡砡才十三岁,她还在成长,我是个废物,我没法养得起她,贱女人……你害得我好惨。” “你当初说好了的,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你骗了我。” 他小声呜咽,难以抑制的痛哭,明明三十六岁的年纪,哭起来的无助样子仍像是一位没有长大的孩子,魏砡这么形容他父亲,琼林玉树,像一位青年。 魏砡的眉眼和她妈很像,有时候她缩在被窝里,呆呆听他爹发酒疯,他爹以为她睡了,跑里屋给她多加一层棉被,怕她挨冻,连毯子都是电热毯。 有天晚上,外面下了雪,他照常看她有没有踢掉棉被,他应该是喝醉了,趁着冷飕飕的夜色,魏砡睁开眼睛看到魏琼华,他坐在她床边怅然若失的盯住她。 一双深黑的眉复杂的深蹙,他好像在透过看她,去看另外一位美丽的女人。 魏砡吓一跳,结结巴巴:“爸……爸爸,你吓到我了。” 魏砡清楚的知道,他爹在透过她,寻找他的爱人,也是她的妈妈。 魏琼华叹息一声,俯下身轻吻了口她的额头,“睡吧。” 他转身离去。 此后总是回来很晚。 一场零碎雨夜,魏琼华的表情难得的喜悦解脱,没平时那么的沉闷与故步自封,应该说,他终于朝他女儿表露了一丝炸裂的狂喜,犹如面具掉了之后的真实人格。 询问原因,原来是得知了妻子陈莉的住址。 父女俩激动的拥抱,第二天冒着严寒敲响了建在县城的洋楼,一路俩人风尘仆仆。 面前的这栋居民楼,装修风格大气豪华,是她们家破旧老房子,墙壁长满青苔没见识过的豪宅,魏砡看了眼魏琼华,她告诉他自己很紧张见到妈妈。 俩人在门外站立,携带糕点礼品,魏琼华敲了门,从里面传出幸福的一家三口的甜言蜜语,女人嗓音温温柔柔地,犹如冬日里盛开的一朵纯白茉莉花。 但是,茉莉花冬日不会盛开。 它们的花期在每年的5-8月份,冬天那么冷,茉莉花怎能会存活。 魏琼华敲门的手顿了下,他知道自己多余,可是他来到这里,仍旧是盼望的,热烈地,清晰明了的希望妻子回家。 我希望遇到你,希望你还爱我。 我还记得院子里你亲手种下的两盆茉莉花,还有那棵曼妙的垂丝海棠。 门打开,魏砡见到了她的妈妈,同时她听到豪宅里传来陌生男人的腔调,略显不耐烦:“媳妇儿,这大冬天的,谁来了?” 陈莉的表情惊恐慌张,她用最快的速度关上门,窄窄的缝隙阻隔了本该相认的情谊。 魏砡听到母亲惊慌颤抖的声音:“邻居来借东西的,刚好那玩意儿咱家没有,就把他赶走了。” “哦,那种讨人厌的穷邻居少碰,烦得慌。” 魏砡想叫妈妈的渴望憋回了嗓子眼里,她泪眼汪汪的握紧魏琼华的手,“回去吧。” 她眼泪滑出眼眶:“爸爸。” 魏琼华孤寂的牵着女儿的手站在门外好一会儿,终究是,黯然离开了这里。 雪花纷纷扬扬,父女俩走在乡间小路上,他问:“丫头,如果有一天,爸爸不在了,你能自己一个人生活么?” 魏砡握紧魏琼华的手,“我不会让爸爸离开我。” 第7章你还有我们 在信仰崩塌的年岁浪潮里,这句话明显是一句千疮百孔的誓言,经不起折腾与感情的洗礼,以至于成年的魏砡,时常回想他和父亲二人,到底有没有做到互相守护。 答案是,并没有。 人都是会死的。 那天过后,魏砡很讨厌下雪天,下雨天也是。 她总觉得,雨雪俩字很容易暴露出人身体部位不堪一击的脆弱,比如路面结冰,泥泞斑驳,行人容易磕着碰着等小毛病。 偏偏,她们省城管理区域下坐落的18线小县城,冬日易下雪。 她最容易不受控的流眼泪。 又是一个白雪皑皑的夜晚,乡镇里一如既往的没电。 早晨村长大喇叭吆唤说,大雪压断的线路修理好需要两三天,这几天只能委屈挨家挨户村民点蜡烛凑合过,什么时候恢复电力,到时候再具体通知。 屋子里静悄悄的,魏砡安安静静地坐在堂屋写作业,大红色的蜡烛燃着跳跃的烛火,忽明忽灭。 自从去年那场寻妻之旅,他爹变得越来越放纵,甚至整宿彻夜不归,白天她去镇一中上学,也不知道魏琼华有没有好好吃饭。 这么大人了,怎么就心甘情愿让自己踏进婚姻坟墓,从而甘之如饴堕落呢?爱情有这么伟大么? 魏砡叹一口气,心不在焉的抄着手中的课文。 她白天出门上学,路上瞅到电线杆子上驻足了几只小麻雀,那几只小麻雀个头小小的,圆滚滚,毛绒绒。 深红细长的小爪子揪住电线杆,低下头埋进自己温暖的脖颈处,梳理自己羽翼丰满的羽毛,清洗干净闭着黑豆般的眼睛打鼾,一点儿也不怕冷。 魏砡突然好羡慕它们,羡慕它们生活自由,无拘无束,羡慕它们可以不用被束缚在亲情的牢笼里。 最后一个文字写完,魏砡合上书本,轻手轻脚的走向门口,雪势挺大,她看不清院子里的那些茉莉花,她转身拿了一本练习册垫在了屁股下面,坐门槛双手捧脸等待父亲回家。 模糊的白色视线之内,伴随着踩雪的沙沙音,铁门开启,魏琼华趔趄脚步朝堂屋走来,看他这个忧郁颓废的样子,魏砡知道,她爹又喝醉了。 她起身怯生生的叫了俩字:“爸爸。” 希望能唤回他的理智。 魏琼华身上一股子酒精味儿,而且还是辛辣鼻酸的白酒液体,闻了鼻酸反胃,他今天似乎不太正常,走到她面前迟钝站定,伸出那双粗糙冰冷的手掌摩挲她的头发。 低下头,双手捧住魏砡的脸,亲吻她,沉醉且着迷的轻吮魏砡的额头,浅尝辄止,他的眼神里闪过短暂的柔情,而后是无尽的复杂与悲凉。 他喊她:“陈莉。” 他忽而攥住魏砡的手腕,重重将她往里屋大床上拖,魏砡大脑一片空白,而后不由分说的拼命挣扎着。 “放开我!” “我不是陈莉!我是你女儿魏砡!” 她的眼泪一下子飙出,她很憎恶现在这样自甘堕落的父亲,她曾经把他当做心中的信仰,如今,无论是母亲还是父亲,魏砡的信仰一下子崩塌了。 喝醉之后的魏琼华动作粗暴,魏砡拼命的反抗,狠劲抓住桌子腿,不想被他压到床上去,可惜男人的力量实在太暴力,她被掐住腰扛肩头,扑通摔在了床上。 魏砡脸色苍白,此时的魏琼华乞求着她,动情的抚摸她的脸:“陈莉,我爱你。” 他的眼泪落在了她的脸颊上,魏砡只觉得悲凉又恶心。 他并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抱着她,甚至连亲吻都没有,如获至宝的呵护梦境中的妻子,魏砡面色闪过一抹狠戾,最终摸到一个烟灰缸,砸晕了他。 男人发出一声沉闷的重响,倒在了魏砡腿边,她惊魂未定,缓过神简单给魏琼华处理好伤口,盖上被褥,连夜逃离了这个家。 去他妈的亲情,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善人,伪装成乖女儿已经够让她想吐了。 或许是为了报复魏琼华醉酒差点强奸她,魏砡一声不吭的离开了这个家,躲在了一家网吧里抽烟打电动,凑合着过吧,这破日子终究得过。 玩腻了,她唇上叼着烟,裹紧棉衣跑去路边电话亭给二中姐妹拨了个电话,噼里啪啦一顿乱按:“出来喝酒,心情烦。” 对面回:“等着,速来。” 魏砡一整夜都是清醒的,她面无表情的动用鼠标厮杀着屏幕里狰狞可怖的怪兽,特意网页搜索了一下电脑是谁发明的,怎么没给他颁个诺贝尔计算机奖。 在那个看西游记都要跑邻居家蹲守的年代,有架台式电脑属实新鲜事物。 魏砡忽觉肩膀被轻拍了一下,那抹调侃声笑意盈盈的传入她的耳廓。 “离经叛道小太妹。” 是啊,怎么了?操你妈的。 她不用转头也知道是老朋友来了,足足四五个人,鼠标点到关机选项设置,点住:“等我关个电脑先。” “OK。” 一行人揽肩进了一家KTV,凌晨十二点,这条街店面上的霓虹闪光灯亮的,连漆黑地面飘的垃圾塑料袋都一清二楚,就跟恶心的人体性交一样来回抖动。 其他姐妹拿着麦克风点歌,魏砡冷冷坐在沙发处,一只手夹烟,另只手攥住金属打火机来回抛起又接住,明显心情不好,身旁烟熏妆女生递给了她一杯酒。 “砡子,心情不好?” 魏砡低低应一声:“烦。” 叫梁日佳的漂亮妹子,细腻的品着手指中的红酒,轻摇慢晃,“说说呗。” 魏砡想到自己那个混乱低靡的家就心口堵得慌,她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实话实说:“我爸又喝醉了,还差点强奸我。” 梁日佳操了一声,两弯秀气的细眉凝结到一起:“揍他一顿,或者报警处理,砡子你这么彪悍,不可能连个狗男人都搞不定。” 魏砡动了恻隐之心:“他是我爸。” “我将他打晕了。” K歌结束,蒋万一个熊抱坐到魏砡身旁,揽着她的肩膀,忿忿不平:“操他妈的,你爹真是个禽兽。” 这个时期的蒋万性格大大咧咧,偏向中性化,自从网吧和魏砡相识,平时经常请魏砡吃饭,然而魏砡并没有被养胖,仍旧是一群姐妹中个子最矮的,14岁身高157。 身高矮没啥,胸是飞机场,也没啥料,整个一平胸。 耳边歌曲串烧响个不停,魏砡接过麦克风,乐了:“这就是命。” 想到自己那连孩子都不认的亲妈,她握紧麦克风,笑的肩膀颤抖,哽咽:“我已经看开了。” “……” 其他小姐妹互相看了彼此一眼,无奈叹了一口气。 每个人在一出生的那天,或许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和魏砡在一起耍的这些好姐妹,她们当中有的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有的父亲酒鬼母亲被家暴,有的是留守儿童。 魏砡属于是,家庭破裂的后继者。 好比一把打碎的镜子,无论以后怎么修整,上面凹凸不平的裂痕,总是会提醒她,它曾经破碎过。 那么,对一个十几岁处于叛逆期的孩子来讲,生活的信仰崩塌了怎么办? 很简单,魏砡走了一条前人走过的路,那便是,心甘情愿往深渊处下坠。 小混混姐妹们总拿离经叛道调侃她,她可笑的想着,或许吧,离经叛道又怎么了呢?有的时候,家里一副模样,学校里另一副模样,反而保护自己了罢。 蒋万揽紧魏砡肩膀,往自己怀里带:“没关系的,砡砡,你还有我们。” 她们这群人没做过什么危害社会的事情,连校园暴力围殴都没碰几次,她们认为生活二字,随心所欲的活着最重要,烦了就上网喝酒,累了倒头就睡。 好比今天这个眼影口红漫画好看,买。 那个男生好帅,我好像喜欢他。 哦,原来有女朋友了。 我以为他也喜欢我,原来是我自作多情。 第8章不能爱上她 具体和她们一群混混,是怎么认识一块儿去的?魏砡使劲的回想。 思来想去,终于想到是在一个和这晚差不多的天气,冷风呼啸,挨家挨户挂着白雪的萧瑟冬夜,她用捡矿泉水瓶和纸箱遗留的钱,跑去网吧解忧。 遇到了她们。 起初她在一个巷子遇到过她们,蒋万正在揍人,那位男生喜欢她们当中其中一位姐妹,费了好大劲儿制造偶遇,不料脾气暴躁,人怂还嫌弃蒋万瞧不起他。 你一言我一语,两人打了起来。 这个男生显而易见不是蒋万的对手,一拳挥上鼻梁鼻血就流进了嘴巴,他捂住鼻子,接连求饶:“我错了,麻烦妹妹手下留情。” 其他女生冷眼观看,把他当做小丑。 蒋万这人心不狠,因此她让他滚了,碰上这种找茬的贱人她只觉得晦气,打他都嫌脏手。 魏砡手中提着一个大袋子,里面装满了矿泉水瓶和瓦楞纸箱,灰扑扑的她和这么一群浓妆艳抹的女生相比,多了一丝忍俊不禁的寒酸观感。 “看什么看啊?再看眼珠子挖了。” 也不知是谁先开口说了这么一句,魏砡听后翻个白眼,扭头就走。 对方吆喝:“胆子还挺大,让你走了么?” 不走留着过年? 魏砡驻足,怯懦解释道:“这片区域矿泉水瓶被我捡光了,我需要换个地方,我并不是故意撞上你们的。” 一群人打量她几眼,发现确实只是个捡破烂的,放了她一把。 “哦,捡破烂的啊!笑死。” 刺耳又冰冷的嘲笑,趾高气昂。 魏砡跟着她们自嘲:“没错,我是个穷逼,每天靠捡破烂为生活,但这也是我生活的方式,有问题么?” 一句话怼得对面哑口无言,之后和她们在网吧遇到几次过后,魏砡破天荒的和这些小太妹处成了闺蜜,练跆拳道带上她,吃饭带上她,骑摩托车兜风也带上她。 魏砡一转难过的情绪,在五颜六色的闪光灯照射下,她说:“佳佳,点一首陈淑桦的《梦醒时分》,我要唱这首。” 伴奏声响起,跳跃的音响落入耳畔,她望向那深蓝色的字幕启唇:“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你的心中满是伤痕,你说你犯了不该犯的错,心中满是悔恨。” “你说你尝尽了生活的苦,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你说你感到万分沮丧,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因为爱情总是难舍难分,何必在意那一点点温存。” 回去的路上,天边映出鱼肚白,蒋万打了个哈欠,说:“砡砡,你知道三班的魏默吧?” “知道,他怎么了?” 魏砡点点头,对这个男生兴趣不大。 梁日佳抢话说:“他喜欢你。” 别人觉得很普通很无关紧要的一句话,魏砡的心底翻起了铺天盖地的漩涡热浪,她的心跳狠狠一动,笑的僵硬且缓慢:“他喜欢我?没搞错吧?” 蒋万拍拍她的肩:“这货真的喜欢你,还给你写过情书,他姐妹儿送错人了,传到我手上去了,一手烂字肉麻的很。” 她从校服兜里掏出迭成方形的小纸条递给魏砡,“自己看。” 魏砡接过,忽觉得心脏跳的厉害,她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拆开纸条,上面果然写的很肉麻。 数了数总共一百字不到,魏砡单记住了夸她漂亮的字句,以及我喜欢你。 她倏地揪紧纸条扔进垃圾桶,沉默的不发一言。 梁日佳问:“咋了?没看上?要不然你俩明天见一面?魏默挺帅的,皮肤白,很像最近很火的男明星。” 如果放到现在的年代,梁日佳绝逼说少年长得像王俊凯。 魏砡双手插兜,心不在焉:“那就见一面呗!” 蒋万看热闹不嫌事大:“很期待你俩明天的相见,今晚去我家住。” 魏砡点头:“嗯。” 一个拐弯路口,几个人互相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蒋万轻手轻脚回到自己房间,父母还没醒,她让魏砡和自己睡一张床,开启暖气,裹成粽子睡觉。 魏砡平静的想着,也没觉得魏默有多帅,只是都姓魏罢了。 俩人聊了几句,沉沉睡了去,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两三点。 恰巧翌日是周末,也刚好是魏默约魏砡出来见面的日子,几位姐妹装作打羽毛球的模样,拿着球拍站在乡镇一中操场打球,互相都留一个心眼看看魏默这人是否靠谱。 蒋万握住手机蹲在一旁,吊儿郎当的拆个泡泡糖塞嘴里。 她扔给打球的两姐妹一只红纸包装,和一只黄色包装纸的糖果,说:“来一个?” 俩人接住塞嘴里,远远瞥见校园门口的俩人,忽然正色起来,“嘘,来了来了,咱就当没看见。” 蒋万咳一声,嘴角止不住的想笑。 约会的那俩人朝她们越走越近,蒋万啧一声,妈的,魏默确实挺帅,短碎发,单眼皮,而且个子还很高。 只不过……这剧情发展她咋看不懂呢? 魏砡一个过肩摔将魏默撂倒在泥土地上,蹦起一片飞扬的黄土,而后揪紧他胸前的羽绒服,冷冷盘问:“你喜欢我?” 魏默被摔的骨头痛,日他妈的,没想到这女生这么暴力。 他的手掌剌到泥土地上的石子,磨出了鲜血,强颜欢笑:“是。” 他吞吞口水,额角流冷汗:“那封情书就是我写的,我一直想把它亲手送到你手上,可惜我同学抢走取笑我字丑,还送错人了。” 魏砡眉头越皱越深,又问一遍:“你凭什么喜欢我?” “?” 魏默一脸懵,听不懂她为什么这么问。 猝不及防地,魏砡猛然吻住了他。亲吻的力度很重,两片唇重重磕上魏默的嘴唇,压住,恶狠狠的撕咬,如同被惹怒了的猛兽,鲜血顺着两人接吻的唇角,流了个血印子。 这番凶猛的操作让在场的姐妹们看直了眼睛,大呼过瘾,连羽毛球都不打了。 蒋万傻眼了,乖乖,砡砡深藏不露啊! 魏默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一幕,紧接着,一股刻骨铭心的痛意从唇中溢到胸腔,过滤到四肢百骸。 他蹙眉,手指颤抖揪紧身侧杂草。 魏砡松开了他,冷笑,厌恶的朝地上狠啐一口吐沫,擦擦嘴:“这就是我的回答。” 魏默动动喉咙,血腥味布满了口腔,狼狈的擦擦嘴唇,听到她厌烦的说:“警告你别再缠着我,否则我下次绝对揍你。” 人这种生物很容易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越被虐待,越沉浸虐待的感觉,好比第一次接吻被咬流血的魏默,他更加确定了要追到隔壁四班的这个女孩子。 亲眼看着魏砡跟那几位女生肩并肩走人,他站起身,哀怨的揉揉自己的嘴唇,“个子不高,力气还挺不小。” “越不让我缠你,我就偏要缠你,有本事你就把我打死。” 人逢喜事精神爽,魏默被心上人强吻了一次后,整个人都是开朗活泼的,学校里的他,更加认真读书,想要初三的时候考所好高中,让魏砡跟自己一起上大学。 同桌觉得他发春了,丢下数学试卷,拍他后脑勺一掌:“笑的这么猥琐,捡钱了?” 魏默喜滋滋的:“告诉你一件事,我快有女朋友了。” 同桌乐了:“快有就是还没有呗!继续努力,骚年。” 魏默被泼一盆冷水闭嘴,扫兴道:“那肯定不会这么快,那女孩儿太难追了。” 他望向窗外,魏砡一个人正站在操场,脸上挂着一抹明媚的笑,阳光下的她,清秀美好的让他心动,从后面追上来一位女孩子揽住她肩膀,两人从他视线离开了。 他紧绷的心弦一瞬间扯断,脑中的神经不停的向他表露心迹,坏了,你他妈栽她身上了。 魏默转移视线,猛的拧开一瓶矿泉水倒入喉咙里。 第9章我帮你补课 “猛啊!真猛。” 一行人在酒吧打牌,蒋万嘴里叼着烟,不停地赞叹魏砡的做法很凶猛,第一次见面就直接强吻,爽到谁了? 多来点儿这种偶像剧的开展,她爱看。 “砡砡,我觉得你和魏默是绝配,现在不是流行什么女攻男弱吗?你俩站一块儿,你的气势硬生生压那二傻子一头。” 梁日佳重新洗牌,悄悄观察魏砡的反应,想要从那一成不变的苍白脸瞧出,她是否会在从好友口中,听到魏默二字有一丝波澜。 结果显而易见,哪怕两人吻过了,魏砡作为主导者的一方,也只是冷冷的坐在那里,品酒,那张单薄秀气的脸上,眼睛往下呈现微微阖住的情绪。 再睁眼已然眼花缭乱,她的视线跟随酒吧内那些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放慢,热胀冷缩。 魏砡并不想多聊这个话题,她放下手中的红酒,捶捶自己的后颈。 “很晚了,我今儿得回趟家,再不回家我爹绝逼满大街的贴寻人启事。” 蒋万她们也不拦着,提醒她:“我们打算晚会儿回去,你自己一个人回家注意安全,到家记得给我们Call个电话。” 魏砡嘴角泛起柔软的弧度:“嗯。” 她走了后,几位姐妹凑到一起打赌,讨论哪个男人能走进魏砡的心,输了的那位需要给每人八十八块钱小费,八十八这个数字很吉利。 梁日佳赢了这把牌,将牌大手一挥扔桌子上,指示各位洗牌,她道:“我赌魏默。” 钟倩和梁日佳想法一样,笑说:“我也赌魏默,那小子有潜力。” 蒋万和别人不一样,比较特立独行,她看别人都赌魏默,她另辟蹊径:“那我就赌未来好了。” 几人讶异的异口同声:“未来?” 蒋万笑的得意:“昂,未来娶到砡砡的那个大帅逼啊!我出双倍价钱那男的铁定不是魏默,说不定还比砡砡年龄小。” 眼看几位姐妹手中拿着牌,一脸懵的探究她,她继续故作高深:“个子挺高的,有一米八几吧。” 梁日佳接话说:“行,那咱就拭目以待。” 她看向众人:“你们一定要活久一点儿,别到时候好姐妹没结婚,反倒是人先没了。” ……食言的是哪位呢? 成年后的梁日佳被一群异性簇拥,而被疯狂灌酒猝死在酒吧的时候,她是否遗憾自己没有好好的珍爱生命? 在众人模糊的年少记忆中,这个赌也因为好友的离世,戛然停止了。 街道上人流稀少,时不时驶过来一辆装载货物的大卡车,走得匆忙,魏砡抬眸处,看到了一家卤肉店,尽管已经过了夜晚十点钟,这家卤肉店仍旧招牌还亮着。 里面的灯光敞亮,店主正在室外清洗地上零零碎碎的鸡毛。 铁盆里凉水一泼,水流倾泻而下,染湿了地上杀鸡时凝固下来的血痂,流到下水道。 去买点儿小凉菜吧,魏砡心想。 她摸摸自己的口袋,一张五元钞票,和两枚一元硬币,进店选了些猪耳朵和猪头肉,掺青豆芽海带丝豆腐皮打包带走,口味儿特意让店主多加了些辣椒。 凉菜就是要辣才好吃。 回到家,乡镇漆黑,她推开了自己家的大门,堂屋门口魏琼华正双手抓头发的在门槛处坐着,听到脚步声,他慌忙抬起头。 忽而动作急切的抱住魏砡,语气哽咽:“对不起。”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喝这么多酒。 他的眼眶又红了,你说,这么一位心灵脆弱还爱流泪的冤种父亲,活得也太窝囊了吧? 魏砡抚住魏琼华的后背,叹气:“以后少喝酒。” 魏琼华的双眼布满血丝,一看就是这些夜晚没睡好,他慌张退后,仔细瞧见自己女儿没出什么大碍,他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魏砡向他展示自己打包的卤肉,“我买了小凉菜,走,进屋吃饭。” 魏琼华此时跟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除了刚刚那控制不住的一抱,他表现的不再敢靠近自己女儿,摸摸后颈,格外不自在的进堂屋给闺女盛米饭。 俩人相对无言的吃着晚饭,魏琼华为了不再让自己酒后乱性的行为出现,他告诉魏砡一件好消息。 “我明天开始去省城上班,我前两天在省城找了份建筑工人的活儿,一个月下来能有八九百,以后我大概会一年回一趟家,工资啥的我会给你邮寄回来。” 他看向魏砡,她正面无表情的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心情不太好。 他哽住,讪讪开口:“我不在家的日子,你好好照顾自己。” 魏砡低低应声:“知道了。” 一阵沉默后,魏琼华拿出父亲的架子教育她,特意没那么严肃:“你以后少跟社会上那些不学无术的孩子交往,万一你出个意外啥的,我对不起你妈。” 魏砡抬眼看他,笑容冷硬:“你养我只是为了我妈么?” “还是说,因为你俩那段失败的婚姻,你本来也有想过抛弃我的,但因为你头上悬着一把名为亲情的大刀,你才道貌岸然的没有丢掉我?” 说到此,她鼻子泛酸,狠命的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眼泪啪嗒滴到米粒上。 魏琼华被怼得哑口无言,他无奈叹息,抽出纸巾给女儿擦眼泪:“并没有,我是怕自己不配作为一位父亲,我很怕你出意外。” 恍若在安慰自己,他道:“我怎么会丢掉你呢?” 这场晚饭两人不欢而散,第二天魏琼华早早收拾行李乘大巴去了省城,给魏砡煮好了早餐放在了电锅里,保温,热水壶下压了四百块的生活费。 四张红色的薄纸,足以支撑小半年的开支。 魏砡裹紧了棉被,心烦意乱翻个身,低低咒骂了一句,初春的冬天真他妈冷。 终究她忍不住坐起身,往屋外看去,雾白玻璃阻挡了她看向父亲渐行渐远的背影,伸手用力一擦那些薄雾,映入眼帘的是院子内融化了一半的积雪。 再见,她听见自己说。 初春,荷尔蒙躁动的季节。 学校上完三节数学课,还差最后一节课放学,魏砡踏上楼梯前往教学楼走廊的课间,栏杆处站了一排男生搁那看她,她眼神冷冷一瞥,心里想着,看个屁看。 不经意间的,与朋友嬉笑打闹的魏默撞上视线,他怀里正抱着厚厚的一沓试卷,魏砡意想不到,他竟然还是数学课代表。 魏默朝她看过来,顿时羞涩的耳根通红,连朋友的话都没听清在说什么,反应过来才听到众人是在帮他:“你不是喜欢那谁?隔壁班魏砡吗?她人就在这儿,上啊!” 那嗓门儿大的生怕魏砡听不见似的。 魏砡刚要进教室,那几位兄弟一下子把魏默推到她面前,和魏砡撞了个满怀,首先道歉的是魏默:“对不起,是那几个人推我的。” 他尴尬害羞的样子着实有意思,好腼腆,真就是一傻大个儿。 魏砡揉揉被撞痛的鼻梁:“嗯,离我远一点。” 魏默自动拉开与魏砡的距离,亲眼看她进教室才转身,女班长夺走他手中的试卷,不理解的问:“这女生性子好冷,你喜欢她哪一点?” 哪一点? 哪点都喜欢。 他没怎么回答,腼腆笑了下,迎面揽住同桌的脖子,“上课了,回去做题。” 冗长喧嚣的下课铃响起,台上的数学老师仍在不停地拖延时间,讲完最后一道大题,给同学们布置作业,班级外已经有其他班的学生在窗户口等人。 魏砡仔细记下了数学老师讲题的草稿,虽然仍旧没搞懂解这道题的实操步骤。 “好了,下课,周一上课时我会检查每人完成作业的情况,顺便别忘了复习下一章节的内容。” 魏砡走出门口,魏默竟然背靠墙等着她,她心里腹诽这人真有够缠人,冷脸和他擦肩而过,他迅速跟上来。 “我帮你补课吧。” 第10章丧失了纯洁 魏砡无语问苍天,连魏默这个局外人都看出她数学不好,她该怎么夸他?说这小伙儿观察的挺细致? 他的眼神透露出单纯,额角还淌着一丝透明汗液,一身简简单单的运动校服,穿在魏默身上倒是非常清爽帅气。 魏砡明知故问:“你数学很好吗?” 听到这话,魏默不自觉的揪紧了书包带,自谦道:“一般吧,但能教会你。” “哦。” 魏默跟她并肩走在一起,不太理解这句哦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允许他帮她补课,还是不允许?他心里七上八下,懊恼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校门外人潮拥挤,他匆忙抓住魏砡的衣袖,怕她跟自己走散,而后意识到不对,又快速松开手,“我们去哪里补课?” 魏砡莫名其妙的来一句:“你有看过夕阳吗?下午六点多钟的夕阳挺美的。” 魏默望向遥远的前方,天边氤氲一层橙红色的晚霞,红彤彤热情似火的落日余晖,就在那处点缀着,周围是给它陪衬的乌黑树枝,在他的视线内由远及近。 耳边响起动人的小吃吆喝声,糖葫芦,炒河粉,行人步履参差的走路乡音,道路两旁还摆摊卖着整整齐齐的图书,他看到了一本名着,沉从文的《边城》。 他将自己垂下来的手臂和她挨的更近了些,“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陪你去看。” 魏砡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跟随魏默手心里的潮湿汗液震颤,跟她牵手,他好像很紧张。 他们这座18线小县城,有一座自然生长的葱绿野山,就藏在一望无际的麦田深处,作为平原地区,能有山在这里坐落,实在是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清河,麦田,矮屋,造就了乡镇的美景。 一中的学校离麦田很近,几乎挨着,俩人登上山顶,俯瞰下方绿色的麦田与村落建筑俯视图,内心无比的畅快。 沐浴这抹夕阳红,魏砡让魏默给自己补课,他人在重点班,她下午学过的课题他早已经掌握并拿捏。 她数学实在太烂,魏默足足分解了三遍步骤她才学会。 补完课,俩人遥望前方美丽耀眼的亮光,没有说话,魏默怔怔看着夕阳日薄西山,很想说夕阳消失了。 他望向魏砡,书本被风吹起翻页音,她的眉间凝固了一层淡淡的哀愁。 “我曾经被人校园霸凌过,那些人薅住我的头发,用力扇我的脸,用尽言语侮辱我,好像我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我记得那是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回到家,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跟妈妈说,我不想上学了,妈妈嫌我不思进取,揪我的耳朵,骂了我一顿。” “我妈妈陈莉让我好好学习,别早恋,如果让她得知我早恋她会打断我的腿,我怎么敢早恋呢?我失去了爱人的资格。” 魏默手掌冰凉,他牵住她的手,很艰难的吞咽口水:“和我在一起,我不会任由别人欺负你。” 魏砡凉飕飕瞅他:“就你这弱不禁风的,咱俩在一起确定不是我保护你?” 魏默脸红害羞,突然听到她惆怅的发问:“如果一个人丧失了肉体的纯洁度会怎么样?” 魏默不假思索,坦言道:“女人的纯洁度不是由子宫决定的,有些人她少时被坏人猥亵性侵,丢了处女身份,难道她们就活该脏吗?” 他是那么的一本正经,替她捋顺男女差异,“没关系,一层膜罢了。” 魏砡许是醉了,她格外享受他这番,为接下来的男女性爱做的荒诞且病态的解释,那么的伪君子。 她看向前方落日斜阳,目光冷然。 “魏默,我们逃吧。” “去哪儿?” “天涯海角。” 俩人自然而然的去小宾馆开了房,亲吻,拥抱,抚摸,做爱一气呵成。 两人体位不停变换,刚开始魏砡在下方,她忽然翻个身趴他身上,让自己作为进攻的一方,媚眼如丝的弯唇娇笑,笑的生硬而麻木。 和她那个妈一样的风骚不爱惜身体。 十四五岁的少年人面对异性躯体,口干舌燥的激情如此热烈,他吻她,她欣然接受。 她咽下了他的口水,咬他的唇。 整张床嘎吱嘎吱,下体相连,交合处莽撞前进,那种刺激穿透的快慰,让人有种近乎疯狂的濒死颠簸感,如同溺水交欢的鱼。 女性在异性上方的腰线是格外的美丽,一个柔软而带有弧度的肉体,腰部跟随力道前后摆动,男性本能的托揉她的臀,使自己的高涨更加深入沦陷。 喘息声,肉体交欢的沉闷撞击,分开的双腿,肿胀的昂扬欲望,急需要寻求彼此沟壑填满。 直到一股温热的热浪流进身体里,魏砡迷蒙的往下身看去,白色的,喷射出来的液体,还有那个陌生性感的物体,正鲜活的存在她的三角地带。 玷污了她的生命。 这股牛奶白,和她缝中溢出的红色体液混合成了一片细腻的水流,此时滴答滴答,滴落进了床单上,渗进去,晕起一片腐烂衰败的少女性事。 魏默半支起身子,另只手缓缓伸向她布满稀疏毛流的甬道,拨弄起一片翻滚的涟漪,指尖带血,揉搓几下,血迹消失殆尽。 魏砡本能的弓起腰,似无声邀请他的再次占领。 她俯下身,迷茫的贴近身下人。 如果,身体只是用来做爱,那该多好。 如果,嘴唇只允许用来亲吻。 如果,人生能重来…… 于魏砡而言,那是一段骚乱脱离父母管教的叛逆时光,在初春万物复苏的翠绿浅醒下,在挣扎与救赎的自我安慰下,在学业与放纵的浪荡人生下,她迷失了自我。 她有一个溃败分离的家庭,有一个爱好喝酒赌博,逃避现实的窝囊父亲,有一个残忍冷漠,将亲生女儿拒之门外的滥情母亲。 她暂且还愿意称呼那两位父母,为自己的血亲,姑且还愿意称呼陈莉为自己的生母,人类遗传的善良劣根性在此,难以更改。 陈莉还在时,魏琼华外出打工,魏砡不止一次看到陈莉和陌生男人通暧昧电话,一离家就是一整天。 这么美丽窈窕的一位女人,她让自己闺女一日三餐自己动手解决,去路边施舍,去垃圾桶捡,都可以。 陈莉经常借口作为妻子,应为丈夫分担金钱压力挂在嘴边,跑去大城市进厂约会不同男人,择偶观念是,谁有钱养得起她,她跟谁走。 很现实是不是?纸包不住火,魏琼华撞破了这个秘密。 两人撕破脸,陈莉打他骂他,用脚踹,用牙咬,恨恨的说他魏琼华活该一辈子穷光蛋,活该被人瞧不起。 陈莉跟野男人跑了,再也没回来,仅一夜之间,这段婚姻在精神与肉体出轨间,连夜的分崩离析。 如一团嚣张跋扈的龙卷风,来时给人类带来了混乱不安宁,走了还留下烂摊子要收拾。 躲不过怎么办?不想直面痛苦,那就变成恶人加入它们。 1990年的初春,在一个昏暗破旧的宾馆内,魏砡丧失了自己的第一次。 在毁灭与放逐之间,魏砡选择了一种自我厌弃式的精神拯救,趴在男孩儿温热被汗水浸湿的身体上,目光灰蒙蒙的望窗外看去,她听到了门帘被哗啦扒开的声音。 原来是公寓对门那家理发店,又来了新客人。 她的听力在这一瞬间犹为敏感,打牌的,夫妻俩吵架的,邻里之间谈心的,收旧冰箱与收女士长头发的……那些人间琐碎嘈杂音不绝于耳。 而后,魏砡眼皮一沉,昏睡了过去。 此时此刻,那个叫魏默的年轻男孩儿,抚摸着她裸露在外的肩膀询问:“做我女朋友。” 她困倦的喃喃自语:“你留的住我么?” “做炮友吧。” 魏默摸她眼睫毛的手指停下,颓然滚落到她耳侧鬓发,立誓:“我会好好学习,带你逃离这个贫穷小县城,让你过上好日子。” 第11章有一个秘密 魏砡蹭蹭他的颈窝,不说话。 魏默知道自己的心,凉了半截。 少年人一瞬间心动,便永远心动,这句话无疑是很浪漫的,深挖以后,在一位性成熟还未达成年的青春期男孩儿身上,成了一句虚假外加自我安慰的精神高潮。 一句不负责任的空话。 春天所带来的荷尔蒙发情期结束,所有的一切回归于平静。 魏砡的生活回到了那种不咸不淡的状态,在这期间,她和魏默忙于备战考试,由所谓炮友互补的肉体关系,变成了学业为重的三好学生。 她和魏默从第一次宾馆床榻内的亲密接触,到教室外走廊偶尔遇到的互相礼貌打招呼,直至他转学,她和魏默,没有再见过面。 走之前,魏默问她,能不能再亲吻他一次。 魏砡摘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坐在操场台阶处,魏默的身边,云淡风轻的问他:“你要走了?” 魏默鼓足勇气,笑容苦涩:“我妈太强势了,她不让我和你们这群女孩子交往,被她看到恐吓我说会用皮带抽死我,我……不敢违背她的命令。” “上次我回家她直接对准我的肩颈就咬了一口,真的很痛,我摸到了一手的鲜血。” 他声音畏惧到颤抖:“我妈她……就是个精神病。” 魏砡瞥见了他嘴角处红肿未结痂的伤口,似乎被揍得真挺惨的。 她突然怜悯他,可她也是个可怜人,两个可怜人在一起,除了滋生更可怜的细菌,并不能改变什么。 傍晚的学校四下无人,匍匐在草丛里的蟋蟀尖锐高昂的叫嚣夏天要来了,魏砡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烟,祝福他:“一路顺风。” 魏默请求她一件事:“你能……亲我一下吗?就像你第一次吻我那样。” 魏砡眯起眼睛吐烟圈,慢慢凑近她,两人之间烟雾缭绕,在靠近他嘴唇还有几厘米的距离下,借着昏黄的路灯,她瞅见了他鼻尖处流淌的细小汗珠。 她毫不留情点破他皮肤的缺陷:“该保养了哥们儿,皮肤状态不太好啊,你看你这毛孔粗大,鼻尖还有黑头,是不是平常都不注意清洁?” 魏默被她的香烟熏的咳嗽了几声,尴尬害臊之际,魏砡凑上来抱住他,拍拍他的后背,低叹:“再见。” 那个吻,落在了他耳侧。 气息清浅,若有若无。 两人道别后,魏砡望到了远处灰白破旧的教学楼,和她一样色彩是黑色的。 好想就这样一个人坐在学校操场台阶,看天边的云卷云舒,看周围女孩子们洋溢的笑脸,看打篮球的男孩儿们额角洒脱的汗水。 想和那些女学生一样,下课手牵手去卫生间,结伴而行,和所有陷入少男少女思春期的孩子一般,站在教室走廊栏杆处,偷偷瞄喜欢人的身影。 升入初中之前,没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她整个人是被冷落与欺凌的对象,体育课被晾在一边,教室内孤孤单单的坐着。 如果不是偶遇校外的二中姐妹,她不会认识蒋万,不会相信,学校里竟还有一个人愿意称她为闺蜜。 酒吧内,梁日佳拧眉掷出一张牌,郁闷的不行,“魏默他为什么会转学啊?” 靠,他一转学,不就预示着自己打赌要输了? “听说是被她亲妈强制转到大城市的,具体哪个城市,谁也不知道。” 蒋万看了眼魏砡,她一脸置身事外的冷淡表情,她忽然觉得自己赌赢了。 添油加醋的说:“她妈嫌亲儿子经常和咱们鬼混,心态受不了,就强制办手续让儿子走了呗!再说了,魏默家庭优渥,亲妈人脉资源丰富,是位十足的大少爷,想去哪儿不容易啊?” 钟倩鄙夷的撇撇嘴:“妈宝男啊?拜拜就拜拜,下一位更乖。” 梁日佳恨魏默不争气,人身攻击道:“魏默一点儿也不帅,单眼皮,也就皮肤白点,说白了就是丑。” 蒋万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评价好姐妹:“落井下石当属你们。” 魏砡今天心情格外好,她招呼服务员要了四五瓶啤酒,开酒器一拧,瓶盖儿就松动了。 她给自己倒杯啤酒,抿着淡黄色液体入了喉,味道辛辣苦涩,心底没来由的爽快。 承认吧,魏砡。 你就是一个心理阴暗偏执,只顾自己爽的小辣妹罢了,真心交付?不存在的。 她连自己都能出卖,一个舔狗走了管她屁事。 得益于两位父母的良好基因,魏砡的身高从一米五七直蹿一六五,某年大年三十前一天,魏琼华回家撞见女儿营养不良晕倒。 他吓一跳,赶忙将自己闺女送进医院,医生教育他:“你这个父亲是怎么做的?你女儿低血糖你不知道吗?” 从医院回家,他给闺女买了很多营养补品,整日大鱼大肉伺候,从此魏砡鲜少低血糖过。 她的身高也是在高中时期,魏琼华负责任的照顾下成长起来的。 某日,魏琼华找她谈心说:“我欠了你妈和你太多太多,那些年我想不通你妈咋就那么狠心抛弃你和我,现如今我想通了,人这个大脑啊,就得换位思考。” 他清瘦坚毅的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双手是在建筑工地上日晒雨淋的粗糙厚茧。 他娓娓道来:“如果我是你妈,我也不会选择和一位没出息的男人过一辈子。” 院子里的那两盆茉莉花被他照顾的很好,御寒温暖的度过了每个北方的冬日,还有那盆窈窕的垂丝海棠,雾凇凝结在枝叶上面,温婉秀美。 魏砡走出堂屋门口,瞥见魏琼华将两盆茉莉花搬进了暖和的室内,正对准他睡觉的窗户口。 她不理解的问他:“值得么?” “如果停止对自我良心的检讨,你会怎样?” 魏琼华怔了一下,他感叹自己女儿过于清醒的思想,而后朝她笑的朴实,她真的好久没见父亲笑的那么朴素清隽。 “值得。” 魏砡释然了,遗憾仇恨就随它去吧,她和父亲的人生这才刚刚开始。 “老爹,我出去买点菜,今儿我做饭。” 魏琼华高兴的紧:“好好,你去吧。” 她转身回屋内,翻出了自己小猪存钱罐里的零用钱,踩着厚沓沓的白雪,去镇上菜市场买了些排骨,玉米,和一些经常吃的新鲜蔬果。 提着一大袋食材往家赶,她不受控制的拐弯去了某座,曾经有新鲜生命足迹存活的孤儿院。 眼前的孤儿院正在被施工大队,开挖掘机推平,噼里啪啦的房屋倒塌声响天动地,蓝底白字招牌上挂着施工重地,切勿靠近的字眼。 魏砡心脏一瞬间揪紧,她艰难的呼吸,蹒跚脚步往后退,至此,她和那个小婴儿,彻底失去联系。 魏砡有一个秘密。 她曾经在初中时期,生过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很乖,不哭不闹,他降临那刻,她差点失手掐死他。 因为身子瘦弱没有奶水,她跑超市买奶粉给他喝,偷偷养了他两个月,因无法负担抚养费,她将孩子送进了乡镇有名气的福利院。 这个婴孩被她放进竹篮里,身子底下铺了一层厚厚的棉絮,小胖手里攥紧了一张纸条,是她用水性笔写的,请求院长收留宝宝的一封感谢信。 直到福利院保姆买菜回家,将宝宝抱走,收留他,魏砡转身离去。 人的一生中会犯多次的错误,而每一次的错误都需要个体承担和买单。 魏砡遗弃了一个从她身体里诞生的孩子,孩子的父亲,是和她有过一次肉体关系的魏默。 你说她冷血吧? 她时不时会悄悄站到孤儿院门口,去偷听大院里孩子们的欢声笑语,站个三十分钟,离开后,第二个星期继续探望。 当所有的一切变得顺风顺水,命运总是会捉弄她的美梦。 高三毕业填报志愿的那个暑假,镇上传来噩耗,魏琼华被一群讨债的黑社会打死在建筑工地上,传遍了挨家挨户。 哀腕叹息的同时,喜欢嘴碎的邻居大婶说他赌博欠债,有钱不还被打死活该。 “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姐妹们,不是我说,我看人最准了,他那个风骚女儿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穿衣服露肚脐,不知平时怎么勾引男人呢!” 几人嗑瓜子窃窃私语:“我替你说,一个字,脏。” 第12章凡夫与俗子 拿有色眼镜看人,是人与人之间,一贯难以更改的臭毛病。 邻里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互不隶属,却又互相了解彼此的家境。 通常这种邻居,与周围乡邻关系处的都不怎么好,平常很擅长用散播谣言夸大其词,来阴阳摧毁对家的路人缘,就差把小心眼儿嫉妒心理强写在脸上。 魏砡的心早已千疮百孔,这些酸言酸语仅算一道食之无味的下酒小菜,她尽数抛在了耳后。 亲爹死了,她以家属的名义去太平间辨认尸体,医生帮她褪掉白布,浮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魏砡很冷静,她没有在众人和警察面前,流一滴眼泪。 她不能哭,她不能在那些讨厌她的贱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她更不想,在亲妈陈莉面前低下头颅摇尾乞怜。 “姑娘,节哀顺变。” 警察先生将一沓厚厚的信封递给了她,用蓝色塑料袋包裹,上面的泥土还未清理干净。 里面是魏琼华省吃俭用留给她的三万块,魏砡接住,说谢谢,攥的很紧。 年轻的警察先生对她很好,帮助她善后了魏琼华的遗体,埋在了山头长满小麦与洋甘菊的田野上,还派人将魏砡家漏雨的砖瓦房子重新修理了一遍。 魏砡拒绝了村长集资帮助她的想法,放弃大学进厂打了工,累了,就想想自己还活着。 期间施暴者的家属,时不时往魏砡家门口扔石子和臭鸡蛋烂菜叶子。 那位母亲嫌自己儿子进局子心里不平衡,发疯乱咬人,嘀嘀咕咕的说什么明明死人欠债在先,谁知道身体瘦弱挨一顿毒打就嗝屁了。 三天两头的跑过来泼粪,骚扰人:“死得好,死得妙,死得大快人心!” 大喇叭一顿吆喝,周围村民立刻报了警。 嫌村里的人不搭理她,女人精神分裂一样,又哭又闹的冲魏砡家门口喊:“小婊子,你赔我儿子!” 魏砡忍无可忍踹倒了她,揪紧这娘们儿乱糟糟的头发,反问她:“你他妈说谁婊子?” 她笑的残忍:“我还没让你赔我爹,你倒是贼喊捉贼来了,贱不贱啊?” 据警方调查,魏琼华生前有过一段赌博的日子,由于对方混黑社会,心狠手辣,他被强迫和那群人老大签了一份对赌协议,光是利息魏琼华就还不起。 在魏砡的拳头即将挥到这女人的脸上,给她来顿整形手术还我漂漂拳时,周围看戏的群众惊呼一声警察来了,她停了手。 然后,眼泪假惺惺的夺眶而出,可怜兮兮的夺回了主动权。 人证物证全在,这女人最终被送去了精神病院,魏砡得到了一笔赔偿费。 她用这笔钱去了深圳打工。 租了一间简陋的公寓楼,一张洁白大床,浴室,卫生间,厨房铺陈齐全。 顺道买了部诺基亚手机,方便和家乡的姐妹联系。 有时她夜里睡不着起来喝红酒,倚靠在窗台,尘封在心底的某个角落,让她时常想起那位被她丢弃的孩子,她想要见到他,想要和他说一声,对不起。 有句老话曾言,人生就像心电图,一帆风顺下去,人就挂了。 这么多年下来,魏砡经历了香港澳门回归,见证了1997年7月1日和1999年12月20日,那颇具历史意义的两晚。 那两夜中华人民共和国,恢复对香港澳门的行使主权,拿回了这片丢失百年的故土。 国歌响起,她和众多中国人一起欢呼雀跃,哪怕陪伴她的,是台信号不太好的有线电视机。 同年5月8日,以美国为首的北约,轰炸了我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造成3人死亡,1人失踪,20多人受伤。 一时间,国人悲愤交加。 2003年,非典在中国爆发,魏砡所在的城市开始弥漫一股窒息而烦闷的恐怖病毒,人人外出佩戴口罩,囤板蓝根。 也就在这一年的4月1号愚人节,张国荣抑郁症坠楼身亡,震惊了整个华人社会。 那么,2008年呢? 等待她的,是什么? …… 宋呈律打了个寒颤,从座椅上冻醒了,那本被他盖在脸颊上的书摔落到地下。 靠,竟然睡着了。 他摸摸后颈,捡起放到书桌上,周岸还在打游戏。 他起身走向他,拍拍他的肩:“我准备去食堂,你去不去?” 周岸伸伸懒腰,本想着自己已经吃过泡面,就不去了,但是一食堂的饭可比酸了吧唧的泡面好吃,他一口答应。 “去,我关个电脑。” 周岸戴上自己的棒球帽,和宋呈律肩并肩下楼,到了一食堂大厅,悠哉的吹着口哨看了眼今天二楼的饭菜有没有新品。 还真有,多了一道色泽鲜艳的糖醋排骨,甜味扑鼻。周岸揽住宋呈律的肩膀,点了份两荤一素,“我要这个,酸辣土豆丝,糖醋里脊,还有这个肉沫茄子。” 打饭阿姨这次手没抖,三道菜各自给了满满一勺,用四川方言询问:“加热要不?” “保温一下就好。” 别看都夜晚九点半了,一食堂仍旧还有学生在用餐,整个偌大的餐厅,灯光明亮,学生面对面相坐谈笑风生,一派热烈祥和的青春气息。 “十三块。” 打饭阿姨催促周岸刷卡,周岸摸摸鼻子,一脸请君入瓮的谄媚表情:“宋律,刷卡,我没钱了。” 宋呈律原地插兜,一脸我已经料到的促狭神色。 他从外套里掏卡刷了两人份的,勾住周岸脖子,等待打饭阿姨将热好的盖饭递给他,悠闲抬下巴道:“看到对面窗口卖台湾卤肉饭的没?你明儿请我吃那个。” 周岸答应的爽快:“准了。” “帅哥,饭菜好了。” 宋呈律接住,递给周岸,俩人端着餐盘,选了一个人少靠窗的位置,周岸刺啦挪开一个椅子,急匆匆坐上去狼吞虎咽,问道:“宋律,你打工那餐馆不管晚饭啊?” 宋呈律夹块糖醋排骨塞嘴里,“饭是管的,但我没留下吃。” 周岸一脸懵:“为啥?” “……” 宋呈律面无表情,浅浅挑眉。 周岸忽然就懂了:“操,我这脑子,怪我怪我。” 他转移话题和宋呈律谈了会儿专业相关知识,计算机方面的,聊着聊着,周景愿一通电话打来,周岸顿时蔫成了苦瓜。 “大小姐,你打电话干嘛?” 周景愿嚼着口香糖:“哥,我没钱了,转我点儿钱。” “不是,你等会儿。” 他放下筷子,给她讲解父母赚钱有多不容易,她少和那些辣妹鬼混她绝逼能存住钱,叽里呱啦讲到口干舌燥,这小丫头不听,一个劲儿的让他明天转钱来。 实在没办法,他实话实说:“我没钱,你找咱妈要去。” “我告诉你,周景愿,我这次真的一分钱也没有,你哥我连吃晚饭都是用宋律的饭卡,别问为什么没钱,问就是钱包被小偷抢了。” 周景愿笑嘻嘻:“我看你是去约炮了吧?” 周岸心情郁结,他奶奶的,提起约炮就来气,这小丫头片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是又怎么了?人有七情六欲很正常,你别打小报告。” 周景愿假惺惺哀叹:“真随便,替你未来女朋友不值。” 想想自己择偶标准,她骄里娇气的讽刺他:“我还是喜欢处男。” 处男?谁不是呢? 电话被挂断,周岸松了一口气,就怕周景愿再继续问下去,他被约炮对象骗钱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宋呈律脸上荡漾着我什么都没听到的浅浅笑意。 端起餐盘问道:“还吃不吃?不吃就走,回去赶作业去。” 他俩的专业是数字媒体艺术设计,学子们亲切的称呼为树莓,什么杂七杂八的都学。 美术专业课、PS、视频剪辑、影视后期特效与制作、摄影、3D建模、网页设计、广告片拍摄等等。 凡是计算机方面涉足的,就没有不学的,好处是见多识广,坏处是,发际线不保。 第13章生活苦辣咸 俩人走出一食堂门口,外面乌漆麻黑,几盏路灯在男寝楼前站岗,光亮莹白。 宋呈律远远的瞥了眼操场处,那里挺热闹,打篮球的兄弟们在那挥汗如雨,时不时有人投篮进了球,响起一声尖锐拉长的口哨呐喊。 他想过去凑凑热闹,想到自己一大堆作业还没做完,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知怎么,他竟有些略微出神。 以前没上大学的时候,宋呈律向往大学的生活,以为大学自由奔放,可以谈个女朋友腻歪腻歪啥的,现在真考上大学了,其实也不过如此。 繁重的期中期末结课作业,一周一次的班会,熬夜到凌晨一两点的生物时钟,每晚必经历的查寝,都是大学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人这种生物当对现实生活产生抵触或不满情绪时,永远只是安慰自己,熬过这一阵儿就好了。 有时候毒鸡汤挺管用,有时候,还是得靠自己走出低谷。 刷卡开门,宿舍一个人影没有,宋呈律啪一声开灯,坐在了自己座位上。 真他妈累。 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他妈还在这儿自虐,不就是打个球的事儿么?等作业补完,以后每晚都抽空练球去。 开机,台式电脑亮了蓝屏。 “宋律,咱AE老师发的那个Element3D,和Particular粒子插件你发我一份。” 宋呈律把U盘扔给他,“给你了,里面有个文件夹大一下学期,你按照名称找就行。” 五花八门的作业干完,已是深夜一点半,宋呈律起身接了杯水,回宿舍的那几位兄弟此时正躺床上和女友通电话,孟瑞在玩穿越火线。 孟瑞这小子挺牛的,别看平时老老实实戴一副近视眼镜,打游戏的技术不是一般的牛逼,这穿越火线刚国服内测没多久,就下载上了。 有两把刷子。 孟瑞推推眼镜:“宋律,你咋还不睡觉?” “马上就睡,你作业补完了?” 他得意的笑:“做完了,我花钱让别人帮我做的,我不用动手。” 宋呈律来了兴趣:“靠,还有这种好东西?找谁帮你做的啊?” 他赶忙掏出手机:“联系方式发我一个,这种好事情你可不能独享,兄嘚。” 周岸着急忙摘掉耳麦凑上去,“瑞子,也发我一个。” 这晚他们502男寝发现了一个商业机密,那就是,自己的作业原来可以不用亲手做。 和庄小慧聊完天,魏砡去浴室洗了澡。 尽管冬天已过,北京城的春天照样冷淡,大人小孩儿仍旧还穿着羽绒棉服,裹围巾,群众早晨去天安门广场看升旗仪式,都要冻得鼻尖通红,口吐白雾。 魏砡来北京已有小半年,别说故宫和万里长城,连升旗仪式她都一次没参与过,这种庄严肃穆的场景,她倒是也想去,可她没时间。 厂里休息日是一个月放假一天,每月10号发工资,如果哪位员工白班夜班颠倒吃不消,工厂管理层会允许她请假提前休息一次。 这次她和周岸的相亲宴,是她特意和主管请了半天假赶来的,宿舍里的姐妹花都以为她生病了。 拧开花洒,热乎乎的水流倾洒而下,打湿了发丝,魏砡这才感觉到疲惫的神经放松了一瞬。 想到今晚赴宴的那位年轻男孩儿,高高的个子,指甲修剪的整齐干净,手细长,不戴棒球帽的样子,黑色直发,顺毛,人很白。 一张脸干干净净的,笑起来特别好看。 魏砡很少见到,能有男生把黑色穿得这么好看。 她忽然有些懊恼没要联系方式,挤出洗发水往发丝涂抹,不知有没有机会归还他的雨伞和棒球帽。 他是北大的…… 还是清华的呢? 洗完澡魏砡涂了遍身体乳,换了身睡衣,拿吹风机吹干了头发,吹风机是粉色的,风力很足。 拔掉插头,听到庄小慧说:“砡砡,我买了两盒面膜,你要不要用一片?这个锁水的效果很不错。” 庄小慧也即将去洗澡,她分享自己新买的保湿面膜给她,足足有两盒,送给她一盒,魏砡取出一片,随后把一整盒递还给她。 她不太好意思接,庄小慧太热情了。 “我用一片就好了。” 庄小慧双手捧住魏砡的脸揉捏:“拿着吧,砡砡,不用和我客气,我买的比较多。” “谢谢小慧。” 推脱不掉,那就只能收下。 宿舍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其他上夜班的姐妹,在她回宿舍前六点半的时刻,就已经进厂房了,为了不打扰庄小慧睡觉,魏砡关闭室内灯,开了一盏泛黄的小台灯。 睡不着,那就看书吧。 她最近在看史铁生先生的《我与地坛》,他的散文她也读了好几篇。 三四月的春天,是荷尔蒙分泌的季节,俗称,发情期到了。 史铁生先生的《比如摇滚与写作》这篇散文,很能表述这个季节的躁动与潮湿。 “整个春天,直至夏天,都是生命力独享风流的季节。长风沛雨,艳阳明月,那时田野被喜悦铺满,天地间充斥着生的豪情,风里梦里也全是不依不饶的欲望。” 魏砡对待爱情俩字没什么安全感,也许是因为青春期那场自作孽不可活的遭遇,也许是因为,她这个年纪,已经没有再相信爱情的必要。 女人一生之间,如果没有遇到真爱,并非需要恪守妇道,按部就班的结婚和生孩子,可惜当年十四岁的她不懂,献出了自己的第一次。 魏默离开以后,她再也没有约过任何一位男孩子,戒了烟,选择了独居生活,清心寡欲,多年前她扪心自问,自己喜欢魏默么? 得到的答案是,没好感,仅限床上关系。 可能女孩子比较容易记住夺走自己第一次的男人,哪怕记忆里魏默的长相已模糊,她仍旧记得他身体的温度,他喘息的嗓音。 某次凌晨醒来,魏砡冷汗涔涔,心脏狂跳不止。 她自动将那段梦魇,替换成了两位陌生无脸男女,好似主人公并不是她,她从来没有丢掉自己的初夜。 魏砡厌弃自己,用尽世界上最阴暗狠毒的言语辱骂自己下贱,她不应该苟且偷生的活着,要么看心理医生,要么躲起来改头换姓重新生活。 可笑的是,这俩条件她一个也没做到。 魏砡像一团杂乱无章的蝼蚁,原生家庭带给她沉重的心理包袱,和这种人相处,被咬一口能痒很久。 她太扭曲太冷淡,根本不配体验爱情,爱情自然也配不上她。 临睡前,魏砡合上书本,关闭了小台灯,这边刚躺下,那边蒋万给她发了一则消息:“砡砡,睡了没有?” 魏砡回她:“还没,马上就睡了。” 她迷迷糊糊的看了眼手机时间:“都11点多了,你回公寓了没呢?” 客厅光线敞亮,蒋万拿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打字给她:“我十点多就搁沙发躺着了,今天是我回家最早的一次。” “其实也没啥事儿,砡砡,你明天下班后咱俩吃火锅去,我有个重要事情要通知你,就那谁……关于我弟靳桐林要来北京的事情,行了,就这件事,你早点睡吧。” 魏砡松一口气,还以为蒋万会问她和周岸相亲那档子事。 靳桐林和蒋万是同母异父,原配亲爹蒋胜男家暴男,妻子受不了痛苦,果断离婚远嫁给了靳桐林父亲,蒋万十岁那年,靳父老来得子,生了一个儿子,一家人待他跟宝贝一样。 生怕磕着碰着,养的细皮嫩肉的,别人见他,都以为靳桐林是肤白貌美的一位小姑娘。 第14章爱情这件事 “砡砡,这里,我在这里。” 蒋万在工厂大门外朝魏砡挥手,天很黑,铁门外是卖煎饼果子和凉面手抓饼的商贩,每家生意都不错,好多人挤着买。 魏砡看到蒋万眼前一亮,走向了她。 “万万!” 俩人拥抱了一下,喜滋滋的去了平常吃的火锅店。 这家火锅店平日生意不错,特别是现在这个季节,冬天的寒冷还未完全褪去,很多小年轻都特别喜欢跑来店里吃火锅。 筷子夹起一片培根,牛肉上蘸了热辣辣的油脂下肚,连嗓子眼都是辛辣刺激的辣椒味儿,怎么说,就很爽很暖和。 蒋万艳丽的俏脸上化着小烟熏,一头狼尾短发精致迷人,她坐魏砡对面,满脸含笑和好姐妹唠嗑。 中途讲了一个笑话,俩人笑的肩膀颤抖。 辣椒吃太多,蒋万干了一杯啤酒下肚,葱白修长的手指美甲片很亮。 她平时工作比魏砡轻松点,主业干着幼儿美术老师,单休,五点半下班,夜场习惯出入夜店酒吧,副业DJ打碟。 眼前的白雾遮住了魏砡的脸,蒋万夹起一片辣白菜问:“砡砡,你和周岸相亲怎么样了?成了没?” 魏砡回答的简洁:“没成,我俩不合适。” 她解释说:“周岸年纪太小了,她适合更好的小姑娘,不都说五岁一个分水岭吗?何况我大他十多岁,三观不同,人生阅历不一样,就算在一起也容易吵架。” 蒋万唏嘘:“行吧。” 她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把闺蜜拉进自己和男友的冷战泥潭,她以为自己是真的在帮魏砡摆脱单身,可她如今终于发现,自己傻的可怜。 还差点成了一个绿茶婊。 她出于愧疚,握住了魏砡的手:“对不起,砡砡,我以后不会再自作主张给你介绍对象。” 魏砡笑容清丽,“没关系的。” 她伸手捧住蒋万的脸:“开心点,我心中的蒋万是位明艳的大美人,不是心理脆弱,容易眼红流眼泪的傻丫头。” 蒋万按住魏砡的手背,娇滴滴的哽咽:“我尽量。” 她忽然想起去年也是一个春天的日子,她和周岸网恋奔现,发现他是一个心思单纯,个子瘦高的白净男孩子。 短寸,薄薄的眼皮,细细的眼尾,倚靠电线杆抽烟,在那里眼神冷漠的巡视过往的路人。 他等了她好一会儿,她迟到了,他并没有生气。 而是挠挠鼻子,稍微不自在的走到她面前,和蒋万打招呼。 可能是对于她穿着暴露,化烟熏妆的刻板印象,见到她本人的第一眼,周岸由于紧张,傻乎乎的问了一句:“蒋万,抽烟么?” 说着还想要掏烟给她。 蒋万嗤笑,主动抓住他的手,和他握在一起,笑说:“你平常都这么撩拨女孩子的吗?不怕上门的对象跑了呀?” 她朝他眨眨眼,笑容艳丽生动。 “我人都来了,你不得请我吃顿饭看个电影?” 周岸语无伦次,不敢看她,心里是他18岁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爱情的甜蜜,他和她十指相扣,“去,这就去,我们先去吃顿好的,今儿带你逛一天,想买什么直接选。” “好啊。” 我亲爱的小男友。 俩人谈恋爱将近一年,蒋万隐瞒了自己的年龄,这场姐弟恋犹如飞蛾扑火,轰轰烈烈,又如潮水潮落,平淡退去。 独留那股酸涩的痛意弥留在舌尖,细细缠绕。 俩人分开的理由是其中一方冷暴力。 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一切联系方式全拉黑,周岸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有可能是一句话,也可能是三观不同,又或者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惹她生气了。 他找到蒋万,却等来她说:“我们分手吧。” 周岸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头晕目眩的摸摸后脑勺,双手抓紧她的肩膀问:“为什么?我哪里做错了?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他乞求她:“万万,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 蒋万很残忍,她拿掉他的手,冷静直言:“分了吧,我对你没爱了。” 周岸深吸一口气:“你等会儿,我们先冷静一下,分手这件事先咽进肚子里,好吗?” 他仔细想了想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是否在这段爱情里,他和她早已经矛盾破绽百出,而他没有发现。 他终于想起来什么,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嫌你年龄大?我他妈要是真的嫌你年纪大,说分手的应该是我。” 周岸太年轻了,找不到具体挽留这段爱情的方法。 于是,他开始和蒋万互相伤害:“以我这个条件,什么样儿的女生找不到?你觉得我会看上一位大我十几岁的姐姐?” 蒋万怼他:“那你他妈倒是找别人去啊,缠着我干什么?” 她转身走了,两人不欢而散。 周岸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终究追了上去,强拉她的手腕,抱她,她甩开,他再抱。 蒋万鄙视他没心没肺,喜欢对别的女生动作暧昧而不自知,某日她看到他摸了一位漂亮妹子的头发,笑容如沐春风。 那表情,他妈的完全就是一副邻家好哥哥的状态,虽说那漂亮妹妹对他翻白眼,嫌弃他,蒋万仍旧觉得刺眼。 那位漂亮妹妹看到她来了后,转身走了,走之前还撂下一句:“欸,哥,你女朋友来了。” 她没听清女生在说什么,只是认为妹妹年龄比他还小好多,没把她气死。 你个花心大萝卜,我呸。 越想越气,蒋万狠心推开了周岸。 周岸呼吸急促:“我不要和你分手。” 拗不过女友太偏激,俩人最终还是分手了,他不再挽留,冷清问她:“你这次要作多久?” 蒋万说:“看我心情。” “行,我们好聚好散。” 分手以后,双方都在折磨和惩罚对方,蒋万酒吧买醉,和陌生男人拥吻,差点开房,格外的花蝴蝶。 得知蒋万玩这么花,周岸气得咬牙切齿,为了报复女朋友,他和陌生女人约了炮,女人见他长得帅,人又傻,一张嘴开价贼高,周岸吓一跳。 他再怎么家里有钱,也不是这么挥霍的,毕竟第一次约,没经验,周岸不情不愿的同意了女人的要价。 可惜女人烦他拿不出行动,嫌他侮辱自己的工作,又狠狠宰了他一把。 坐公交车回学校的路上,他望着蒋万的电话号码,想回拨,但又怕自己还在被拉黑行列。 没事儿,周岸安慰自己。 她会回来的。 你曾在我心上,现在空了一个位置。 宋呈律的班级在数字媒体本科01班,上课的时候,学生要每天签到,主讲老师第一节课会拿着学生名册点名, 大学生比高中生环境自由那么一点,比如哪位学生逃课没来,会有好兄弟主动帮他举手回个到。 主讲老师在上面低着头看名字,下面回到的是不是一个人,也不咋在意,反正就人到齐就行。 宋呈律下午没课,提交了作业,被老师点评了之后,他终于不用再那么忙碌,可以放松一小会儿。 他才十八岁,把自己活的疲惫不堪,并不是什么好事。 周岸坐他旁边,问:“宋律,下午没课,去不去打球?” 宋呈律说:“改天吧,我下午还要去餐馆打工。” 周岸转着笔:“我们两个队PK,你不去真是遗憾。” 他声音闷闷的:“你就不能让自己喘口气儿。” 第15章他是个孤儿 有钱人体会不到穷人的生活,宋呈律不像周岸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他所有的零花钱都是自己挣的,花钱也不像周岸那么大手大脚。 宋呈律从出生就没见过自己亲生父母,六七岁的时候看西游记,看到孙悟空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那一集。 他迷茫的问曾姨:“院长妈妈,我是不是也和孙悟空一样,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曾姨叹气,这里的孩子问过和宋呈律一样的问题,她回答他:“当然不是,我们阿律,是用爱健康成长起来的一位好孩子。” 是的,我是好孩子。 可,真的是这样么? 好孩子的概念,又是什么呢? 宋呈律沉稳话少,阳光开朗爱笑,人帅嘴甜,从上初中开始,就有很多妹子追他,他一位也没答应,因为没那种心动的感觉。 到了大学,许多打扮漂亮的女生主动和他搭话,你联系方式多少?加个好友吧。 他内心深处拒绝这种没有结果的搭讪,可念在是同一个班的,拒绝人家说不过去。 加了联系方式后,女生找话题和他聊天,被他三言两语敷衍到没了热情。 其他专业的陌生妹子,见他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在校园小路上,冷脸痞帅的气质,手拉手的和小姐妹要他联系方式。 大胆点儿的上来就问:“帅哥,哪个专业的?谈恋爱吗?” 宋呈律直接了当拒绝她们:“抱歉,我有女朋友了。” 女生笑容僵在脸上。 转身走了后,其中一妹子说:“靠,好拽啊,哪个女生瞎了眼喜欢他?” 好姐妹揽住她的肩膀,感叹道:“人家有拽的资本,给我这样一张帅哥的脸,我拽的比他还狠。” 回到寝室,宋呈律说自己有女朋友这事儿被室友得知了,免不了一阵看笑话的奚落,室友陆原是大一中期,从另一寝室转过来的同级生。 要不是和室友打了一架,宋呈律他们寝室一直是五个人住。 陆原猥琐的问:“宋律,听说你有女朋友了?” 另一室友程维瀚凑热闹:“是啊,在哪儿呢?我们怎么不知道?” 宋呈律一人一脚踹过去,好脾气的让他们别挡道:“滚,我今天心情不好,少惹我。” “哎呦,生气了?被妹子追多爽啊?你怎么就不能把握住机会?多大人了还的得让我们问候你感情进展。” 这俩室友也没什么坏心肠,单纯喜欢看宋呈律笑话,优秀使人嫉妒,一个没妈的孤儿竟然还有那么多妹子喜欢他,不公平。 陆原想不通,宋呈律除了脸比他长好看点,家境哪一点比的过他? 那些妹子真没长眼睛。 孟瑞游戏都不打了,摔下耳麦说:“俩大男人,唧唧歪歪的,嫉妒宋律直说,都一个寝室的,别搞这些让人反感的东西,行不行?” “我们不就是觉得宋呈律谈女朋友稀奇吗?谁知道是他为了拒绝人家妹子,瞎编的啊!” 说着肆无忌惮的开怀大笑。 宋呈律耐心被消磨一半,操他妈抓住他谈没谈女朋友话题不放了。 他扔下书包,不耐烦的说:“你们俩真他妈的想打架是不是?” “……我们不就是对你的事情好奇嘛?你生什么气啊?没劲。” 陆原和程维瀚当即被噎了一口,不再看笑话,各自该干嘛干嘛去。 对于欺负他的这些孙子,该出手时就得出手,不能惯着他们。 他又不是他们亲爹,凭什么忍气吞声。 孟瑞道:“我觉得你们俩可以做狗仔去了,挖掘人隐私真有一套。” 他太了解这俩人了,如果宋呈律说了是,他们肯定会问做爱了没,那女的怎么看上他这个没爹妈疼的孤儿的?不怕得知家庭状况后女的跑了? 如果说了没谈,绝逼下一秒就嘲笑他把妹不行。 宋呈律拍拍好哥们儿孟瑞的肩:“谢了。” 孟瑞这人非常善良:“客气啥,我就烦大男人整天啰里叭嗦的。” 恰逢这天魏砡休息,一大早她和蒋万吃过饭,俩人便去菜市场买了食材。 因为亲弟靳桐林要来蒋万这蹭饭,还带了一位女朋友,做姐姐的怎么着也不能委屈未来弟媳。 魏砡和蒋万兵分两路,她去买肉,蒋万去买菜,准备做道清蒸鱼,再做些酸辣鱼片啥的家常菜,算了算加上素菜总共有七八道菜。 她从卖鱼大姐的摊位上看了眼鱼的名称,选了一条花鲢鱼,个子比非洲鲫鱼大很多,说:“邱姐,麻烦帮我拿一条罗非鱼和花鲢鱼,花鲢鱼切片,罗非鱼整条装。” 卖鱼大姐热情应声道:“好嘞!” 顺着大姐切片的空隙,魏砡又去买了豆腐和酸菜,蒋万的蔬菜也买好了。 菜市场这条路很泥泞,一路上泥土染的鞋底都是黑色的,杀鸡的屠夫杀完一只鸡,盆子里的血水往地上一泼,也不顾有没有路过的行人,继续掐住另一只鸡宰杀。 魏砡不忍直视母鸡惊恐挣扎的神情,移开视线去买了半只烤鸭和排骨,猪脚也买了五十块钱的,所有的东西买完,掂在手上沉甸甸的。 俩人回了租房处,这间房子一开始是蒋万的,后来俩人合租,水电费房租各自付一半,如果蒋万没时间付款,魏砡就帮她付了,钱也不用归还。 俩人关系好,根本不在乎谁付款。 魏砡在出租房内住的很少,几乎一个月住一天,除非哪天生病请假,她会回公寓休息,公寓环境挺美的,魏砡养了几盆花花草草。 很温馨清新。 巧合的是,她合租的位置和宋呈律打工的餐馆很近,几乎在一条大街上,旁边还有公交车站,小餐馆,和新开的奶茶店。 楼下经常吆喝卖狼牙土豆,烤鸭,和高中生放学的嬉闹声。 上午十点钟,蒋万和魏砡戴上围裙,开始准备午饭。 正在准备汤饮的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 蒋万心里一咯噔,连忙去开门。 自从他上了大学,已经好久没见自己弟弟了,不知他本人胖了还是瘦了。 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靳桐林眉眼弯弯的笑眼,一米八几的个子,皮肤很白,身旁还牵着一位可爱漂亮的女生。 女生留一头日系的黑长直,身材窈窕。 她风情万种的叫了她一声:“姐姐好。” 不对,蒋万瞪大双眼,靳桐林这小子怎么染了一头白毛啊?本来长得就柔美女性化,染白毛就更白了。 他抱住她,惊喜的说:“姐,Surprise!” “欢迎弟弟和璨璨。” 女孩子叫金喜璨,和靳桐林网吧认识的,名字挺好听。 “别站着了,你俩快进来,我和砡砡准备了一桌好吃的。” 蒋万推开他,招呼俩人进来,开始亲昵的和金璨有说有笑,靳桐林小时候的趣事。 靳桐林看了她一眼,眉眼温柔。 好久不见,变更漂亮了。 就是这动作还是这么粗鲁。 清汤做好,魏砡连忙端饭菜上桌,解下围裙,笑意盈盈的:“桐林和璨璨,好久不见。” 靳桐林才看到魏砡在这里,他走上前,“魏砡姐?你和我姐一起做的饭啊?” “是的,我和万万一大早就去了菜市场,全都是你们喜欢吃的菜,你俩随便坐,我去给你们洗点儿水果。” “砡砡姐,我买了一大袋草莓,我和你一起洗。” 金喜璨跟上去,热情的和魏砡聊家常。 蒋万挑挑眉,打量靳桐林那一头碍眼的白毛,“最近非主流三个字挺火的,你小子厉害,这么快就赶上潮流了?” 靳桐林听懂了她话里有话,凑近她,摸摸自己的头发,臭屁的说:“怎么了?不帅吗?” 第16章回首又遇他 孩子大了做家长的管不住,蒋万能怎么回答,她昧着良心夸他:“挺帅的,染发的钱应该挺贵吧?” 俩人审美不同,她觉得靳桐林这小白脸的长相,黑发好看,显得有男子气概,白发让他整个人更娘了。 靳桐林大剌剌往沙发一坐,打开电视机看电视,懒洋洋道:“不贵,加上做发型,也就几百块。” 这他妈还不贵?也是,这小子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这点儿钱算个屁。 蒋万索性不再多言,转身去厨房,听到靳桐林调侃她:“几年没见,你怎么头发越来越短了?” “我记得你以前是留长发的,在我看来,你长发比短发要顺眼。” 其实他想说,你长发比短发更好看,我喜欢。 蒋万冷哼:“你都不让我管你,也不让我过问你感情生活,我的事情你自然也别管。” “……” 行吧,扯平了。 靳桐林无言以对,心底的某个位置稍微堵得慌。 金喜璨洗完水果,坐他旁边喂他一颗草莓,他不太想吃,她哄他:“吃嘛。” 他咬了一口,食之无味。 璨璨对准他咬的缺口含进了嘴里,埋进他怀中,搂他的腰,和靳桐林一起看电视。 魏砡将洗好的水果放上餐桌,瞧见桐林弟弟的反应,不知为何,她觉得他不是那么的关爱自家女友。 女人第一感总是很强烈,甚至她觉得,这孩子应该玩的挺花的。 她随即觉得自己是强迫症,算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小年轻的爱情,和她无关,况且她和金喜璨也没那么熟。 午饭时间,四个人坐在一起聚餐,蒋万解释道:“本来想带你们下馆子的,但是想到我和砡砡都会做饭,就直接我俩自己做了。” 金璨很满意两位姐姐的招待,吃一小口米饭说:“姐姐们做的菜贼好吃,以后我和桐林一定经常来。” 她和靳桐林一样23岁上大三,也是北京的大学,最近正准备考虑租情侣公寓。 因为学校距离市中心比较远,两人很少有时间看望蒋万,如果不是靳桐林偶然提起自己还有位姐姐,金璨肯定会事先和姐姐攀关系。 她觉得自家男友的姐姐性格大大咧咧,比较好说话。 金喜璨夹一块糖醋排骨送进靳桐林碗中,“宝贝多吃点,你最近都瘦了。” 靳桐林没怎么动,他看向她,同样夹了一块排骨肉给她,眼神很宠溺的样子:“宝宝,你也多吃点儿。” 魏砡吃着柠檬无骨鸡爪,味道酸酸的,好想年轻十岁去谈一场大学校园恋爱。 可是她都三十多岁了,已经没法再年轻下去了。 蒋万吃了口碗里的白米饭,悄咪咪在魏砡耳边道:“砡砡,羡慕不?是不是想谈恋爱了?” 魏砡一口回绝:“并没有。” 蒋万弯起眼睛笑,勾住她的脖子说悄悄话:“你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有。” 魏砡一脸被戳破的不慌不忙,夹菜给她吃:“看我对你多好,把这些都吃了。” 转眼间,蒋万的饭碗里就乘了满满的一座小山。 她忍不住靠了一声:“不是,砡砡,你给我这么多菜,我怎么吃的完啊?不行,我太感动了。” 靳桐林心里泛酸,你就不能和我多聊聊天? 我好不容易抽空来一趟,怎么就不知道关心关心我? 金喜璨看出了靳桐林不太高兴,“怎么了?宝贝,碗里的这些饭菜你不喜欢吗?” 蒋万看到他那副被人哄的嘴脸就烦,多大个人了,还要女孩子哄你,她又不是你妈。 她提醒她说:“璨璨,不要那么宠这小子,你俩在这段感情里是平等的,一味的付出和一味的享受都不公平。” 靳桐林看向她:“我家姐姐懂得还挺多,那你说,你和你男朋友周岸是怎么分手的?你和他,你俩谁付出的又比较多?” 蒋万两弯秀气的眉拧到一起,臭小子,当众让我出糗是吧? 她目光冷然:“我俩和平分手,还有,我和周岸的事情你是不是不该过问?” 他回道:“没错,所以我也只是好奇而已,问你隐私问题确实是我不对。” 靳桐林一转话题:“你和爸妈打电话了没?昨天老妈给我打电话说,你已经快半年多没和她联系了,她很担心你,甚至都想来北京看望你了。” 确实已经将近半年没往老家打电话了。 蒋万敷衍道:“我准备今天晚上给她打电话。” 他不再多言。 魏砡瞅瞅这两姐弟的说话氛围,忽然觉得俩人跟互欠了对方几百万一样,恨不得一言不合就吵起来。 真就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呗! 话说她也将近半年没看望父亲了,准备找个休息日去看看父亲,扫扫墓,献朵花,敬敬酒。 午饭结束,她和蒋万送两位小情侣出门,她叮嘱二人:“路上注意安全,平时有空的话,多来看看万万,她一个人生活也挺不容易的。” 靳桐林眼神盯向蒋万,她还在生气,看都不看他。 他没了想多言的欲望,轻笑着说好。 俩人离开后,蒋万躺倒在沙发上,一脸解脱。 魏砡坐她身边,拿枚葡萄放入她唇边:“你就不问问你弟弟在学校生活咋样?” 蒋万咬住咽进去:“懒得问,看他这逍遥自在还谈女朋友的样子,估计过得比我好。” 魏砡吃颗草莓:“确实,女朋友挺漂亮的。” 蒋万闭上眼睛小憩,不想说话,魏砡关闭了电视机,说:“你去房间睡会儿吧,厨房里我收拾就好。” 蒋万嘟嘟囔囔起身:“那就辛苦砡砡了,我去睡一觉,困死我了。” 魏砡挤出洗洁精,放入盆中刷碗,脑海里想着,等会儿要不要也去睡一觉。 餐具收拾好,已经是下午两点半,等会儿六点的时候,她要回厂房宿舍,洗洗衣服。 闹钟响起,她从床上坐起,正好五点四十,魏砡疲惫的揉揉肩,去蒋万房间叫醒了她,“万万,你等会自己做点晚饭吃,我要回厂房了。” 蒋万房间光线昏暗,她睡的迷迷糊糊的,抓住魏砡的手:“我送你。” “不用了,你睡吧。” 关上门,魏砡出门坐上公交车,这辆回厂房的公交车来的很晚,平时只有一辆直达。 刷了卡,车内座位被占满,人挤人,她只好拽着拉手吊环。 人挤人的味道实在不好受,她拉开了半截车窗,扭头一看,身旁站着一位身穿黑色休闲卫衣,头戴卫衣连帽的男子。 这个人个子很高,站她旁边,和她挨着。 一袭深色牛仔长裤,裤腿遮住了一半的白色板鞋。 他戴着白色耳机,正在听MP3里的音乐,从侧面看,隐隐约约在帽檐的遮挡下,暴露出了一个好看的侧脸。 挺直的鼻梁,双眼皮,还有被风吹起来的,蓬松跳跃的颅顶额发。 魏砡总觉得这个男孩子有点眼熟,可她又一时想不起来具体是谁。 她转过脸去,猛然间,在她走神片刻,司机一个急刹车,车厢里发出一声众人的尖叫,她一时站不稳,跟着这股冲力撞进了男生的怀里。 男孩急忙搂住她,眼神一瞬间变得难以置信。 他揽住她的腰,扶稳她:“魏姐?” 魏砡瞪大双眼,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阴差阳错见过一次面的宋律。 “宋律?” 她连忙站直身体,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 宋呈律眉眼专注的偷看她,她今天戴了一顶和照片里一模一样的棒球帽,长长的头发很柔顺。 素净的脸,白皙清透。 和他站在一起看不出年龄差。 “是我,真的好巧。” 好巧,我再一次遇见了你。 第17章情归心觅去 他朝她靠近一些,用自己的胸膛抵住魏砡的后背,防止她再次因冲力颠簸绊倒,车窗玻璃里倒映出俩人一高一矮的身形。 耳边,是他安静温热的吐息,魏砡不由得耳根一热,握着拉手吊环的手指也禁不住有些僵硬。 公交车稳定前行着,逼仄的车内空间打电话的叫嚷,乘客聊天的声音起起伏伏。 春季,此时北京城六点半的城市夜景已经完全黑了。 魏砡想要说些什么打破尴尬,她尽量让自己淡定一些,明明他就只是站她身后护着她,其他越界的行为一点儿没做。 她心里却兵荒马乱,一点儿也不像她。 她觉得自己不正常。 “宋律,你……怎么会坐这辆公交车?” 魏砡试探着问:“你的学校是在这附近么?” 在宋呈律看不到的视线下,她的手心由于他的靠近,已经紧张到出了一层薄汗。 宋呈律盯着她后背垂下来的长长黑色头发,鼻尖闻到了一阵清香好闻的洗发水味道,他稍不可闻的阖了阖眼。 不知为何,这股温柔的香气让他绷紧的神经,难得放松了一瞬。 睁开眼,迷蒙疲惫的神色褪去。 “我在那条街附近打工,你呢?” 他分为叁段话和她解释:“之所以坐这条线路,是因为我要回学校,而我今天没有骑自行车,打车来的。” “没想到第一次乘坐这条专线,便在这座车厢里遇见了你。” 魏砡稍稍往旁边挪了挪,笑说:“确实挺巧的,我平时很少回到那里,和你能碰上面的次数几乎小概率,我自个儿都没想到咱俩能偶遇。” 宋呈律问:“那魏姐你,平时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她简单答道:“打工的,一位流水线工人罢了。” 他和她搭话:“那咱俩一样,我也打工的,我在中餐厅里打工。” 她抬头看他,“宋律,你应该还是在校大学生吧?” 宋呈律低下眼睛和她对视,瞧见了她苍白素净的肌肤,秀挺的鼻梁,眉眼不施粉黛,嘴唇红艳艳的却很饱满浓郁。 如果,亲上去,会怎样? 这个想法被他快速的遏制在了心坎,他取下自己的一只白色耳机插入她耳朵里。 是周杰伦的《晴天》。 他眼睛望向窗外夜景,握着吊环的手指骨节收紧,想不通自己为何突然这么饥渴。 宋呈律,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嗯,我上大一,学校在联大。” 竟然是联大的学生…… 上大一,而且年龄才18岁,真的是位好小的孩子。 音乐声娓娓道来,两人相互望向窗外,忽然,车厢里发出一节骂骂咧咧的暴乱,有男乘客在发疯和司机吵架。 “你们都瞧不起我,行啊!瞧不起我是吧?那咱们今天都别活了,一起死了算了!” 司机师傅正在开车,皱眉吼道:“你他妈给我安静点儿!这车厢里谁都没你吵!我警告你,没人吃饱了撑的瞧不起你!别耽误我开车!” “总共两块钱的车费,你投一块硬币,我让你多出一块钱,我错哪儿了?” 司机师傅烦得透透的,“多大点儿破事儿?掏不出来就不掏,给旁边乘客借钱也行,一直在那里逼逼,再逼逼就把你扔下去!” 中年男人听到司机师傅回他话,格外热情的去和他攀谈,也不发疯了,精神病一样自夸道:“现在的人生活都艰难,每个人赚钱也都不容易。” “是不是,司机师傅?我这个人从小我爸妈就烦我,老是打我,他们说我没本事,是个傻子,娶不到媳妇儿。” 他没头没尾的又绕到了另一话题,关于赌博的。 车厢里的乘客不敢吭声,兀自低头看手机,有些乘客心急如焚,很害怕这种精神病患者做出什么出格举动。 “前些日子我去赌博,最后被警察抓了,刚放出来没几天。” “所以你们都不要惹我,我最讨厌你们这种拿有色眼镜看人的贱货了!” “否则,我是真的会杀了你的,司机师傅。” 司机师傅彻底怒了:“你他妈说谁贱货?杀我是吧?来来来,我本人就在这里,你过来杀,杀不死我你今天就甭想下车!” 危急关头,宋呈律喊道:“司机师傅,你开你的车,不要管他,你越搭理他,他越来劲。” 公交司机听闻闭了嘴,那个中年男人仍在不停谩骂。 他将袭击目标突然指向了宋呈律,朝他两眼放狠光的冲过来,掏出一把匕首,快速的朝他胸口刺去—— 车辆在颠簸行驶,马上就到下一站,见他掏出匕首,乘客们吓得接连尖叫。 一阵骚乱。 魏砡胆战心惊喊他:“宋律,躲开!” 紧急时刻,宋呈律将魏砡推向自己身后,护着她,找准时机,重重的一脚踢向了男人的腹部,男人被这一脚踹得猝不及防。 歪歪斜斜的向后仰去,匕首随之咣当一声掉落。 宋呈律麻利的捡起这把刀。 没料到抬头之际,这男的又踉踉跄跄站了起来,一拳打到宋呈律脸上,力气大到出奇,他当即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温热的触感从鼻孔流出。 魏砡扶住他站稳,脸色苍白。 叫他:“宋律。” 周围是此起彼伏的恐慌喊叫。 宋呈律抬手拭去了鼻血,手背上一片鲜艳的红色。 他抓紧她的手,指腹摩挲她的手背,安慰她自己没事,让她收好那把刀,站他身后,离他远一点。 目的地紧急到站,司机师傅停了车,报了警。 他快速解开安全带,和其他男乘客一起,上前左手向下按压歹徒其肘部,将其控制于地面。 这个中年男人估计是累了,也不再挣扎。 魏砡怕宋呈律晕倒,跟随他去派出所做了笔录,把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全部复述了一遍,宋呈律还在流鼻血。 警察先生递给他一张纸巾,觉得这男子挺可怜的,让他擦擦鼻血。 因为公交车有监控,事后那个歹徒因寻衅滋事罪,被当地法院判了两年有期徒刑。 警察科普说,根据《刑法》第二百九十叁条规定,在公共场所起哄闹事,造成公共场所秩序严重混乱的,被判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但如果法院审理时,该男子能如实供述犯罪事实,依法可从轻处罚。 一切结束后,民警道:“好了,你和你女朋友可以离开这里了,回去给鼻子抹点药,或者去趟医院治疗下,这附近有家医院,找不到位置我送你们去也行。” 魏砡向他道谢,让警察大哥带两人去了医院。 车内,她坐他旁边,转而看到宋呈律尽管流着鼻血,鼻孔里塞着两坨纸巾,和她说话时,眼睛却是柔情似水的。 就那种,和看自己心爱之人的眼神一模一样。 她连忙移开视线,去看窗外的城市夜景。 他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 他摩挲她手背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她的皮肤表面。 她是不是疯了? 她竟然对那种感觉很眷恋,看样子,真的如蒋万所说,她需要谈场恋爱了。 不是吗? 只是这个人,绝不可能是宋呈律。 医院,警察叔叔将俩人送来后,开车回了警局,护士用止血药物给宋呈律止住了鼻血,开了些药,叮嘱他不能吃辣喝啤酒。 从医院走出,已经快八点了,蒋万给魏砡发了条短信,说去了酒吧驻唱赚小费,家里没人,告诉她今晚如果不想在厂房宿舍待的话,就回来住。 “砡砡,我今天睡得迷迷糊糊的,你走后我才想起来,你那宿舍床铺硬邦邦的,睡着伤腰,而且容易断电断水,你忙完以后,今晚还是回公寓住吧。” 蒋万总想让魏砡从厂房宿舍搬出来,和她住一起,但是公寓的距离实在离工厂太远,因此,魏砡有想过要不要重新租一间房。 第18章濡湿的教吻 夜晚很黑,几盏昏黄的路灯在马路边矗立着,俩人并肩走在一起,身影被路灯拉的很长。 前方是个公交站台,路中间时不时行驶过来一辆接一辆的出租车。 宋呈律捂着鼻子,喉咙干涩,想喝水,这个样子回宿舍,那俩缺德货绝逼又会取笑他,真尼玛糟心。 “你的鼻子还痛吗?”魏砡问。 宋呈律嘟哝着:“痛。” 妈的,一说话鼻梁就疼。 “我帮你打车吧。” 说着,魏砡就要拦截出租车送他回学校,宋呈律不情不愿的拦住她,一脸委屈的表情,“别,我今晚去你那儿,睡沙发也行。” 魏砡笑出声,“你确定吗?行了,送你回学校多好,孤男寡女的,我那里不合适。” 她挥手招了路边一辆出租车,眼看出租车朝她的方向驶来,宋呈律急忙拉住她的衣袖,黏她:“那什么……怎么就不合适了?我又不对你做什么。” 魏砡瞥他一眼,他松开了抓她袖口的手指。 她冷脸调侃他:“想多了,你对我做不了什么。” “……” 宋呈律搁心底胡思乱想,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俯身凑近她:“那你说,你今晚到底要不要我去你那儿?” 魏砡挑眉:“去我那儿干嘛?睡沙发?” 他乖乖的点头。 她无语:“那就去呗,不让你去你肯定一直缠着我。” 出租司机等不急了,按了下喇叭。 “你们两个,能不能别打情骂俏了,坐不坐了?不坐我就走。” 宋呈律回:“坐,当然坐,马上来。” 他双手推着魏砡肩膀,让她坐最里面,汽车行驶,魏砡说了目的地,她面无表情,他在一旁发春一样偷看她。 宋呈律心里喜滋滋的,摸了摸鼻梁道:“我没听错吧?司机师傅刚才说我们打情骂俏。” 他盯住她冷淡的表情,手指想要不老实的挠她的长发:“他怎么能说我们打情骂俏,明明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 魏砡冷冷看他一眼:“不会撩人别撩,你好油腻。” 宋呈律尴尬的咳嗽一声,“确实。” 他终于老实不再找她尬聊了,魏砡觉得耳边出奇的安静,正想要看看他在做什么,肩膀一沉,他的头歪在了她的肩上,睡着了。 呼吸清浅,喷洒在她耳侧,和他身体上清爽的香皂味道一样的好闻。 她侧脸去看他睡着的表情,似乎这个大男孩,从发丝上看,就没有一处是不漂亮的,白的皮肤,红润的嘴唇,黑色的眼睫毛。 滑溜溜的,柔软的头发。 挠的她心底发痒。 到站后,她叫醒了宋呈律。 宋呈律跟着她下车,看了看眼前的出租房,是一栋两室一厅的公寓楼,客厅稍微拥挤,沙发餐桌齐全,开灯之后,是温馨的暖黄色,仿佛沐浴在阳光下。 他一点儿也不客气,大剌剌的往沙发一坐,两只长腿大开,深色的牛仔裤布料在膝盖处隆起了一层褶皱。 他问:“有水么?我嘴唇渴得慌。” 魏砡去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不够的话,壶里还有,你自己倒。” 宋呈律嗯了一声,咕嘟一杯下了肚,喝完水,他擦擦嘴唇,胃部尴尬的向他抗议他此时很饿。 魏砡拿了自己的化妆镜给他,让他察看自己的伤势。 “我去给你煮面,你给自己鼻子再上点儿药吧。” 他应了一声,“谢谢魏姐。” 宋呈律的眼神跟着魏砡的身影转圈,心神一荡一荡的,他倒是没怎么看自己鼻子,心想流不流鼻血没事儿,没被打歪就行。 他将手指插进自己前额的黑发捋了捋,在想自己是不是该洗头了,很快他蓬松的短发就被他搞成了鸡窝,支棱乱翘的。 趁魏砡做饭的间隙,他冲她喊:“魏姐,浴室里有洗发水么?我去洗个头发。” 魏砡回他:“有的,旁边也有吹风机,洗完别忘了吹就行。” 她心里翻白眼,这尼玛是养了个孩子吧? 宋呈律五分钟洗完了头发,两分钟吹干净了发丝,重新套上卫衣,又是清清爽爽的帅哥一枚。 他知道自己很帅,因此他从不逃避自己长得帅这个事实。 魏砡将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面端给他,“吃吧,不够锅里还有。” 宋呈律拿起筷子,一碗面吃得倒是很干净,连汤底都不剩,吃完还喝了一杯水,嘴唇红彤彤的。 “我吃饱了。” 他起身去刷碗,把做面条的电锅也给刷了。 魏砡问:“你今晚睡沙发是吧?” 宋呈律点头。 “那行吧,我去给你拿条被子去。” 他喊住她:“魏姐,你能帮我上药么?” 魏砡转身看他:“你自己没手?” “我手劲儿太大了,戳的鼻子痛,这个伤口在我身上,自己动手比旁人帮我要疼百倍千倍。” 她发现自己拿他没办法,“你丫就嘴贫。” 她拿出棉签和药水帮他上药,让他身体面向她,俩人坐在同一侧沙发,魏砡轻轻柔柔去涂抹他的鼻子,“头抬起来点。” 宋呈律微微抬头,低下来的眼睛仍旧在安静欣赏她。 她没有戴那顶棒球帽,长发披肩,下半身穿了条高腰牛仔裤,裸露着白皙的肚脐。 宋呈律觉得自己一定是疯魔了,挖掘别人的隐私是他最鄙弃的行为,可是他却问:“姐姐你,之前谈过恋爱么?” “或者,结婚了么?” 魏砡抹药的手指一顿,眉眼立即变得冷洌:“和你无关。” 她将棉签和药水塞进他手里,起身就要走人,被他牢牢拽住。 宋呈律脑海中那根弦在隐隐跳跃,他脱口而出:“接吻么?” 魏砡难以置信的冷笑:“你说什么?” 他略微懊恼,清晰明了的解释:“我是说,接吻是什么感觉?” “魏姐你,能教我,练习接吻么?” 魏砡一口回绝:“不可以。” 他紧紧拽住她不放手,听到他嚅嗫着说:“我有位喜欢的女生,她是我暗恋对象,追了她俩月,终于答应做我女朋友,可她老嫌我吻技不好,哭闹着要和我分手。” 呃……这什么狗屎借口? 叁岁小孩才会信吧? 魏砡皮笑肉不笑的重新坐他身旁,双手环胸,“吻技不好可以练,床上功夫不好谁都救不了你。” 她这是什么意思?怀疑他不行? 魏砡豁出去了,尽管知道他有女朋友这件事是他瞎编的,当面对一个装可怜索要亲亲的小屁孩儿,那就亲呗!反正她也不会掉一块肉。 那她就做次他的情感导师。 她捧住他的脸,恶狠狠威胁他:“宋阿律,你离开这里以后,别倒打一耙说我猥亵你。” 宋呈律弯下眼睛,和她对视,他好想得知她脑壳里在想什么。 “等我两分钟,我先准备一下。” 捧住的双脸被她略显寒冷的指尖放开,他怔神之际,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受控的动了动,那么冰的手掌,他很想牵住暖她的掌心。 耳边响起拆封糖果包裹纸的杂音,宋呈律定定地看着,看到魏砡从果盘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扯下塑料包装纸,里面是根粉色的硬糖果,草莓味儿的。 在他的目光下,她面无表情的将那根草莓棒棒糖含进了嘴里。 甜度蘸湿了舌面,那抹柔软的颜色是粉色的,在她干干净净的口腔里,洁白牙齿的裹挟下,很诱人。 她就这样嗦了一两口,唇瓣度上一层水晶冻似的蜜,目光冷清的看着他。 没有情欲,没有邪念。 宋呈律身体忽然涌起负罪感,他慌张失措的移开眼睛,心脏狂放的乱跳。 是谁的心脏跳那么快? 又是谁,不要脸的在对仅见第二次面的女孩子发情? 为什么偏偏是她? 为什么他偏偏对她……有那种感觉? 魏砡缓缓靠近他,眼瞅着他躲闪的眼神,冷淡安慰:“不要紧张,甜甜的味道亲起来更有感觉一些。” 第19章吻得太逼真 宋呈律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他就这样紧张且不安的低下眉眼与她对视,安安静静地,去看她乖张素净的眉眼。 看她,微微向前,朝他越靠越近的嘴唇。 两人的呼吸缠绕在一起,如同一团裹得很杂乱的丝线,迷离到分不清你我,他安静地倾听魏砡的呼吸,轻轻地,嗅她唇间散发出来的甜腻香气。 是草莓味儿的。 她的手伸过来抓住了他的肩膀,眼睛同样看向了他的嘴唇。 朦胧的想道,唇形好看,适合接吻。 鼻尖挨上,魏砡的双唇落下,吻住了他。 宋呈律一愣,手臂上青筋暴起,他掐住了自己腿部衣料。 魏砡让自己的身体贴近她,两片唇慢条斯理的在他唇瓣上辗转,没有张嘴,就那样慢悠悠的浅酌他的唇肤纹路。 四片嘴唇相触,互相濡湿了彼此的肌肤,两人之间的氛围一瞬间升温,若有若无的暧昧在空气中传播。 她格外清醒的吻着他,如果接吻的距离可以互相望到双方的眼睛,宋呈律可以清晰的看出,她眼睛里是没有情欲的。 一如她这个人一样冷淡,不愿跳进爱情的深坑。 他忽然想要抱她,很想很想。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不要脸的索吻的。 他也只是和她见过第二面而已。 可是,可是…… 他在宿舍寂静通透的深夜,失眠了,单单因为周岸让他看了她的照片,他代替他和她本人见了面。 她回去那晚,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脑海中翻天覆地的想着她的面容,想着这张秀气单薄的脸。 他叹息。 宋呈律这个人,定是生了病。 生了一种名为相思的病。 将他的嘴唇濡湿,魏砡忽然含住了它,不再只是亲吻他的唇部表皮,而是张嘴轻咬,清清浅浅的上下压着亲。 脑海中清醒的想着,要教就教全套。 他的呼吸迷离低沉,似乎是在克制什么。 她伸出了舌尖,轻柔且迟缓的去挤压挑逗他的味蕾神经,这种柔软细腻的温度让宋呈律想要更进一步,他张开了嘴,回应了她。 尝试着去勾她的舌,终于,两人的唇舌触碰上,双方都愣神了一瞬。 味道甜甜的。 这种亲密的距离,魏砡觉得自己的呼吸受阻,连头脑都快要混沌了,她想退出去,可她答应他了要教他接吻。 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上。 他的味道,他的温度,都在她唇中肆虐。 她快要受不了了。 在两人唇舌细细练习吞咽的时候,她狠心推开了他,发丝凌乱,眉眼迷蒙。 她在想,她此时的脸一定是红了的。 慢慢的呼吸间,凝望着宋呈律被吻的很红的嘴唇,她被负罪感充斥脑海,恶心自己竟然真的过家家一样顺他的意。 他才十八岁,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 魏砡呼吸杂乱不堪,心里乱的不行,“行了,你应该已经学会了,我去睡觉了。” 正要起身,宋呈律攥住她的手腕,指腹有意无意地在她手背上流连忘返。 “别走,试试成果。” 他一个重力拉扯,她趴进了他怀里,双眼呆呆地找不着北。 紧接着,他温热的掌心抚住了她的腰,每抚摸游走的地方都遗落了火花,他的手指有魔力一般,她的骨头都要酥了。 宋呈律搂住了她,用自己宽阔的双肩拥她入怀。 她在他怀里纤秀,单薄,勾他的心神。 他低眉静静地,观察她的反应,手指若有若无的摸上了她的背脊,宝贝似的轻抚她。 而后,他摸到了她的长发,从上往下捋了捋,她开始抗拒起来。 “臭小孩,你他妈别乱摸,放开我。” 在这间暧昧迷离的公寓楼,魏砡终于理智崩溃本性暴露了出来,无法忍耐的骂了脏话。 现在的小孩儿怎么这样啊!操。 好随便。 宋呈律忽然间扣住她的后脑,吻住了她。 亲吻排山倒海的袭向魏砡的口腔,他压住她的嘴唇,细腻且柔软的吻她。 呼出来的热气湿润,薄薄地喷洒在她的鼻尖。 撬开她的唇齿,含住她的香软,无可自拔地沉迷进这场柔美的湿吻。 现在正是试验成果的时候,不得不说,宋呈律是一位学习优秀的叁好学生,她教的他全部学会了。 不仅如此,他的亲吻更加让魏砡招架不住。 唇舌交缠,愈战愈勇。 她被他亲的瞪大双眼,拧着秀眉,双手使劲儿拍他的肩,他纹丝不动。 忍无可忍的,她狠心咬下去。 他闷哼一声松开了她。 宋呈律吃痛的捂住自己的嘴唇,目光晦暗不明。 魏砡大口喘着粗气,抬手去擦自己的嘴角,她想扇自己一巴掌,现在这局面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怨不得别人。 她还说现在的小孩儿随便,她自己也挺随便的,刚认识第二面就和一异性接吻,她蛮佩服自己不自爱。 使劲儿擦几下嘴边,她看向宋呈律被她重重咬一口的唇部,心烦意乱,胡乱说了一句话打破尴尬:“你嘴唇红了。” 说完她就特想咬舌自尽,这特么说的什么胡话? 宋呈律深邃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清明起来,莫名的情愫散去,他道:“你也是。” 魏砡表情病恹恹:“你已经青出于蓝胜于蓝了,咱俩好聚好散。” “对了,今晚过后,再也不见。” 任务完成,拜拜了,帅哥。 她可不想被别人认成一位欺辱学生的女色狼。 魏砡从沙发起身,脚步虚浮。 口干舌燥的抿抿下嘴唇,口腔里还残存着他清冽好闻的味道,她抬手更加用力的擦拭嘴唇。 宋呈律匆忙抓住她的肘腕,耳朵红。 “那什么……” 他欲言又止,眼睛闪来闪去最终瞟向了她花成一片的嘴唇,由于刚才俩人激烈的亲吻,她的唇瓣变得饱满鲜艳。 他出神的意识到,她的嘴唇生的比他要更加厚实一些,涂了口红唇彩很性感。 所以亲着才那么舒服。 “干嘛?” 魏砡仰头打量他,心里烦得透透的。 她冷哼:“初吻?” 宋呈律这下连脸颊都是红的,“是的。” “所以?”关我屁事。 他忍不住笑了,松开她:“不是,姐姐,你也太冷漠了吧?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你聊天了。” 魏砡向他抛出一抹明媚的笑:“帅哥,是你要求我亲你的,我不负责。” 宋呈律此时并不懂,当女生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要腆着脸找她尬聊了,否则迎接他的只会是一轮又一轮的语言攻击。 因为这个时候的女孩子,只想一个人待着。 宋呈律往前走一步,拉近与她的距离:“我没想让你负责,亲嘴儿这种东西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况且,本来就是教吻,你是老师,我是学生,是我在学魏姐你的技巧。” “如果我刚才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 他小心翼翼的观察她的表情:“对不起,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魏砡一脸正经:“我没生气啊?” 宋呈律:“?” 那你让我和你不要见面是几个意思? 她解释:“我只是心情不好,心情不好不代表生气。” “……” 还有这种说法? “好比女生每个月都会有几天大姨妈的日子,你今天刚好踩我雷点上了,我并没有对你回吻我的做法生气,我气愤的点在是,你才十八岁,咱俩接吻这件事儿,一开始就不应该有。” 哦,这件事啊。 宋呈律终于了解到她郁闷的原因是什么,他望着她那一脸纠结的可爱表情,说:“十八岁也成年了,又没违法犯罪,没必要纠结。” 他道:“你如果实在很纠结,那你就打我吧,用脚踹也行。” 第20章喜欢藏不住 魏砡扑哧一声笑了,她倒是也想踹,但俩人这关系,根本没熟到能互相打闹的地步,如果她真的因为心情不好就拿他当出气筒,不就是以大欺小么? 她抿了抿下嘴唇,眼神很闲适的瞅着他。 眼睛黑黑的像两颗黑葡萄。 “我没那么无聊。” 她一本正经道:“已经占过你便宜了,再踹你一脚,我内心更加过意不去。” 瞧她这反应,明显是已经不生气了,宋呈律内心得意,嬉笑道:“那魏姐你,就是不生气了?” 他发现自己和她待在一起就是惬意。 其实魏砡的长相在一群美女当中并不出众,顶多算普通,奈何她骨相优越,抗老,那张寡淡清秀的脸,总是一副无欲无求冷冷清清的样子。 女生之间会很喜欢这种长相,认为长得惊艳,可搞蕾丝,男生之间,大多是瞥一眼,然后遗忘在脑后,翻出AV网址看肤白貌美的日本女优意淫打手枪。 情人眼里出西施,宋呈律他是,随心所欲的瞥了好几眼。 “我本来就没有生气好吧?OK,咱们接吻这个话题打住,不要再提了。” 再提她真的要丢下他落荒而逃。 宋呈律适可而止,“行。” 他抬手摸了摸下唇,眼神看向魏砡红红的嘴唇,脑海中忽然蹦出一句话。 在吠陀梵语(Hindu Vedic Sanskrit texts)文献里,接吻是吸入彼此灵魂的过程。 他没了睡意,特想带魏砡去自己学校逛逛,“你……要不要去我学校看看?” 宋呈律的眼神温柔,语气也是柔情似水的,魏砡呆呆的看着,头脑发懵的问:“你今晚不是要在我这儿留宿吗?” “看情况吧,如果今晚回来晚的话,先将你送回家,我就直接搁宿舍睡了。” 她回答的很简洁:“哦,也行。” 他凑近她,揉揉鼻梁:“我看你这座公寓有两间房,想着你肯定不是一个人住,如果你那位室友回来,半夜撞见我躺沙发上,她尖叫一声有色狼,这事儿就麻烦了。” 魏砡一脸戏谑:“你还挺会脑补,不过确实会是这样。” 宋呈律干巴巴想道,我有办法搞定,主要是你的态度,并不想让我留下来。 “走么?” “去哪儿?” “我学校。” “可以。” 一番简洁的对话完成,俩人出了门,马路上,又遇到了那个公交站牌,此时一片夜深人静,魏砡停在站牌处吹冷风,冻得裹紧了围巾。 不解的问:“大半夜的,你让我去你学校干嘛?” 宋呈律从兜里掏出手机看时间,“才十点,时间还早,带你熟悉熟悉联大的校园环境。” 这话说的,搞得她是他女朋友一样。 魏砡不冷不热的笑:“我真是谢谢你。” 黑灯瞎火的,一辆公交车的影子都没见,更别提出租车了,宋呈律蹲在一旁,手指捏着根烟,特想骂俩字,我靠。 搞毛线?电动车大货车一辆接一辆,他还看到了一辆巡逻的警车,就是没见出租车。 终于一辆出租车朝他这边驶来,紧跟其后是灰颜色的面包车,魏砡正在乐此不疲玩熊猫爬树的小游戏,插在兜里暖和的手腕突然被宋呈律攥住。 他的指腹慢慢下滑,挪到了她的手腕交界线处,手指触碰到了她的掌心。 她一愣,他道:“终于被我逮着一辆,走了,魏姐。” 她在他身后,抬眼凝望着他高瘦的后背,忽觉这帅哥腿是真长啊…… 她忍不住问:“宋阿律,你有多高?” 宋呈律速速松开了她的手腕,指腹痒痒的,“一八七。” 魏砡脱口而出:“你爸妈的基因真好。” 宋呈律沉默片刻,“是么?” “……或许吧。” 他让她先进去,随即坐她旁边,司机问:“你俩去哪儿?” 他回答:“去联大。” 出租司机应了一声,很快到了目的地,车子离开后,魏砡观望着联大的校门,外面一颗大石头上刻着北京联合大学,六个红色大字,旁边是铁门与保安室。 尽管已经十点多了,从外面回来的学生倒是络绎不绝。 大门是敞开的,不用刷校园卡,耳边响彻着男女学生零散的聊天笑声,魏砡稍许踌躇。 不时的有女生视线往俩人身上瞥过来,悄声说:“这男生好帅,旁边是他女朋友吗?和他相比,好普通喔。” 好姐妹笑哈哈的揽着她进学校,明显怕被他们二人听到,酸溜溜的说:“确实,就一普女,走了走了。” 魏砡咬紧下嘴唇,不知自己来这里有什么意义。 心口闷的跟有颗大石头堵着一样,她转身想要离去,宋呈律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要被那些闲言碎语影响,你不普通,她们是嫉妒你。” “信我。” 她冷冷看向他:“你懂的,咱俩站一起就是一道分水岭,如果你让我来这里,是为了遭受你那些迷妹的风凉话,恕我不能奉陪。” 她甩开他的手,他不让她走:“对不起。” “能不能留下来。” 我想让你进入我的生活,拉近和你的距离,感受你的喜怒哀乐。 魏砡叹口气,尽管知道压马路没什么意义,他都这么留她,再固执就残忍了。 “走吧,进去逛逛。” 宋呈律笑开,带她去了操场,冷风吹着,俩人的鼻尖冻得都有些通红,他触碰到了她的手背,试探性的缓缓轻靠上去,见她没抵触,于是顺势牵住。 温度很冰,她果真很怕冷,他倏地贴紧,捂热。 心脏跳的很快。 他的手指摩挲她的手背,温热的掌心让魏砡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她忽然迷茫,这是在做什么? 他明显对她有意思,可她没有。 宋呈律的感情太直白了,魏砡再怎么装作不在意,也能从一举一动察觉他对自己有好感,但她认为自己不配这样一位年轻优秀的人,只能将未萌芽的感情扼杀在摇篮里。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问她。 要暧昧多久呢? 另个声音回答她。 你想要多久就要多久,选择权在你。 她冷漠的抽回了手,插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你学校的环境我大致了解了,挺干净宽敞的。” 宋呈律的手指微不可查的落了空,他不动声色的插兜里,道:“可惜是个二本院校。” 魏砡看向他:“我不太了解二本和一本有什么区别,感觉差别不大,自己辛苦考进来的,族谱儿都有光,换成是我考进二本得乐翻天。” 他找了个台阶坐下,和她聊天。 宋呈律听她说话心里就贼乐,“那你是哪所大学?” 魏砡坐他旁边,长长的发丝被风吹的凌乱,“我没上过大学。” “……” “对不起,我以后可以经常带你来联大。” 她侧脸看他,眼神迷蒙:“你这是第叁次和我说对不起了,干嘛呢?对不起叁个字就这么廉价?” 她并不想眼前的大男孩,给她说太多句对不起,他也不应该说。 “欸,对了,你不和周岸发个消息,告诉他你今天很晚回宿舍吗?” 宋呈律望着操场跑步的人群,淡声说道:“不用,他今晚有篮球比赛,不会比我早回宿舍多久。” “我平时加班也会回来很晚,我那些室友都习惯了。” “好吧。” 魏砡站起身,将散落的秀发别进耳后,“我准备回厂房宿舍,很晚了,再不回去宿舍估计都得关门。” “行,我送你。” 俩人并肩走着,宋呈律说:“我准备租个房子,不想在寝室住了,不知这附近有没有便宜一点的公寓?魏姐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帮我打听一下。” “或者,咱俩合租也行。” 这小子撩妹的心思太明显了,明显合租才是他的重点。 第21章彼时无爱情 迟迟等不来她的回答,宋呈律悄悄观察她的反应,然而身旁女子脸色出奇的平静,似乎根本没听他说了什么。 他忍不住问:“想什么呢?” 魏砡无奈现在的小年轻撩妹,不知道遮掩,做事风风火火的,恨不得到手之后立刻上床,这么不委婉而且性子直球的人,她真第一次见。 她就特想冷笑,自己是修了哪门子的福气,被一位不知有过多少前女友的男大学生惦记上? 怎么着?专门薅她羊毛用来打猎是吧?可惜她的心是铁打的,甜言蜜语对她没用。 她婉拒了他:“租房我可以帮你,合租还是算了,咱俩都不是一路人,传出去让人笑话。” 俩人走的路线不一样,一位是工厂上班的社会人士,一位是在校大学生。 如若让厂里人知道,她背后偷偷和一年轻男子合租,因此搬离了宿舍,不得说她私生活混乱,外加老牛吃嫩草? 宋呈律想不明白,可笑的问她:“不是,怎么就传出去让人笑话了?” 魏砡懒得回答,略过他走出校门。 他懊恼地跟上去。 冷风吹着,冻得她裹紧了毛呢大衣,宋呈律不死心的问:“咱俩合租,怎么就不行了?” 魏砡站路边等车,俨然一副长辈的口吻:“不行就是不行,你能不能别问了?” “我想知道理由。” “理由就是住宿舍免费,不用我掏钱,行不行。” “还有呢?” 她不想理他:“你话好多。” “我今儿就话多了。” 他说:“我有去过工厂宿舍,那住宿环境不是一般的差,我上次去某座厂子送外卖,楼道内还看到了老鼠,好大一只,通体漆黑,丫的从我脚边蹿过去了。” 宋呈律给她叫了一辆出租车,送她回宿舍,拉开车门,魏砡坐进去,他坐她旁边。 魏砡认真解释说:“我们身份地位不一样,你是位有学问谈吐的大学生,而我是个连大学都没上过的普通女人。” 宋呈律越听越窝火:“不都是人么?还要给自己分个高低贵贱?生活已经够累了,还要让自己背负精神枷锁活下去是吧?” 见这套说法打动不了他,魏砡索性说实话伤害他。 她望向窗外夜景,心口堵得慌。 “我之所以处处照顾你,也是看在周岸是我闺蜜前男友的份上,而你是他好哥们儿,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好心答应让你留宿,包括教你做那件事?” 宋呈律内心笑两声,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也对。” 然后就没再开口说话。 他嘲笑自己,嘚瑟什么呢?你在人家妹子心中连个屁都不是。 真以为妹子会跟你一起合租?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去吧! 见气氛僵持,魏砡内心嘀咕着,真是个幼稚的小鬼。 “还有一个原因。” 她侧头看向他:“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有位室友?” “我就算和你合租,也要给蒋万说一声吧?” 她眉眼带笑,气质温婉,眼睛弯弯的,像一湾暖洋洋的月牙。 宋呈律心情一下子舒展起来,厌恶自己过于强人所难,他戳戳自己的太阳穴,眼神单纯无害:“我这个脑袋不知道做什么用的,真是白长这么大岁数。” 他最终打消了和魏砡合租的念头。 准备租个离她工厂位置比较近的出租房,偶遇她。 前座的出租司机搁后视镜看这俩人一路了,忍不住打趣说:“你俩是不是姐弟恋啊?男方看着好会撒娇的样子,有哄媳妇儿的潜力。” 宋呈律:“……”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噗。” 魏砡笑出猪叫:“师傅您说笑了,这傻孩子是我弟。” 她冲宋呈律挑挑眉:“我亲弟。” 司机师傅也乐呵呵的:“哎呦,亲姐弟啊?不说还以为你俩是情侣。” 一旁的宋呈律眼神哀怨,想解释,被魏砡一记冷眼甩过去顿时不敢吱声,敷衍的应和:“我俩是亲的不能再亲的危险姐弟,她是我唯一的姐。” 出租车拐个弯,来到了一座建区颇大的厂房,员工宿舍在厂子的后门,是片很拥挤的居民楼,外观很破旧。 青灰发霉的老式旧高楼互相挨着,门外有个大门,门卫是位五十多岁身材肥胖的大妈,胸前挂着工作牌,时常帮助新人办理入住手续。 规章制度管理很严格,禁止任何年龄段的男性进入。 但谁谁偷偷带自己老公进去了,只要给小费,门卫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外卖员送餐也只需要给大姐说一声,就能送上楼。 黑色铁门内,门卫待的一号楼房门紧闭,由于她那老身板经不住长时间熬夜,所以十点半就睡了。 好在魏砡随身携带了大门钥匙,不用被关门外。 近距离接触魏砡的宿舍大楼,宋呈律想起来,他前些日子送外卖的地址,就是这里,女子姓魏,他叫她魏小姐。 他忽觉嗓子痒痒的,从烟盒里摸根烟点燃,点完火将金属打火机放回裤兜里。 吸一口,吐出烟雾。 “你的寝室在哪一间?” 魏砡正从包里翻找钥匙,答道:“312。” 她将钥匙握在手心里,抬眸和宋呈律的眼睛撞上视线,他此时的目光深邃,整个人安静站在路灯旁,身形高大,湮没在头顶昏黄的灯光里。 从她这个视野,她可以看到他抽烟时吐出的烟雾,眨眼睛时轻颤抖动的睫毛。 他笑道:“我们之前在这里见过一次面。” 魏砡眨眨眼睛:“有吗?什么时候?” 宋呈律朝她走来,低下头看她,“还记得么?我之前给你送过外卖,就在对面那栋叁号楼。” 这么一说魏砡想起来了,那送餐的外卖小哥真的和他声音一模一样。 她调笑他:“所以,你就是在我们这栋楼道看到老鼠的?” 宋呈律:“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他的身上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魏砡并不怎么反感,她将钥匙插进铁门,转过身说:“回去吧,我准备进宿舍了。” “行,你好好休息。” 宋呈律往后退,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冷风吹起了魏砡鬓边的长发,她往后捋了捋,“宋律,你鼻子还痛么?” 宋呈律指尖香烟飘着白雾,他道:“好多了,睡一觉估计就痊愈了。” 她放下心来:“那就好。” 空气凝结片刻,他等着她继续话题。 魏砡的声音在深夜格外清晰温和:“咱俩的关系算是朋友了,那我就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魏砡,今年33岁,高中文凭,没房没车没多少文化,整天认真做的就是流水线工作,想着存款到一定数目给自己养老。” “生活吧……过得还算滋润惬意,有位对我很好的闺蜜。” “似乎现在的人都比较追求精神富足,我也是,我有个想去看奥运会的梦想,就那么坐在看台上,看下面的运动员挥舞充满干劲儿的身体,我为他们摇旗呐喊,我就很开心。” 宋呈律安静听她讲自己的故事,认真望着她脸上每一个细微动人表情,他温柔地笑笑,不语,慢慢地吐出一口烟雾。 因为他也有一个看奥运会的梦想。 和自己女朋友一起。 她舒心的笑笑,笑的自然踏实。 “如今的我已经没了年少时期,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无论什么人,当到达一定年龄后,总能被生活磨平棱角,变成一位让自己讨厌的平凡人。” “你可能理解不了,在我这个岁数的认知里,爱情两个字已经离我很遥远了。” 她望进他漂亮且沉静的眼睛里,语气舒缓坚毅:“因此,我不会喜欢你,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第22章君生我已老 宋呈律静静地伫立在原地凝望着她,似乎早就意料到了她会这么说。 从她刚才欲言又止的表情里,以及,和她相处时,她时不时想要拒绝的冷漠神色里,他已经料到,没有女孩子会去喜欢这样一个,随随便便求爱接吻的异性。 相反的,他内心并没有浮现那种,狗血失恋桥段里的落寞酸楚。 反而,因为这个女孩子的一席话,他的心脏,隐隐出现钝感的疼痛。 他低叹一声,声音低到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你不要再这么直来直去的,在人女生看来,你这做法忒傻。 魏砡很诚实一人,说话从不拐弯抹角,她道:“如果你不喜欢我,你就当我这人自恋,你听一听就好,如果你对我有好感,那么我就斩钉截铁的告诉你,我不会接受你。” 他是这么的年轻耀眼,身旁的妹子只多不会少,他今天可以和她搞暧昧,明天就可以和另外一位女学生搞暧昧。 她算什么? 她顶多算他鱼塘里的一条小丑鱼罢了,及时抽身对他俩都好。 宋呈律想说点什么,话到口中,自动演变成了一句:“没事儿,那就开心最重要,男女之间不一定非要谈恋爱。” 他做事情一向随心所欲凭感觉,就好比追一个妹子,喜欢一个人,做一件自己感兴趣且热衷的事情,打发游戏,全凭合眼缘叁个字进行。 五个字概括,那便是一眼就来电。 旁人看来,这种不顾别人死活的性子,妥妥舔狗型大直男,一般碰到即远离,宋呈律有张帅脸在这儿放着,也只有爱好颜控的姑娘稍微能容忍些。 刚才魏砡给他讲她对未来生活的向往,他真的很开心。 开心到,甚至有点儿难过。 宋呈律并不了解魏砡年少时期经历过什么,家庭状况什么样儿,他想慢慢地靠近她,让她说说自己以前的故事。 如果两人关系能进一步,他很想和她分享他幼年时期生活过的,故乡的大雪。 他还记得,省城的冬雪,那是一种和首都不一样的,寂静而萧瑟的美。 他还记得村里老房子冒烟的烟囱,记得那条凹凸柏油路两旁的,麦田和绿河。 记得那时四五岁,他的鼻子脸颊冻得红彤彤的,穿着棉袄,戴着厚厚的围巾和手套,遥望四周万籁俱寂,黑黝黝的枝桠染成白色的雪景。 ……那么,你呢? 你会有一段,关于家乡很难忘记的年少回忆么? 魏砡对宋呈律这个男女之间,并非需要谈恋爱的回答不置可否,因为如果没有共同的兴趣和利益驱使,男女之间是很难有纯友谊的。 她走到宋呈律面前,抬起眼睛看他,认真的问:“欸,宋阿律,问你一件事儿,你和我相处开心不?” 宋呈律将那根烟叼进嘴里,轻轻吸一口放下,唇部的唾液蘸湿了烟头。 他弹了弹烟灰,眼睛一眨不眨的静静瞅她,笑眼弯弯的,“姐,你想听我说实话还是假话?” 她正色道:“实话。” 他的声音在魏砡耳边格外好听,嗓音低低地,从他嘴里说出来,些许得意,些许腼腆。 “挺开心的,开心到,我甚至在想,我为什么没有早点儿遇到你。” 宋呈律想起唐代有首无名诗,作者叫无名,里面诞生了一句很经典的诗句。 诗者有云: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他迫不及待地询问她:“你呢?” “这下该你回答我了。” 魏砡对这突然蹦出一句甜言蜜语的小子实属无奈,可又抵抗不了他的真诚,她嘴唇俏皮弯起,坦诚相待:“我也挺开心的。” 整挺好,有人今晚要失眠了。 宋呈律悄悄地搁内心呢喃。 他觉得自己和魏砡,就是两块异性相吸的磁铁,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她,她展颜一笑,表情些许小调皮,宋呈律心底就乐得慌。 他特想听魏砡如朋友谈心般,和他聊聊她的个人事迹,包括她那些遗失的过往。 四周环境静悄悄地,唯有蟋蟀还在草丛里站岗,那个叫声高亢尖锐,提醒俩人夜深该分离了。 趁她不着急回宿舍,他忽然拐个弯儿问她:“姐,你相信一见钟情么?” 宋呈律目光灼灼,她眼神出奇的平静:“不相信,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 尽管眼前实打实站着一位年轻帅哥,这帅哥还有想和她处对象的念头,魏砡秉持内心想法,把他当一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弟弟对待。 连暧昧这层保护膜,她都想撕扯斩断。 她背过身去,面色冷淡,“我从不相信一见钟情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心中的小鹿已苍老,无法再冲动鲁莽的跳下去了。” 宋呈律望着她的背影,手中的那根香烟火星忽明忽灭,他猛然掐灭了烟卷。 扔进了垃圾桶。 算了,他慰藉自己,哪个男人追妹子不得从朋友做起?除非你天神下凡,不然人家姑娘眼瞎才会看上你。 大门吱呀一响,魏砡慢慢推开了铁门,“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对了,你的那顶棒球帽和雨伞都在我寝室里放着,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随时拿给你。” 这两样东西再普通不过,宋呈律想用可以随时买,“你留着吧,当作纪念就好。” 魏砡同意,“那行吧。” 宋呈律原地不动,让她先进门。 “那么,晚安,睡个好觉。” 她微笑点头,“你也是,年轻人不能总熬夜,对身体不好。” 她叮嘱他:“那我就先进去了,你路上小心。” 他轻轻一笑,点头应允。 关门落锁,直至看不到她的身影,宋呈律转身离去。 等走出宿舍楼那条路,来到公交站台,面对时不时路过的出租车。 他才想起来,他忘了留魏砡的联系方式。 最终他忍不住,我靠了一句。 只感觉连头顶的大树都在嘲笑他把妹不行。 回到宿舍,已经半夜十二点钟,寝室里灯光还亮着,平时没作业十一点就熄灯的宿舍,这次关灯挺晚的,搞得像是在刻意等他回来一样。 周岸戴着耳麦打游戏,宋呈律门口随意瞥一眼,是熟悉的CS网游页面。 他掠过周岸,大致看了眼宿舍里的环境,陆原和程维瀚没回宿舍睡。 床铺和座椅上空无一人。 寂静的502宿舍还剩孟瑞,周岸和迟迟归来的他。 周岸见他回校,摘下耳麦道:“宋律,门卫大爷咋没把你锁外面?” 宋呈律疲惫不堪的坐座椅上,活动活动颈椎说:“我给他打了招呼的,让门卫大爷给我开的门,不得不说,他脸色很臭。” 周岸乐了:“拜托,你打扰人大爷睡觉,他能给你好脸色就怪了。” 宋呈律全身酸痛,懒得从座椅上起身,他用之前那个腿搭书桌的姿势,头戴卫衣连帽缩成一团,闭眼放松神经系统。 懒洋洋道:“咱们查过寝了没?” 周岸回:“查过了,帮你糊弄过去了。” 说话间,孟瑞刷卡开门,从楼下贩卖机抱了一兜精神食粮回来,里面吃的喝的样样俱全。 “呈律,你今天很忙啊?” 他将买来的零食递给周岸,周岸伸手抓了一包黄瓜味儿的薯片,撕开塞嘴里。 咀嚼着,不清不楚的说:“宋律应该是加班了,你看他累的都不想说话。” 孟瑞拿瓶罐装雪碧贴宋呈律脸上:“先别睡,我买了零食夜宵,吃点儿,哥们儿。” 宋呈律接住,开罐喝一口,“谢了,兄弟。” 当看到他鼻梁处贴的创可贴,周岸和孟瑞相互望了一眼,孟瑞奇怪道:“宋律,你鼻子咋了?跟人打架了?” 第23章沉沉失眠夜 宋呈律抬手摸摸鼻梁,毫不在意的说:“见义勇为被人揍了一拳。” 周岸听闻薯片都不吃了,“具体什么情况?怎么就被揍了?” 俩人那关切的目光,实在让宋呈律瘆得慌,他赶忙说:“真没啥大事儿,你俩不用一副那么紧张的状态,搞得我心底发毛。” 周岸听他这么说,倒也松一口气,开玩笑道:“宋律,这次救了哪家姑娘啊?” 一向不喜欢打探宋呈律私人感情的孟瑞,也跟着凑热闹,他拧开罐装可乐上的铁环,气体噗呲一声。 “岸子你这问题过分了啊,也不一定非得是姑娘吧?” 宋呈律胸腔内憋着笑意,他真对这俩人无语。 “欸,我说你们,咱别什么事都跟姑娘扯到一起,行么?” 他补充说明:“人司机师傅是个大老爷们儿,年龄和你俩亲爹差不多。” 周岸遗憾道:“嗐,合着不是英雄救美。” 孟瑞不解:“那兄弟你这挨揍,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宋呈律轻轻阖上眼睛:“发生了一件小意外,算我倒霉。” 俩人疑惑:“什么小意外?” 宋呈律困到思维发散,那罐雪碧,完全没有驱赶走他体内的瞌睡虫,趁还有点清醒,他尽量简单叙述好让这俩人理解。 解释说:“今儿傍晚下班,坐公交车遇到了一位大哥,因为少付零钱的事儿,和公交司机吵起来了,我说了一句,司机师傅别管他,好好开车,差点被刺伤。” 孟瑞闻言竖起大拇指,“呈律你真勇,我给你送大拇哥。” 周岸比较关心警察怎么判的,“那货进局子没?” 宋呈律嗯一声,没再多言。 “判的好,喜大普奔。” 孟瑞那一罐可乐被他一咕嘟下去,喝的还剩个空罐子,他随手将可乐瓶扔进垃圾桶,自顾自的说心里话。 “……呈律,你如果生活上遇什么事儿了,一定要给我们说,我们能帮你的一定会帮,你知道的,我和岸子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被欺负。” “……” 没人回答,孟瑞一愣,“靠,睡着了?” “别睡啊兄弟,你这反应让我好尴尬。” 嘚,瞎自我感动一场。 周岸戴回耳麦打游戏:“让宋律睡吧,你看他困的那个样子,我猜他听到了。” 孟瑞同意,端起脸盆去洗漱。 凌晨时分,窗外夜色如水。 因为窗帘挡住了月光,宿舍内除了能望见白色的天花板,其他地方伸手不见五指。 此时此刻,宋呈律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他掏出手机看时间,凌晨两点半。 他无奈,真他妈能作,搁下面困的跟条狗一样,躺床上了倒是又清醒了。 合上手机,扔进枕头底下,最终宋呈律选了个侧身躺的姿势,强迫让自己入睡。 耳边是他杂乱无章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吵得他心烦意乱。 宋呈律发觉自己的心跳,不受他摆布,脑门上也出了一层薄且潮湿的汗珠,哪怕紧闭着双眼,他总能嗅到鼻尖飘散的那一抹清香。 忆起那张好看而柔软的嘴唇。 他抓紧了床单,手指骨节发白,他这双手在和魏砡接吻的时候,摸过她的腰。 就那样顺着她腰部的曲线,和她亲密接触,指腹挨着她的肌肤,一点一点的触碰她,女孩子的身体很柔软,宋呈律那时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他猛然睁开双眼,紧接着正面翻了个身,双手枕在脑后,数羊。 睡不着,那就醒着。 也不是无事可做,从前睡眠质量高,没注意过孟瑞睡觉打呼噜这件事,这次终于发现,他不仅打呼噜,嘴中还爱吧唧着说梦话。 不错,这小子睡的挺香,宋呈律评价。 周岸睡眠浅,他听到了他那边床铺的动静,小声问:“宋律,今晚失眠了?” 宋呈律回:“昂。”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你怎么也没睡?” 周岸打个哈欠:“被你吵醒了。” 他悄悄说:“要不你先睡?” 周岸说:“拉倒吧,不是闭眼就能睡着的。” “这人吧,一到夜晚,就总容易想起过往那些丢脸事儿,不仅老是想,还总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傻逼,我每次一想起,就想问自己,你是不是脑残啊周岸?” 孟瑞是真能睡,俩人都聊上了还打呼噜呢! 宋呈律劝他:“你想那些破事儿干嘛?除了给自己找不痛快,没一点好处,要学会适可而止,知道不?” 他不用猜,也知道周岸是在忧愁和前女友分手那事。 周岸幽幽的叹气:“和你失眠一样,我这不是控制不住吗?” 宋呈律换个话题,省的他绕进失恋的死胡同出不来。 “周岸,问你个事情,谈恋爱……是种什么感觉?” 周岸想了想:“交感神经兴奋,这么说吧,你一看见她,就想亲她。” 宋呈律现在的病症和描述的有些像。 “咋了?哥们儿,你想谈恋爱了?” 他一愣,“没有,我就是好奇。” 第二日的课程安排了整整一天,根据课程表上的通知,上午需要上半天的思修课,也就是形势与政策,后半天体育课。 大学的体育课很重要,一个不留神或者逃个课,考试时很容易挂科。 操场上,女生这边开始准备体育器材,男生那边正在测试立定跳远。 “1米87。” 宋呈律主动承担起,记录跳远数据的体育委员,本来这是班长的职务,可惜他们01班班长请假了,众人推荐了他。 他在纸上唰唰写着,听见站成一排的男生们接连称赞:“厉害。” 孟瑞喊着:“下一位,周岸。” “帮我拿下外套。” 周岸将外套扔给孟瑞做准备,他身高一米八五,这点小距离根本难不住他,他一跳,就是个高数据。 可惜脚尖没站稳,栽坑里了,臀部和手掌碰了一手的沙砾,众人哄笑出声。 最终量尺量的数据是一米九。 周岸跟他们勾肩炫耀:“发挥失常了,否则我能跳两米五。” 众人笑他:“你就吹吧你。” 测试结束,学生四散,一行人去打篮球。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带弧线的流畅抛物线,被宋呈律咣当一声投掷进了球篮,紧接着,稳稳妥妥地落在了地上,滚向一边。 喝水的间隙,宋呈律想起忘了问周岸篮球比赛那事儿,说:“老周,昨晚你那比赛怎么样?赢了没?” 周岸将捡来的篮球抱在怀里,擦擦汗:“发挥失常,让对面赢了。” 宋呈律道:“没事儿,那就再接再厉。” 正聊着天,两位学生妹朝他这边走来,这两位妹子在一旁看他们很久了,终于逮着机会,鼓起勇气上前询问宋呈律,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 这种情况,众人眼神都有些直愣。 “宋同学,我们是你的颜粉,想和你交个朋友。” 这个妹子长得挺漂亮的,肤白貌美,脸圆圆的,还有些可爱,可惜,不是他的菜。 宋呈律温和的说:“交朋友可以啊,你们哪个班的?平时教室内没见过你们两个。” 见他这么礼貌,她往耳侧捋捋头发,装作坦率的模样,“我们是数媒系2班的。” 旁边一女生大胆说:“宋同学,我俩想加你的QQ。” 宋呈律有些为难:“我不用QQ。” “那其他的交友软件也可以,比如论坛博客……” 他打断她:“我也不用。” 为首的女孩稍微愠怒和尴尬,“手机号码呢?” 周岸和孟瑞打球的同时不忘看个热闹,孟瑞悄悄嘀咕:“不得不说,呈律的女人缘是真他妈优越。” 第24章再次遇到他 俩妹子圆圆的黑眼睛泛着不满,皱着眉,很不喜欢宋呈律故作清高的姿态,给个联系方式是能掉一块肉,还是怎么的? 短发女生和好姐妹眼神对视,小声说着:“要不然我们走吧?” 正要离开,宋呈律道:“不好意思,我比较喜欢用手机联络。” 妹子一听,高兴的紧,赶忙将手机递给了他。 宋呈律低着头,浓眉下面的眼睛平淡如湖泊,手指胡乱输入一串号码,保存到了对方的通讯录里。 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下,他合上女孩粉色的翻盖手机,还给了她。 “好了。” 他笑的腼腆:“因为我没带手机,就不演示打电话这一步了,望谅解。” “没事儿。” 俩女孩欣喜若狂,这种欣喜比考上清华北大还要高兴,她们回去可以和室友炫耀,宋呈律这朵高岭之花,并不是无法采撷的好吧? 迷妹走后,宋呈律一成不变的温柔表情迅速冷淡,望着两人的背影,他拧开手中的矿泉水倒入嘴里。 或许是因为心情烦,喝上几口就咣当扔进了垃圾桶。 没劲。 他给她们的号码是一串乱编的空号,打不打得通看运气。 他可笑自己,越得不到的东西,他偏偏越想靠近。 反而是这种送上门的,他不来电且无感。 宋呈律脑海中浮现了女人的纤秀身影,那个倔犟的眼神,那张清秀单薄的脸,没有一处是不让他留恋的。 她在干什么呢? 有没有好好吃饭? 又或者,是否会在某一刻,想念他? 他想,租房子这事儿,得提上日程了。 一食堂内,人群哗然。 聊天声,金属餐具磕到餐盘的声响,不停回荡。 中午十二点多的餐厅,正值人流量密集区,许多下课的学生往这边赶,想看食堂小窗口有没有出什么新品。 “嘿来晚了,得排队。” 周岸搭住宋呈律的肩膀,问他吃什么,他请客。 宋呈律盯住人流量不算多的卤肉饭窗口,“台湾卤肉饭吧,人少。” “行,我也想尝尝这个。” 正好周岸欠了好哥们儿一顿卤肉饭,这次补上了。 打完饭,俩人选个角落的位置坐,前后桌坐的都是身材不错的靓女。 那些妹子边吃饭边热闹的聊着天。 周岸对上后桌一位美女的眼睛,又迅速的低头,“宋律,你后桌斜对面方位坐了个美女,你俩要不要认识下?” 宋呈律头都不转,自顾自吃饭,“天底下美女多的是,不需要每一位都认识。” “……说的也是。” 斜对面漂亮学姐鄙夷的翻个白眼,和好姐妹们吐槽说,坐我斜对面的那个男生好装逼,正巧撞入两位帅哥的耳朵。 周岸憋笑憋的脸红,“宋律,人家说你装逼。” 宋呈律扒拉扒拉前额刘海,掩饰尴尬,“小爷我乐意。” 行吧,小宋同学是有点子傲慢在身上的。 天边透出鱼肚白,员工宿舍内还是一片昏暗。 魏砡记不起这是第几次梦到陈莉,每次梦见她,她便会全身颤栗,心跳加速,冷汗簇簇的往额上冒,而后流进嘴里。 她揪紧床单,难受的抿紧下嘴唇,汗水夹杂着唾液的湿气,咸得发苦。 一瞬间,哪怕在睡梦中,憎恨,痛苦,恐惧,无法抗拒的情绪汹涌的朝她沓来。 “你还敢和我顶嘴?!” 啪啪!火辣辣的巴掌,连续落在了她的脸颊,疼得锥心刻骨。 “今天不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别想给我吃饭,现在立刻马上跪门口,我让你起来你再起来。” 那个时候她十二岁,屋外下着瓢泼大雨。 魏砡忘了自己,是第几次被陈莉这样虐待,不仅一日叁餐吃不饱,稍有不顺心,迎接她的,便是陈莉的咆哮和发疯。 她有好几次,都想告诉在外打工的魏琼华,告诉他,妈妈偷偷吸食大麻。 那个年代严打严查,鸦片只要被邻居发现种植,那这个人的人生,轻者一辈子蹲监狱里,重者死刑。 陈莉手指夹烟斗,冷冷警告她:“砡子,不想挨揍,就少向你那废物爹告密。” 她对魏砡很严格,严格到她不配作为一位母亲。 可能觉得自己是农村出生的女人,小学文凭,没有文化烂透了,于是她用暴力手法,逼迫自己女儿变成好孩子。 不听话是吧?那就狠狠的打! 用藤条皮带抽。 一抽一道血印子,魏砡白净的胳膊和后背每日遍体鳞伤,同桌问她怎么脸肿了,她淡淡的笑说,不小心磕到了。 如果考试分数和上次相比,低了一分呢? 揪头发掐耳朵,棍棒教育。 魏砡被打的哀嚎流眼泪,蹲下身抱着头认错:“妈妈,我知道错了,别打了,我好疼。” 真的,她很疼。 仿佛有一把刀,深深地刺进了她的骨髓里,剔骨割肉,吮骨吸血。 夏天,迫不得已穿露出膝盖的裙子,同学问她:“魏砡,你的膝盖怎么紫一块儿青一块的?” 她慌张的用裙摆遮盖住:“跑的太快栽了个跟头。” 男同学半信半疑。 这个白白净净,喜欢穿衬衫连衣裙,脖颈间,永远喜欢系着一枚蝴蝶结的小姑娘,为何,总是一副躯体受伤的姿态? 这个世界上,好像有的人,在家里与在外面,天生是两幅姿态,一副笑脸迎接他人,一副敏感脆弱且忧郁。 还在发育期的女孩子膝盖很脆弱,被罚跪在屋外大雨倾盆的院子里,魏砡冻的全身颤抖,咬牙死撑。 “行了,别跪了,进来吃晚饭。” 踉跄起身,头脑一阵剧烈眩晕,噗通倒在了泥地上,晕了过去。 “砡砡,起床了。” 窗帘拉起,天亮了,是和她一样上班的庄小慧,拉她出的梦魇。 魏砡简单吃了点早餐,八点前离开宿舍去了厂房,和往常一样开了早会。 “我们工厂的口号是什么?” 穿一身厂服的男主管,背手巡视了一下整齐站队的员工,面色威严。 底下员工整齐喊口号:“眼到,手到,心到,不良产品自然跑不掉!” 主管很满意,“很好,不错,要把这些话烂到肚子里,明白了么?” 众人响亮回答:“明白。” 他看着手中的点名册:“人都到齐了是吧?现在开始点名字,念到名字的喊一声到。” “王菲。” “到。” “方兰兰。” “到。” “魏砡。” “到。” …… 流程结束,主管说:“今天的早会,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工作,需要交代和安排。” “第一,为了大家的身心健康,从下个月一号开始,念到名字的,早晚班倒过来上叁个月,也就是说,上夜班的变成白班去做,白班去做夜班的活儿。” “第二,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我和大老板商量了下,明儿允许大家休息一天,现在我开始念换班的人员名字,大家有什么意见和好的建议,可以提出来。” 魏砡在换班的人员当中,庄小慧也是。 “大伙儿还有意见吗?没有意见那就散会。” 底下人回答没有意见。 休息日这天,蒋万说自己买了两张音乐节的门票,开场时间在晚上七点半。 俩人提前叁小时到了目的地,顺道在附近西餐馆,点了两份意大利面当晚餐,手里捧着热饮,逛逛当地的夜市。 拐巷里人流量很多,大多也都是年轻的男女大学生。 挨家挨户的餐馆门口,摆满了油炸小吃摊位,烤鸭,烤面筋,煎饼果子等,人声鼎沸。 转眼间,中餐馆屋檐下。 缘,妙不可言。 第25章目光所及处 魏砡没想到能在这条巷子里,意外撞见宋呈律。 看到他掀开那家湘菜馆门帘,从里面走出来,穿着和上次一样的衣服。 黑色的休闲卫衣,黑色的短发,深色的牛仔长裤,裤腿遮住一半的白色板鞋,眉眼间的情绪淡淡的,似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水雾。 她从远远的距离看他,目不转睛。 看他低着头,将打火机的火焰对准唇边的香烟,香烟点燃,他咬着烟卷,把金属火机放入长裤口袋。 “宋律,借个火。” 从身后跑过来的周岸揽住他的肩膀,借火点烟。 俩人一前一后走出,他和她目光交接。 身旁没人知道,他和她热吻过。 罪过啊罪过。 某人的心跳竟不争气的漏了一拍。 老实说,魏砡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偷拿了言情小说女主剧本,不然怎么在她叁十叁岁这一年会命犯桃花? 重点是这桃花长得还挺帅? 隔着人群,也没法儿和那孩子打招呼,魏砡轻瞄了眼他身侧的餐馆招牌,是一家名为湘妹子的湖南湘菜馆,生意不错。 门店两旁摆放着用蓝白丹青仕女图,描摹点缀的青花瓷瓶,瓶内栽种着茂绿鲜艳的四季青,不知为何,美的惊心动魄。 “魏姐?” “蒋万?” 偶遇心仪对象,四个人皆有些不知所措。 蒋万心中一万句草泥马奔腾而过,她这是什么破运气?怎么就偏偏逛个街也能遇到前男友?呃……她脸上的妆容应该没花吧? 宋呈律眼睛没从魏砡身上移开过,虽然两人距离隔得有些远,他仍能在众多陌生面孔中,清清楚楚看到那个人。 “周岸,给你个惊喜,往前看。” 周岸心里七上八下,紧张到恨不得立刻掏出手机搜索,偶遇前女友应该怎么做的骚包词条。 他狠吸一口香烟装淡定:“看到了,蒋万和魏姐在那儿。” 人潮汹涌,魏砡的肩膀时不时擦肩过往的行人,在繁华拥挤的夜市里,很快她的身影便淹没在人群里。 宋呈律心里一紧,穿过层层人海,跑去寻找她。 周岸在后边追赶,“你慢一点儿,魏姐和蒋万又走不远,你急什么呢?” 想到宋呈律在寝室的反常,他止住脚步大喘气,我操,这小子不会是……爱上魏砡了吧?怪不得从餐厅回来那晚,发春似的搁那夸魏姐漂亮。 魏砡耳边说话的声音很乱,她眼睛朝四周望去,喊了一声蒋万的名字。 可除了是眼花缭乱的男女,情侣间甜蜜牵手的肢体,魏砡终于意识到,她和蒋万走散了。 她忍不住叹口气,嗐,早知道早点儿过去音乐节现场了。 掏出手机准备拨电话,她的手臂忽然被某个人攥住,那人急匆匆的喊了她一声魏砡。 魏砡打电话的手指滑落,垂在身侧。 她怔怔地站在那儿,看宋呈律额边流淌的汗珠,看他为了寻找她,被汗水熏到蒸红的脸。 宋呈律擦擦额边的湿汗,“妈的,可被我找着你了。” 他护着她往回走,满含笑意的说:“魏姐,我们这是第二次偶遇了。” 魏砡连忙从挎包里翻纸巾给宋呈律,示意他擦擦汗。 她和他对视,眼睛亮亮的,“确实,宋阿律同学。” 宋呈律怕她听不见,大声说:“这里人太多了,咱们跑吧?” 魏砡点头同意。 他带她逃出那片人多区域,到了音乐节公园现场。 夜晚七点半还未开始,园区内部已经人山人海,跳跃紊乱的霓虹灯光,鼓动沸腾的声乐噪点,震撼并撩拨着每一位歌迷的心。 俩人溜进前排粉丝群里,周遭震耳欲聋,吵得宋呈律想捂住耳朵,他戴上了自己的上衣兜帽,希望能减少一些噪音。 魏砡和他搭话:“你联系上周岸了吗?” 宋呈律凑近她:“姐,你说什么?” 她提高音量:“我说,我刚给蒋万打电话打不通,想让你问问她有没有在周岸那里。” 宋呈律终于听清楚了,回她:“蒋万在他那儿,周岸发信息和我说了,让我们不用担心他俩。” 魏砡放下心来,眼睛看向舞台,身体若有若无的,想往他那边靠近一些。 长到叁十多岁,魏砡是第一次现场观摩到明星演唱会,在这之前,她忙着赚钱,忙着机械式的重复平凡朴实的生活,没有那个闲情雅致去陶冶情操。 和无数底层普通人一样,她活的疲惫而忙碌,具体忙碌什么?无非是为了那几个臭钱。 蒋万不止一次说,你干脆找男人谈个恋爱,最起码老了还能有个照顾。 说白了,就是找个伴儿。 魏砡和她依偎在一起,坐沙发上看恐怖片杀死比尔,无所谓的说:“如果你那时候没有结婚,咱俩凑合过呗!” 蒋万递给她一半剥皮的橘子,想到自己现今未婚未育的单身状况说:“说不定有这个可能。” 魏砡将橘子塞进嘴里,咬一口汁水化开,一股橘子味儿的酸甜溢满口腔,她眉眼清淡的凝视电视机:“或者到时候你结婚了,我就去养老院。” 一睁眼再一闭,也就一辈子。 过得很快。 这人吧,并非需要爱情捆绑住自己的一生。 蒋万和魏砡不同的是,她随时有机会摆脱单身嫁作他人,这个人可以是公司大老板,暧昧对象,相亲对象,外国友人。 又可以是对她有好感的某个男人。 因此,分手以后,周岸有问过她。 “蒋万,你有真的爱过我么?” 她自顾自的抽烟,和他打电话,半晌蹦出俩字:“有的。” “……” 周岸挫败的挂了电话。 你是我心底独一无二的存在。 而我,却不是你最重要的那个人。 离散场还有一个半小时,魏砡提议道:“宋律,我们走吧?” “去吃夜宵,我饿了。” 宋呈律格外珍惜和她的二人相处时间,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他试探着问:“可以牵手不?我怕我和你走散了。” 魏砡很直接:“可以。” 宋呈律覆上去牵住,用自己温暖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拉她偷偷离开这里。 走在大街上,呼吸着新鲜空气,两个人心情都极度舒畅。 魏砡舒爽的伸伸懒腰,抱怨道:“我的耳膜都快被台上的声音震裂了。” “我也是,等会儿就好了。” 宋呈律背过身,朝她倒着走,慢慢悠悠地,看她被冷风吹起来的头发。 突发奇想的,朝魏砡比了一个拍照的手势。 想把这个女孩,一直一直保存在他的心里。 魏砡对这孩子哭笑不得,“你这样走路很不安全,万一被撞到怎么办?” 听她这么说,宋呈律果然乖乖地好好走路,跑到她身边,和她肩并肩。 那场暴风雪遗留下来的冷湿气流,并没有走很远,仲春的季节,一到晚上寒风习习,连鼻腔温度都是冷的。 “姐,你想吃烧烤还是大排档?”旁边那家烧烤店生意挺红火,不知味道咋样。 魏砡将双手揣进大衣兜里保暖,二选一,“烧烤。” 菜单选好之后,她选了个餐馆外的位置坐,这外边每张桌子上都扑簌冒着白烟,热气腾腾的,顾客脸上带笑,一边聊天一边享受这顿美食。 魏砡吃着鱼豆腐,直勾勾看了眼宋呈律餐盘里的烤串,想尝尝没加太多辣椒的烤肉是啥味儿。 她让服务员给她加了很多辣椒和孜然,这才吃了四五串,嘴唇就辣到发麻,宋呈律将自己的餐盘和她调换了一下,以免她辣到流泪。 魏砡不太好意思的干笑,心里喜滋滋的想,他还挺细心。 第26章迷失的心跳 宋呈律轻轻咬了一口,魏砡餐盘里的羊肉串,顿时一股强烈的辣意直冲味蕾,他忍着辣味儿吃下去,噫,确实挺辣。 魏砡在他对面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腮帮子鼓鼓的,手上还啃着鸭翅。 食物咽进去,她喝了杯水,边喝边瞧他脸上的表情,除了耳朵有些红,整个人一直是细嚼慢咽的。 “你是北京本地人吗?”她忍不住闲聊。 宋呈律倒啤酒喝,顺道给她也倒一杯。 “不是,外省的。” 具体哪个外省,他并没有详细回答,因为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四五岁的记忆,单单记住了省城会下鹅毛大雪。 省城叫什么?省会是哪个?他又是哪个乡镇出生的,根本无从谈起。 他看向魏砡,眼睛略显迷醉,在魏砡看来,有那么一丝丝的性感。 “你呢?” 魏砡端起他给她倒的那杯啤酒入喉,味道辣辣的,过瘾。 “我也外省的,老家中原的,来北京打工。” 她接着说:“我叁十叁岁之前的人生,有十多年是在深圳度过的,深圳的天气比北京暖和,北京太冷了。” 宋呈律认真的听着,说:“河南不是也下雪么?据我了解和北京天气差不多,都隶属北方。” 魏砡鼻尖红彤彤的,想到年少时期那段往事,想起早已去世的父亲魏琼华,她嘴角涩然的弯了弯,语气生硬缓慢起来:“确实。” “老家的天气确实和北京一样,冬天冷,夏天炎热,只有我,再也回不去了。” 宋呈律愣了愣,没想到他随口一说,会引得她忧愁过往。 他整理措词安慰她:“魏姐,背井离乡外出务工,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如果家乡能富足一些,国家政策能给当地年轻人,更多的就业条件,谁都不想远离家乡跑外边儿来。” 魏砡将阴霾一扫而光,抓起一串豆皮儿卷金针菇下肚,含糊不清的说:“没错,还是宋同学你有学问,真不愧是大学生。” 用词都比我这种文盲乡下人有文化。 宋呈律懒洋洋的倚着座椅靠背,忍不住笑了,抓起啤酒瓶里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我也就挂个大学生的头衔,实际也是位肚子里没墨水的普通人。” “那也比我强,我才高中文凭。” “那又怎么了?魏姐社会阅历比我深,我还处于没进社会的屌丝状态。” 魏砡不想过多和他掰扯这个,谁比谁有文化的话题,反正说到最后都是她赢。 宋呈律淡淡开口:“大学生毕业以后,也未必好找工作。” 他饶有兴致的看她在那儿吃烤串,心想怎么今晚的酒就这么醇香呢? 他望向魏砡的目光,是那样温柔而坚定,发誓毕业以后要让她过上好日子,准备把魏砡在北京上班的服装厂,收购下来。 关于找工作这事儿,魏砡道:“找工作要慢慢来,别急,急也没用,你现在大一,可以多出去找点兼职赚外快,顺便也积攒了社会经验,到时候出去实习也不会这么迷茫。” 她擦擦嘴,“人有本事去哪儿都是热乎的,公司抢着要。” 宋呈律和她想的一样:“确实。” 魏砡想去结账,他抓住她的手腕,指腹热热的,“我给过钱了,直接走就成。” 魏砡和他并肩走在街头,直截了当的说:“那下顿饭我请。” “不用,哪儿有女孩子付款的道理。” 宋呈律怕她过意不去,赶紧说:“我都叫你姐姐了,你懂我意思吧?” 魏砡双手插兜,挑眉,不懂装懂。 这附近有家电影院,刚好吃完夜宵可以看看,他装作漫不经心的语气:“要不要一起去看个电影?” 她答应的爽快:“行啊,最近有新出的电影么?” 宋呈律答:“有部重映的,岩井俊二的《情书》,爱情片你要不要看?” “OK” 去往电影院的途中,他忽然想起俩人的初遇,是在一家西餐厅,于是他问:“蒋万为什么要给你介绍周岸?岸子可是她前男友。” 真操蛋,想起这事儿他就心情不舒服。 不过转念又一想,如果蒋万没有介绍周岸给魏砡,他就见不到她了。 行吧,稍微平复了那么一点点不爽。 魏砡抚去黏在脸颊上的头发,娓娓道来:“起初我并不知道周岸是万万前男友,以为只是她其中一位,酒吧认识的男性闺蜜,周岸也不知道我的年龄比他大,以为我是蒋万酒吧认识的,很年轻的妹妹。” “如果我事先知道,我绝对不去和周岸见面,同时又庆幸,见到的人,是你。” “其实吧,说来说去,这就是一个纯情男大学生,爱上一位女海王的故事。” 在那段恋情里,周岸之所以同意和魏砡见面,是因为他觉得,一年的时间足以让他放下某个人,可惜他没做到。 魏砡是他前女友闺蜜,那么就有可能,从她这里让他和蒋万复合。 况且他也不讨厌魏砡,觉得这女孩挺好相处的,他也叫她魏姐。 加上联系方式后,他主动告诉了他和蒋万的关系,对于花蝴蝶成性的蒋万,魏砡并未在意周岸又是她第几任前男友。 只是这相亲,她真的不想去。 可不去的话,蒋万肯定在她耳边唠叨,是不是嫌弃她找男人的眼光不好。 她能怎么办?恭敬不如从命。 重点是,蒋万并没有说过,周岸和魏砡见面,会考虑回到他身边这句话,这句话是周岸自欺欺人安慰自己的。 宋呈律听闻乐了:“你这什么闺蜜?毒闺蜜吧这是?” 魏砡白他一眼,进电影院:“她人挺好的。” 他在心底腹诽,好个屁,跟上她买了票。 电影院前后左右坐的都有人,她和他的位置在正中间,这个角度观影体验刚刚好,柏原崇在窗边读书那个镜头一出来,影院里响起一片女孩子的赞叹声。 魏砡搁心底夸赞,不愧是20世纪末最后的美少年,这皮囊就是好看。 借着昏暗的光线,她大胆的朝旁边那人看去,看一眼轻飘飘移开,随后满足的盯住大屏幕,里面正放映着柏原崇藤井树,和酒井美纪藤井树,黄昏里骑自行车打闹的画面。 她在心里想,其实身旁这人,也挺肤白貌美的。 魏砡电影看到一半昏昏欲睡,干脆直接阖上眼睛原地补眠。 宋呈律留意到魏砡睡前看了他一眼,他稍微有些紧张,于是装逼成一幅,对这电影很感兴趣的样子,目不转睛往前看。 实则电影在讲啥,他压根儿没记住。 他伸出手,尽量动作很轻的,将魏砡的头倚靠在自己肩上,他顺便往她那里坐近一些,省的她脖子酸痛。 屏幕上的光打在了她脸上,宋呈律侧眸一寸一寸的瞧她,眉目中略带一丝茫然,他不是很懂,为何,她随便的一个举动就能勾住他的心。 宋呈律的心跳得很快,在心脏那块薄薄的红色外皮保护壳内,有湿热沸腾的血液在层层激荡,一圈儿一圈儿地往脑海渡入情潮,摧残他的理智。 他想吻她,可是他不敢。 宋呈律很懂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对于追喜欢的女孩儿,他一向有耐心跟随女生的意愿去走,她不愿意谈恋爱,他不勉强。 她把他当朋友,嬉笑着称兄道弟,他欣然接受,反正,俩人吻过了。 毕竟啊,追女孩子是一门儿技术活,油腻情话不管用。 第27章莫要碰感情 魏砡醒来时,正好电影即将放映完,是宋呈律喊醒了她,离开后,俩人肩并肩走在街上,聊了些关于电影情书的观后感。 “宋律,这电影年代挺久了吧?” “嗯,1995年的。” “95年的啊……我当时才十八九岁。” 魏砡接着说:“和你现在的年龄差不多。” “这片子我年轻时候看过一次,一个人看的,在深圳的出租房内,我就搁电视机上看的,为了看柏原崇,当年特意跑书店买的碟片。” 宋呈律认真的听着,醋醋的心想你身旁这人比柏原崇帅,你多看看我。 他装模作样轻咳一声,装老成的说:“你这种心态可不太行,姐,你现在才三十三岁,正值暮春之年,应越活越年轻才对。” 魏砡和他对视,“我怀念过去的自己不行?” 嘴角扬起一抹笑,她错开他走前面去。 宋呈律追上她,“怀念过去当然可以,但人不能总沉迷过往,我们的日子终是向前走的。” 路边车很多,特别是夜半无交警巡逻看守的摩托车,在大马路上横行霸道开的飞快,气管子呜咽嘶鸣,赶着投胎一样。 他拽住她的手臂,“看车。” 她简单应答:“哦。” 俩人走在一起,一时之间没有说话,魏砡盯着正前方,那里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的修长。 她鼻尖冻的红彤彤的,很后悔来之前没把围巾戴上,这昼夜温差也忒大了。 宋呈律沉寂片刻,说:“你手机拿我一下。” 魏砡从挎包里摸出手机递给他,宋呈律接住,她的手机外壳是白色的,顶端挂的还有一串花花绿绿的星星手链挂件。 他输入自己的电话号码,保存在魏砡的通讯录里,备注了自己的姓名宋呈律。 输完试着给她打了电话,铃声响起,是苏打绿的那首《小情歌》,两人的听歌口味蛮一致的。 魏砡接住他递过来的手机,看了眼姓名备注,笑说:“你本名叫宋呈律啊?” 宋呈律脸红了红,看她的眼神似有若无的很宠溺,“宋律是我小名,只有比较亲近的人,才会用这个称呼。” 魏砡将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里,“好的。” 小宋同学。 宋呈律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急的牙根儿痛,你真的气死我。 魏砡假装看不见他的期待,问道:“小宋,你房子租的咋样了?” 他和她慢慢走着,说:“联系了两家公寓,准备过几天再和房东商量办理入住。” 魏砡应和着:“挺好的,我也帮你看了下附近的房子,房租太贵了,一个月五六百,你确定还要继续租么?” 宋呈律直言道:“要租,我不想等到毕业后,再租房子出来工作。” 魏砡点头,关切的问:“也行,那你租房位置会离你学校远吗?” “还好,出门就是地铁站。” 魏砡这才放下心来,和他不知不觉走到公交车站,她拿出手机给蒋万拨电话,响了片刻无人接听,“没人接,关机了。” 宋呈律招手拦了辆出租车,“那就先送你回厂房宿舍,送你回去后,我再回学校。” 她轻叹:“行吧,只能这样了。” 魏砡进去后,他坐她旁边关闭车门,“不用担心蒋万,有周岸在她身边,不会出什么意外,你相信我。” 他的眼神每次看她都很缱绻温柔,她和他对视时,仿佛沉溺进了一汪蓝色大海,里面藏着他无法躲闪的小心思,轻而易举地,就能被她捕捉发现。 她冷静而沉着的和他相望,他倒是,先害羞闪躲了起来。 魏砡在心底闷笑,真就是个藏不住心事的毛头小子。 她自私自利的把他当弟弟对待,好像……宋呈律也乐在其中。 那就这样吧,我们谁都先别碰爱情。 她无法确定宋呈律的身边,是只有她一人,还是暧昧着别的年轻优秀女孩儿,这种没头没尾的一见钟情,一眼定终身,从来,只在狗血偶像剧和言情小说里见过。 在她这个普通人身上发生一眼万年,要么男方嫌她没文化,只是戏耍她玩玩儿,要么,脑中哪根儿弦出问题短路了。 想这些问题会徒增烦恼,魏砡索性不去管,她也懒得去问宋呈律,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干脆就仨字儿办事,无所谓。 厂房宿舍里,那些矗立着的破旧公寓楼黑漆漆一片,能照亮道路的,是铁门外面几盏看门的路灯,路灯投射下来的光芒昏黄,灯泡上头飞舞着扭来扭去的扑棱蛾子。 门卫大婶邓春儿还没睡,在屋里看还珠格格,手里摇着用蒲葵编织成的蒲扇,摇椅旁还点着未燃完的蚊香。听到男女说话的声响,她赶紧戴上老花镜,八卦似的往小窗口外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顿时欣喜的不得了。 哎呦喂!这小伙儿真俊啊!和我孙女挺般配的。 噫?旁边儿那是魏砡丫头吗?何时谈了个这么靓仔的男朋友喔? 宋呈律站魏砡跟前,说:“你今儿休息日是不?” “嗯,我们明天就上夜班了,今天主任给我们全体放了一天假休息。” 他微微叹息,叫了她的名字:“魏砡,如果你上夜班累的坚持不住,一定要和我打电话,不想打电话发短信也行,我一直在你身边。” 魏砡笑了,她想逗逗他,“我都累的要死了,你能赶过来带我出去玩儿,还是哄我睡觉?” 宋呈律咧开嘴笑:“只要能让你感到放松,不那么累,小爷我随时听你使唤。” 魏砡道:“好呢,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现在时间很晚了,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如果地铁站关门儿的话,就乘辆出租车回去,到学校记得给我发个短信报平安。” “好嘞!姐。” 宋呈律往后退几步,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轻声道:“晚安。” 砡砡。 他人走后,魏砡进大门,门卫大婶邓春叫住了她。 声音贼兮兮的:“砡子,砡丫头,到这儿来。” “春姐?” 魏砡走到窗口外,“您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邓春大婶和她唠嗑:“今儿个咱们这栋楼,又来了十几位新员工,我忙活了一个下午帮他们办理入住合同,现在心情亢奋的睡不着。” 她八卦的问:“妹子,送你回来那小哥挺帅,你男朋友啊? 魏砡眼睛都睁大了,撒谎道:“当然不是,我弟弟。” 邓春半信半疑:“多大啦?” “18岁。” 大婶飙出一口地道的河南方言:“那你爹和你娘,生你弟还挺晚的哩!” 魏砡笑的干巴:“呵呵……确实。” “春姐,还有事儿没?我今天累死了,要去睡觉了。”说着,魏砡假装困倦的打了一口哈欠。 邓春摆摆手:“去吧去吧,赶紧洗漱睡觉去。” 魏砡叮嘱她:“老乡,你也早点儿睡,别重复看还珠格格了,熬夜追剧对身体不好,知道不?” 邓春儿瞪她一眼:“知道了,睡你的觉去!” 宋呈律到学校后,并没有急着回寝室,而是去了附近的一所网吧,听孟瑞说,今天不查寝,可以在外边儿玩个够再回来。 正好他今天心情好,可以待俩小时打盘游戏再回宿舍,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一位身材前凸后翘的漂亮妹子,和他打了招呼。 第28章心脏缺一角 这位漂亮妹子,看他在那儿坐着打CS有一会儿了,打得正入神,妹子依靠过来挨着他手臂,呼吸之间,尽是薄荷口香糖的香气。 妹子一双黑亮的翦水瞳婉转水灵,和宋呈律搭话:“帅哥,技术不错嘛!能不能教教我?” 她卷曲且长的秀发滑过他的手指,宋呈律握鼠标的手一顿,忽然没有了,想在网吧待下去的必要。 他看了眼电脑屏幕显示栏的时间,上面刚好是凌晨一点半,网吧机房外都没几个人走夜路。 庆幸的是,宋呈律的学校和网吧一条街,他可以从学校后门回宿舍。 他朝妹子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我游戏技术实在太臭,你还是找别人吧。” 说着就要起身走人。 这句话拒绝的含义很明显了,妹子耍赖抓他衣袖不让他走:“别啊!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咱俩萍水相逢一场,互相道个姓名总可以吧?” 宋呈律刚起身,又被拉住站那儿,“宋呈律,你呢?” 漂亮妹子将嘴里的口香糖扔进垃圾桶,嘴唇颜色鲜嫩浓郁,“苏柠,柠檬的柠。” “好的。” 他心不在焉回答,学会了用魏砡那句好的,来敷衍别人。 “很晚了,我真的得回学校了,咱们有缘再见。” 苏柠眼看拦不住他,就此撒手,看他将座椅礼貌放回原位,头也不回走人。 她不满,嘴上咕哝着骂了句,真是个冷情刻薄的混蛋。 这边魏砡静悄悄推开门,宿舍里安静的只剩人的呼吸声,为了不吵醒同居的室友,她连灯都没开,便放下包脱掉大衣去洗漱。 洗漱完上床睡觉,庄小慧迷迷糊糊地叫她:“砡砡,是你回来了吗?” 她小声应她:“慧慧,是我,被我吵醒了么?” 魏砡看了圈其他的宿舍床铺,里面空荡荡的,似乎没人。 庄小慧打了个哈欠:“没有,我在等你回来,你今天去哪儿玩了?” 对面的床铺舍友皱眉叮咛一声,翻了个身。 原来不是没有人,而是都在睡觉。 魏砡赶紧降低音量:“和朋友去音乐节听歌去了,你呢?小慧。” “我和你差不多清闲,去爬了长城,累的我脚腕都是酸的。” 庄小慧问她:“砡子,明天就上夜班了,会不会紧张?” 魏砡很坦率:“不会,反正都一个样儿。” 对面睡觉的舍友烦躁的骂了两个字:“真吵。” 魏砡赶紧噤了声,庄小慧见状也不吭气了。 魏砡拿出手机,屏幕处浮现一条QQ消息,一只黑白配,头上戴着粉色蝴蝶结的小企鹅,网名叫做Angel天使,上面写道:“砡子,明天还有一天可以放松,咱们一起去王府井怎样?” 这条信息是庄小慧发来的,不知怎么,她竟隐隐有些期待,要是某个年轻男人给她发的该多好,可惜俩人并没有加好友。 想到这儿,她嘲笑自己虚伪做作,快速隐去了这抹思念的情绪。 打字:“好嘞。” 加一个呲牙笑的小黄脸表情。 宋呈律来到寝室楼下,拿出门禁卡贴刷卡机,机器传出刷卡成功的女音,他成功回到了宿舍楼,5楼那层走廊很静,只能听到他自己的脚步声。 开门,寝室里灯竟然还亮着,周岸在盥洗台处刷牙,屋里飘着一抹,还未散去的香烟气息。 “回来了?”周岸漱漱口,洗脸。 宋呈律嗯一声,看了眼其他舍友床铺,“他们人呢?” 周岸拿毛巾擦脸:“今晚上没查寝,他们跟女朋友约会去了,明儿晚上才回来。” 宋呈律坐自己椅子上,开电脑,他的这部台式电脑是用自己兼职的钱,在拍卖市场买的二手电脑,除了外观有些破旧,最起码还能用。 唯一的缺点暂存盘空间过小,安装了好几个G的那些大软件,特别是这学期要用到3D建模软件后,无法安装游戏软件,一安装就死机。 他还得拿去修,麻烦死了,干脆直接不安装,游戏瘾上来,宋呈律只好跑网吧解闷。 浏览下工程文件有没有被误删,他点住项目等待Adobe重启,道:“岸子,你和万姐今儿个晚上做什么了?” 周岸轻微一愣,走到门口随手关了室内灯,爬上床,躺上面说:“……她拍拍我的脸说,周岸,不要爱上姐姐。” 宋呈律想笑:“然后呢?” 周岸想起酒吧里,蒋万在台上发酒疯唱K,觉得不尽兴,随意拉了旁边一个男人热情拥吻,他那时就在吧台旁看着她,不发一言。 他心脏疼,眼睛也难受,特想丢下她逃出去,可他没有。 他能做的,就是好好保护她,慢慢的在原地抽烟,一直一直的注视她。 他想不通,他们两个,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难道以前那些温存,都是假的么? “她酒吧里和别的男人接吻了,我就在旁边守着她。” “……” 宋呈律睡前对望头顶白花花的天花板,猜想魏砡此时应该睡着了,他给她发了则短信报平安,“魏姐,我到学校了,你睡了么?” “没睡就回我一句,睡了就别回。” 她的手机号码之前送外卖时,他见过一次,列表客户较多,他没放在心上,为了避免出错干脆直接删了。 他自己更没想到,他和那位点外卖的小姐,还能有第二次见面的机会,或许这就是命运带给他的神眷顾。 他想,两颗心想要越靠越近,需要不停的磨合,试探,然后组合接受,和找工作一样,凡事都得有个试用期,试过了,才知道合不合适。 成熟男女之间组建家庭也是,一蹴而就的婚姻,不能保证一定能走到尽头,它需要彼此之间的信任和夫妻之爱,来维护这等人生大事。 宋呈律给魏砡输了自己的号码,把她的电话也加了上去,正好一举两得。 等了一阵儿,魏砡果真没回他,宋呈律将手机捂在自己的胸口处,不知不觉睡了去。 周岸那边因为沉浸在失恋的苦闷中,也没怎么问宋呈律和魏砡,一晚上俩人是怎么过的,前些天上英语课,宋呈律告诉他说,岸子,魏姐让你和她别联系了,互删。 周岸当然不愿意,准备找个日子主动去给魏砡道歉,让她原谅他,他认为吧,本人道歉比线上道歉管用很多。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了一个多星期,这期间宋呈律有好几次,都想去魏砡的工厂看望她,可她上夜班很累,白天肯定没精力搭理他。 他看着日历度日如年,操他妈叁个月的夜班,这不是熬死人么?她不急,他精神快受不了,过几天他一定要抽空去看她。 魏砡夜班上的挺精神,手上活儿不停,身旁还有其他省的妹子和她聊天,聊聊家乡发展,聊聊自己丈夫和小孩子。 她听的乐乐呵呵的,笑成一团,疲惫全无。 就是心脏的某个角落,酸溜溜的疼,她想念她的孩子,特别特别想。 周日早上,蒋万来看她,厂门口等她下班,俩人下馆子吃了早餐,买了两碗馄炖。 嫌碗里没味儿,魏砡多加了些辣,蒋万说:“我最近在夜场认识了一个男的,长挺帅,名儿也挺好听,叫徐就。” 魏砡没咋在意:“徐就是哪个就?” “东成西就的就。” 蒋万掏出手机让她看俩人合照,“人家还学医的,毕业于医科大学,照片在这,帅吧?” 好吧,她又想给魏砡牵红线了。 魏砡低下眼睛望过去,当即愣住。 这个人,是魏默。 第29章疑似故人来 徐就有着和魏默一模一样的眉眼。 多年未见,少年时期白皙的肤色,变为了偏深色,浓眉,眼皮儿薄,个子也高,整个人文质彬彬笑着,面容英俊朴素。 魏砡记得很深,魏默额角处有块疤痕,是被他妈用鸡毛掸子抽打的,那时流了很多血。 第二天和她见面时,还傻笑着说不疼。 她唏嘘的回想,魏默和她到底是初恋,还是炮友?又或者,是排遣痛苦的精神寄托? 她不愿再想,应了那句歌词,时光一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他的出现,引起了魏砡藏在心底,旁人都不知的那份少女秘密。 她生过一个孩子,也丢失了他。 如今再次遇到魏默,是上天给自私的她开了一个玩笑,但即使这样,她永远也不会让他知道,她怀过孕的事情。 魏砡没敢让蒋万看出自己的不自然,用勺子舀一口鲜虾馅儿的馄炖,送入嘴里,干巴巴评价说:“确实帅。” 明知故问:“他是京城本地人吗?” 蒋万收起手机放一边,“不是,听徐就说他是从广州那边跑来的,结过婚,和妻子七年没有孩子,问其原因竟是她妻子无法生育。” 她喝口馄炖汤,味道鲜香,继续道:“年前他亲娘抑郁症跳楼死了,前妻看他无父无母,卷走存款彻底和他离婚Say goodbye,也是蛮惨的。” “本来吧,徐就和妻子孙雯,搁老家合开了一家小诊所,生意平时不赖,由于他懂医术,治病能力强,所以当地父老乡亲生个小病啥的,都会光顾他家医院。” 魏砡越听越心揪,跟麻绳儿拧着一样的痛。 她没胃口再吃了,“继续说,我在听。” 蒋万抽张餐巾纸擦嘴,“他不是医术好嘛?再加人长得也帅,那里治病的小孩儿,回家都给爸妈说,徐医生浓眉大眼的,医术好,长得俊。” 魏砡笑了笑,“小孩还挺有眼力见儿。” 蒋万点头,嘴里叽里咕噜不停:“来北京后,在这里他找了个建筑工地打工,日晒雨淋的,日子过的挺寒酸落魄,早饭配馒头咸菜,他说吃的让他胃疼。” 魏砡叹口气,“没办法,给人打工就是这样。” 蒋万也可怜他,好在他人挺上进,不会被眼前的困难打倒。 “徐就说他准备边在北京打工,边给用人单位投简历,想着谁需要他,他去哪儿干活,毕竟人家大学生还学医的,还是有一定学历和经验在的,去正规公司上班应该不难。” 魏砡揪着的心好受了些,起身发现周围坐着用餐的顾客,都往他们这边看过来,还和对面朋友窃窃私语,讨论她们谈话的内容。 果然,爱八卦凑热闹是人类的天性。 走出门口,蒋万后悔是不是说太多了,她本来想让徐就和魏砡认识下的,但徐就家庭背景这个样子,不知魏砡是否还愿意认识对方。 她这破嘴,就该打!叫你藏不住事儿。 小餐馆周围阳光明媚,头顶蓝天澄澈,对门是座中学,外围直铺着绿色铁丝网,铁丝网下面绿色杂草半米高,还有路人扔的矿泉水瓶躺那里。 映入魏砡眼帘的,是学生上体育课用的单杠、锻炼身体用的体育器材,以及空落落的大操场和跑道。 蒋万和魏砡手挽手往宿舍走,踌躇着说:“砡砡,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我把你的联系方式推给徐就了,你要是看不上,可以不用同意徐就的搭讪。” 魏砡哭笑不得,“你不是说不会再给我乱牵姻缘线了么?” 蒋万紧紧揽住魏砡肩膀,亲昵的很,“最后一次。” 她冷哼:“我信你个鬼。” 回宿舍后,魏砡睡了一觉,醒来已是下午,果真看到个QQ好友申请,他给她的打招呼语有四个字:我是魏默。 魏砡不准备逃避和魏默的见面,既然命运让俩人再次遇见,她总归是要面对这个老朋友。 她同意了他的申请,说:“我是魏砡,明天见一面吧。” 这句话和她这个人一样,冷淡疏离,装乖刻薄。 对面好久才回:“行。” 又发来一句:“我和你在哪儿见面?” “我把我工厂的地址发给你,你明早八点到前门这儿来等着我,咱们一起去下馆子叙叙旧。” 魏默回:“嗯,都听你的。” 他的心底浮现一抹怪异呆板的狂热情潮,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欣喜与疯狂占有欲,这抹占有欲顺着他的血液,集中往胯部走,使他难以自控自己的情绪。 特别是当看到她发来魏砡两字时,他握着手机,差点当即手抖摔到地上。 既然命运给他牵红线,这一次,他必须要得到她! 魏默此时坐在工地旁的花坛上,手指夹烟,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的,眼睛紧盯着通讯录,工友坐他旁边,给他递盒饭,道:“徐就,你这白衣裳穿的,咋这么街溜子气质?” 他打开盒饭开吃,声音柔和谦逊:“应该是头发该剪了,衣裳一趁,显得不正经。” 来北京之前,魏默失手用枕头捂死了她妈,还伪造成女方抑郁症,跳楼自杀的假象。 十五岁春末,生父魏建宁出轨养小叁,他母亲和父亲离了婚,他就此转学。他母亲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下直接精神崩溃,离婚后,魏默亲妈和他爹打官司,抚养权判给了女方。 奈何他母亲控制欲太强,心情不好喜施暴于他,且不让他与女孩子牵手谈恋爱,好不容易结个婚,母亲还处处发疯和前妻吵架。 丈夫的离开让魏默母亲得了躁郁症,去年他实在受不了亲母的精神状态,一个不小心失手误杀了她。 街坊邻居都说其母精神不正常,时常裸体搁邻居家门口晃悠,呲尿,疯言疯语,邻居吓得报了好几次警。 这样一位左邻右舍都认识的癫痫病患,民警对于他妈跳楼死亡的事情,自然没有很上心,随便找块儿空地把她埋了。 魏默心虚,在老家待总做噩梦,于是和妻子离婚后,离家逃去了上海,又从上海跑到广州,最后来到了北京,改名换姓徐就。 没想到上天怜悯他,刚来北京近半年,便让他得知了初恋的联系方式。 他忽然觉得,日子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啥啊?你要出去租房住?” 体育课间男生打球,周岸不太理解宋呈律,好好的学生宿舍不住,非得浪费那个钱租房子干什么。 宋呈律额头上淌了一层薄薄的汗液,他抬手擦擦,将捡来的篮球丢进小推车里,“嗯对,叁天后我就搬出去。” “宋律,你搞毛啊?”孟瑞一脸不解。 宋呈律浅浅解释:“你俩不用这么郁闷,宿舍我肯定还会回来住的。” “行吧,随便你。”周岸撇撇嘴,拧开一瓶矿泉水喝。 孟瑞道:“你是不是恋爱了?女朋友校外的?” 周岸经他提醒,赶紧擦嘴:“绝逼是,宋律整天搁那傻乐,肯定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那姑娘谁?”俩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朝宋呈律扑来。 宋呈律也不掩饰:“魏砡,祝我成功吧。” 周岸一点儿也不惊讶,和孟瑞不怀好意的对视了一眼,紧接着两人猥琐的嘿嘿笑起来,“你小子金屋藏娇呢?” 宋呈律脸红了红:“藏个鸡儿,没追到呢还。” 第30章意外性骚扰 第二天一早空气寒冷,温度比昨天降了几度,树被刮的乱摇晃,冷风擦人脸上噼里啪啦凉爽。魏砡听车间姐妹讨论说,今日气温骤降,是因为沿海地区台风天北上引起。 还说台风天一来,河南河北、北京天津地区可能会下大暴雨,让大家注意防护和保暖。 魏砡从厂里走出时,明显的感觉到这叁月中旬的天气,降温了,她体寒易怕冷,上夜班前特意裹了围巾,省的冻到生病。 她淡漠的望向大门,魏默就在厂门口对面花坛坐着等她,裤腿旁丢了一截熄灭的烟蒂。 “嗨,魏默,好久不见。” 她主动上前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刻意隐下了心底那份羞耻自厌的情绪。 魏默慌张起身,不自在的摸摸后颈,看到她后,和以前一样的不好意思。 他把给她买的热奶茶递给她,“好久不见,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我给你买了杯奶茶。” 魏砡接住,说谢谢。 俩人走在一起,魏默大胆的朝她看过去,眼神中是藏不住的炽热和眷恋,他暗暗握紧了双拳,随后插进裤子口袋里。 他带她进了一家广式早茶店铺,里面环境干净典雅,店员将点好的套餐端上来,里面有水晶虾饺,干蒸烧麦,叉烧包,豉汁蒸凤爪等菜品。 足足有七八款,摆了一桌子。 魏砡道:“点这么多?咱俩吃不完吧?” 魏默说:“多吃点,看你挺瘦的。” 两人慢条斯理吃了一会儿,魏默看她略带疲态的苍白脸,“最近上夜班会不会很累?” 魏砡咬一口奶黄包,道:“还好吧,你呢?” 他答道:“我也差不多。” 若有若无的尴尬在两人中间蔓延,魏砡打破沉默:“你的事情我听蒋万说了,没想到你会这么困难。” 魏默喟然一笑,“正常,生活就这样。” 他试探着问:“你这些年怎样?” 魏砡性格直爽:“就那样,孤家寡人呗!” 魏默心里暗喜,心想机会来了。 她道:“不过也是奇怪,蒋万竟然没有认出你,明明你面部变化就黑了些而已。” 魏默说:“那个时候,她哪儿有你和我相处多,认不出来正常。” 这句话让两人都一阵沉寂。 魏砡缓声道:“确实。” 魏默结账后,他送她回厂房宿舍,一路和她格外寂静的走着,到门口,魏砡说自己要进去了,他慢慢靠近她,眼底氤氲着一团浓烈的黑雾,他说:“你好像没有变化。” “又好像,有了变化。” “就是不知道,你那里还适不适应我。” 他顿声,沉沉看向她秀气的弯眉,视线下移,是她饱满浓艳的嘴唇,眼睛赤裸的往下滑,是那对绵软白润,被大衣外套遮挡的诱人丰满。 他若有所思,不知摸上去手感咋样,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平胸。 魏砡因他那句怪异的话,往后退一步,冷声道:“我要进去了,有机会可以再约饭。” 刚要进铁门,他抓住她衣袖,眼睛深沉的盯住她,她回头看他,一头雾水。 魏默手指猛的一拉,她差点跌倒在他怀里,力气很重,魏砡抚住了他的双臂,被他搂住了腰。呼吸之间,她诧异的抬头,他的吻落了下来。 她侧过了脸,耳朵泛着红。 他吻在了她的侧脸上,靠近耳垂的位置。他在那个白皙柔嫩的肌肤处,用鼻息轻轻呼吸,沉迷她颈侧的芳香,耳语:“我还记得你肉体的温度,记得你在我身体上方,喘息呻吟的样子。” 魏砡大惊,想要推开他,奈何他攥得紧。 魏默继续用下流语气轻薄她,“你私处那个地方很柔软,热度也是滚烫的,我用嘴唇舔过,那种水流滑过的感觉,和插你一样刺激美好。” “可我,还是更喜欢与你身体交媾,就那样不戴避孕套的,射你子宫里与你合二为一。” 魏砡抬眸看他,眼神冷漠,多年不见,她对他格外失望,果然她从一开始,就没看错他,礼貌绅士?狗屁!伪君子罢了。 这些话曾经他在床上讲过,说他老早就想上她,终于那次看夕阳是个契机,他把握住了那次机会,进入了她的身体,和她做爱后,他觉得自己单薄的灵魂活了过来。 魏砡捏捏他的耳朵,笑眯眯:“对着刚认识的女人开黄腔,素质可真够高的,要不要我教你用词再下流一些?” 魏默眼神放肆危险,吻了她的手背,“魏砡,多年不见,还约么?” 她笑嘻嘻,“约你妹。” 挣开他头也不回走了进去。 一扭头,发现邓春大婶震惊的盯着她,见魏砡往她那儿看,邓春大婶连忙移开视线咳嗽了一声。 周围有路过的工友,小声和身旁人说了一句,“听到没?俩人炮友。” “我刚刚听到那男的说话可露骨了,我都老脸一红。” 另一人道:“俩人挺配的,都不咋干净,一个猥琐,一个婊。我听刘春花大姐说,那位姓魏的女人私生活不检点,见一个爱一个,还偏爱比她年龄小的,喏,这位男的不就是上门讨情债的。” 魏砡疲倦的叹口气,刘春花又造谣她了,可她懒得和这些人一般见识。 两天后,魏默暂时没来找过她,只在聊天软件里对她嘘寒问暖,她一个字没回。 宋呈律室友张柏远,从湖南老家回到了联大,给五位室友带来了当地特产,辣味儿十足。 这下502宿舍男神是彻底集齐了。 “靠,呈律,我刚请假回来你就要搬走?” 二月份开学,张柏远叁月中旬才来,辅导员是知道的。 深夜,六人躺宿舍床铺上,聊妹子,聊游戏,谈专业,议论国家大事,有啥说啥。 宋呈律眼睛一眨不眨瞅向天花板,“对,最快是明天。” 张柏远悠悠道:“你一走就剩我们五个人了。” 宋呈律道:“你没来之前,也是五个人。” 他忽然想起来他带的特产,说:“远哥,你们湖南人是不是都挺能吃辣?” 张柏远说:“还行吧。” 周岸在此时开口:“远子,你那个字念bai还是Bo?” 他回:“Bo,和博同音。” 经历过上次性骚扰事件,魏砡几天心情不愉快,她没有告诉蒋万,徐就对他做的下流事,万一被她知道,她那个暴脾气铁定抡死魏默。 星期五一早,和蒋万吃过早餐,魏砡送她离开,傍晚私自去了一家酒吧解闷儿,魏默的到来,让她胃里发苦,想大哭一场。 喝酒的当儿,她骂自己臭不要脸,生活孤单空虚了,开始怀念自己的孩子了,喝的醉醺醺的,魏砡找到车间主任的电话,说自己生病下不来床,请假一晚,下次补回来。 主任同意了,毕竟夜班确实折磨人。 她眼神迷醉的拨通了宋呈律的电话,委屈的搁那哭,呜咽着说:“小宋,我该怎么找到他?” 宋呈律在收拾住所,接到电话心头一紧,哄她:“别哭,你别哭啊……你想找谁?我帮你找。” 她哭的委屈:“你找不到他的,我把他弄丢了。” 宋呈律心里一阵窒息,听她身旁环境嘈杂,问:“砡砡,你在哪儿?” 她迷迷糊糊的说:“我在工厂附近的酒吧。” 她慢慢说了地址,仔细到哪条街门牌号都记得,等她挂了电话,他锁上门走了出去。 第31章告白又怎样 阴雨天,天气湿冷,宋呈律随便披了件外套,便往酒吧赶。 一路上跑的匆忙,天又黑,一个没注意,还撞上了附近牵手散步的小情侣,女方抚住自己的手臂,娇嗔的蹙眉瞪了他一眼,骂他不看路。 他连忙和女孩子道歉,说对不起。 女子的男朋友见心肝被撞烦透了,怼他:“这么着急跑路赶着去投胎啊?” 宋呈律没空搭理他,来到酒吧门口,他热到汗流浃背,一个劲儿的大喘气。 进门,酒吧里光线昏暗,跳跃的蓝色灯光浓墨重彩,这是一家比较隐秘,且具有复古气息的小众型酒吧,就是里面香烟味儿,有些冲。 他一眼就看到吧台前,趴在那里迷糊昏睡的魏砡,她身旁是瓶威士忌,手里还握着一个玻璃杯,那瓶威士忌被她喝到还剩一半。 焦糖色的液体,投射出她垂下去的长发,在她手臂上擦出凌乱的美感。 他走上前替她结了账,抽出了那只杯子。 揽住她的腰,小心翼翼地将魏砡从座椅上提了起来,她的手臂刚好搭在他的肩上,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了些,他听不懂的中原方言。 宋呈律气息紊乱,思维跟随房间里的霓虹灯,热胀冷缩,他想问她,害她难过流眼泪的那人,到底是谁?那位会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么? 走出酒吧,魏砡忽然挣脱开他的手,步伐不稳的往前走,“别碰我。” 宋呈律攥住她的手腕,“你喝醉了,我得搀着你。” 魏砡拿掉他的手,表情醉醺醺的,不失趾高气扬:“你谁啊?我需要你搀扶?” “离我远一点儿,我自己会走。” 他看她踉跄着往前走,二话没说捞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这个亲密动作引得魏砡大幅度挣扎,从他手中逃开。 “别闹了,听话点好不好?” 宋呈律再次抓住她,叫她砡砡。 魏砡甩开他的手,声音带着哭腔:“我要去找小宋。” “我就是小宋,我在这儿呢。” 他走到她面前站定,俯身轻柔的打量她,眼神干干净净的,“你电话里为什么要哭?” 魏砡头昏脑胀,眼前迷糊的人影,突然就变成了鲜活的一个人,这个眼神让她一阵慌乱,她隐约想起电话里,她胡乱跟他说,要去找孩子那句傻话。 她赶紧擦擦眼泪,没理他继续磕磕绊绊的往前走,宋呈律慢慢在后面跟着,目光专注。 她猛地转身,眼睛冒泪花,冲他大喊:“宋呈律,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空气一瞬间静止,她听到他说:“是,我就是喜欢你。” 魏砡苦笑:“嗐,你闲着没事儿喜欢我干什么呀?我讨厌你,我不喜欢你。” “我这么差劲,脾气又暴躁,我还比你大了十五岁,你应该遇到更好的。” 她低低的抽泣:“你应该遇到更好的女孩子,而不是我这种阴沟里,生活过的蛆虫,你怎么就这么傻?” 他一言不发,难受的走上前捧住她的脸,给她擦眼泪。 魏砡眼眶红红的和他对视,说了一句她自己都不理解的话:“你能不能别老缠着我,别让我问心有愧呢?” 宋呈律捧住她的脸给她擦眼泪,叹息:“倘若我问心无愧呢?” 宋呈律忆起美国电影《第六感生死缘》中,有一句台词,那句台词说:爱是一瞬间的怦然心动,你要去试试看,不试的话等于白活了。 他认真的看着魏砡的眼睛,说:“我不在乎你以前发生过什么,我也不在乎你的那些小缺点,你要知道,父母把我们带来这个世界上,本就不是完美无缺的人格,如果我们带着完美主义活下去,会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魏姐你说的那些缺点,我本人也有,心情烦了也容易对别人甩臭脸,这都是很平常的情绪,你无需自卑,更无需在意别人,对你那些缺陷的看法。” “喜欢你这件事情,我只在意我的心。” 村上春树说,我喜欢你,并不是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只是希望今后的你,在遭遇人生低谷的时候,不要灰心,至少有人曾经被你的魅力所吸引。曾经是,以后也会是。 这一晚,宋呈律不知魏砡听进去他的告白没有,反正他是背着她,回自己的租房住所的。 他一手托住她的腿腕,一手掂着她的两只鞋,寂静而舒缓的往家走。 魏砡双手搂住他的脖颈,呼吸轻轻地喷洒在他耳廓,他的耳朵因为她的气息染的通红,他脑子晕乎乎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了。 她的唇,似乎,似有若无蘸上了他的耳后,让他一阵神经颤栗。 她叫他:“宋阿律。” 他回:“在呢,我送你回你厂房宿舍。” 她不满:“我不要回去,我那些上白班的姐妹们下班了,不想她们看到我喝的醉醺醺的样子,很丑。” 他道:“那我直接送你回蒋万那儿?” 等了会儿,她闷闷的说:“去你那儿。” “考虑清楚了么?” “考虑清楚了。” “行。” 魏砡眷恋的盯住他热热的耳朵看,搂紧他的颈侧,“宋呈律,你会一直喜欢我嘛?” 他毫不犹豫的回答:“我会。” 她笑出眼泪:“谢谢,谢谢。” “不客气。” 宋呈律无奈的低笑,告白了又怎样,她什么时候接受他还是未知数。 这位比他大十五岁的傻瓜,对男人没有安全感。 开灯,他将她放到客厅沙发上,让她先坐一会儿,他去给她接一盆温水擦脚。 魏砡迷迷瞪瞪的窝在沙发处,脑海更加眩晕了,眼前的家具摆设,似是一阵天旋地转,她使劲儿摇了摇头,努力保持清醒。 宋呈律端过来一盆温水,和一条毛巾,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脚,缓缓放进水里。 他的手指指腹温热,跟随流动的水流摩擦过她的脚趾。 他定定的低头看去,魏砡的脚踝纤细白皙,脚趾修剪的圆润光滑,指甲处涂了一层薄薄的奶油紫油彩,和她的肌肤铺在一起,晶莹透亮,美丽夺目,他差点移不开眼睛。 擦完脚,她又呜咽哭,仿佛想起了什么悲伤事,哭的妆都花了,她孩子气的问宋呈律,“我现在是不是很丑啊?” 宋呈律抬起眼睛瞅她,白皙的脸颊上,挂着可怜兮兮的泪水,睫毛处的眼影被她眼泪晕染的黑糊糊一片,唯独那张嘴唇,还是那样明艳动人。 “魏姐不丑。” 魏砡明显不信他的话:“你骗人。” 语毕,她撒泼似的捂自己的脸:“你不许看我,不许看!” 宋呈律差点笑出内伤,原来还真有人喝醉酒,智商变成负数。 他把那盆水和毛巾拿走,回来蹲她面前,哄小孩儿一样,“你饿不饿?不饿我就先去给你煮碗醒酒汤,你乖乖的去睡觉,煮好我叫你,可行?” 魏砡完全没听他说什么,撒娇似的往他怀里蹭:“抱抱。” 宋呈律抱住她,环住她的腰,她从沙发处滚下来趴在他身上。 魏砡晕乎乎的和他对视间,觉得这小孩儿好漂亮。 低下头找到他的嘴唇,不假思索地,吻住了他。 大概是哭的原因,她的嘴唇温度有些凉,唇瓣贴上他时,略带眼泪的咸味儿。 咸湿气息融合他唇部溢出的唾液,稍纵即逝化开,渐变为了她唇上口红的香气,慢慢地飘流入他的舌间,与她滚烫的气息缠绵,是淡淡的甜味。 魏砡吻吻他,退开,鼻尖红,眼神略带小心翼翼地无辜和茫然。 如墨的长发滑过他的脸颊,唇色似火,鲜嫩欲滴。 宋呈律紧绷的理智轰的一声崩裂,似有一根细细的琴弦,在黑夜中被人猛然扯断,力道那么重。 他忽而攫住她的双唇,吻下去。 第32章接个吻再睡 这是一场纠缠而灼热的吻,在彼此轻盈的鼻息间,用唇,用舌,卷走对方的氧气,带着一些浅缓的呷啜和情不自禁。 唇瓣摩娑时,甜腻的酒香气息醉醺醺入了喉,醇醉迷人。唇齿在口腔内温存间,又好似一场突如其来的龙卷风,席卷春风,送来潮湿闷热的急风骤雨。 宋呈律手指,勾住魏砡颈后的秀发,松开,缓缓地游移到她的耳后。 他在她耳根处徘徊抚摸了片刻,指腹略带一抹湿漉漉的热意,烫的魏砡身子发软。 压住她的唇,浅酌着,呼吸暖暖的擦过她的鼻腔,跟随而来的,是淡淡清爽的薄荷气息。 她迷迷糊糊的汲取温暖,不舍得分开。 傻傻感受他的唇描绘她的唇瓣,和自己熨贴,那样的……使人上瘾。 宋呈律的吻柔软而细腻,他慢条斯理地吻她,用她教给他的技巧,不留余地的,张嘴含住魏砡的上下唇瓣,浅浅品尝,轻轻地吸吮。 她嘴里的味道是甜的,口红也是。 外面吻够了,他加深这个吻,用舌尖扫过她口腔内的每一寸肌理。 津液交织的一瞬间,翻云覆雨的热浪,朝宋呈律热腾腾的扑来,他的唇中,牙齿,全都蘸染上了她的味道。 吻到情浓,终是理智占了上风,他推开了她。 两个人的嘴唇,因为这场亲吻,都自带不自然的胭脂红。 魏砡此时的表情醉醺醺的,双颊泛着柔嫩的红晕,跟涂了腮红似的,在他深邃的瞳仁下,她唇瓣亮莹莹的铺上了一层蜜液,长发披肩,两侧凌乱的乌发散落到了胸前。 “行了,我送你去卧室睡觉。” 宋呈律眼神闪烁,起身将她拦腰抱起,送往卧室。 卧室里灯光明亮温馨,面积不算大,但该有的双人床衣柜都有,摆放齐整。 他将魏砡放在床上,去给她整理被褥,拾起床上被他扔的男士换洗衣物,一骨碌的全塞进了洗衣机里。 瞅到枕头底下那一本裸女杂志,他快速的扔到垃圾桶,使劲踩了几脚。这本情色周刊是周岸塞给他的,说什么怕他一个人生活孤独,给这玩意儿让他解闷。 昨天晚上,他洗完澡嫌无聊翻了几页,看了两页性趣全无,随手压在了枕头下,想着去学校给周岸送回去。 魏砡对他慌张的表现似懂非懂,他要走,她拉住他的衣角不让他走。 “你别走。” 宋呈律摸摸她的头发,“床我已经铺好了,你自个儿乖乖的睡觉,不舒服想吐的话及时喊我,我就在客厅待着,哪儿都不去。” 她牢牢盯住他的嘴唇看,“刚才那个吻,能不能再来一次?” “……” 他俯身,静静的凑近她,双手撑在她身体两旁,眼睛自上而下,专注的探视她的弯眉和五官。不知怎么,他觉得她这双眉眼,和自己有叁五分相似。 那样深入骨髓的,熟悉。 “是不是我吻你,你就会乖乖睡觉?” 宋呈律的气息荡漾在魏砡的脸前,她认为自己在做梦,反正是一场春梦,梦醒了,一场空罢了,谁又招惹了谁,谁又覆水难收,她懒得去想。 “是。” 他浅浅的笑,“好的。” 低头,衔住她的嘴唇,铺天盖地的亲吻朝她袭来,一点儿喘息的缝隙也不给她留,激烈的吻她。 用唇,用舌,用密密麻麻的湿吻,席卷魏砡的口腔,他用力伸舌撬开她的唇齿,和她的舌尖交合触碰,彼此软糯相贴的唇间,他渡入自己热热的气息,堵住她所有的思绪。 吻的急切,又那样缠绵。 魏砡因他蛮横的力道,不得不搂住他的脖颈,回吻他。 她的吻更加潮湿,富有技巧,舌尖闯入他的唇齿,略带一丝无意识的撩拨,宋呈律不由得剧烈头晕起来,腿向前跪在她身体两侧,全身燥热。 他低低的喘气,双唇滑过她的唇缘,吻住了那块,靠近耳垂边姣白的肌肤,一吻见红。 眼睛往下看,她仍旧不清醒,他猛然从她身体上方翻个身,汗湿的躺在了她的身侧。 心脏噗通噗通的剧烈跳动,难以平复。 魏砡安稳的躺在他怀里,搂住了他的腰,蹭蹭他,他眼睛慢慢的聚焦她,亲了她的额头。 她睡着后,宋呈律去了浴室,双腿发软的扶住浴缸外缘坐地下,瓷砖滑溜溜的淌着水,他却耳红体热。 静静坐了一会儿,内心的空虚闷热,仍旧无法让他平静,他干脆伸出手,往下探去。 拉开拉链,手伸向下身某个发烫灼热的部位,握住,慢慢上下律动起来。 指腹摸着这块软塌塌的,玫红肌肉表面,它内里变得坚硬无比,指尖扣住顶端,按住不动,他摸到了那个凹陷的深隙。 移开蹭蹭手指,指纹处淌着一丝晶晶亮的,乳白色稀薄体液,质地呈半透明状。 半晌,迸发着淡淡栗子花味的独特气息,飘散在浴室内。 头痛欲裂,浑身酥软,魏砡醒来已是翌日清晨,她喉咙干涩,嘴里渴的想喝水。 坐起身,发现这是一间陌生的公寓房,她此前从来没来过,意识到什么,魏砡赶紧掀开被子,全身衣服完好,就是酒味儿浓的让她嫌弃到蹙眉。 隐约想起来,昨天晚上她去酒吧买醉,瞎拨通了一个人电话,再然后,宋呈律赶过来接她离开,其他的,脑海空白,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 她苦巴巴的揪自己头发,苦不堪言,她这个一喝酒就丧失节操的疯性子,没吓到那小孩儿吧? 起床,魏砡先去客厅接了杯水喝,咕嘟喝着凉白开,解渴消乏之际,浴室里玻璃门轻微一响,她愣愣的与宋呈律撞上视线。 他穿了件简约宽松的黑色T恤,咖啡色的棉质长裤,正单手插兜站在门口,拿块白色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水流从浓眉处滑落到眼睫,湿湿的中短发,雾气蒙蒙的,漫不经心的抬眼看她,眉眼间的神色专注。 见她醒来,他擦头发的手一顿,迈开步子往这走,魏砡的心里,慌乱不已。 握着杯子的手,跟癫痫一样控制不住的打颤。 宋呈律目不转睛的靠近她,魏砡闻到了他头发丝上清爽的洗发水味儿。 “什么时候醒的?” 他问,声音是那样温柔。 魏砡逃避似地不敢看他的眼睛,也不知道自己在怕啥,鼓足勇气和他对视,她瞅到了他秀挺的鼻梁,完了,又晕乎乎沉溺进他的美色中了。 “呃……刚才。” 宋呈律打量她苍白的脸,想伸手捋捋她凌乱的头发,抚摸她的脸庞,他最终没有那么做。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还好。” “……” 死一般的寂静。 魏砡厚着脸皮看他,想要说点什么打破尴尬,他寂静的低着眉目,双手插兜一眨不眨的注视她,也不说话,脸上表情很冷淡。 她问道:“我昨晚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比如耍酒疯?大喊大叫?或者其他越界的行为?” “有。” 她略微有些紧张:“是什么?” 宋呈律指了指自己的右脸,“这儿,我去给你盖被子,你扇了我一巴掌,现在还痛。” 魏砡心疼坏了,不管不顾的上去摸,“我那么疯嘛?揉揉你还痛不痛?” 他抓住她的手心贴脸,柔柔的笑着:“痛。” 她抽回手给他道歉:“我不是故意的,一喝酒就这样,跟个疯子似的。” 宋呈律垂下来的那只手揣兜里,“骗你的,早不痛了。” 魏砡放下心来,试探着问他:“你昨晚一直睡客厅啊?” “是的。” 他早上才洗澡换的衣服,昨晚他困急睡在了浴缸里,被清早的冷空气冻醒的。 魏砡暗自欢喜,幸好俩人没越界。 第33章咱俩不合适 正当兀自庆幸着,醉酒失智的模糊片段在脑海一闪而过,她忽觉浑身臊的慌,发誓后大半辈子坚决不再碰烈酒。 都叁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行为做事,还跟没成年的小孩儿一样容易冲动。 魏砡抿抿唇,无声地叹气。 宋呈律瞧她脸色苍白,也不和她在客厅继续干站着,擦着头发转身,“我去给你烧壶热水,你手里那杯凉水别再喝了,不然对你胃不好。” 他心里清楚魏砡想要问什么,包括她在担心的那件事,现实是,他们俩人昨晚真的没有发生什么,最出格的也就接个吻。 和她接吻这事儿,他脸皮薄无法说出口,更怕他说了后,她良心难安远离他。 似乎世界上总是会有这么一类人,旁人看来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个人能把这件事情具象成灾难化,然后沉浸式焦虑,时间久了,焦虑转变为抑郁,愈演愈烈。 直至非精神类药物不合作。 嗐,你说,人怎么就这么容易拧巴呢? 宋呈律把那块毛巾,随手挂在窗口晾衣架上,拿热水壶搁水龙头接了一壶凉水。 水流稀里哗啦的喷溅,他略微心不在焉,直至壶顶上的水花溢出,他赶紧关闭水龙头,把水壶架落在底座上,启动按键,烧开水。 客厅很安静,他两手按压住灶台,背对着魏砡,目光放空的注视着壶中,直线升腾的泛白雾气,水蒸汽冲他面颊袭来,熏温了他走神的眉眼。 魏砡望着他的后背,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决定先给他道个谢,谢他不嫌麻烦收留自己。 “宋律,昨晚谢谢你。” 宋呈律转过身来,笑了笑:“谢我什么?” 她认真道:“谢你昨晚照顾我。” “……” “……照顾魏姐,应该的。” 开水烧好,他帮魏砡往保温杯里倒了一杯热水,放餐桌旁,从沙发处拾起外套,穿身上,准备下楼买早餐。 “魏姐,你先坐会儿,我去下楼买些早餐,你有想吃的可以告诉我。” 魏砡强颜欢笑:“你随便买就好,我都无所谓的。” “好。” 他推门而走,她苦不堪言。 浑身无力的坐沙发上抓头发,魏砡啊魏砡,你这都做的什么事儿啊……你真是无药可救的发癫了。 揪完乱糟糟的头发,她使劲儿回想昨晚的光辉事迹,硬是一点零星片段都想不起来,她告诫自己,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以后再不许闲着没事,浪费小宋同学的时间。 早晨的空气新鲜干净,大太阳很暖,长街一片市井烟火气。 宋呈律摸了把自己的头发,粗硬的发质,差不多干了一半,他瞅到一家街边的早餐铺子,里面生意不错,想了想,进去买了两杯纯豆浆,六个素肉馅小笼包。 视线一瞥,旁边是家广东肠粉门店,索性打包了一份鸡蛋肠粉,又要了一份河南胡辣汤。 魏砡老家河南的,她肯定喜欢吃这个。 途径生鲜超市,他进去买了副女士牙刷,一切完成,打道回府。 进门,宋呈律将早餐搁在餐桌上,公寓内传出抽水马桶的嘈杂声音,她从卫生间走出,他和她对上视线。 他把买来的牙刷递给她:“我给你买了牙刷,软毛的,应该不会伤你牙齿。” 魏砡接住,讪讪一笑:“谢谢小宋。” 洗漱完,俩人一块儿吃早餐,魏砡小口吃着包子,和他聊天:“欸,小宋,你什么时候搬这儿来的?” 宋呈律吃口肠粉:“也就前两天的事儿。” “房租贵么?” “还行吧,一个月五百块。” 他道:“有地铁,去学校挺方便的。” 魏砡颔首:“那就好,一个月五百也还行,要是没钱,我可以帮你。” “那倒是不用,我没穷到让女人帮我的地步。” 宋呈律眼睛一瞬不瞬的看她,“魏姐,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魏砡插进吸管喝豆浆:“嗯,你问。” “你昨晚……为什么要哭?” 她口红蘸到了吸管口,眉眼间的情绪平淡冷清,慢悠悠道:“想起了一位故人。” 果然,是对她很重要的人。 宋呈律伸出舌尖舔了舔下嘴唇,这顿早餐吃的,涩然微苦。 吃完早餐,他送她回服装厂,女生宿舍门口,他道:“下个星期五我们学校有足球比赛,你会来么?” 不容她插嘴,他道:“我希望你能来。” 这话问的,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吧? 魏砡漫不经心地答:“这么想让我去,怎么?你要追我啊?” 宋呈律目光灼灼:“是,你不会才看出来吧。” 魏砡:“……” 她心里七上八下:“你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他笑笑,不吭气。 俯身凑近她,尾音勾人,“嗯?你要来么?” 魏砡心跳的频率加快,往后退一步,“我来,你别靠近了。” 救命啊!你别追我啊老弟,我害怕。 她泄气道:“你能不能别追我?” 宋呈律拒绝的干脆:“不可以。” “那我不答应做你女朋友,可行不?” “成啊,我不着急,咱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 魏砡无奈,笑着捋捋头发:“你为什么非要追我?咱俩不合适。” 他慢慢地从上往下看她,“合不合适谈了才知道。” 他学她的语气嘟囔:“况且,我没那么热心,也不是慈善家,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愿意尊重你的选择,愿意和魏姐你暧昧,不然我吃饱了撑的,让一位陌生女人住我家?” “我愿意等你爱上我。” 魏砡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宿舍的,一路脑子晕乎乎,连邓春儿大婶喊她砡子,她都没搭理,整个人随时处于灵魂离线状态。 晕乎乎地换衣服,晕乎乎地去洗衣房,晕乎乎地晾衣服,再然后晕眩的倒头就睡。 她在心底崩溃憋屈,烦死人了,讨人厌的宋阿律,谁在乎你喜不喜欢我。 那边宋呈律回学校,乐坏了,刷卡坐地铁,一路喜气洋洋的,不管魏砡再怎么死不承认,他终是先挑开了那层面纱。 星期一,两节专业课上完,他和周岸俩人站走廊内透气,宋呈律往四周环视了一圈,揽着周岸肩膀,说:“老周,以后别再送我成人杂志了,我真不爱看。” 周岸疑惑:“为什么啊?你不是挺喜欢的么?我记得有次你还主动找我借。” 宋呈律心虚的不行:“不是,这什么跟什么啊,当时我单身,看那玩意儿无所谓,现在我名草有主了,再看就不合适,懂?” 周岸笑他:“你还装上了,咋啦?追上了?魏姐同意做你女朋友了?” 他坦言道:“……那倒是没有。” “没同意那你不还是单相思?等会儿,你这么急匆匆的撇关系,是不是被魏姐看到了?” 宋同学神色略不自然:“昂。” “笑死,我差点笑抽过去,那你俩咋样?有进展没?到哪一步了?” 他道:“如果追女孩分为前中后叁个时期,那我和魏姐,就是中期,嘴是亲过了,手也碰过,就是不懂她什么意思。” “她喝醉那晚我给她表白,以为醒了后她会记住,我俩关系怎么着,也能进一步吧?她跟没事人一样,留我自己搁那胡思乱想。” 宋呈律看向对面的教学楼,语气困惑:“周岸,是不是这个年龄段的女人,都对爱情俩字没什么安全感?” 周岸拍拍他的肩,道:“得看人,对于爱情这个事儿,有时候不是一句我心悦你,就能把妹追到手的,如果魏姐曾经因爱情受伤,那她肯定不会那么快进入一段新恋情,你要多替她考虑。” 第34章道歉要真诚 翌日周末,蒋万照常来厂门口等待魏砡下夜班,阴雨天过去,北京城的天气回暖了。魏砡从车间走出,瞅着今日天气不错,阳光照在脸上按摩一样暖和,不由得心情大好。 蒋万在门外朝她挥手,喊她砡砡,她跑上去手挽手和她唠嗑,俩人去了一家名叫港式早晚茶的早餐铺子,进去吃早饭。 这是一家新开的门店,里面环境宽敞干净,魏砡翻翻桌子上的菜单,要了二十个拇指生煎包,和潮汕牛筋丸汤一份。 蒋万和她选一样的。 生煎包端上来,蒋万望着盘子里的素肉包子,道:“不愧是拇指生煎包,也忒小了吧?” 魏砡咬一口,鲜嫩多汁,“是有点,但是味道不错。” 蒋万同意,吃着吃着,忽然想起来音乐节偶遇周岸那事儿,犹记得那日,他身旁站着一位长相不错的小伙,不知是不是他校内兄弟。 那晚她喝的醉醺醺的不省人事,身旁周岸搀扶着她,塞进出租车送她回寓所,她在车后座情绪低迷,他坐她身旁不发一言。 她晕眩的给魏砡回拨电话,想知道她是否安全。 模糊听见魏砡说了叁个字,宋呈律。 “谁?” “周岸舍友。” 她没敢看周岸,低声回:“那我放心了,有人陪你就好。” 一位单身女子跟一陌生年轻男子,共同过了一夜,任谁想这关系也不一般。 她恍然大悟道:“砡砡,你和那位叫宋呈律的男人,是怎么认识的?” 魏砡吃生煎包的筷子停了下,慢慢送进口中咀嚼着,“这事儿挺戏剧性的,上次你让我和周岸相亲,那货放我鸽子,最终他室友来通知我让我走人。宋呈律来了后,我俩干瞪眼,搁那傻坐着,谁也不认识谁,一桌子西餐愣是一口没吃。” 想到那一桌子丢弃的,色香味俱全的牛排鹅肝,红酒,魏砡就心疼得慌。 蒋万干笑着,默默骂了一句周岸真该死。 “那你和姓宋的关系到哪一步了?” 魏砡实话实说:“暧昧不清,互相试探的阶段吧。” 蒋万震惊不已,继而是突如其来的欣喜。 魏砡接着说:“他喜欢我。” “砡砡,那你同意了没?” 她冷冷道:“没有,我不太信任他,我怕和他在一起后被甩掉,他比我小十五岁,又年轻又耀眼,身旁女孩子绝对是围着他转的,我受不了这种没有安全感的爱人。” 蒋万认真的看着她:“那你是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啊?” 魏砡喝口牛肉丸汤:“不知道,应该是不喜欢的,我对他最大的感觉,是偏向那种弟弟的疼爱感,爱情暂时还没有。” 心里同时想,但他长得是真漂亮,自己不止一次被他的颜值所倾倒。 蒋万叹口气:“行吧,那你和徐就咋样了?” 魏砡放下勺子,提起他就来气,抽张纸巾擦嘴:“就那样呗。” 蒋万笑出声:“你怎么和谁都就那样?” “真就一点进展没有?” “没。” “……” 结完账,蒋万握住她的手说:“慢慢来,你这个人单身惯了,不习惯男人突如其来的关心我能理解。我希望有一天砡子你能敞开心扉,把心底封存落灰的角落打开,让他人走进去了解你,爱护你。” 魏砡扯出一抹笑,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笑是多么无力敷衍,没有干劲。 回到宿舍,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眯了会儿眼,庄小慧还没回宿舍,她老公来北京了,带来了亲生女儿,她请了叁天假,一家叁口暂时先住在了酒店。 她对魏砡说,这叁天准备带老公闺女,好好在北京玩儿几天,顺便去趟故宫。 那小公主长得真够白净可爱的,大大的眼睛像对黑葡萄,魏砡看来,可爱死了。 浑浑噩噩的休息着,手机突然发出一阵震动响铃,吵得她睡不着。 她烦躁的接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语气不耐:“喂,哪位?” 对面一位熟悉的男声:“是我,魏默。” 他吞吞吐吐道:“我跟蒋万要了你的电话号码,你别生气,魏砡。” 她心情不太好:“晚了,已经生气了。” “你打电话干嘛?有什么事情不能在聊天软件上说?” 魏默在那头说:“我现在在你宿舍楼下,大门口这边儿,希望你能出来一趟,如果你不出来的话,我就上楼去找你。” “你看着办吧。” 魏砡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哥们儿,你这样真的让人烦,你这话说的很不尊重人,你知不知道?” “……” “什么年代了,还用威胁来达到目的?恭喜你,你赢了。” “……” 她气的差点摔掉手机,什么人啊这是。 心烦意乱来到寝室门口,魏默兀自在铁门旁靠墙抽烟,手里握着手机,见她到来,连忙熄灭那支烟,上前靠近她,她往后冷漠的后退一步。 魏默懊恼的和她道歉:“对不起,上次是我不对,我这次专门来给你道歉的,你能不能原谅我?” 魏砡不语,眼神直直地看他。 最终她气笑:“有你这么道歉的么?你没让我看到一丁点儿的诚意。” 魏默眼圈红了,给她解释:“我上次实在太激动,一个控制不住就语言轻薄了你,刚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对不起,魏砡,我真是该死,你实在生我气就打我吧,扇我巴掌也行。” 魏砡心累:“免了,你还有事情没?没有我就回去了。” 她刚转身,他攥住了她的手腕,慢慢地,一个用力,她躲闪不及被他扯进怀里,紧紧抱住,她挣扎,他双臂收紧,她愣住。 魏默狂热的搂着她,在她耳边低语,对魏砡冷漠疏离的行为咬牙切齿:“魏砡,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从咱俩初中的时候,我就暗恋你,好不容易我和你关系有点进展,你说提出看夕阳,行啊,那我就陪你看。” “看夕阳就看吧,偏偏勾起了你不好的回忆,我心里难受,又不知怎么安慰你,事态就这样不受控制的,我们发生了关系。可你当时并没有拒绝我,甚至很享受,根本不像现在这样对我冷冰冰,不是么?” 魏砡拧眉,一字一句道:“松开。” 这句话让魏默抱的更紧。 他语气很凄凉:“你打我好骂我也好,我就想和你重新有个开始,可以么?哪怕做朋友也行。” 她面无表情道:“你先松开我,咱们再讨论做朋友这件事。” 他偏不松,害怕一松开,她又是那副冷漠无情的表情。 他的声音些许哽咽:“你是我的初恋。” 魏砡软下语气,拍拍他后背,“都是成年人了,你也结过婚,以前的事情我们就让它过去,行吗?徐就。” “我应该叫你徐就吧?” 魏默身体一僵,抚摸她秀发的手指暗自收紧。 宋呈律远远的搁路边站立,看到这一幕心口压抑,他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自作多情的傻瓜,他和她相处这段时间,只要眼睛不瞎,就能看出他对她有意思。 她偏偏,吊他胃口,不拒绝也不接受。 一只手抄在长裤口袋里,宋呈律目不转睛站那儿看了一会儿,蓦然把手里掂的热牛奶,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随后转身离去。 用牛皮纸打包好的热牛奶,磕到铁桶,发出哐当的一声颤音,连同吸管,一同倒在垃圾堆里,被人遗忘在此地,冷冷清清。 第35章远离疯男人 本来宋呈律这天上午没课,因此他特意早早的,起床约魏砡出门吃早餐。途径奶茶店,想到她上夜班非常辛苦,便顺手给她买了一杯热牛奶暖胃。 心想早餐搭配热牛奶下肚,能有助于人体在夜间活动时,减少腰酸背痛,并补充钙和蛋白质等丰富微量元素。 然而人还没到女工宿舍大楼,就看到了门口拥抱腻歪的俩人,他的心,跟用刀凿着一样的疼。 这下他本人,成了一位十足的局外人。 闲着没事儿干,宋呈律跑去了网吧,借用打几把游戏缓解疲惫的心情,结果几局下来全是死局,丫运气是真背,他不由得在心底发牢骚。 他默默发誓,再输一局自己就走人,天公不作美,上天就偏给他做对。 一气之下,宋呈律摘掉耳麦,起身就走,一路心情烦闷的回到男寝502,孟瑞躺床上看小说,周岸才刚刚起床洗漱。 张柏远和另外两位本地室友,跑外面鬼混彻夜未归。 周岸挤出一坨牙膏,看他趴桌子上也不吭声,打趣道:“宋律,咋了你这是?不会是女朋友跟人跑了吧?” 真够贱的,他还特意强调女朋友叁个字。 宋呈律捏捏眉心:“……那倒不是。” 孟瑞懒懒插嘴:“能让宋律这么安静,绝逼不是啥好事情。” 宋同学敞言道:“很无助,魏姐似乎有男朋友了。” 简短的一句话,让俩室友都愣神了一瞬,周岸干咳一声:“其实像魏姐这个年龄段的女人,有对象也很正常,你不必太在意,大不了换位妞儿追追呗。” 孟瑞道:“是啊,咱没必要委屈自己。” 宋呈律笑笑:“我要是能换下一位,我早换了。” 周岸孟瑞:“……” 好家伙,还是个忠贞不渝的情种呢! 孟瑞修仙小说都不看了,为他竖起大拇指,“够带劲,宋律眼光和其他人就是不一样,人地地道道的姐控看到没?” 这话虽然说的没错,宋呈律仍笑着怼他叁个字:“滚犊子。” 周岸回到座位上涂抹大宝,认真的替好兄弟提建议:“宋律,你实在很在意,就跑去问问魏姐和那男的什么关系,不是凭借一句魏姐似乎有男朋友了,就让自己搁这生闷气,有个屁用你说说?除了你无人伤亡。” 宋呈律觉得他说的对,心情刚舒畅点,听到孟瑞又多嘴一句:“呈律你先别难受太早,说不定那人是魏姐丈夫,前夫也有可能。” “……” 周岸心想,你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女寝大门口,魏默手指滑过魏砡的发,指腹闷热的抚摸住颈后那块儿肌肤,轻蹭,对于他露骨纠缠的做法,她此时紧锁眉头,眼神冷漠。 不得不说魏砡这个女人,总是有能让男人恨她恨得牙痒痒的魔力。 不论是以前不懂事的,年少叛逆时期,亦或者是多年以后,和魏默的老友相见,她望着这个男人的目光,向来冷冷清清,戏谑玩味不可一世。 偏偏这样一位,自私凉薄的无情女人,既让人爱惨,又让人恨惨。 魏默苦闷的胡言乱语:“魏砡,你真的很自私,你永远只想到你自己,我真是眼瞎才会喜欢上你。” 她不语,他兀自发牢骚,抒发不满心情。 “有人爱着你,你故意吊人家的胃口,晾着人家,和他人暧昧不清,不拒绝也不接受,我真是看透你了。” 魏砡一愣,心口被刺痛,倏地用力推开他,她就是这种自私的人,看不惯可以不用搭理她。 “是啊,怎么了?我让你喜欢我了么?” 扔下一句话,她扭头就走:“我就直说了,谁喜欢我谁倒霉。” 魏默望着她的背影,烦躁的摸摸后脑勺头发,终究是掏出手机,发短信给她道了歉,说希望有天还能和她一起聚餐,不要不理他。 魏砡懒得理睬,正准备拉进黑名单,心坎的那一抹于心不忍,拦住了她的冲动。可能不讨喜,她对魏默,始终是在讨厌与不顺眼的情感帮衬下,有一丝心软和怜悯在的。 大概是因为,他曾经,那样真切的拥有过她。 她慢慢给他打了一行字过去:“这么说吧,魏默,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以前是,以后也会是。” 发完,她收起手机装兜里,自嘲,魏默说的没错,做事犹豫不决,不果断,不干脆,优柔寡断四个字真的很适合她。 正要进宿舍楼,邓春大婶喊住了她,“砡子过来。” 魏砡走过去,和她打招呼:“春姐,这次怎么没看还珠格格了?” 邓春大婶指指一旁的电视机,“看太多遍腻了,在看情深深雨濛濛。” 边说边拿蒲扇吹风:“哎呀,这何书桓在两个女人之间,犹豫不决的性子,真要气死我,既对不起依萍,又对不起如萍,依我看就应该孤独终老。” 魏砡笑的拧巴:“的确,太渣了。” 邓春大婶咳嗽一声,让魏砡进门坐她旁边,她进来坐里面小床上,大剌剌的一躺,黑漆漆的长发扑撒开,两眼放空的望着屋顶。 发呆。 邓春大婶说:“砡子,你少和门外那个男的掺合,以大姐我看男人的眼光,那个狗男人不咋样。对你动手动脚的,气质一副地痞流氓像,就不是什么正经男人,背地里不知碰过多少女人了,你可别上他的当,听信他的花言巧语。” “他要是再敢对你动手动脚,你就对他别客气,一巴掌扇过去,看他还敢不敢了,女寝门口都敢这样,反了他还,我看到他乱摸你,我气的真想拿扫帚把他赶出去,太没素质了。” 魏砡伸伸懒腰,从床上坐起,明媚笑道:“多谢春姐教诲,砡子谨记。” 她走上前抱住她,声音干涩:“谢谢。” 邓春大婶回抱住她,拍拍她的后背,心疼得不行,“客气什么,我一直把你当妹妹,你过的幸不幸福,我比谁都在意。” 转而她轻咳一声:“上次送你回来那位帅帅的小哥就不错,你弟弟他啊,我看都比这个男人靠谱。” 魏砡直起身体,捋捋头发尬笑:“别,他真是我弟弟。” 邓春明显不信:“哪儿有弟弟用那种眼神,看自家姐姐的?你当我叁岁小孩儿啊?” 魏砡眼看瞒不住她,也懒得再扯谎:“行了,不骗你了,误打误撞认识的一位男大学生,北京联大的,比我小十五岁。” 她道:“前几天这小子刚给我表白,说喜欢我,说实话我挺想笑的,我猜我俩这年龄差,路人看了都得乐。” 邓春根本不在意男女之间年龄差这一说,搁乡下农村多夸张的都有,这都不算事儿。 “咋样?同意没?” “没,对他不来电。” “你确定?” “我确定,平时和他待一块儿,也就专注磕他的颜,颜狗嘛!你懂得。” 噫,这话说的咋那么违心呢…… 魏砡回到寝室,去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澡,回来好好睡了一觉。 到了星期五足球赛前天,她躺床上翻来覆去犯嘀咕,脑海里想着小宋这孩子,怎么没来找自己聊天了?这都四五天了,连个人影儿都没见。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嘴上说着喜欢,人早不知跑哪个花丛捕捉蝴蝶去了。 拿起手机翻出号码,想拨个号问问他足球比赛咋样了,终究没有下去手,她扔枕头下,罢了罢了。 第36章无处可安家 傍晚上夜班前,魏砡潦草搞了袋肉松面包当晚餐,脑海想着有了这袋食粮,多多少少能挨过这漫长的深夜。没料到半夜时分,肚子饿的咕咕叫,肠胃发酸不说,喘口气儿都难受。 临赶到夜宵时段,车间工人都下班出去吃吃喝喝,她也下楼买了份鸡蛋灌饼抓手里,回来往长椅上一坐,手机收到宋呈律给她打来的电话。 她搁心底默默念叨,臭小鬼,莫名其妙搞消失,心里空虚寂寞了,又想起魏姐我了是吧? 懒得理你。 魏砡大脑与实际行动不符,偏偏她还就吃他这一套。 没办法,有些人就是嘴硬,嘴上说着不来电没感觉,实则早已陷进去了都不知道。 她故意晚两分钟按接通键,清清嗓子:“在忙,有事儿?” 手里的鸡蛋灌饼热度微烫,她轻轻咬了一口咽嘴里。 那头宋呈律的嗓音透露着些许疲惫,“没多大事,就是想给你打电话了。”事实是,他才刚训练完回寝室洗了个澡。 “……魏姐。” “嗯?” 他轻笑:“我猜这个点你一定在吃夜宵。” 她无语的扯扯嘴角:“你猜对了,现在嘴里正塞着鸡蛋饼呢!” “那就好,不要让自己饿着。” 他顿了顿,“明天上午九点我在学校操场等你,你一定要来。” 魏砡爽快答应,问道:“你那学校不是需要刷卡通行嘛?我进不去怎么办?” 宋呈律背靠在宿舍走廊的护栏处,和她通电话,他的身后是高耸拥挤的学生公寓,那处昏黄的灯光落在他背影,错落有致。 “我已经和门卫大爷说了你的名字,魏姐你明天直接进来就行。” 她故意娇滴滴答:“好呢。” 说完自己都想吐。 他温柔地说着:“那么,晚安?” “晚安。”睡你的觉去吧! 挂断电话,魏砡叁下五除二将饼子下肚,洗个手回车间,抬望眼,山那边的月亮消失了,渡走了一个平淡而又漫长的深夜。 第二日清晨她眯眯眼睛走出厂房,看到门口蒋万心里一喜,正要开口打招呼,当瞥到身旁那位言笑晏晏的男子时,心里顿时凉了半截,魏砡现在只感觉到头痛欲裂。 不适到连脚都不想迈向大门口。 前方指纹打卡的员工走出去,轮到她,她伸出大拇指摁上去,蒋万喜滋滋叫了她一声砡砡。 她把魏默推到她面前,眉飞色舞:“看看谁来了?” 魏砡表情很冷淡,她一个眼神都不想给那个多余人留,走到蒋万身边,劳累的捏捏眉心:“我们去哪儿吃早餐?” 蒋万也没咋在意,闺蜜和魏默之间冷硬的氛围,牵住她的手,“我今早约了人,你这次和徐就一起去,正好你俩可以彼此熟悉下。” 魏砡想说大可不必,但她已经抓住魏默的手臂,推到自己身边,俩人差点撞在一起,魏默绅士的笑着说了声,不好意思。 蒋万拿出包里搁置的电影票,是最近很红火的一部爱情电影,适合小情侣去看,她握住魏默的手,塞进了他的手里,眼神示意他主动点儿。 把俩人送入美食街,她说:“等会儿你们吃完饭可以顺道看个电影,这个电影好评居多,观众都说入股不亏,听影迷们说啊,这是一部适合冬天观看的雪意电影。” 蒋万人走后,魏默说:“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可以等你重新爱上我。” 魏砡乐了:“你的人生除了爱情就没别的了,是吧?” 他点头。 她气的不想理他,随便进家餐馆点了份早餐,他和她选一样的。 魏砡让自己淡定下来,停下吃小笼包的筷子,心平气和跟他讲道理:“魏默,我们的事情过去实在太久,以前的事情就别再提了,行吗?你这样一直缠我,让我很反感。” “我也和你说过我不喜欢你,你怎么就那么不开窍呢?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很浅显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魏默忽略她后面那段话:“为什么不能提?命运让我们遇到,就是让我们重新在一起的。” 行,真行,对牛弹琴了属于是。 魏砡二话不说撂下筷子直接走人,他跟上她,抓住她手腕。 周围都是路过的车辆和行人,她尽力忍住情绪不发脾气:“请放开!” 魏默手指微微颤抖,指腹冰凉,他曾经那么爱她,不惜违背母亲的命令也要和她在一起,亲手杀了徐慈后,他以为自己沉重的灵魂解脱了。 然而,当遇见自己人生,那样和自己相似凄惨的一束光,他仍旧心口空落落的寒冷,她不愿回头,他一如既往死心塌地的爱她…… 可这个爱,是他单方面骚扰的爱,对方反而厌恶他的靠近,他也真是,够可怜的。 这个苦涩比曾经,被自己亲生母亲性侵强奸还要痛苦。 或许,是他学不会,如何正确爱一个人吧。 他松开了她,往后退一步,傻傻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魏砡发觉他精神状态不大对劲,也没怎么在意,直说:“身体不舒服就搁床上好好躺着,别出来瞎跑了,那兜里两张电影票,麻烦你请别人看,我还有事先走了。” 转身,一股蛮横的重力强拖住了她,她重重往背后怀抱一跌,魏默从身后搂住了她。 低头,亲吻上她的脖颈。 嘴唇冰凉。 魏砡大惊失色,耳边汽车鸣笛声尖锐刻薄,她和他就站在路旁,身旁停了辆红色的小叁轮,视线下不远处,皮肤黝黑的农村卖菜大哥,蹲路边抽着烟,冷眼瞅他俩。 这条街有很多卖菜卖早点的商贩,清晨的冷气,零碎的脚步,众人的闲言碎语,让她惊恐。 她奋力推开了他,跑到路口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操着一口地道的北京口音,问:“姑娘,去哪儿?” 魏砡表情呆滞,去哪儿呢? 这里……还有她可以安身的家吗? 恍惚想起来什么,她说:“师傅,去北京联合大学。” “得嘞,坐好喽!安全带别忘了系。” 到联大已是上午九点半,魏砡付款后跟出租司机说了声谢谢,便往大学走去,门口保安室那儿,穿一身黑色警服的门卫大爷,正阖着眼睛,悠哉的听着戏曲。 她过去打招呼:“大爷您好,我是你们学校某位学生的家长,我家小孩儿让我来看球赛的,您看能让我进去不?” 门卫大爷睁眼,心里想,这么年轻的家长,这是做姐还是当妈啊? “你叫什么名字?” “魏砡。” 门卫老爷翻了翻册子上,用黑色水性笔写的魏砡俩字,恍然大悟,原来那小子说的家属就是这姑娘啊,他主动开门放行:“行了门开了,进去吧。” 魏砡陪笑道:“好嘞,谢谢大爷,祝大爷身体健康,吃嘛嘛香。” 操场上,群情激昂,热情澎湃,横幅上写着:第六届春季大学校园杯,今日正式启动! 小迷妹在外围水泄不通,尖叫的分贝能震碎耳膜,赛场上平等的维持着一比一平。 在将要进行第二场时,时间已经接近九点五十,宋呈律抬手擦擦额上的汗珠,伸手接过周岸扔给他的矿泉水。 水流进入干涸的喉咙,他抬眸望向四周人群,想看到的那个身影,似乎并没有出现。 休息片刻,口哨拉响,又是一轮激烈的追逐赛。 这一轮,他有些心不在焉。 第37章以家人之名 数媒学院对战影视编导,非常有看头,连大学里的某些主任和辅导员,都跑过来加油助威凑热闹。 比赛经过一轮追逐战,此时已进入白热化阶段。争夺的足球滚到了宋呈律脚下,他迅速将球稳住,悄悄一带,晃过对方的拦截,力道丝滑宛若行云流水。 一旁队员屏气凝神,以为他会迅捷且流畅地,朝球门踢去,可关键时刻,他偏偏走神看向了观众席。 在这千钧一发射门之际,敌队球员敏捷地夺走他脚下足球,不惜冒着犯规越位的风险,恶意拦路冲撞。宋呈律想弥补已来不及,极端混乱之下,他就这样被人连踢带报复的—— 伸足拌了一脚。 宋呈律脚下打滑,扑通往地上重重一摔,他本能的用右手掌揪紧地面绿化带,刺骨的疼痛,瞬间蔓延至脚踝和手腕骨…… 赛场观众人群哗然,沸沸扬扬大喊有人摔倒了。 周岸快速检查完好兄弟的伤势,连忙和裁判说了这边的情况,要求这轮换人重开。 裁判表示理解,口哨吹响,全场寂静:“停!场上有同学受伤了,这轮换人,替补上。” “我操!宋律受伤了。” 看台上的孟瑞和张柏远险些傻眼,反应过来,急匆匆下台跟着救护车去医院。120急救车内,三个大男生围坐在,躺担架上面的宋呈律身旁,手忙脚乱地帮他冷敷受伤部位。 医院内,手足外科,骨科医生给宋呈律仔细做了检查,拍了X光,伤势有两处,一处是手腕处轻微的韧带拉伤,一处是扭伤脚踝。 好在手腕处伤势较小,简单用绷带包扎一下便可,脚踝处需打消炎止痛针,还要卧床休息几天。 几位室友如释重负,还好不是骨折。 病房内,张柏远说:“宋律,不是哥们儿说你,你今天真不应该疏忽大意。” 孟瑞附和:“没错,再怎么想看美女,也不应该选这时机啊!” 病床上,宋呈律轻轻地阖眼睛休息,思绪乱糟糟的犹如一团乱麻,他睁开眼睛,脑门直冒冷汗,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流到下巴。 此时身体很痛,连蜷缩一下手指都费劲,可比手脚更疼的,是什么? 他懒得回答两人的问题,而是道:“你们谁手机借我用一下。” 周岸掏出自己的给他:“给,用我的。” 魏砡溜进操场人群,没有看到小宋同学的身影,赛场里是一轮新的陌生面孔。起初她还奇怪是不是他那轮已经结束了,问了身旁妹子才知道,宋呈律受伤进了医院。 她赶紧刨根问底:“妹妹,你知道他去了哪家医院吗?” 得知医院大名的男同学和她说了地址,她一路搭出租车去了目的地,担心的不行,兜里的手机吵闹的喧嚣着,拿出一看,是心里想的那个人,顿觉口干舌燥。 魏砡急的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喂,小宋,我刚到你学校没见你人,听你院同学说你受伤了,医生怎么说的,严不严重?” 那处宋呈律听她这么担心自己,冰封的心脏,立即被一层暖阳充盈融化着。被她左右堵塞的思绪,在此刻也化作了一汪桃花春水,略显醉意的淅沥沥流淌于眼角眉梢。 似抹了胭脂粉。 他清爽的说:“还好,我以为你不来了。” 周岸张柏远孟瑞挤一起偷听魏砡讲话,场面颇有些滑稽。 魏砡道:“怎么可能,你把我想的也太言而无信了吧?答应你的,我从不会食言。” 柏油路边,魏默暴躁的踢走一颗路边的石子,心情不适。兜里手机恰逢响起来电铃声,看清来人,他敛下心底乱糟糟的心情,温和道了两个字:“曼曼。” 电话里女人嗓音柔媚不失清雅,亲昵的说:“徐就,去医院实习的单位我已经帮你问好了,期限三个月,你明天去市区某科室上班试试吧,有什么问题你老婆我帮你处理。” 他心里一喜:“辛苦曼曼了。” 何曼文嗔怪道:“甭客气,你这样搞得我像外人。” 魏默笑容冷硬,真逗,不是外人难道还是我内人么?等老子得到金钱地位,你这老嫂子就是被踢开的命。妈的,多痛苦的我都熬过来了,丢点儿尊严算个屁? 只要有钱有权,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包括女人。 他谦逊笑说:“哪有,曼曼真是误会我了,我就是这性子,别人对我太好我打心眼难受,这毛病一时半会儿改不了。” 何曼文娇俏笑着,葱白的手指处蔻丹靓丽夺目,“安啦,明儿一早我带你一起去,保准你能进了那医院。你在那儿实习三个月,态度如果能深得教授欢喜,等到正式入职,我就能提拔你往上升官发财。” “什么院长啦,副院长,主任医师,只要跟了本小姐,这辈子不愁你吃穿,小徐。” 她压低音调:“哎呦,不说了不说了,我女儿拽我衣角呢,明天见,宝贝。” 这漂亮女人名叫何曼文,是某国企领导班子的亲女儿,家里排行老二。来头可不小,往上数三代根正苗红。 女人三十三岁已经结了婚,和丈夫上海旅游认识的,俩人已孕育一五岁女儿,徐就是女人婚外包养的男小三。 俩人在风月场所认识的,一见如故。 对于婚内出轨这事儿,大多有钱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特别是何曼文这种跟丈夫貌合神离的关系,她养情夫,丈夫养情妇,彼此彼此。 女人挂断电话,魏默将手机揣兜里,伸手拦了辆计程车。他刚才模糊听到魏砡说去北京联合大学一句话,听到这,他想追上去,可她已经坐进了车。 他道:“师傅,去北联。” 司机师傅应声,让他勿忘系安全带。 到了大学门口,他走向听戏的门卫老大爷位置,闲闲和他唠嗑问:“大爷,您在这做警卫多久了?” 大爷抬眸,挺高大英俊一男子,年龄莫过于三十出头,就是那个眼神过于冷淡不可靠近。 他答道:“四五年了。” “工资高么?” “一个月三千五,我觉得不错。” 魏默道:“08年有这工资已经不低了。” 门卫老爷心想,这人几个意思啊?合着你不是站在2008年的土地上?马上奥运会都要开整了,瞧不起谁呢这是? 他稍微不太高兴:“我猜你小子也不是找我唠嗑吧?不妨有话直说。” 魏默弯下眼睛:“您猜对了,我想找您打听个人。” “谁?” “一个女人。” 门卫老爷略微不想理他:“我这儿没见你说的那个女人,您到别处找去。” 魏默故意试探道:“大哥您别气,那个女人叫魏砡,是我媳妇儿,我听她说要来学校找儿子,就刚才九点半的时间,您如果见她就告诉我一声,我现在很着急。” 大爷索性实话实说:“你过来找魏砡,那你媳妇儿是告诉你,儿子受伤进了医院,还是没告诉你啊?她刚才着急搁门口搭车,去了附近某所医院,我把地址指给你,你到那儿找她吧!” 魏默窃喜,记下地址去了市医院。 魏砡下车后买了一篮子新鲜水果提手上,小宋同学怎么说也是病人,空空如也的去不合适。她已经想好了理由,如果在场有同学问她是谁,她就说自己是宋呈律表姐。 自己以家人的名义来看望亲友,不过分吧? 否则几位年轻孩子对她议论纷纷,说你是宋律校外的约炮对象,还是名副其实的女朋友?真被别人津津乐道出来,她的老脸着实没地儿搁。 第38章恋爱毋将就 穿过医院大院,来到门诊大楼,魏砡跟着宋呈律给她说的地址,找到了病房的房门号,这扇门虚虚的掩着一条缝,轻轻一推,就可以推开。 思索着进门要说的话,周岸心有灵犀似的,帮她拉开了门。 “魏姐好。” 周岸手握门把,笑眯眯地叫了她一声,看他这架势,似乎是要出去抽烟。 这小子今天终于被她遇到了,一脸欠扁的样子,她可没忘记当初这货放她鸽子。 “嗯,我来看望宋律,这个你拿着。” 魏砡简单应了一声,把手中的水果篮子递给周岸,他伸手接过。 周岸害臊的挠挠鼻子,替她关上房门:“走吧,魏姐,宋律等你好久了。” 他心虚的不行,发誓待会儿必须找个机会,给魏砡好好道个歉。 进屋,他掂那篮子水果,轻放到一旁床头柜处,喜滋滋道:“宋律,魏姐来了,她给你买了水果。” 这间病房有两张床,旁边那张床没人,白色被褥迭得整整齐齐,两张床中间是一架摆放东西的茶几。屋里头微波炉、饮水机、电视机等日常生活设备配置完好,病人服务周全。 “小宋,你现在感觉怎样了?” 魏砡首先注意到了病床上的宋呈律,她走到他面前,抬手摸摸他的额头,温度正常。 她动作大咧咧的,没怎么在意身旁有三个人,奇怪的打量她,其中一位是周岸亲妹妹周景愿。 周愿愿明显不悦,拧着纤秀的柳眉,嘴唇莹润饱满的撅着。 一张俏脸上写满了四个大字,我很不爽! 宋呈律眼睛任性地瞧她,想抬手覆盖住她微凉的手背,无奈她已经抽离出去了,只留一些细微的凉意,轻拂在温热的皮肤表面,如春风细雨般化开。 他表情柔柔软软的:“你来了后,感觉不那么疼了。” “刚才我跟护士姐姐说下午就出院,我一大老爷们儿,可不想一直搁床上躺着。” 魏砡不放心:“能行吗?护士答应让你出院了没?” “答应了,她说年轻人身体素质好,在家休息也会很快恢复。” 宋呈律说这话的神情,格外无辜乖顺,黑白分明的瞳仁倒映出她的身影,清澈见底。 她对上他的眼,漆黑温润,她心跳失衡的移开。 魏砡必须承认,这小子每次直白热烈的视线,都能灼伤了她。 她原地站着,离他的距离不远也不近,没些亲密劲儿。宋呈律想下床牵她的手,拉自己身边坐下,问问她是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奈何周景愿按住了他的手臂。 “别动呈律哥,医生说你暂时还不能下床。” 收起那副温言软语,周景愿语气不善的冲魏砡质问:“大妈你谁呀?来这里干嘛?” 嘿,大小姐脾气在此刻发挥的淋漓尽致。 这句骄纵跋扈的言语,让孟瑞和张柏远皆脑袋一懵,孟瑞无语道:“岸子,你妹怎么说话呢?” 周岸尴尬的陪笑:“别和她一般见识,小孩儿脾气就这样。” 咳一嗓子,蹙眉:“周愿愿,你能不能态度好点儿?以为医院是你家开的是吧?” 他大爷的,早知道就不打电话,告诉这小丫头片子宋律受伤的事情了,真够丢脸。 魏砡惊诧抬眼,这才注意到对面的周景愿,以及那两位,和宋呈律一般大年纪的年轻人。这俩人刚才在门口病床坐着打牌,第一眼她以为是隔壁病患的家属。 肆意张扬的眼线,娇媚鲜嫩的唇……她默默评赞,小姑娘的确漂亮。 周景愿委屈回怼:“我凭什么要对一位来历不明的女人,好脸色。” 妹妹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泛着薄薄水光,可怜巴巴地我见犹怜。 魏砡心头一软,心里那个悔意是实实在在的,怎么一遇到小宋这孩子,连基本的人情世故都给忘了呢? 她卑微打圆场:“不好意思小妹,来的匆忙,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魏砡,是宋呈律的,呃……表姐。” 表姐俩字一落,她给宋呈律使了个眼色,希望他能配合她解除误会。 来历不明四个字让宋呈律眉头一皱,心情也不免硌的慌,他想介绍魏砡给兄弟们认识,她已经替他做出了回答。 周景愿半信半疑,为了不惹呈律哥对她有负面印象,话到口中自动咽进了肚子里。 当着众人的面,宋呈律较真儿睨着魏砡的脸,一眉一眼的寂静掠过,然后是绯红微凉的嘴唇,表情无害:“我有点口渴,你能不能帮我倒一杯水?” 周景愿以为是叫她的,忙说:“呈律哥你要喝水?我这就去帮你倒。” 他轻攥住她手腕,怄着气。 魏砡瞅瞅这个,瞅瞅那个,最后确定在说自己。她自觉的拿一次性纸杯,去饮水机给他接了一杯滚烫冒烟的热水,回身轻置到一旁橱柜上,“现在还不能喝,太烫了,等会儿再喝。” 周景愿蹙着秀眉,语气贼冲:“这么烫怎么喝啊?你不会加点凉水放进去?” 周岸很不爽,“又不是给你喝的,你管这么宽干嘛?” “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 魏砡搓搓烫到的手指,察觉自己站这也没什么用,跟个局外人一样,撤吧,打道回府。 她委婉朝众人笑道:“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改天再见喽,小宋就托你们照顾了。” 宋呈律掀开被子慌张起身,腿一软差点栽到地上,他急喘着气,冷汗涔涔,苦逼的想着妹子没追成,一个足球赛还差点把自己干成残废。 “老周,快帮我送送魏姐。” 他用眼神示意,一定要把她安全送回宿舍。周岸秒懂,被魏砡干脆利落拒绝:“不麻烦了,外面有人等我。” 周景愿状似无意的问:“谁啊?不会是姐姐男朋友吧?” 魏砡静静望向宋呈律,他傻傻站在那儿,身形清俊单薄,闻言表情似乎有些紧张。她努努嘴,你这小子艳福不浅,连十六岁小女孩都把她当情敌了呢。 也不知道在惩罚谁,她道:“当然不是,人家是我丈夫。” 宋呈律:“……” 门外走廊内,两位护士从隔壁病房走出,乐呵呵地有说有笑。 魏砡双手插兜散步,米白色针织围脖懒懒裹垂在风衣胸前。窗口晨起的浮光掠影间,光照暖和亮澄的寻到了瓷砖角落,那一撮矮小潮湿的青绿色苔藓,带来了人间温暖。 周岸快步跟上她,喊她:“魏姐,你等等!” 她顿住脚步,扭头看他:“你追来干嘛?” 周岸和她走在一起,心虚的揉揉鼻子道:“对不起,魏姐,上次放你鸽子是我不对,我是来跟你道歉的,你能原谅我就原谅,不能原谅我也不强求。” 魏砡按住前往一楼的电梯,“你不必跟我道歉,我本来就不在意。” 俗语说女人心海底针,老祖宗一点儿没说错。 既然这样,他就聊聊别的话题:“魏姐,我想告诉你一件事,这件事,我不知道宋律有没有跟你说过。” 魏砡进入电梯:“你说呗。” 周岸踏进去,鼓足勇气说:“……宋律是个孤儿,他没有父母的。” 她一滞,揣在兜里的手骨节泛白。 “宋律命很苦,无父无母,从小跟着一群流浪孩子,生活在孤儿院里,日子过的很拮据。他跟我说,他小时候挨过护工的打骂,关过小黑屋,被邻居家的疯狗咬伤过。” “他说他长到十八岁,懂得最多的一个处世道理,便是一个人只要有钱,就能被人瞧得起。” “宋律人缘好,学习很优秀,在我们班经常拿奖学金,辅导员很喜欢他,班内女生也大多对他有意思。” “但这货有个缺点,说自己情愿宁缺毋滥,也不和别的女人上床将就,我们舍友五人都嘲笑他装逼保守。” 第39章天堂或地狱 周岸的语气带着笑意,是那种为自己好哥们儿撑腰出头的,踏实信任感,魏砡也跟着咧了咧唇角,她从墙面折射出来的面容,看到的是这笑很难看。 你啊,还不如不笑。 眼睛虚无缥缈的望向电子数字,苦涩的滋味无法忽视,压抑的两人密闭空间里,有着从上到下,三层楼的高度距离。 魏砡眼前运转中,一直处于关紧状态的电梯门,悄无声息停在了二楼。 从外面进来两位,身穿白大褂戴口罩的护士,推着一位挂吊瓶坐轮椅,全身瘫痪的老人,走进,再次稳当合上了门。 她自觉往后退两步,退到了角落里,只觉得电梯下坠的速度,是如此的漫长。 魏砡愧疚的咬咬下嘴唇,谢绝了周岸再次送她回宿舍的好意,搭车返程,一路那个脑袋昏昏沉沉,整个人如脱水一样虚弱没力。 洗完澡吹完头发,她逃避现实似的躲进被窝里,蒙住头,不愿再去回想刚在病房内,自作聪明的表姐二字。一想起宋呈律打小是没爹妈疼的小孤儿,心里就酸涩的要命。 恨不得甩自己几个响亮的大耳刮子。 这多命运多舛的世界,最容易造化弄人。 昨晚上夜班时间,庄小慧私下和她八卦说,她们寝室某个经常喜欢嚼舌根,爱好占舍友小便宜的女人,收拾东西辞职回家了。 问其原因,沉虹说是老家孩子先天性心脏病,急需手术。医生建议这家人不能再拖了,再拖孩子要没命,愁人的是,他们一家人拿不出那么多手术费,只能到处东拼西凑。 嫁的丈夫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废人,家里蹲时给人搞装修盖房,管不住火爆的脾气跟领导吵架,包工头一气之下辞了他。 老母亲欺负媳妇儿,他对自己老母亲不敢怒不敢言,嚯嚯完大儿子,又去祸害二儿子。 好在二儿子老婆脾气烈,你看我不顺眼,我不给你救命买药的钱,生病啥的也别来找我,恕不奉陪。 听庄小慧说沉虹这次离职回家,就是跑县城银行贷款去了,手中的缝纫机麻利地工作着,魏砡摸着那块面料,圣母的说:“我想借她点钱。” 庄小慧偷偷趁车间主任出门,没注意俩人聊天的环境下,劝言道:“拉倒吧,她和刘春花关系铁,让刘春花帮她筹钱去,你忘了她是怎么跟在大刘屁股后面,说你闲话的?” “你仔细想一想,人家表面跟你和和气气的,背地里你那些流言蜚语,不都是她嘴碎传的?” “做人不能太善良。” 魏砡离开后,魏默踏进了这家医院。 说实在的,他总觉得自己特像个跟踪狂,面对一位从来没有爱过自己,心肠冷硬刻薄的女人,他偏偏无法放弃她。 他贪心的想,不爱自己也没关系,能摸到她的体温,站她身边就很满足幸福了,说不定事情有转机也不一定。 他朝那两位前台护士走去,礼貌问道:“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刚才那位长发女子看望的病患,叫什么名字?能否告诉我因为什么原因受伤?哪一科室,是否有住院,住院部在几楼?” 护士一脸莫名其妙:“你说的女人名字叫什么?” “魏砡。” 女医护查阅了下登记名单,说:“男孩叫宋呈律,18岁,足踝外科就诊过,已经办理过出院手续了,不知此时还在不在病房,你找他有什么事?” 他道:“我来看望他,请问他在住院部几号楼,几室?” “西侧3号楼306。” “谢谢。” 护士面无表情:“不客气。” 门诊部,骨科医生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开了些药,宋呈律就可以离开了,提醒说如果疼痛加剧的话,最好还是过来住院,这样恢复的快一些。 对于一个暂未完全进入社会,资金来源不稳定的大学生来讲,住院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有这个钱,他不如留给自己未来女朋友花。 周岸帮忙缴完医药费,下楼去送周景愿回北四环的家。 小丫头任性的很,说宁愿请一天病假也不准备再回学校,埋怨理科老师一上数学课,她就头晕头痛恶心犯困,完全不找自己的原因。 另外两位好兄弟,宋呈律让二人先回了学校,下午是很重要的机房专业课,不能因为他的受伤而耽误自己的课程。 他捏着取药单,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向电梯,楼梯拐角处碰到一人,那人慈眉善目地在和护士询问,有没有姓宋的患者,来此骨科门诊看病过。 帮宋呈律缠过绷带的医护小姐,用眼神指向对面长身站立的他,道:“你前面就是。” 护士走后,这道长廊剩他俩人。 “找我有事?” 他嗓音淡淡柔柔地,并没有表现出锋芒外露的不耐烦,待人接物这方面,宋呈律一向不喜欢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 魏默也不和他藏着掖着,“有点儿私事和你谈,你叫宋呈律是吧?” 宋呈律眉峰微蹙,很快又舒展开来,“我不记得我们认识。” 魏默从烟盒里摸烟放嘴边,掏出打火机点火:“没关系,小兄弟,我们现在认识了,你可以叫我徐就。” 眼神犀利的挑衅道:“我是魏砡的前夫,我来这里就想跟你说一句,离她远一点。” 宋呈律听闻直乐,都前夫了还说个嘚儿? 魏默吐一口烟圈:“我俩能做的都做了,你所想不到的亲密关系,我们一直都有。小兄弟,你如果对魏砡打什么算盘的话,我劝你放弃,我们十多年的感情,不是你插一脚就能结束的。” 宋呈律从容的笑一笑:“魏砡是我表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噎住,说了句抱歉扭头就走。 人刚走,后脚电梯门打开,周岸双手插兜吹着口哨过来,瞧见好哥们儿杵拐杖站这儿,神态自若的样子,直说:“走吧,下去拿药。” 俩人进入电梯,他撇撇嘴:“真够坑爹的,住院半宿还收一天的钱。” 宋呈律道:“多少钱?” “300人民币。” 他往后退倚靠在金属墙壁处,温度有些凉,“是有点坑,不过也正常。” 七天后,日历游走到四月,宋呈律的手腕和脚踝,逐渐恢复到了原本的状态,为了测试骨节灵敏度,他特意去操场跑了三圈,几圈下来汗流浃背。 洗完澡,他背靠宿舍护栏处,吹夜风。 掀起手机上面的滑盖,找到被设置为特殊联系人的名字,指腹摸上去来回摩挲,直到指纹布上一层湿意,他重新装进了兜里。 轻呼一口气,他扭头看了眼长廊,黑漆漆一片,有人晾晒的棉被没收,他捏捏疲惫的眉心,心想不知是哪个糊涂鬼,忘了收被子。 宋呈律刷卡下楼,走之前特意认真检查校园卡,有没有被好好揣兜里。万一又像上次让保安大爷给自己开校门,那俩老爷绝逼恨他大学四年。 无所事事的搁大街闲逛着,思考去酒吧还是网吧,最终二选一挑了酒吧,进门,舞池里DJ舞曲乐动听悦耳,节奏感强烈。 他点了杯长岛冰茶,酒味入喉,比心窝里的涩然甘苦还要酸爽,一杯酒干下去,能品到一股混合朗姆酒龙舌兰的,独特微醺香气。 霓虹灯光投射下,舞女在人群中热辣跳舞,扭动着酮体,跟随动感音乐风情摇摆。 宋呈律轻轻倚在门框处,低下眉目点烟,香烟入嘴,浸湿了烟头。 手指遮在烟卷尾部,咔嚓一按,升腾起明亮摇曳的橙色火星,他目光投向前方,缓缓压抑的,吐出一口白雾。 烟雾缭绕间,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浑浊,他微微仰视,边抽边望着台上,卖力表演的摇滚乐队,心脏一点一点的,钝痛空旷起来。 这首《加州旅馆》(Hotel California),他音乐节时和魏砡一起听过。 “I was thinking to myself,This could be Heaven or this could be Hell……” 爱上一个人,可能是天堂,也可能是地狱。 第40章色欲会熏心 唇齿间最后一支香烟抽完,宋呈律摸出烟盒轻微晃了晃,没声儿,零星的两支烟也被他消磨到一根不剩。 真没意思,他直接随手一扔,丢进了用黑色塑料袋套中的矮桶里。正要进吧台买包烟,一群头发染黄毛的混混,围堵在他了面前,足足叁四个人。 带头的瘦子嘴里咬着烟,一副地痞流氓像儿,“听说你在网吧里摸我马子胸?” 宋呈律暗暗的打量,出门不利,遇到群找茬儿的。 他手插裤兜里,暗自琢磨那女的谁,“你马子哪位?” 瘦子男人气焰嚣张:“甭管哪位,反正我就知道你摸她胸了。” 另一兄弟鄙夷道:“装什么呢?网吧一姐苏柠都不认识么?” 宋呈律思索着有哪位女孩儿,名叫苏柠,思来想去是上次那位,见过一次面的长发妹子,乐,这女的脸蛋挺漂亮白净,说谎话冤枉人倒是理不直气也壮。 他简明扼要抛仨字:“不认识。” 几人站的位置是酒吧的后门处,环境暗。客人进进出出,啥身份的人都有,屋里吵闹音响大,喝醉酒闹事儿的几乎每天都有,一般人不会特别留意,今天谁谁又打架斗殴了。 “去你妈的,我对象还冤枉你了呗?” 这叁字明显激怒了瘦子,他暴脾气的撸起袖子磨拳擦掌,身旁弟兄拱火道:“东哥,别和他废话,我有调查过他的家庭背景,这货孤儿院长大的,打小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种。” “不是我要刻板印象,这种父爱母爱皆缺失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人物,小孩儿素质啥样有目共睹。” 宋呈律冷冷一笑,抄起扔地上的啤酒瓶,哐一声朝墙上砸去,玻璃碎片混合着蹦出的黄色液体四溅,飞洒在了墙壁上。瞬间酒精浓度挥发,冲散了烦闷拥堵的香烟味。 他不悦的皱眉,拿断了半截的啤酒瓶握手里,指着那些人,“要打就打,别他妈磨磨叽叽的。” 任贵东见势喊了一声:“上!给我揍他!” 四个人手持凶器越靠越近,向他袭来。打斗过程中,宋呈律麻利抡起其中一人衣领,就往墙上撞,那人头骨霎时发出清脆的撞击裂响,滑到地上,捂着头发出凄惨的叫骂。 以一敌众,偏遗漏了视野盲区。有人背后搞偷袭,宋呈律头顶猛地被一铁棍击中,顷刻间,温热黏稠的液体从额角溢出,潺潺滚落到眼皮……又湿又冷。 他一时意识不稳,踉跄着往前跌跪在地,手撑住地面想起身,那些人一哄而上,狠踩他的肩背,踢他,每一重拳都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残忍用力。 我操,失策了。 宋呈律被打的躺地上瑟缩抱住头,瘦子甚至抡起高脚椅想砸死他。 乱糟糟的人群中不知谁,喊了句有人打架,惊动了酒保,酒保厉声道:“趁我还没和经理报备,都滚出去,再打就报警了!” 那些人丢掉椅子,互相推搡着,骂骂咧咧的溜走了,“你小子给我等着。” 走之前还不忘语言威胁。 宋呈律起身,酒保小哥扶住他,“兄弟,你还好吧?要不然去医院看看?” “谢谢,不碍事。” 他接过酒保递过来的纸巾,擦擦嘴角的血迹,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魏砡这晚夜班上的不太顺利,车间里有六台裁剪机老化出故障。 组长喊来主任,说设备停运无法做工,让维修工过来修修。 这大半夜的,修理工都搁家睡着了,主任怕打扰人老师傅就自己动手。可他毕竟是一管事儿的,检查来检查去,也没摸着门道,只得允许使用机器的六人,暂先停工半晚。 心想服装厂裁剪机紧缺,明儿得给供货商打电话,让他们多送二十台过来。 通知说,你们有谁想多赚夜班费的,可以等轮到自己休息时,自觉补回来。 撂下一句话,便背手潇洒走了。 魏砡无事可做,就想帮忙做点儿熨布等工序,庄小慧见状赶紧喊了声砡子,顺便给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多好睡懒觉的机会,别浪费掉快回去。 魏砡想着自己确实有点累,于是下楼。 那边宋呈律走到半路,脑袋晕晕乎乎,无意识地闯入了酒吧旁的一条胡同里,撑住墙,浑身发冷。 慢慢滑到地下蹲着,胃里咸腥气息涌入口腔,猝然吐了几口鲜血,他浑浑噩噩的想,如果他的人生停在18岁,如果他没有遇到她,如果就这样死去…… 也未尝不好。 可是,他不甘心。 他颤颤巍巍掏出手机,拨通了魏砡的电话号码。 魏砡总觉得今晚的风冷的刺骨。 她抬头看了眼月亮,淡淡的亮黄色,挂在遥远的天际,周围是相互点缀依偎的星星,铺满了湛蓝色的夜空。暖风吹拂,气温湿热,到处是平和宁静的氛围。 这么好的夜景,应该用来欣赏的。 她忽略掉那丝寒冷感,走向厂后门,兜里手机震动响铃,她接起,用跟对待老友一样熟络的语气,和那人聊天:“喂,小宋,好久没问你,你最近过的可还好?” 宋呈律的呼吸低沉克制,她心一颤。 他道:“我想你。” “你……想不想我?” 魏砡一愣,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发颤,她心底有个声音在说,我也想你。 我想见到你。 她觉得他声音不对劲,“你现在在哪儿?位置告诉我,我过去找你。” 她叫了辆计程车,路上堵车,她心急如焚。 眼眶里堆积着泪水,她冷漠的擦了去。 魏砡一直认为自己,是位没有心的自私女人,她不会哭,更不会为任何一位男人留真心,孤寂自卑久了,爱情俩字已不属于她。 她有想过自己未来的归宿,若永远找不到那个孩子,便先这样平淡安稳的活着,老了去家养老院,然后带着遗憾,静悄悄地离开这个世界。 但是为什么,那么年轻的你,要出现在我的世界,还打乱我生活的节奏? 她不该这样的。 十五分钟的堵车路程结束,魏砡道:“司机师傅,麻烦开快点,我找人。” “欸好。” 出租司机听她这么着急,只好加大一档油门去往目的地。 在那个漆黑冗长,留一盏昏黄路灯陪伴的弄巷里,魏砡找到了宋呈律,她看到他蹲在灯下缩成一团,脚边淌着一滩污血。她的心苦痛的揪起来,一步一步,走向他。 “宋律,别睡。” 她跟着他蹲下来,万般柔情的捧住他的脸,看他流血的额头,看他黑色的,茫然若失的眼睛。 他抓住她的手贴脸上,低低求她:“你带我回家,好不好?我找不到我的家了。” 魏砡点头,顺着他说:“行,你家在哪儿呢?” 宋呈律悲哀的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家,连在北京的这个大家庭,都是虚无缥缈的。 以前曾院长告诉他,如果再有同学问阿律你家在哪儿,你就告诉他们,你家在北京,你是北京长大的好孩子。 他脑子沉的无法思考,梦语一般的呢喃:“我的家在……北京,那里有一座很大的四合院。” 魏砡怜悯的瞧他,从他身上,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相同的脆弱且敏感,一样相似苟活的,两个另类孤单生命。这样一个好看的人,本应永远健谈随和,风月明朗。 不该变成这样。 擦掉额角的血迹,她仰起脸,虔诚的去亲吻他,唇瓣湿润,慢慢地摩挲滑过,眉梢那块肌肤,接着是眼皮。 他因为这个吻而闭上眼睛,迷失在她温柔,而软香的嘴唇里。 往下,是他的鼻尖。 她气息温润的覆盖住,轻轻地吮吻,不舍得远离。再往下滑,包裹住他略显干燥的唇,双唇熨贴,拂去了严寒冬季,带来了春夏燥雨。 魏砡吻得是那样慢条斯理,那样莹润软腻,含住宋呈律的唇,没有涌现一丝一毫的色欲,更没有伸舌往里探入。 他自然是沉迷和陶醉的,睁开的双眼,热切专注而迷人。 如果仔仔细细对视,会发现,那是一片溺醉死人的熏心热欲,仅她可见。 第41章这俩人有戏 和醉酒那次不同,这是魏砡在神智清醒的认知状态下,与他发生的第二次亲密接触,予她来说,过程是如此真实而具体鲜活。 她捧住他的脸,手掌的弧度与宋呈律的下颔温柔的契合。唇瓣贴住,淡淡描摹他的嘴唇,绛唇温情磨合的空隙,微凉的气息游入齿缝,味道有一股甘甜清爽的苦酒香。 使人回味无穷。 那抹湿润的质地,在他嘴上停留一小会儿,移开,滑过唇底,最终来到了下颔那儿。 吻了吻,略显粗粝的胡茬刺挠感,喇得她嘴麻。 魏砡迷蒙的睁开眼睛,撞见了他肤白坚毅的下颚,深邃摄人的清晰眼眸。 怔然松开手,他猛然抓住握紧,神情紧绷,分怕他一松手,这抹温暖就会离他而去。她握住宋呈律的手,安慰他自己不会走,他才慢慢松开,在她的搀扶下站起身。 “不能再耽搁了,你这情况得赶紧去医院。” 他站在对面,仍是乖张盲目的歪头瞅她,对她的话没有应答,她逃避似地拨通了120急救电话,心跳剧烈失横,晕的厉害。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握着手机的手指控制不住打颤,听到对岸传出录音道: “尊敬的市民朋友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当前处于占线中,请您务必根据语音提示,保持通话状态勿挂机。120接警系统,已为您的呼入电话自动排队,请耐心等待。” 魏砡烦躁不安,便想挂断电话直接打车去市医院,调整状态回身,眼前一刹那天旋地转,宋呈律夺走她的手机,快速按了暂停键。 她被他推到墙角,圈在怀里,力道急切地,堵住了唇。 他攫住她温香的嘴唇,热烫清冽的气息扑鼻而来,唇齿相依,软软依附于这片润泽饱满之地,辗转反侧,轻咬啃噬。 魏砡一时惊住,忘了反应。 他的双手撑在她肩颈两侧,逼仄狭窄的空间里全是他的鼻息,他低下头吻她,用最缠绵舒缓的方式,去和她唇瓣厮磨。 见她傻傻的没反抗,他张开嘴,试探性地伸出舌尖掠过外缘,朝里面诱惑的甜蜜走去,撬开齿关,大胆的闯入那片口腔,紧紧裹住汲取温暖。 刹时,柔腻炙热的湿意游进咽喉,他寻到她的舌头,连同嘴唇一起含住舔吮,湿漉漉地来回翻滚折腾。 她的双唇是那样温软无力,被他用力含住翻搅,不知疲惫的深吻酌饮,品酒般吞咽止渴。 宋呈律口腔里滚烫的咸湿水渍,蘸满了魏砡的舌面,与他唇舌翻云覆雨的当儿,她尝到了他嘴里未溢开的血液。 这股鲜血,在两人缱绻的唾液交换中,流出了魏砡的唇角,他伸舌舔了去。 这个吻,是血腥味儿的。 她模模糊糊听到他叹息说:“别去医院,去我那儿。” 那样坚定而不容置喙的语气。 漫长的两分钟亲吻结束,魏砡离他的唇一小段距离,抬眼仔细瞅他,见他神色如常,她搂住他的肩颈,抚摸轻拍,说好。 他揽住她的腰,埋头蹭蹭她的脖颈。 出租车内,魏砡和司机说了地址,坐在了宋呈律身边,他头仰靠在椅背处,闭着眼睛,喉结凸起,一副伤患的憔悴模样。 她摸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烧。 他睁眼,抓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下,说自己没事,只是困了。 行驶到半路,途径一所未关门的大药房,魏砡让司机临时靠边停车,她去药店买了止血纱布和消炎止痛药,回来再次坐他身边守着他。 “干嘛去了?”他表情困倦,去牵她的手。 她将那兜药塞入挎包里,“给你买药去了,你先睡会儿,到地儿我叫你。” 他温顺点点头,暖暖依偎着她,睡了一路。 回到住所,客厅里暖光充足,魏砡先给宋呈律伤口做了清创消毒,动作格外轻柔小心,生怕弄疼他。 扒开他额顶发丝,看到他头皮处,破裂了一个狰狞瘆人的血肿块,掺杂着灰扑扑的腌臢泥土,正在汨汨地,往周围皮肤处冒着血。 当中有些凝成一撮深黑色血痂,黏黏糊糊的埋在头发底下,触目惊心。 魏砡心疼坏了,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珠来,好好的一人,怎么就伤成这样呢?半条命快没了都,这得是多大的仇怨,要治人于死地? 包扎了止血纱布,吃了两粒布洛芬,他这颅顶伤疤出血的程度,比刚进门稍微轻了那么一些。 魏砡拿出棉签蘸了些碘伏,去给宋呈律唇角淤青消毒,轻轻叹口气,低声说:“你以后不要再打架了,可行不?” 他老实坐在沙发上,半眯阖着的眼睛沉甸甸望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行。” 声音有点哑。 半晌,他柔声道:“我都听你的。” 她从盒子里取出消炎药膏,给他嘴边涂抹上,这沓凉凉的薄荷味道,驱散了夜间的瞌睡倦意。 涂完,她坐他旁边,拿个枕头抱怀里捂着,慢慢谈心说:“小宋,你的生命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的,你的那些朋友也在里面,包括我,你再这样受伤的话,我会难过,会伤心,会……心痛。” 他坐在另一侧沙发扭头看她,神色颇为认真,她适时平静地看过去,亲眼看到他喉结滚了滚,俯身过来,低头在她唇边,温润落了一个吻。 这个吻的触感凉飕飕,夹带着薄荷药膏的清香,她不由得闭了闭眼,睫毛颤抖。 惊慌睁开眼,看到他眼睛弯起,气息来到她耳边,说了两个字:“谢谢。” 他抬手抚摸住她的脸颊,一寸一寸下移来到下巴,手指动了动,换成手背轻拂,忽轻捏住她的下颔观赏:“我有个问题想问你,魏姐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 “朋友?” “弟弟?” “又或者是,填补空虚寂寞的可怜备胎?” 魏砡嘴唇犹豫的动了动,最终挤出能气死他的一句话:“我说叁者都有,你信么?” 宋呈律松手扯扯上衣领口:“信,怎么不信?我就因为太信任你,所以才一直和你耗着。” “没办法,我这人也没多少恋爱经验,连追女生的方式都是那么笨拙,我也想改得成熟有魅力些,想让你能多依赖我,不再认为我是一位不靠谱的低龄毛孩子。” “可是你的前方,总是会有更加优秀的人出现抢我的位置,人们常说,20至30岁之间是人生的分水岭,我还没到这两个年纪,心灵就已经疲乏到畏惧婚姻,畏惧现实生活。” “换言之,上面那些都是虚的。男人嘛,不论多么矫情躺平不愿面对,总得找妹子体验下初恋,如果可以,再组成一个家,孩子生不生无所谓,丁克也都成,这是我的内心话。” 他一段话说的断断续续,甚是艰难:“每晚睡觉前,我也有想过咱俩之间,到底是一种怎样别扭的关系,亲过嘴,还特么有十多岁的年龄差,我甚至觉得,这都不叫姐弟恋了。” 魏砡也噗哧笑了,“姐狗恋。” 哀叹着想,这小孩儿挺真诚的,都把她说感动了。 宋呈律:“……” 合着我吐沫星子都快说干了,你就蹦出这仨字? 他咳一嗓子,继续刚才的话题:“对我来说,年龄差什么的无所谓,双方合适相爱最重要。” 魏砡悠哉抖腿道:“欸,那你觉得咱俩合适吗?” 小宋同学直男发言道:“年龄差姑且不计,性格叁观都很合适。” “那你怎么看上我的?” “第一直觉吧,贼觉得咱俩有戏。” 她面无表情:“呵呵。” 宋呈律耳朵臊得慌,干脆直接以吻封缄。 他吻住她的唇,她倒是也不拒绝。 刚开始时,他轻轻厮磨着她的唇瓣,悠悠地浅尝辄止,慢慢地,两人热热的鼻息喷洒在一起,紊乱了周遭空气。 那抹软香甜糯,忽飘到紧密贴合的唇缝齿中,层林尽染醉如微醺,里头全是薄荷叶的香气,着实让人非常上瘾。 感觉到他温热的舌尖逼近,魏砡张嘴回应了他,含住他的嘴唇,美美加深了这个吻。 跟这人接吻,是一种精神与肉体上的极端享受。 第42章珠圆玉润美 吻着吻着,唇上的力道滑落,肩膀一沉,宋呈律晕倒在了魏砡颈侧,鼻梁和薄唇挨着她肌肤,那道似有若无的孱弱吐息,沉沉撞击在了她的心口。 最终他进医院躺了五天半。 刚开始送医急诊后,神经外科医师给他拍了头颅CT,检查后说小宋这情况不太好,可也不算坏。魏砡吓一跳,忙问大夫具体怎么个不算好法儿。 主治医生李主任让护士,先暂时给病床上的宋呈律打剂麻醉针,等会儿再安排手术。 他捏着手中的病历单,喊来魏砡道:“我这边儿给您说一下,患者头皮伤口有4厘米,将近大半个成人大拇指的长度,并且已经涉及到皮肉层,因此需要尽快做缝针治疗。” “根据对患者的双侧瞳孔,对光反应和眼球的查体来看,虽然没有严重到出现颅神经功能障碍、脑震荡、和颅内出血等重症疾病,但仍需要住院观察,不可轻视。” 魏砡松一口气,差点以为是什么危害到脑子的大病,想起电视剧里狗血的失忆桥段,她就心拔凉拔凉的。 趁守夜医生给宋呈律,缝针做手术的时机,魏砡独自静坐在门外长椅上等待。 凌晨两点半的医院很宁静,连白天随处可见的医护都很少见,窗口处负责管理缴费的值班人员,接连换了两位,许是太累,偷偷趴工位上打起了瞌睡。 但当有急救患者家人,赶来寻求挂号时,又能快速地清醒恢复精力,指导家属病人需要挂哪一科室。 这是一个平凡的世界,从早到晚白与黑,生与死轮回更替,一如此时室内光亮寂静素白,充满希望。而室外是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当她踏进这里,方觉安心。 魏砡摸着手机,在想要不要通知周岸宋律出事了,思来想去决定白天再告诉他。 这么深的夜,可不能吵醒了他。 第二日白天宋呈律还是没醒,清晨四五点还发了高烧,挂了两瓶吊瓶后,烧退了,她整个人被他吓得差点精神恍惚,面色都变苍白了。 护士看她一个人蛮可怜,过来劝她说小宋已经没事,让她先下楼去吃点早餐,她哪还有吃早饭的心情,谢了医护人员的关心,说等会儿再去。 中午宋呈律身体各项体征,逐渐平稳,没再出现发高烧的情况。 魏砡打电话告知了周岸宋律住院的事情,502宿舍的叁位好兄弟听闻此事,火急火燎地赶来,周岸气的当即就要夺门而出,准备抓住打人者暴揍一顿。 她拉住他,“别冲动,不然警察到时也把你送进局子,去调监控找证据让那伙人坐牢,如果他们和你们四个是同一学校的,迟早面临开除学籍处分。” 周岸稳稳心神,“行。” 报警后,经过半天的追捕,半天的调查取证,嫌疑人被警方控制。 监控给了很大的帮助,何况还有酒保小哥做证人,从角落摄像头里,民警看到的是这伙人先动的手,被打趴躺地上流血的,也是宋呈律。 其中一位头骨受伤严重的男子,看到警察登门拜访,从病床吓得翻滚到地上下跪,接连求饶说自己是被逼迫的,民警看他也挺惨,只口头教育了下再打架进局子。 走出医院,一民警兄弟去开车,愤愤骂了一句:“妈的,现在的年轻人真让人不省心。” 旁边同事附和道:“我看啊,就应该把他们全抓了,拘留几天罚款,才知道聚众斗殴的代价。” 开车警员兀自发牢骚道:“这个家伙伤成那熊样儿暂时先放过,再有第二次,我绝逼不会饶了这傻缺。” 另一同事说:“别说脏话,要有职业素养。” 警员尬笑一声:“干这职业每天精疲力尽,总得允许普通人骂骂吧?妈的屋里进条蛇都得报个警,我说你去拨打119找消防员,让他们帮你处理,人家不情不愿的挂了。” 同事也笑笑,“正常,民众不还是信任咱才打110?” 警员叹口气:“也是。” 张柏远回校给辅导员说了事件起始,辅导员叮嘱他,先让宋呈律好好养伤,别急于回学校上课,身体要紧。课程这边儿,授课老师会单独安排日子给他补五天课。 魏砡说的没错,确实是一个学校的,比他们四个大一届,打架那几人现已被开除学籍。 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 叁天下来魏砡是工厂医院两头跑,宋呈律人也早清醒了,他矮下身来抱住她,亲了亲她的鬓发,说:“谢谢你,谢谢。” 俩人站的位置是窗边,阳光透过百叶窗缝隙,明亮轻盈的洒下来,给她的脸铺上一层透明素净的白,连细小柔软的绒毛都能看到。 她今天穿的衣服,是件到脚腕的白色收腰棉布长裙,鞋袜也是清淡的静白。素雅醇黑的长发披肩,一直垂到织瘦挺直的脊背,脸上未施粉黛,远山弯眉唇微红,沉秀而苍黛。 有种江南水乡的写意美。 他心一动,忍不住凑上去想狠狠吻她。 可那个吻,终是落在了她颊边。 面前是她软软的耳垂,他心痒难耐的凑近含住,合上唇瓣,伸舌舔了舔。 觉得不够,恶趣味的朝里面吹了一口气,扰乱了她的发丝,抱住她的双臂,也随之收紧。 “别闹。” 魏砡嫌痒推开了他,双手捧住他的脸,仔细瞧他,语音柔柔地,“你感觉怎样?” 他低下眉目静静盯向她的唇,心猿意马的说:“还行,不疼了。” 她松手:“那就好。” 她又问:“饿不饿?要不要喝点粥?我下楼去给你买。” 宋呈律轻柔的笑,“不饿,你在这里我就饱了。” 魏砡想笑:“臭小子,你能不能正经点?我说正经的。” 他抬手摸摸后颈,脸微红,嘟哝道:“真的不饿,我想出院是真的。” 她去给他接杯热水,暖暖胃,“你现在还不能出院,医生说最迟要后天。” 他叹气:“行吧。” 眼睛直直望向她纤秀的后背,想起来什么,迟疑的说:“魏姐。” “嗯?” 他攥紧骨节,语气冷淡:“徐就真的是你前夫么?上次他来医院找我,说你是她前妻,叫我不要缠着你。” 魏砡握着热水壶的手一抖,倒完水,她转过身看着他,“不是。” “他不是我前夫,我和他没有关系。” 宋呈律阖了阖眼,睁眼心绞痛,喘口气说:“那你上次说的那位丈夫是谁?” “我为了气你瞎编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单身,从来没有结婚过,是位大龄剩女。” 这大概是他前半生韶华里,最喜悦发狂的一件事。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他永远忘不了暴雪停后的这一年,她对他说,我没有结过婚,你是第一个不嫌弃我老的。 他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挥挥手,“说话啊,哑巴还是傻了?” 宋呈律眼眶微湿,俯身抱住她,“我好开心。” 魏砡有些无措,话到口中自动忘了词儿。 他松开她,去吻她,从眉骨,鼻梁,一直到柔软的唇。 俘获她的双唇,含住轻轻吸吮。 那样美好饱满的触感,很容易就能激发他身体深处,无法藏匿的欲望。 她双手无力的搭在他肩上,在他急转攻势的温柔亲吻下,改成向上抚摸揽住他的脖颈,环住搂紧。 嘴唇无可自拔的来到下颌骨那里,他顺着这部位一直延伸到白皙的颈,伸手,稍微往旁边扒开一缕秀发和领子,露出大片锁骨和圆润光洁的肩头。 情不自禁地,他靠近嗅了嗅,嘴唇蹭一蹭,张嘴,轻启唇齿咬住吮吻,只想立刻解开这碍事的裙衣。 牙齿磨到肩膀上那根,细细的胸衣系带,他含在嘴里,一点一点的撕扯下去,只差一截儿,莹白柔腻的珠圆玉润,就可以映入眼帘…… 哪怕是部分鼓胀曲线也行。 偏偏这时房门打开,周岸和那俩货搭肩闯了进来,魏砡麻利推开他,整理衣服。 周岸嘿嘿笑道:“你们继续,我们仨这就出去。” 宋呈律面颊羞臊,前额头发丝儿因刚才低头那动作,弄得乱糟糟的。 他看了眼魏砡,眼里有光忽明忽灭:“已阅快滚。” 第43章遇逢艳阳天 生活回到正常状态,宋呈律近期学业也繁忙,没法儿和魏砡整天见面,于是打电话煲粥,成了和她的专属联系方式。 魏砡电话里让他好好专注学业,得奖学金,尽管谁也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名义上已经和情侣没区别。 想起住院几天发生的种种变化,她到现在还处于老眼昏花状态,人是从医院按部就班回来了,心,仍在那儿被他吸引牵挂着。 断舍离也不行,就一个劲儿地想他的拥抱,念他的吻。 说实在的,两人从亲起来到相濡以沫的过程,实在戏剧性,魏砡自己都想不明白,到底是何时,把自己真心交付出去的。 深挖下去,要怪就怪她眼盲心瞎,面对男色把持不住。除了这点,她真想不出其他爱上的理由,不然图宋呈律啥呢? 图他学历高?图他岁数比她年轻? 或是因为颜控,单看上他脸俊,唯独没留意这姓宋的,现实没车没房没存款,身份仍过渡在穷小伙,普通男大学生的事实上? 就这么着吧,人总得栽坑里一回。 谁也意料不到当今社会,男女普遍不结婚生子的观念中,中间是否会出现个意外真爱。 俩人从相识到熟悉,再到接受组合,继而和对方携手柴米油盐酱醋茶,相依相偎伉俪情深,即使猜忌争吵,但仍能共渡风雨同舟的婚后日子。 这才是众多普通人的一生。 今儿个庄小慧又没在寝室,出门和丈夫下馆子去了,她丈夫不想离她太远,便从深圳电子厂辞职,来了北京这边服装厂工作,平时见面,夫妻俩恩爱非常。 空旷的宿舍里静寂无声,魏砡端着脸盆准备晾晒衣物,扔在床铺上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声,她接起:“喂,您好。” 对面的声音透露着些许紧张,“是我,魏默,好久没问你,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可以。” 面对这个男人,她不想过多拉扯:“还有事儿没?没事我挂了。” 心烦挂断电话之际,魏默拦住她:“等等。” 他不知是不是喝酒了,声音略显醉意朦胧的同时,还有一缕悲哀存在。 “魏砡,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不管你如何看我,厌恶我,我的初心就是想让你做富太太,不用再打工。” “你十四岁那年,我说我要让你过上好日子,逃离那个贫穷小县城,如今我辞了工地,在市医院实习,不出意外很快就能升职加薪。” 他醉醺醺的道:“等我稳定后,我就给你搁首都买套房,再提辆豪车,你跟了我,我所有的一切全是你的。” 魏砡险些翻白眼:“恭喜,还有,别再跟踪我了。” “……” 电话挂断,她实在气不过就给蒋万拨了号,那头蒋万接起,懵逼的喜迎好友的苦水,“你以后别再撮合我和徐就了,我俩八字不合,哪儿哪儿都不合适。” 她心想肯定是徐就惹她生气了,安慰她道:“好,不会再撮合了,你吃晚饭了没?” 魏砡看了眼手机,离七点钟上班时间还剩俩小时,气消一半说:“等会儿下去吃。” 蒋万道:“你别下馆子了,我给你点了外卖,和上次那家一样。” 原先那日宋呈律给魏砡送外卖,是蒋万和同事去店里用早餐时,提前给她付了款的,那万老板儿子眼熟蒋万,还问她:“蒋万,你那个好姐妹,今儿怎么没跟着一起来?” 听他这么一说,她忙问:“小老板,你们这可送外卖吗?” 万福元说:“送,一天下来订单能有一百来单,生意好的话能有五六百。” 她笑道:“行,那我帮我姐妹魏砡点一餐,您找个小员工帮忙送餐上门就好了。” “好嘞,老妹儿。” 这一年线上支付还很落后,大多数外卖店家都是让客人货到付款,或者客户来店里提前下单,他们派店员去配送餐品。 谁也不会想到,从那以后,中国的经济竟发展的那么快。 就这样,她给魏砡发了短信,说给她点了份云南过桥米线,还有一些荤素配菜,中午的时候会有人送上门,让她别忘了吃。 这次送餐的是位妹子,穿着工作服,挺朴素一人,魏砡送给她一瓶水,说辛苦了。 蒋万自从和周岸分手后,私人生活上一团乱麻,白天两点一线,公司同事约餐两头跑,安分守己,晚上放飞自我,夜店酒吧逮住帅的男人,跳舞喝酒暧昧不清。 她本人有姿色身材婀娜,那些男人心甘情愿为她花钱,凡是名牌包包,衣饰香水从未落下过,她的斩男计划里,暂差搞套别墅房,一辆心水的BMW德系车给她。 有了物质这些,她的心才能平静。 也不枉她北漂这么久。 何曼文这女人,比较有手段,工作这块儿颇有些心狠手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嚣张气焰,这天傍晚她约来魏默,说带他见些客户,陪做些应酬,混个脸熟。 尽管她嘴上说着让魏默进医院上班,心里私心,还是想帮他带进亲爹名下企业来,她对这男人是动了真心的,无论他说什么委托她什么,她全照做,毕竟俩人早已上过床。 他想要钱和事业?那她就给他。 代价就是和老公离婚后,与她组建家庭。 趁上午后两节没课,宋呈律叫上周岸去帮魏砡搬行李,退掉女寝回自己寓所。他前些日子,特意去给她申请了厂外住宿,把那个邓春大婶高兴的,跟自己闺女嫁人一样的喜庆。 作为两位爱情的见证人,她老喜欢小宋这孩子了。 女生宿舍铁门外,停着一辆装货用的电动叁轮车,这寒酸装备是周岸给周围商铺借来的,一个小时十块钱,刚好够租俩小时用。 魏砡搁电话里问:“你俩到哪儿了?” 宋呈律道:“大门口这儿,魏姐你下来开下门。” “行,我这就下来。” 马上就见到对方,他有些小紧张,紧张到握手机的手指都在抖。 周岸拍拍他肩膀,“淡定,兄弟,魏姐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看他这怂样儿,他由此得出结论:“还是经历太少,多失恋几次就不怕了。” 魏砡下楼开门,看到宋呈律和周岸说悄悄话,见到她来后,俩人立即正儿八经的止住胡驺,她和他对上视线,他目光灼灼,她特想抱抱他。 开门,周岸一把将宋呈律推到她面前,笑容猥琐,“这货近些天老是傻笑,肯定是犯相思病了,魏姐你治治他。” 她撞进他的怀里,闻到了他衣服里清爽的皂香气。他抱住她,轻轻松开,脸微微的红,眼睛黑的发亮。 门口不是打情骂俏的地儿,他只得往后退一步,满眼羞涩的笑意。 “走吧,魏姐,进去搬东西。” 魏砡也有些脸热,“好,你俩跟着,宿舍在312,不会特别累。” 宋呈律进去后,瞧见她这寝室面积挺宽敞宜居的。有衣柜和单独摆放的一台电脑桌,最里面还有个阳台和卫浴,晾衣服位置阳光明媚,整体看下来和大学宿舍没差。 唯一的缺陷,容易停水这点儿很烦人。 搬完行李周岸回了学校,周景愿给他打电话说,正在去往大学的路上。 他这个做哥的不用问也知道,亲妹肯定是奔着好兄弟来的,上次宋律受伤住院,周景愿心里可惦记了,然碰上月考,没来成。 周岸走后,遇逢中午艳阳高照,宋呈律牵住魏砡的手,去了附近的一家小吃街。 这条长街门庭若市,每家店铺生意都挺兴隆,有西餐,日料店,还有本地人熟悉的老北京炸酱面,烤鸭,卤煮火烧等传统美食,但最受欢迎的,当属色香味俱全的中餐馆。 哎,放眼一瞧,川菜,粤菜,东北菜品就没有吃不到的。 “魏姐,你想吃什么?”他握紧她的手,手掌大而暖。 魏砡环视一圈儿,看中了一家面馆,“去吃面吧,我想尝尝漳州鸭面啥口味。” “得嘞,走着。” 他拉她进去,找个座位坐下,要了两碗招牌鸭面,一盘凉菜。 掌柜将面呈上,香气扑鼻,面条青菜与切好的鸭肉交织,味道绝美。 宋呈律道:“下次我们吃烩面吧,河南烩面,你们那儿的招牌。” 魏砡有些意外,满足笑说:“行,羊肉烩面也不赖。” 第44章浮生半日闲 一顿简单的午饭结束,俩人就此告别这家鸭面馆。 宋呈律本想给魏砡买点其他的东西,带回公寓,牵她去附近小吃街转了一圈,连卖饰品衣服,护肤水乳的高级店铺都逛了,就是没有她相中的。 这可不行,他看到认为适合她的,他都想买,最终每样儿都被她拒绝,“你别买了,小宋,这些东西我都有,那些钱留着你自己花。” “不好。” 他心底爱怜横生,今儿一定要给她买套衣服带回去,握着她手进了一家大型服装商场,他跟导购员说自己看中上面,悬挂的一整套女士衣裙,让她帮忙拿件新的出来。 魏砡试穿后走出,眉色如黛,气质宛如一团沉秀青葱的远山。 薄透衬衫和束腰及膝裙,似是为她量身定做,这件棉裙的材质微微有些厚,针织面料,颜色类似鸟类的羽毛,斑斓翠绿掺杂羽白,是道很珍贵的民族风工艺品。 她笑着问:“怎么样?还合适吗?” 宋呈律上前帮她整理秀发,总觉得少了某样饰品,望向她白净的耳垂,终于想起,少戴了个珍珠耳环。 他轻轻笑:“很合适,就买这个。” 宋呈律私心地,不想她被其他男人看到,魏砡换回衣服,他结完账,他带她离开这里,把耳环买了装进她购物袋内,帮她提着,送她回寓所。 春天结束,迎来五月,这是他送她的第一份礼物。 以此生另一半的身份。 回到楼下,他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从兜里掏出房门备用钥匙和银行卡,塞魏砡手里,他下午还有课,不能陪她太长时间。 魏砡表情一滞,望着手心里的卡片道:“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宋呈律腼腆道:“我办了两张卡,这张是你的,密码是我们相遇那天,日期前面加个零,卡里有我平时存的几千块钱,你收下,我不在你身边时,你留着自个儿随便花。” 他道:“金额不多,也就两叁千,你怎么用都行,用完我再转。” 她鼻子一酸,水雾从眼眶里涌起,险些模糊视线,带着轻微的鼻音道:“你把你的生活费都给我了,你怎么办?” 她重新塞给他,很朴素的说:“我不能收。” 两个都是有些节俭的人,却心甘情愿乐意对方过得比自己好,因为从某天一场亲吻开始,他和她的身份不再是朋友。 是情人,亦是家人。 魏砡这时恍然大悟,好像人来这世上一遭,终究是要找个港湾停靠。 男人女人互为羁绊,相识成家抱团取暖缺一不可,很好,就当她容易受男人感动罢,她妥协了。 宋呈律塞回她兜里,“我平时不缺钱,你不用担心我,听话,别再还给我了。” 他在她面前容易自卑,俩人身份地位不同,她已进入社会,而他还是个在校大学生,她生活做事自然比他有资本,女方掏钱养男方,在他这里行不通。 以前同居室友开玩笑说,求富婆包养,这样就不用再赚钱养家,他说,我不喜欢,很掉价,同宿舍五个人四个都笑他太装。 如今俩人关系刚稳妥,他则开始准备以后的人生大事,比如结婚,比如彩礼车房,存款和见父母,这都是他身为一个男人,必须要考虑的因素。 走之前,宋呈律捧住魏砡的脸,绵绵吻了她嘴唇一下,说等他叁年,叁年后,他会自己做老板,哪儿都不去,厂址就建在北京。 她以为这孩子在吹牛,没怎么放心上,笑眼盈盈的说好,我等你。 最后,他依依不舍地抚摸她的脸,傻傻的说:“我要走了,你让我不要走,好不好?” “好,那你留下陪我。” 他表情一喜,她捏捏他的脸,哄他:“好啦,快走吧,电话联系。” 宋呈律脸色垮下来,别别扭扭的抱抱她,离开这里。 她望着他挺拔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见,转身上楼。 周景愿这次来又是请假,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美其名曰偷得浮生半日闲,把周岸这个做哥的无语到极点,警告她下次再逃课,就不给她生活费。 途中她抓他的衣袖,嘟囔着说:“我都说了我是请假,不是逃课,你别偷换概念,更不需断我银子,否则我就告诉老妈说你欺负我。” 周岸:“你说得都对,是我的错,行了吧?” 晌午他带妹妹下馆子,俩人一开始吃得好好的,可一提到谈恋爱这个话题,俩兄妹必须吵起来,原因很简单,他兄弟名草有主了。 “周愿愿,你不能喜欢宋律,别怪你哥我没有提醒你,你趁早打消掉这个念头。” 周景愿不服,嗓门儿贼大:“不是,凭什么啊?我凭什么不能喜欢呈律哥啊?” 周岸朝周围人尴尬一笑,示意他们继续用餐,小声说:“哎呀,宋律有喜欢的人了。” “那人谁啊?” 他替她夹菜,“甭管是谁,反正不听好人劝,早晚得吃亏,你哥我把话撂这儿了,换个人喜欢,想怎么追怎么追,我不拦着你,也不管你。” 周景愿心浮气躁:“那女孩儿喜欢呈律哥么?” “肯定啊,都住一起了,我还能骗你不成?” 她郁闷道:“我不管,喜欢谁我就大胆追,管他女朋友是谁。” 周岸差点摔筷子:“你非得惹我生气是吧?周景愿,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和宋律不搭,没一处合适的,你那么嚣张跋扈,大小姐脾气,除了气死宋律,屁用没有。” “有你这么做哥的嘛?我就奇了怪了,人家做哥哥的对妹妹能好到天去,你不仅对我说话刻薄,还处处贬低我,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呈律哥我就追定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我。” “行行行,随你便,你爱追谁追谁,别最后碰一鼻子灰回来,还得让我帮你解决问题。” 看他这不配合的态度,周景愿嗤之以鼻,当即提起书包离开餐馆,一个眼神都不给亲哥留,周岸叫住她:“你站住,走这么快干嘛?” 他慌忙追上她,抓住手腕,“行了,我送你回学校。” 她挣开他,“不需要,离我远点,看见你烦。” 他软下脾气道:“别气了,我错了行不行?” 她半信半疑:“真的?你真的同意我追呈律哥?” 周岸心不在焉的胡乱嗯一声。 她很满意,挑眉:“我以后会少和你吵架。” 他完全不信,“我也是尽量,不和你抬杠。” 俩兄妹握手言和,暂时重归于好。 08年这场奥运会的到来,让全国各省直辖市,行政区热闹非凡。 尽管开幕式还未举行,大街小巷到处是热火朝天的歌声,都不用询问歌名,魏砡就知道这首曲子叫《北京欢迎你》。 宋呈律电话里得知,她们服装厂这星期忙完,准备集体坐专车去四川团建,地址选在了成都,领导得意地通知,没看过国宝熊猫的,这下有眼福了。 只要完成眼下这匹货,员工们便能彻底放松叁天。 更有一个让他高兴的好消息,魏砡的夜班提前结束了半个月,可谓是大快人心。 之前因她要上仨月夜班这个事儿,他不止一次搁心底骂了万句该死的资本家,但他知道光骂没用,所以他想尽办法给魏砡补充营养。 听她讲这次要去四川团建旅行,他直说他想跟着她一起去,魏砡思忖片刻,便去办公室询问厂长,说她能不能多带一位亲属过去,领导竟大方同意了请求。 厂长端着茶盅品着碧螺春,心想反正他有的是钱,多一个人也无妨。 天有不测风云,临到团建这天五月十二号,四川汶川,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性大地震。 这场苦难致使六万多人死亡,叁万多人受伤,一时之间,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灾情,各省人民悲痛不已,纷纷捐款捐物,各地区政府团结一致帮助汶川伸出援手,减轻苦难。 国人有个现象,他们平常分散各地,因地域问题而相互争吵,当遇到其他省份发生重大灾情后,又能比谁都团结。就像那句话说的,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第45章晚春度斯年 得知5.12地震的新闻时,宋呈律那天正在餐馆打工,拿毛巾擦着桌子。看到这个报道,整个人僵住,他最终因为学业忙碌,无法陪她去成都。 他哆嗦着双手,从兜里摸出手机给魏砡拨电话,耳鸣目眩似要昏迷。 他愣愣地听她来电的信号,像是和自己隔了千山万里,而后是那句从听筒里传出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机械提示音,那一刻,他整个人要碎了。 通话挂断,他找中餐馆老板请了假,脱掉脏兮兮掺杂着油渍的员工服,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骑自行车回去的一路上,宋呈律眼睛火辣辣的,犹如被尖锐的血红辣椒灼烧过一般,心尖深处的某个地方,也随之空缺了一个窟窿。 到了魏砡的服装厂大门口,他骑太快刹不住车狠摔了一跤,干脆直接把车子往路边一搁,看都不看,赶去了厂里。 显而易见地,被敬业的门卫大爷赶了出来。 大爷瞧着眼前这小伙儿,略微奇怪。 他整个人狼狈至极,湿哒哒的黑色头发被汗水浸湿,胸口的呼吸灼烫紧促,无一证实着,这年轻男子此时很着急。 尽管如此,人大爷的工作也是要认真干的,不然每月几千块的粉票子白拿? “小子,你没工作牌,不能进去。” 宋呈律直直看了眼前面铁门内的厂房,闻言想要退后,身体却抢先一步走进去,“叔,我找着人我就走,成不?” 一条胳膊拦在他面前,呵斥道:“找天王老子也不行,没厂牌禁止进入。” 宋呈律去了女生宿舍。 这道天然屏障和大门口那个如初一辙,同样别出心裁的,不让陌生男人进入女寝。算小宋同学时运不济,如果邓春儿大婶在这儿值班,他就能从她口中得知魏砡是否安好。 他坐在门口那儿守着,双手捂脸,肩膀颤抖着,哆哆嗦嗦地,哭了出来。 “呈律!” 魏砡急匆匆赶来,看到眼前的宋呈律,便是这样一个可怜的形象。 丢失了往日清俊温柔的生气,孤单落魄的坐在女寝门边,那些流淌着的,冰凉湿透的水色,从鼻底滑进了嘴唇里,直到他清晰肤白的下颚。 他在哭。 为了一位认识不到半年的女人,他的女朋友,崩溃流泪着。 宋呈律抬头,眼圈润的很湿,眼睑处晕染着亮色的水光,连鼻梁都绯红了一小段。她的声音入耳,熟悉到让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跟前那道脚步声。 他急忙起身,表情怔怔地叫她:“魏姐。” 魏砡整个人落魄潦草的和他不相上下,长裙潮湿,风尘仆仆的面貌,长发黏到了唇边,眼圈儿湿透的像是哭过。看到那个新闻,她首先想到的是小宋,而后才是庆幸自己还活着。 两个人的距离相隔百米,彼此相望了片刻,她忽而抬起脚步朝他跑来。 他张开双臂迎接她,她撞进了他的怀里,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垫脚仰头,严严实实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一副温热而柔美的躯体稳稳妥妥地,入了他的身心,连唇上满溢出的温度,都沁透着一股馨香,像是夏天池塘里的清澈泉水。 一吻结束,他低下眉目和他对视,眼睛亮亮的。 柔声道:“魏姐你没事,我很开心。” 魏砡意犹未尽的看着他,看他浓眉下那对好看的眼睛,里面水漉漉的,含着润色的光。 她捧住他的脸,安抚似的亲亲他,“我们车间急着赶货,时间改为了下星期,我躲过了一劫。” 宋呈律双手环住她的腰,下巴埋在她乌黑的发间,蹭了蹭,又着迷似的闻了闻,轻叹呢喃:“你不用解释,没事就好。” 她不知道,这句没事就好他在心里足足说了十八遍。 他有时在想,他和她之间,到底是一种怎样复杂过界的情感纠葛。起初她以为,他只是一见钟情的见色起意,没几分真心。 起初他以为,自己仅仅想找个女人谈场姐弟恋,填补心脏角落缺失的一角,然而,名曰为爱情的情人咒,让他于她越陷越深,身和心都深深地为她上瘾。 午饭时间,宋呈律带魏砡吃了碗面,她便继续回厂里工作了,他也是。 俩人去了一家名为老玖的河南烩面馆,那里面生意兴隆,宽面皮拉的筋道,羊肉汤的味儿也很正。 “真不赖,一碗面,色香味俱全,咱中国人做面就是有一手。” 小宋同学长到十八岁第一次吃烩面,便得出了这个结论。当然,如果此时是一碗不咋好吃的面条,他也会硬夸,没法儿,对象点的,就是最香的。 用餐结束,俩人联系到当地红十字会,给地震区域,捐了二百块钱,便离去了。 这一星期魏砡过的很充实,魏默也没再骚扰她,她整个人轻松的很。 从女寝搬出去的前夜,她把和宋呈律谈恋爱的事情告诉了蒋万。夜店乌烟瘴气,蒋万闷坐沙发抽着纸烟,手里捏着手机,一边曲着一条腿,表情郁闷。 烟蒂抖落下来的火星掉在了地板上,她越发妒忌。 闺蜜之间谈起男人来,总是没什么安全感,聊着聊着,魏砡道:“你说他会不会嫌弃我老呢?” 蒋万醉醺醺的冷哼一声:“他有什么资格嫌弃你老?” “现在你俩这地位,明显是你更高,他靠你养。” 同时心里碎碎念,徐就这个没用的东西,到手的老婆都把握不住,这下好了,被姓宋的抢走了吧?活该你抓不住女人的心! 魏砡接了盆凉水洗衣服,水龙头喷出的白色水花哗啦啦的响,手机被她放在瓷砖一边,蘸湿了那串花花绿绿的星星挂链。 她道:“没有,他没靠我养他,反而他养我比较多。你不知道,他身上的钱几乎都给我了,我不要他硬塞给我,说让我等他叁年,叁年后他自己做老板,厂址就建在北京。” 蒋万撇撇嘴:“吹牛逼谁不会?砡子你不会真信了吧?” 魏砡叹口气,兀自说下去:“这孩子挺上进节俭的,平时我俩见面不多,他一大半的时间都在打工学习,重点是,他对我真的很好。” 蒋万感叹道:“一个女人的青春能有几个叁年?你确定叁年后砡砡你人老珠黄,他不会嫌弃你?” 不是她说话狠,而是她从一开始,就不看好宋呈律这位男大学生,和周岸一样,十八九岁的年纪,正值风华正茂,意气风发。 物质和情感寄托上,皆不适合她们这个年纪的女人谈婚论嫁。 魏砡拧干衣物,她拿出衣架晾在室内阳台,忽觉头晕的厉害,想是这几日劳累低血糖犯了。 对于将来,她心里没底,先这样吧。 她也是这么和蒋万说的。 晚春终结,天气愈发炎热,檀木桌子上放置的泛黄日历,也跟着天数被魏砡撕掉旧日期,迈入了崭新一页。 自从上星期那场灾情,服装厂老板当即要求众人把团建地点留在本地,远一点都不行。魏砡拗不过宋呈律,再次请求领导能不能在团建这晚,允许她和家属一起度过。 念在她为人老实,平时刻苦无违规记录,工厂老板再次同意了。 夜晚风景区的地表体温有些偏低,冷风吹在人脸上擦出凉飕飕的触感。魏砡披着宋呈律的外套坐在篝火旁,乌发凌乱,跳跃的火光映出她素净且含笑的眉眼。 她身后是一顶双人帐篷,是来之前宋呈律买的,为了弥补她没去团建的遗憾。 他给她烤了一根玉米和两叁串鸡翅,递给她,魏砡接住玉米,小口吃起来。 身旁来了很多过来度假露营的游客,有些也和他们一样支起了帐篷。 宋呈律戴上自己黑色的卫衣兜帽,包裹的很严实站起身,“火有点小了,我去捡些树枝回来,魏姐你在这儿等我。” “行。” 她点头,看着他迈着长腿远去。 他去了五分钟,她已然觉得孤寂无聊,揽紧他的外衣,那里有他身上熟悉的皂香气,清新好闻,不知不觉,昏昏欲睡。 霎那间,她发觉自己的双颊,被一双温热有力的手掌捧住,那人在用大拇指轻蹭她的面颊,灼热的呼吸浅浅喷洒鼻尖,是淡淡温和地薄荷气息。 他在看她,一眨不眨,她知道他在看她。 她像温顺的猫一样蹭蹭他的掌心,知道他回来了。 第46章真心不可违 篝火处的火光晕雾在宋呈律的脸,暴露出些许朦胧和昏黄暧昧。此时此刻,他垂下眼帘看她,视线不自觉的,从阖着的双眼,过渡到她饱满温软的唇。 他滚了滚喉结,嗓音已然低哑,“……不能在这儿睡,会着凉。” 这张皙白的脸无论看多少次,他总是看不腻,叁十多岁的女人,面部和女大学生一样青春靓丽,永久保持着粉润光滑的质地。 连一丝岁月的痕迹都没有。 魏砡搭住他的双肩,依偎进他的胸膛里,这里有他沉重有力的心跳声,她听的清晰极了。 少许轻鼻音说道:“你回来晚了。” “足足让我等了八分钟。” 宋呈律在她这番看似责怪的言语中,没有听出一丝不悦,轻声哄着:“那我下次不让魏姐等这么久了,好不好?” 他双手一伸,穿过膝腕将她拦腰抱起,踏进了帐篷。 两人面对面侧躺着,都不太舍得提前合眼,魏砡愈发觉得自己离不开眼前这人了,他的眉眼,举手投足,都深深的让她着迷依恋。 过于依赖男人,这样不好。 摆脱掉脑海中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她再次把视线移到他脸上,他又在看她,茶棕色瞳孔里映着自己单薄的外轮廓,平凡且普通。 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她笑:“干嘛老是看我?被你盯的都发毛了,欸,小宋,你以前,也是这么看其他女孩子的么?” 她尽量让自己表现的不那么患得患失,以及醋意渐显。 宋呈律伸出手指,挑开黏在她嘴角的一缕发。他的手指细长,指甲盖短且平润,骨节劲瘦,骨头泛着粉。连凸起蜿蜒的血管,都是蓝绿色的。 他道:“没有,魏姐是第一个。” 闻言,魏砡呆怔住。 她想起蒋万的一席话,反正你也奉行不结婚政策,那就和姓宋的随便玩玩儿,到时候他瞒着你四处拈花惹草,你也倒能监督自己不可动真心。 只是,对她来讲,到底是不可动真心,还是真心不可违,需要好好掂量,思来想去,就算是个坑,她也心甘情愿跳了。 望着她有些出神的脸,宋呈律伸指抚摸住她的侧脸,来回摩挲,“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他凑过来贴近,尾音带着叹息,消失在两人相触的唇中。 魏砡眼前被一片阴影覆盖,呼吸也被掠夺,竟是他吻了她。 她睁着双眼,大脑晕得厉害,迷蒙的朝前方望去,沉入眼睛里的,是帐篷内橘黄宁静的照灯。他在亲她,唇上的力道很轻,连舌都没有探进去。 许是被他蜻蜓点水的吻,弄的心痒痒,她略微张开一点上嘴唇,他便含住了。 舌尖滑过齿贝,抵入湿热的口腔肌理内,是属于彼此熟悉的味道,香气宜人。 亲吻结束,宋呈律离开她的唇,撑在她身体上方,痴痴地注视着她,认真的道:“魏砡,我爱你。” 魏砡的脑内像是布上了一层水雾,雾气蒙蒙热度滚烫,使她眩晕震颤。这层脑雾退散开后变成雨滴四散,逐渐演变成一种非常强烈直白的情感,清晰到让她想流泪。 她不得不承认,她很爱眼前这个大男孩儿,至少,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想爱他。 她直白胆大的去亲他,手指插入他脑后的短发间,按低他和自己的距离。 他得到应允,低下头吻她。 嘴唇落下,热烫的气息拂过眉眼鼻,接着游过下巴,他碰过的地方,每一下都是那么温热而亲密,令她心房颤栗。 到了颈侧那儿,他嗅了嗅,轻轻在下颌骨印了一个绵长的吻。 肩膀的裙衣被往下褪半,朝空气中暴露出一截光洁白净的肩头,他的嘴唇倾覆挨上,她忽然觉得恐惧,搂住他颈背的双手,也逐渐收紧起来。 宋呈律感觉到了她的退缩,伸手覆住她按压在自己肩背的手,握住,拿下,平铺在地上,从手腕轻柔摩擦至掌心。 然后,松松地与她十指相扣,以此缓解她的不安。 此时,无声胜有声。 呼吸逐渐变得火热沉重,粗重的喘息,响彻在逼仄的帐篷内,他的左胳膊手指掠过略显僵硬的小腹,轻轻地往上滑入,握住了上头那副柔软。 饱满柔腻的手感盈满掌心,他不由得下腹紧绷燥热,目光也由此变得模糊旖旎。 他头晕目眩的停在这儿,往上看去,那上面,有她的锁骨,往下,一点点……是丰盈柔美的胸前美景。 他在脑中比了比,大概有比A大一点儿。 这恰好是他喜欢的大小。 宋呈律目不转睛地盯着,突然低头,隔着单薄密织的棉裙和胸衣,含住了其中一方鼓起前倾的蓓蕾。 张嘴,舌尖逼近,让那方水土和自己嘴巴细微地磨合,被他的唇舌这样舔吻着,魏砡的胸部又痒又湿。 她轻呼一声,眼睛瞪的浑圆,埋怨地看俯在身上的男人,捏紧他的肩骨,轻拍了他左肩一掌,“很痒,你退出去。” 这种打法无疑是在调情,让本就满溢的欲望火上浇油。 他从她胸前起身,唇部清亮,耳朵蘸着朱砂似的潮红,她的衣裙上,胸部那里,被他洁白的齿沾湿了一块儿透明水渍。 影影绰绰能看出柔美圆润的乳房弧度。 他移开眼,从她身体上方翻身下去,曲起一只腿,直直躺在了她的身侧。 胸膛起伏,汗水交加,急切地呼吸着:“这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没有把握好力度,对不起。” 他滚了滚喉结,愈加觉得帐篷里的空气稀薄闷热。 “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做了。” 魏砡平复住自己紊乱的呼吸,责怪道:“谁说我不喜欢了?” 她还想说什么,他长臂一伸,用力拉她进自己的怀里,筛住腰抱住,“真想就这么抱着你不松手。” 她的发顶抵着他的下颔,听到他充满沉沉笑意的醇实嗓音说:“我知道你没有不喜欢,你只是还没有准备好,是不是?” 他亲亲她的眼皮,“没事儿,这种事情不着急,我等得起。” 求问,女朋友不让碰,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魏砡也笑,捶他胸口和他呛,“臭小子,别说的你好像受委屈了一样,我才是弱势的一方。你看看就你那身形体量,你要真想怎么着我,我使出牛劲也推不开你。” 宋呈律心里美滋滋的,和她依偎在一块儿赏蓬顶,“那我现在不动,你坐上来占我便宜如何?” 魏砡一口回绝,扣住他的下巴警告:“想的美。”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被捏住下颔也抵挡不了想亲她的心思,他欺过去,咬了一口她的嘴唇,面无表情:“没听见你刚才说什么。” 魏砡想笑:“你再装?” 他冷哼一声,不和她计较。 “这样吧,魏姐我不想叫了,以后我直接管你叫你砡砡,砡宝,或者宝贝儿,你喜欢哪个?” “都不喜欢,这是你们小年轻的专属,我这种成年人不受用。” 宋呈律:“不好。” 魏砡:“和我想的一样。” 他:“我是说,没有专属昵称不好,你是我女朋友,我爱怎么叫怎么叫,一叁五宝贝儿,二四六砡宝,周日砡砡,看我不黏死你。” 她左右为难:“那我宁愿你叫我砡砡。” 他赶紧接上:“好的,砡砡,没问题的,砡砡。” 她:“……” 嚯,这男人本来就想叫她砡砡吧?! 五月后旬,气候干燥舒适,阳光暖和。 除去早晨那些湿漉漉干冷的雾气,冻的大伙儿需要穿一件薄外套来御寒外。惟有偶尔在晌午时,地表气温才会攀升一层比阴雨天要高许多的温度,让众人可以有闲情雅致晒晒太阳。 如今天气越暖,距离六月份的夏季就越近了。 宋呈律即将准备下个月的四六级英语考试,为此,他不得不牺牲掉和魏砡见面约会的时间。 这期间他不是独自泡在图书馆,就是睡倒在宿舍书桌上的题海里,足足活成了一位大忙人,周岸看他那么累,也没再约他打过球。 毕竟好兄弟现今脑海中在想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他啊,在想和魏砡的以后。 第47章日久见人心 qixin gto u.co m 时间如苍狗,总是擅长以最快的速度从光阴里抹去,一点儿慢节奏,都不愿意给忙里偷闲的人留。 前些日子,宋呈律忙东忙西的准备考试,整个人差点泡发在图书馆发霉,好在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他终于捱过这寂寞难熬的单人生活,可以借此机会好好休息一次,碰巧宿舍兄弟张柏远过生日,邀请了五位室友吃喝玩乐。碍于情面,几人关系太好,他不去肯定不行。 于是,宋呈律只能被迫丢掉和魏砡见面的念头,改去了好兄弟生日会。 时值大中午,暖阳高挂,也是厂里给员工管午饭的时间。 宋呈律抽身从KTV包间走出,去往室外打电话,屋里面烟味儿弥漫,外头空气友好湿润,令他心情愉悦。刚一扒开门帘,便撞上孟瑞从外面掂大兜烤串回来。 惊道:“宋律,这就走了?” 他瞧着这兄的反应想笑,“不走,出门打个电话。” 孟瑞暗暗松口气,郑重拍拍他的肩:“去吧,打完电话别让哥几个见不着人就行。” 他们仨人都懂,宋呈律这哥是典型的有女人不要兄弟类型,俗称恋爱脑。要看更多好书请到:qixingzhi.com 之前没和魏砡谈恋爱前,他不忙时还能和弟兄小聚一堂,自从谈了女朋友,就没见他和哥几个单独待一起过。这次他人能来,几人不感恩戴德就不错了。 说来也是有意思,宿舍内那两位爱看他笑话,找茬儿挑事的室友从得知他恋爱,就没再狗眼看人低过,反而说尊重他人命运,祝愿他不被大姐榨干等荤段子话。 周岸听闻恼了,当即仨人就差点冲动打起来。 若不是张柏远和孟瑞拦着,502男寝内绝对血流成河,毕竟暴脾气的男生之间动起手来,就没有心慈手软的。庆幸的是,好在那些不中听的话,并没有被宋呈律听到。 趁吃午饭的功夫,魏砡有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这个午休包含饭点和饭后。车间工作时,员工被禁止携带手机,下班后,手机则可以重新从衣柜里拿出见见太阳。 用完午餐,魏砡接了通电话,是宋呈律打来的。 为了不吵醒那些倚靠着储物柜,疲惫瘫坐地上睡觉的员工,她拿着手机走到窗边,厂房外面烈日炎炎,她站走廊里都感觉到暴晒的热。 她把声音压低,关切道:“小宋,考试怎样了?” 宋呈律在那头回:“感觉还好,希望能过吧。” 他道:“这几日忙得我都没法儿和你见面,一天不见你我就心里难受,睡着时,梦见你,走神时,梦见你,仔细想了想,这种思念入骨髓的滋味,叫做想念。” “……如果不是室友过生日,我真想现在就过去找你。” 魏砡此时终于了然,原来患得患失睡不着觉的,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她抬手擦擦眼睛,发觉自己流了泪,“我也是,我也非常想念呈律你。” 聊完挂断电话,她笑自己遇见他时的脆弱,他随便一句话,就能让自己弱不禁风,胡思乱想,都叁十好几的老女人了,活得这么不通透可不像她。 罢了,她旋即安慰自己,人生活来活去也就这一次,就让她自私一回,爱就爱了,大胆去做,她不愿回头走。 正应了那句老话,爱情使人盲目。 最近这几天,蒋万隐隐觉得身体不舒服,到底是哪儿不舒服,她也说不上来,如果真要探寻个一二,那便是心里不舒服。 这女人做事常没心眼儿,很容易失足引起千古恨,所以她不舒服的点,常在酒过叁巡后,心虚的占比在胸腔和大脑占据多数。 前几日她在常去的那座VEN酒吧,遇见了魏默,俩人吧台喝酒闲聊了一会儿,聊着聊着,话题变成了魏砡,她低头点烟,点完烟狠拍了他肩膀一掌。 表情醉醺醺地,骂道:“你不行啊,徐就,一女人都抓不住,好废啊你!” 魏默略一蹙眉,转而笑说:“废?哪儿废了?” 蒋万兀自吐出一口白雾,“你特废,砡砡这种不见钱眼开的女人,你都能让别人捷足先登,你说你还不废?” 魏默笑容一僵,她斜睨他一眼:“砡砡和别的男人谈恋爱了,你没指望了。” 他攥紧拳头,表面上一派风平浪静,“那男人叫什么名字?” 蒋万嗤笑:“怎么?我说了你要去揍他?” “那我就告诉你,男的姓宋,叫宋呈律,是一数媒专业的大学生,年龄十八岁,俩人姐弟恋,甜蜜的很。” 魏默暗暗思忖叫宋呈律的男人是谁,突然想起来之前在医院里,那位病患姓宋,年龄约莫十八岁,他还信誓旦旦的跟自己说女方是他表姐,然而全是欺骗他的借口罢了。 一股强烈且狂躁的嫉妒和憎恨心理,阴郁的爬上了他的面颊,那女人看不上他,原来是喜欢年龄小的,真逗,魏砡简直引人发笑! 他给她倒杯啤酒,道:“蒋万,我认真问你一句,你到底是不是我知心朋友?” 蒋万莫名其妙看他一眼,“谁跟你知心朋友了,狐朋狗友还差不多。” “我要不是看你可怜,觉得你身形年龄条件各方面都适合砡砡,我才懒得给你拉红线。” 他凑近她,握住她捏香烟的手,“那你就再可怜我一次,把魏砡约出来,让她见我。” 他说:“她和宋呈律年龄差那么大,两人走不长远的。” 这句话说到了蒋万心坎里,她的确比较在意魏砡是否幸福,她道:“我可以把砡砡约出来,前提是,你要做什么?” 魏默抽回手,“不做什么,单纯以老友的名义叙叙旧,你忘了我是魏默,魏砡不会。” 蒋万愣住,“魏默?” 他颔首:“是我,徐就是我来北京现改的名字。” 他温润的轻笑着:“我和魏砡年少时,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青葱往事,如今她已取得幸福,我便想和她见最后一面,然后从她的世界消失。” 她表情还是呆呆地,“那你之前……”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她问:“所以你是要放弃追求砡砡了?” 他点头,眉目间略带惆怅,唯一说了句真心话,“我和她有缘无份。” 她诧异地看他,“你干嘛不自己约她出来?我记得你有她联系方式吧?” 魏默腼腆地笑,“我约不太好,被宋呈律知道容易误会。” 蒋万信了,哀叹这对苦命鸳鸯今生缘浅,“行吧,那姐就帮你一次。” 小时候打的赌谁还记得?连蒋万自己都忘了。忘了曾经她说过,魏砡将来会嫁给一位比自己年龄小的男人,如今事实摆在面前,她却认定俩人不相配。 第二天晚上,宋呈律因为要上晚自习,回公寓的时间比平时要晚俩小时,等他回到住房,天已经很黑了,周岸和张柏远直言让他在宿舍留宿。 他回俩人,看情况而定。 他这么一说,两个人心里顿时有谱了,免谈呗!同时心里对宋律佩服的五体投地,感叹说,被这种人爱上,也是魏姐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 这天下午魏砡照常六点半下班,她望着门口人潮拥挤打卡下班的男女员工,心情格外好,虽然整天干的活儿累,但她们的脸上却洋溢着踏实朴素的笑脸。 她此时和他们的状态一样,满足于当下的生活节奏,不急不躁,稳中向好。 还没走到大门口摁指纹,兜里手机却响起来电铃声,一看来人,是好闺蜜蒋万,她接起搁耳边:“喂,万万,我刚下班,你在哪儿呢?” 蒋万回:“我在和徐就聚餐。” 她顿了顿,“那什么,砡砡,魏默要离开北京了,你去和他告个别吧?” 听她这么说,就是已经知道徐就是魏默了,魏砡也懒得再遮遮掩掩:“不去,他的事与我无关。” 蒋万叹口气:“我就知道你会拒绝。” 既然她不愿过来,那干脆换个法子打感情牌。 她周旋于男女人之间,最擅长的就是忽悠人,特别是魏砡这种外冷内热,心慈手软的女人,只要在她面前说些心里话,假哭一场追忆似水年华,她定会同意来见魏默。 这招屡试不爽。 第48章故园风雨来 临近傍晚时,北京城里的天仍是一如既往的灰白亮堂。趁还没天黑,魏砡去见了魏默,这一去,她准备给自己的过去,彻彻底底地翻个篇儿。 蒋万在电话里说他要走了,她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感觉,没有不舍,而是怅然,惆怅她和他之前那些旧时光彻底结束了。 魏默这男人控制欲极强,用一个词形容他衣冠禽兽再合适不过,尽管他变得和少时不大一样,他骨子里的那股隐忍张扬是一直没变的。 他爱她,她知道,他恨她,她也清楚。 因此,他会在时隔多年,两人第一见面的时候,用那种语言轻薄她,试探她,在他的认知中,魏砡一直是青葱少女时,和他沉沦欲海脱光衣服的小太妹。 是他这位阔少爷,向来高攀不起的自由和理想。 当年两人关系密切,上过床,接过吻,他每天守在她身边,给她补课,照顾她,就想换来一句我喜欢你,然而,无论他多么努力,他始终走不进她心里。 多年后,俩人误打误撞再次相见,家庭地位大差不差,为何,还是不能在一起?他和她明明很般配。 他变得如此阴暗冷漠,像个假人,哪怕在经历一切苦难后,对她没了爱,惟有游丝的恨,去抚平他内心的伤痕。 VEN酒吧包间里,漆黑一片。 魏默没有开灯,他就那样静静的坐在皮质沙发上,抽烟,腕骨佩戴的金属瑞士手表,因他弹烟灰的动作,表盘光泽处,正渡着一层银色冷寂的流光。 他面前玻璃桌处,搁着一瓶红酒和两幅高脚杯,他的身影在杯身上面若隐若现。他忽然觉得,人年少时,就不能爱上一位太过惊艳的人,否则只会让你荒唐岁月,乱了年华。 他捻灭香烟,起身开门,走出包厢。 “你在哪儿?”手机响起,他掏出一看,是魏砡给他发了短信。 “……避风港酒吧。” 不知怎么,魏默竟意外的有些疲惫和退缩。 “行,蒋万在你那儿吗?” “已经走了。” 她回:“既然你要离开北京了,那我请你吃顿饭吧,就当是补还我上次欠你的人情。” 他客气道:“吃饭免了,请我喝酒吧,VEN酒吧这边儿的茶水还不错。” 魏砡无所谓:“都行。” 短信对话框停在这儿,他抬头一看,门口人声繁杂那处,那位美丽的女人刚好踏进来,白皙清秀的脸上带着探寻的茫然,孤身一人的她,和四周蓝调风格的灯光格格不入。 他将手机丢入长裤口袋,没有丝毫犹豫,走向她。 魏砡进门,心绪稍微有些杂乱,她在想自己为什么要来。仅仅因为蒋万的一席话?还是庆幸他要走了?自己可以长舒一口气,所以以老友的名义去送别? 她不知道,这抹优柔寡断终有一天会害了她,可能是以后,也可能是今天。 正胡思乱想着,手腕被一道重力猛然攥紧,往前扯。 她差点儿站不稳就要栽进那人怀里,腰部一紧,胸前熨贴一副温热的躯体,她竟被男人以很暧昧的姿势抱住。魏砡心里一惊,立即挣扎。 那人的双臂实在霸道,她无论如何也没有还手的力气,她身处黑暗,不远处便是喝酒抽烟聊天的吧台,繁华而迷幻,使她愈发焦虑。 “松手。” “我他妈叫你松手……!” 本想出手给他来一招,那男人像是熟识她的跆拳道招式一般,根本不让她得手。 她惊慌的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捂住嘴,带进了一间黑漆漆的房间,关上了门。 魏砡被面前高大的男人,猛推在了皮质沙发处,下一秒,手指扣住下巴,那人的唇贴了上来。 他的舌用力抵入她的唇齿之间,吮吸啃咬,她皱着眉,侧过脸,被男人再次冷漠掰回来。 她被吻的要喘不过来气,双手狠推住他的双肩,打他,他纹丝不动。 踢他,男人用身高优势压住她作乱的双腿。 黑夜里,他的眼睛如一潭幽深的晚泉,睫毛浓密,顺着双眼皮褶皱线,没有一丝温情的下垂,他低垂眉目,静静地看她在自己身下挣扎,发泄似的亲吻她。 魏砡不小心和他对上视线,俩人皆一愣。 他猛地从她唇上退开,神情呆愣。 她急喘着气,没有丝毫犹豫,一巴掌狠狠甩在了魏默脸上,趁他失神的功夫,推开他逃离掌控,心脏似是要跳出嗓子眼。 男女之间的力量终究是悬殊的,魏默反应过来,迅速抓住逃走的她,狠心一扯,搂腰强行拖到沙发处,身子压住,再次要吻她,她厌恶的别过脸。 他扭过她的脸,笑容不达眼底:“这么多年,你还是老样子,不爱我却总是对我保持怜悯,而你自作多情的怜悯,总有一天会害了自己。” 听闻,魏砡看着他,像是要看进他可怜的灵魂,双眼里氤氲着控诉和残忍的决绝。 魏默轻轻想,她应该要哭出来的,但她没有,仍旧像少女时那样冷冽无情,用那双黑棕色的眼瞳冲撞他,没有丝毫爱意和畏惧之心。 他最讨厌的,就是魏砡这种冷淡厌世的眼神,很恨,恨她恨到了骨子里。 像是要掩盖遇见她时的脆弱,他的手就这样毫不留情地,探进了魏砡的衣裙,摸上了她细滑柔润的肌肤,而后,从小腹往上游走摩挲,抚摸住她的胸。 撕扯开衣服,嘴唇凑近,吻住了春光乍现的锁骨和胸乳。 那处春山如羊脂白玉,又如艺术品姣好美满。 下身长裙被撩起,露出光裸净白的双腿,魏默的视线肆无忌惮地往这里观看,而后,手指伸向了自己的西装裤。 皮带锁扣咔嚓一声打开,一抹灼热坚硬的抵上了她的腿心地带,没有丝毫润湿,就着记忆里熟悉的面貌,就这样挺腰进入了,属于她体内的热潮地界。 他压抑着情潮,粗鲁动作,慢慢喘息。 魏砡身体狠狠一颤,紧接着,排山倒海的干呕感朝她袭来。 这场以侵犯命名的情爱,实在没什么美感可言,她在受刑,他在受罪。 他想要更进一步,奈何她里面很紧实,没有其他女人的舒适松弛,连已婚已育的女人何曼文的那处娇嫩都比不过,和她做,缺少激情缺少爱,高潮感很快退去。 她身体冰冷不愿动情亲近,他强迫交合也难以快活。 趁魏默皱眉松懈,她再次推开了他,安静穿好自己的胸衣,裙衣和外套,坐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她本就不是处女,也疲于在乎身体是否纯洁。 但想到那个孩子,宋呈律。 她忽然觉得难过,他本应,配得上这世界上最好的爱情,不该选择她。 “别愣着,拿钱来。” 他疲倦的捏捏眉心,“你要多少?” “很多很多。” “行。” 魏默提好裤子,拿根烟叼嘴里,从皮夹里取出一张支票递给了她,“里面是八千块,够不够用?” 她伸手接过,擦肩而过走人。 他背身叫住她,“魏砡,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欺骗你?” 她顿住脚步,瘦弱的脊背挺得很直,“我问了,你会从我面前消失么?” 他回答的坚决:“不会。” 她笑容苦涩,低语道:“那不就得了,你离不离开北京又如何呢?我只希望,从此以后,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包括小宋那个孩子。” 回去的路上,魏砡坐上公交车,头倚靠着玻璃车窗,发呆,目光空荡荡的没有焦点,她到底在看什么,她自己也看不清。看世态炎凉?看人世悲欢? 又或者,在看阖家欢乐。 提起阖家欢乐,想到已过叁十岁年纪的自己,她想笑,笑完又想哭,然后,她竟也真的哭了出来。 双手掩面,哭的肩膀打颤。 站在她身旁的女乘客看她哭这么难受,想递给她一张纸擦擦泪,往包里翻了翻,没翻到纸巾便作罢,而后,轻轻地在心里叹一口气。 这个世界向来不公平,常常坏人作恶,好人受迫害,应了那句老话,麻绳专挑苦命人。 成年人累了,偶尔不想努力过活,情绪崩溃在所难免,最怕的,是命运捉弄人,让不幸的人生更加雪上加霜。 第49章依赖不是病 魏砡回寓所前,给自己哭红的眼睛好好拾掇了一番。 蘸了些粉底,抹了点遮瑕膏,又刷了遍眼睫毛和深色眼影,才放心安稳的往家赶。尽管眼皮还是有些红肿,不仔细盯着看的话,是看不出任何细微的差别。 介于今晚的这些糟心事,她宁愿咽进肚子里嚼烂,也不想让宋呈律知道后,跟着遭罪受苦。 她回到租房住所时,已是夜里八点半,楼道内的大门紧闭,门锁在上面悬挂着,无人打开。她小心翼翼地松一口气,从包里取出钥匙开门,随后,再次将大门紧合上。 房门合拢的一瞬间,魏砡整个人顿时虚弱的滑跪在地,双手摁在地上,胃部疼痛酸胀的压力急剧翻涌,进入口腔。她就这样憔悴的,吐了出来。 发丝凌乱,脸色苍白,她没有吃晚饭,吐出来的全都是胃里的苦水,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此时的自己,很难看。 头晕目眩的望着地板上这滩脏水,心里庆幸的想,倒是不用费劲打扫了,拿块儿旧毛巾一擦就没。 起身,魏砡惴惴不安,怕宋呈律回来后发现她吐过,便从厕所拿出拖把,干净扫了去。收拾完放回原处,她去街边药房,买了止吐和避孕药,就着温水吞服进了胃里。 卸完妆洗完澡,头发湿嗒嗒的往脖颈里滴着水,她拿毛巾擦拭几下,就静静坐在沙发上,双臂环抱住膝腕,等待宋呈律归来。 宋呈律下晚自习是八点叁十多,乘车到公寓是九点整。 下了地铁,他首先给魏砡拨了个电话,手机有响铃,但无人应答。望着通讯页面未拨通的叁个相同号码,他略微有些出神,隐隐约约地感觉胸口压抑难安。 匆忙回到家,客厅里的灯光亮着,沙发处,魏砡侧身躺在那里,睡的安静无比。 摆花瓶用的茶几上,那部手机被她捂在皮包里,露出一个角,他看了眼,轻飘飘移开视线,转向了她。 他走过去,蹲到魏砡面前,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潮湿冰凉的触感,他不由得剧烈担忧起来,才看到她的头发没有擦干,脸色也单薄惨白的不健康。 宋呈律心口一滞,扒开她凌乱半湿的发,手掌覆盖住额头捂紧,不出所料,摸到了一手的烫人温度,他立即起身将她拦腰抱起,送往卧室。 拿出毛巾,开启空调,让魏砡倚靠在自己怀里,他去给她擦头发,动作轻柔,生怕吵醒她。 擦完,他捧住她的脸,目光投向她的五官,眉目里氤氲着隐晦的涩意,她就这样闭着眼睛,连呼吸都是淡的。 宋呈律轻轻叹口气,他掰开一颗退烧药,含进嘴里,而后凑近,俯下鼻梁,唇倾覆,舌尖抵近,渡进了她干燥脱水的嘴中。以缠绵亲吻的方式,让她服下这颗药。 因为空调温度调的足够暖和,魏砡的头发干的很快,他反复摸了摸,直到彻底干透才让她睡下。盖好被褥,他双手按压在床单,俯低身子,吻了吻她的唇。 起身,他想要去阳台站会儿,以便于能缓解一下糟糕的心情,离开的刹那,她猛地抓住他的手,卑微哀求着他:“呈律,别走……” 他心狠狠一恸,心脏深处的某根血管似乎疼了下。 “乖,你好好睡,我不走。” 宋呈律握住她的手,躺在了魏砡身侧,拥她入怀。下巴垫在肩膀处,阖住眼,微微的摩挲,她依偎进他的怀抱,感受他心跳,沉稳有力的博动。 她仿佛听到不知是谁的喉间,溢出一声轻微的低叹。 她垂下眼帘,看着他凹下去的锁骨。 房间里太热,那里他流了汗。 她贴身,温柔吻了上去,刚好亲在他的锁骨正中间。 她穿的睡衣很薄,就只是一件到膝盖的连衣裙,胸膛贴胸乳,宋呈律明显的察觉到她没有穿护胸的内衣,他不小心误碰到,里面是一片春色满溢。 方才她往前移动躯体时,裙摆已经上滑到了腰臀,柔美挺立的曲线尽显,他差点乱了方寸。过了会儿,他以为她睡着了,为她盖好被子,调整枕头的舒适度,下床去浴室洗了个冷水澡。 魏砡听到那地儿传出的淋浴声,丝丝疏疏的透明水滴往瓷砖底蹦落,流淌,在耳边格外清晰,然而,突如其来的脚步趔趄,撞到了挂墙壁的置物架,留下一室手忙脚乱的紊乱声响。 听到这儿,她的心跟用石头凿着,一样的疼。 宋呈律湿着头发,站在阳台点燃了香烟,凉凉的晚风吹拂,捻去了他心窝里的燥热。 水珠杂乱无章的流进了他的眉骨,眼眶,而后是鼻梁,他往前方沉寂的遥远群山看去,那山头模糊昏暗没有光亮,和他此时压抑的心情一样,不太明朗。 纸烟被他捏着,冒着火星,他皱眉抬手含进嘴里,他在想,如果他今天逃课,他是不是,就能和她一起回公寓,也不会让她累到发烧了? 这样想着,他愈加责怪自己,没有尽到一位男朋友的责任。 熄灭烟蒂,他回到卧室,抱住她,睡到了天明。 翌日大清早,魏砡的烧已经退了,醒来时枕头旁空无一人,她下床去寻找他,披头散发,连衣服都没换,最终在厨房找到了他。 他在给她做饭,煮了半锅白米粥,还煎了一盘葱油饼和两枚荷包蛋。 电饼铛里油香四溢,面糊葱花均匀铺撒上去,噼里啪啦的往四周溅着热气。她走过去,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腰,面颊贴近他的脊背,那上面有他衣襟清爽温和的皂香气息,使她心驰神往。 感叹说:“没想到小宋同学还会做饭。” 宋呈律手腕一顿,这份面饼出锅,便关火,转身面向她,和她对视道:“一些简单的饭菜我还是会的,太难的我就做不成了。” 魏砡捧住他的脸,眉开眼笑,夸道:“我们家小宋真棒。” 他低头瞅向她素白的脸,忽额头抵近贴住她,试侧了下温度,温凉的感触,“真好,已经不烧了,走,去吃饭。” 魏砡洗漱完,换了身衣服,坐在餐桌前和宋呈律一起吃早饭,一碗粥和半只葱油饼下肚,她已经吃的很饱了,他却觉得她饭量太小,身子骨瘦弱,硬要她把荷包蛋吃完。 她无法儿,只得塞下那枚煎蛋,“这下真饱了。” 她擦擦嘴,等会儿八点还得去上班。 看出她在想工作,他拿药给她:“待会儿我送你,听话,先把药吃了。” 他这种哄老婆的语气,魏砡这把年纪根本遭不住,俨然一副柴米油盐,老夫老妻温馨过日子的盼景,她可怜巴巴的瞅着他,“太撑了,半小时后再吃,好不好?” 他应允,很喜欢听她撒娇的小语气。 走之前,魏砡把那颗退烧药咽进肚里,和宋呈律一起出门,直到亲眼看到她进厂房,他才转身离去。坐上地铁,早晨的风有些冷,他忽然忘了问她,那个叫魏默的男人,是否仍在北京城。 他敛下这份心思,掏出手机搜索日期,准备这一星期好好打工赚钱,来攒足买奥运会的门票,等票买了,她在08这一年,就能实现她想去看奥运的心愿。 这样想着,不免心情舒畅。 时间流逝,一天的光阴很快就没,六点半下班的这天,魏砡走出大门口,一股强烈的冲动涌入她的脑海,她特想去宋呈律的学校看他,脑里想着,她也真的去了。 搭乘公交车,去了联合大学,恰逢大学生入校高峰期,她在铁门外等他结束班会走出,也许是两人心灵相通,她真的在一群人中,看到了宋呈律。 他好像对待别人总是一副礼貌可亲的样子,含笑的眉眼,俊朗的面容,和朋友正在说笑。 旁人递给他一支烟,他接过,却没有点火,反而装进了兜里。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她,没有讶异,也没有羞恼她事先不打招呼,而是一步步,朝她走来。 或许是对眼前人太过眷恋和依赖,魏砡想亲吻他,很想很想。 宋呈律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在来来回回的学生视线内,他就这样低头吻了她,浅浅的一吻。 她听到身旁女学生唏嘘不已的嘲弄声,他高大的身躯刚好遮盖住那抹噪音,他护住了她,她应该高兴才对,可她却,流了泪。 第50章巫山不尽欢 魏砡睁开眼,宋呈律抬手捧起了她的面颊,想要擦去她眼睑下的盈润水光。她偏头躲了躲,眼神中隐含着不安和怯懦,她很怕那些小姑娘的闲言碎语,从而毁了他的学业。 对于她躲避的动作,他心下明了,可他仍垂下眼帘静悄悄看她,瞳孔里清晰分明倒映着的,是只有她本人的身影。 关于爱情,宋呈律心思敏感细腻,又有些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稳重成熟。 那些关于二人的流言蜚语,他不是没有听到,但他从不惧怕旁人的目光分毫,任由那些人如何议论他和魏砡,是否相配,他仅当旁听后的一笑而过。 然后与他,再无瓜葛。 宋呈律的手并没有因此垂下,反而去爱抚她的脸,最终是拭去了那抹水痕。 离开学校后,他带着魏砡逛了趟小吃街,买了两碗叁鲜馅儿的馄炖下肚。 回租房的那条路,两人是走着回去的,那条窄街树荫葱密,一眼望过去是满目蓬勃的深绿色,柏油路两旁错落有致的楼房公寓,高低紧挨着,楼底下开着早餐店和各色铺子,人间烟火气浓郁。 来到前方分叉路口,魏砡问他:“呈律,会不会跳华尔兹?” 他回道:“会一点点。” 昏黄矗立的路灯很亮,把两人的影子拉的修长,她认为,路灯再亮,也没有情人宋阿律的眼睛亮。 在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他陪她压马路,牵她的手,她邀请他,跳了一支奥地利舞蹈,华尔兹。她把手覆在他掌心,他格外绅士地执起她的手,亲了一口。 低着头,眉眼弯润,看她素雅的碎花长裙飘起,一步,两步,柔柔地背过身,灵动飘逸的转了一个圈儿,背面靠在了他的怀里。 抬头和他对视,眉眼幸福含笑。 宋呈律双臂环紧魏砡的肩膀,闭上眼睛,寻到她的嘴唇,吻了过去。 温热的唇,在她双唇上热热地溢开,熟悉的清香气息进入鼻尖,他又用那种缠绵细腻的亲吻方式,去和她唇瓣厮磨。 他每次这样一吻她,她便身子软了,手也没有力气了,真不知如何是好。 回到公寓,脊背被他抵在房门上,他抱起她,好让她的双手,能稳固攀住自己的肩膀。 这个姿势,魏砡比他高,需要低头去看他,她去捧揉他的脸,亲他的唇,他笑起来,像个孩子。伸手拂去垂下来的那缕头发,掖进耳后,同她接了一个亲密冗长的热吻。 长吻结束,宋呈律把她往身上掂了掂,让魏砡的胸部,能更好压向自己的肩头,他搂住她的腰,魏砡双臂环紧他的后颈,温柔的笑。 他闻到了她发间茉莉洗发水的香气,抱她进了卧室。 床铺塌陷,男人全身的重量朝她身心袭来,他俯在她身体上方,脱去了自己的外衣,扔在了一旁。 宋呈律的胸膛温热,嘴唇也是热的,魏砡抚摸着他光裸的肩颈,下颔的汗水滑落进锁骨,他又出了汗,她并向吻了去。 他滚了滚喉结,情难自抑地喘息一声,深邃俊逸的眉目间,山水旖旎。 湿润的唇游走到颈侧那里,他靠近,闻了闻,灼热潮湿的亲吻一下漫过一下的,落在她的面颊和下巴,吻的虔诚,又如此亲昵,就像一场惹人感冒的季候风。 暴雨天刮过,他像夏季炽热的火,逐渐在她心口遗留下,无法磨灭的刀疤刻痕。 针织薄衫被褪下,暴露出衣带和白净的肩膀,随着他的动作,魏砡的呼吸越来越热,饱满的胸脯也在轻微颤动着,连动着上方的锁骨都在起伏。 直视着她露出的那截肩头,宋呈律美好的喟叹一声,嘴唇往下贴近,情不自禁地吮吻上去。她一颤,不由得双手抓紧了他的双肩,鬓发被汗水浸湿,耳垂也愠色得潮红。 他的目光聚焦于下,是魏砡被吊带挤压出来的侧面乳房轮廓,身体往后退,他给这个位置,也遗留了一抹湿漉漉的吻痕。 隔着衣襟,他从下往上滑入,握住了面前这对双峰,柔腻满盈的触感与他的手掌贴合,宋呈律眼神变得灰蒙晦暗起来,好似布上了一层薄薄濡湿的水帘雾。 他浓重急促地呼吸着,五指慢慢合拢,不轻不重地揉捏,她低低地轻吟一声,眉头蹙起,身子往前和他贴得更近了些。 晕晕乎乎地去寻找他的嘴唇,寻到后衔住,撬开微张的齿关,和他唇舌纠缠。 胸衣解开,上身的衣服被彻底剥离,呈现在宋呈律眼睛里的,是一副苍白,秀美,又如翡翠明珠一般晶莹迷人的女性躯体。 叁十叁岁的她,少女时期的稚嫩青涩已然逝去,如今已被成熟婀娜替代。 “可以么?砡砡。” 他眉目迷蒙的尊求她的意见,嗓音低哑,汗液滴落进魏砡的脸颊。 她认真看着他,看他脸上滑落的汗水,仰起脸,亲亲他的下颌,主动捉住他的手,捂在自己丰盈柔软的左胸上,暖暖包裹住。 “可以,我要你,现在。” 她的应允给了他进一步的勇气,宋呈律手指穿过她的腋下,托起她的前身,使她的胸乳更加饱满挺立,同时谦逊地埋首其中,含住了前端那颗,娇俏散发香馥气息的蓓蕾。 舌尖勾勒乳峰吮吸住,看它更加含苞待放,她双手颤抖,牙齿咬住和嘴唇磨合,她手臂抱他更加紧密。 他往下看,侧面鼓起软塌的乳房曲线那里,有蓝绿色的血管在生长流动,这些蜿蜒起伏的山脉,和他腕骨基线处的脉搏一样纤细,他阖住眸,吻上去。 胸前酥酥麻麻的,如电流过境全身,魏砡想往后退,奈何他的手掌,禁锢住了她的侧乳,她无法抵抗。小腹凉凉的,她茫然地感受着他的指腹,慢慢滑过平坦的骨盆,来到隐蔽的腿内侧。 她瞬间想要合拢双腿,被宋呈律单手按住。 她可怜恐慌不知所措的瞅着他。 “宝贝儿,没关系,你可以的。” 他哄着她,轻声细语,她迷茫若失的跟着他的话语调整动作,直到私密之处彻底暴露在他面前,她感受到了刻入心扉的低靡寒冷。 这些冷意,犹如凛冬严寒漫天而至的暴雪,十几年如一遇,人们都说它肃杀萧瑟,过冬艰难,如若想再次逢迎太阳,需要慢慢等大雪过去。 风雪侵袭时,一些不好的记忆纷至沓来,狂风骤雨席卷魏砡的脾胃,她突然恶心想吐。 “很乖。” 宋呈律奖励的亲一亲她。 他低身,骨骼分明的手掌架住双腿,往两边轻轻分开,潮湿透亮的清液和他温热的口腔混合在一起,绵薄的翻起一阵滚烫的热流。 他的舌愈加往最里深入,她倏地揪紧了床单,腰身发软,心脏在大声跳动颤栗。 如临云雾之时,她听到了裤子金属拉链划开的声响,宋呈律凑上前来吮吻她的脸颊,红温着耳朵和上半张脸,低低地轻喘着。 伸出手牵住她,引导着往下握住自己的硬挺。她晕头转向地跟着他的节奏抚慰住,低下眼愣了愣,仅一眼,一切不真实感皆沦为了过往云烟,粗硬长直的物体,表面偏淡粉红色。 她害臊地脸皮薄红,赶紧转移了视线,不敢再看。 在他探视平静的目光中,羞怯的为他戴上了套子。 宋呈律低头去瞧魏砡的手,在她即将从他下身抽走的前一秒捉住双手,慢条斯理地抚摸。而后抬起她的两只腿,圈在自己腰腹上,握住自己,尝试着先前的润湿,逐渐向内挤入。 器官生硬粗粝的磨合,魏砡疼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胡乱推拒着他,“不行,不可以!” 尾音携着哭腔。 他止住动作,看向她的脸,撞见了她流泪的眼。 她脸色发白,冷汗淋漓,身体在忍痛。 和他说不可以,不可以的。 宋呈律松开她的双腿,拉起棉被盖住满目春光,俯身亲吻魏砡的锁骨。猛然一翻身,躺在她身下抱住她,和她赤身裸体相拥,她在上,他在下。 两个人赤裸着年轻的躯体,互相慰藉取暖,魏砡长黑的秀发滑落进他的肩,软绵鼓起的乳房和他平整宽阔的胸膛,紧贴依偎,他轻拍呢喃着:“不要紧,痛就不做了。” 第51章庸人擅自扰 魏砡心里清楚,这场欢爱的最终结果,是谁也没有真正的走进对方身体里,反而因她伤口的疼痛,戛然而止地停在了门外。随之带给他们的,是一座布满死局的围城,城里城外尽是坎坷崎岖。 但是不碍事,男未婚女未嫁,来日方长。 两人就这样亲密相拥睡了一宿,彼此困乏到连澡都忘了洗,清早时才想起去浴室冲凉换衣物,目送魏砡进厂房后,宋呈律回了学校上课。 最后这节课是体育课,解散之后,男生们都去操场打了球,他趁中场休息的功夫,坐台阶上拧瓶矿泉水喝口水,周岸走过来坐他旁边,宋呈律道:“老周,问你个问题。” 周岸料到他心里肯定藏了事,望着远方的山脉说:“问。” 宋呈律尽量用词含蓄一些,“我和魏姐那方面不太和谐,怎么搞?” 周岸:“怎么个不和谐法?” “她和我,那什么的时候,不太配合。” “咋了?进不去?” “嗯。” “前面挺好的,到后面就不行了,我刚进去小半截儿,她就疼的流冷汗,吓我一跳。” “……” 周岸思索道:“不应该啊,魏姐不是非处女么?床上经验怎么着也比你强才对。” 宋呈律:“……” 意识到说错话,他赶紧轻咳一声:“确定是人家女孩子的问题,而不是你性无能?” 宋呈律笑着拍他后脑一掌,“就你会胡诌,你才性无能,你全家都性无能。” 周岸:“你是不是阴茎太软了?要不然搞点伟哥吃吃?” “没有啊,挺硬的。” “那就是你俩其中一人太紧张了,心理压力大,焦虑,恐惧,而魏姐阴道又太干涩,导致痉挛加剧才疼的厉害。” 周岸往四周人群瞅了一眼,神神秘秘地让他凑近,“宋律,过来点儿。” 宋呈律听话的凑过去。 周岸提议道:“这样吧,你干脆在外面多蹭蹭,你硬她湿,趁她不注意一使劲就进去了,实在不行你就霸王硬上弓,先顾着自己爽,管它叁七二十一,先进去快活再说。” 宋呈律一口否决:“不行,多蹭我同意,愣头青往上冲难受的是我女朋友,这招儿行不通,你再换个别的。” 周岸语重心长的搭住他的肩,“那哥们儿没办法了,想要和女方达到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愉悦,上床这种事情还得靠你自己多琢磨,局外人帮不了你。” 他说的有道理,男女之间谈个恋爱,性是避免不了的,除非两个人柏拉图,否则七情六欲这种念头,只有出家的和尚才愿意摒弃,想到这儿,宋呈律颇有些做人好累的颓废想法。 魏砡记忆中的这场奥运会来的很快,那年,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祥和的节日笑容,无论男女老少,是一种发自肺腑的喜悦。 古往今来,中国人对于宣传国家名声威望这种事,一向是充满自豪感,相比于以前旧年代的没底气,如今的新中国已经做足了准备迎接外邻,人民也是。 奥运会开幕式的前五天,宋呈律已攒足了门票钱,就差日子来临后,带着魏砡进看台。 他这天早早的去餐馆打了工,忙活完一整天,准备扫完卫生便回家,门外那地儿,忽传出男女互相推搡争吵的叫喊声。 他走出一看,刚好和张静伊对上了眸光。 她葱白靓丽的俏脸上挂着不耐烦,手腕被醉酒的壮汉抓着,怎么甩都不掉,秀眉紧锁道:“再说一遍,老娘不陪客。” 醉酒男人听闻不乐意了,用力抓住她纤细的胳膊往外扯,熏红着腊肉脸骂道:“骚货,看你整天对男人眉飞色舞的,怎么见到我就一副抗拒的态度?我又不是不给你钱,陪我一晚咋了?” 想到自己的一番心意,被这女人搞得颜面尽失,更加怒火中烧起来,攥住手腕的力道没控制好,肉眼可见地勒出了几道红痕。 宋呈律上前按住男人的手臂,用很轻却强硬的力道分开来,后背挡在张小姐面前,笑说:“轻点儿,老板,您这么做过于粗鲁了。” 醉酒男人瞪住他,狠推他胸膛一把,“你他妈谁啊?我告诉你,本大爷的闲事少管!” 寻视这两人一眼,嘲弄说:“哎呦喂,你难道也是这婊子背后养的小白脸?” “……” 张静伊看他一眼,心下慌乱。 宋呈律没心思和这醉汉计较,只想帮了张静伊赶紧回家,魏砡还在家等他,他可不想因这种胡话影响心情。 揽住这哥们儿肩膀,和他说道:“可别,哥,我哪儿敢和您争这个位置?只是不瞒您说,我们员工守则有规定,上面明确表示了,禁止人员门口闹事影响公共秩序。” “然而,您却在我们餐馆门口,公然欺负我们店铺的招牌,这做法真不太厚道。到时候监控一放出来,您光明正大欺负张姐,我们领导铁定找您的麻烦。” “我们老板您认识吧?道儿上混的,一富二代,家财万贯,整日纸醉金迷。混不下去了才听亲爹的话开了个中餐馆,这附近一带没人敢惹他,除非借他八百个心眼子。” “您这身板要想挑衅他,我看有点悬。” 这一番忠言逆耳还是有用的,那人吐了一口吐沫,说了句晦气,一脚油门踩到底走了。 人走后,门口恢复平静,宋呈律低下头看她,“姐,以后这种事你直接报警,知道吧?” 张静伊眼眶晕着薄薄水光,委屈的点头。 他没再看她,略过她往屋里走,留给她一个高瘦的背影。 她痴痴从后面看他,一瞬间,好像有什么情愫,在她心里悄然改变了。 在他即将踏进台阶进屋的前一刻,她格外大胆的从身后搂住了他的腰,抱住他,柔情蜜意的叫了他的名字,“宋呈律。” 她知道他有位女朋友,她也知道,那个女人的名字叫魏砡,他曾经和她提起过,两人很相爱,不过转念一想,有女朋友怕什么?分了就行。 “和我约一晚,我想上你。” 宋呈律怀疑自己听到了笑话,他掰开她的手,拿掉,愈发觉得他本人,不该那么大度助人为乐,他一句话没吭,脑子里疲乏的想着,得尽快找份新兼职了。 回家后,魏砡做好饭菜在餐桌处等他,白米饭,两菜一汤,还有盘餐后水果,他走过去手摁桌子上,亲她,她轻轻回吻他的唇。 一抹香艳刺鼻的女士香水味儿,弥漫在两人之间,她头脑发白片刻,嗅到是从他衣服里传出来的浓郁脂粉气,他仍在细腻柔软的吻她,嘴唇灼热,她已没了想继续下去的冲动。 她厌恶自己敏感多疑,可那份不安全感,时时刻刻萦绕在她心头,如果男方不向她解释缘由,这份感情很容易分崩瓦解。魏砡避开亲吻,冷声道:“呈律,我今天有些累,先吃饭吧。” 宋呈律滚了滚喉结,干燥涩然的吻落在了她的唇角,脸颊。 手掌穿过膝腕,忽然之间将她抱起来放在了料理台上,温柔和她对视道:“因为我身上有别的女人的香水味,所以你误会了,对不对?” 他一下子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她嘴硬道:“没有,你猜错了。” 他轻笑一声,将下颌抵在她的肩膀,两手压住灶台,略显粗糙的下巴摩挲她脸颊秀润的肌肤,和她亲密相依,“我今晚救了一个女人,她被男人用语言轻薄,后来我想了想,我不应该这么热心肠。” 魏砡搂紧他的腰,懊悔不已,“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你是清白的。” 宋呈律盯着她,低首,最终衔住她的嘴唇,舌尖撬开唇齿,找到她的舌,水意缠绵。 湿吻结束,他道:“五天后我们去鸟巢看奥运吧,砡砡,我买了两张门票,我记得,这是你叁十叁岁的心愿。” “除此之外,我还想和你一起看你故乡的大雪,可我有时发现,我好像没有那么了解你,你的家庭状况什么样儿,你似乎从来没和我说过,不过没关系,我会主动开口问你。” “因为爱你这件事,是我一见钟情换来的心甘情愿。” 他心道,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 于她,予他。 第52章思者犹可忆 八月八日奥运会正式到来的那一天,宋呈律特意等魏砡下班后,才赶去了体育场,虽说时间有些晚,好在两人并未姗姗来迟。他们穿过人流,找到自己的座位,观看了整场开幕仪式。 场馆内人群熙熙攘攘,舞台欢歌载舞,火树银花漫天,当传统文化与时代潮流交相辉映,这是魏砡有史以来,看过最精彩的一场节目演出。 中国奥运健儿出场在第26位,在场外场内人民群众的深切期盼下,大屏幕上主持人终是用纯正英式口音,激昂地念出了CHINA这个单词。 魏砡举着小国旗从座椅上站起了身,和身旁那些观众,一起热烈庆祝中国队的入场,宋呈律同样在笑,她高兴,他便心生欢喜。 在高朋满座中,他就这样揽过她侧脸,和她嘴对嘴,接了一个吻。 他的手掌很宽大,几乎覆盖了她半张脸。 魏砡感恩的想,她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尽管人各有命,可命运偶尔也会犯糊涂,愿意给她在本命年,命犯桃花的机会,让她在这年仲春,遇到了想要相守一生的人。 回到家已达凌晨,魏砡洗完澡,躺在了宋呈律怀里,身子上盖着一迭白色薄被。 精神过度兴奋的后果就是不困,她睡不着,宋呈律陪着她聊了会儿天,聊着聊着,两人竟聊到了结婚这个话题,一时两人都有些傻愣。 她特想逗弄他,说:“呈律,你以后要是娶我,准备拿多少彩礼出来?” 他沉吟片隙,下颌垫在她发顶,痒痒的。 “十八万够不够?不够二十万也成。” 魏砡笑出声来,双臂抱紧了他,轻声叹息道:“哪儿有这么贵?咱俩结婚,我一分钱也不会让你掏的,你这么年轻优秀,是我委屈了你才对。” 宋呈律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奈道:“我从来没有因在你身边,受委屈过,反而是砡砡你,我怕结婚后让你过上苦日子,还有点儿怕,见面时,过不了父母这一关。” 她抬眼瞅着他,第一次和他坦诚了父母这个心结,望着他下巴底那些泛青的短胡茬,她说:“在我十八岁时,父亲魏琼华去世了,十叁岁生日的那天,母亲陈莉和别人跑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是一个人生活。” “所以呈律你,不必怕父母阻拦我们,它根本不会发生。” 宋呈律有想过魏砡的身世,可从来没料到会这么惨淡,就像如他人生一样的悲戚。 如果她不说,他永远不知道,她经历过多少苦难。 他心里难过,只是拥紧了她,阖住双眸,掩盖眼睛里哀伤的情绪,不想让她看见。 “对不起,宝贝儿,我不该提你父母的。” “往事只能回味,有你在,我现在没那么敏感了。”魏砡对于父母两个字,比以前豁达了很多,她抚摸着他的肩颈,亲一口他的下巴。 蓦然想起来周岸医院内,曾经和她说的他是孤儿那句话,她心口一窒,连呼吸似乎都受阻了,魏砡整理整理混乱的思绪,试探着问:“呈律,那你呢?” 简单的叁个字,在房间里掀起了小幅度波澜,如果此时屋内掉了一根银针,那样细微的声响也能于耳畔清晰听到,他不发一言,眼睛不知在看向哪里,她紧张地心脏扑通乱跳。 烦恼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过问。 等了会儿,他松开她,背过身说困了。 “……” 她叫他的名字:“呈律,别躲我。” 宋呈律脊背一僵,双手有些抑制不住地发抖,他道:“如果我说了,你会抛弃我么?或者,和我分手?是不是?” 魏砡双手温柔穿过他的双臂,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不会。” 他转过身来,紧密亲吻她的额头,然后是温香的唇。 “我是个孤儿,自打出生起,就没见过父母,有时我在想,我是不是谁的遗腹遗子,只是暂住在孤儿院里长大,然而十八年来,残酷的现实告诉我,我是被二者丢弃的。” “你……会不会讨厌这样家境的我?” 魏砡湿了眼眶,摇头:“当然不会。” 她爱他,甚至僭越了爱情。 四五岁下大雪的记忆,对于一个孩童来说,应该印象不深,宋呈律却和别人不一样,他一直记到了现在。 哪怕某一天她被曾姨,带去了北京生活,那些气味儿,成片葱绿麦田,都是难以磨灭的印象和存在。 那年去北京之前,当地县委书记,帮助福利院里那些无父无母的孩子,领养去了一户好人家。 政府补助给福利院十五万拆迁款,村长还特意带礼品去慰问曾姨和她丈夫,说:“对不住啊,曾院长,上级要求的,我们也不想拆这院子。” 四岁的宋呈律躲在曾院长身后,似懂非懂的听着两人谈话,只听懂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恶人自有天收。 “你知道的,大家日子过得都难,还望曾院长海涵,这耕地红线……” 他苦笑叹气:“实在是不敢动啊!咱全中国的面食,都由咱这北方几所种粮大省供应,万一麦子出问题了,我头上乌纱帽就不保了。” 他抽旱烟,“有时候觉得人就应该活现实一些,趁大好时光还在,就多贪点儿。” “嘘,可不敢乱说话,人心不足蛇吞象,会有报应的。” “我也就说说,我可不敢贪财。” 是啊,会有报应的,年幼的宋呈律当时也这样想。 “咱中央也难,苍蝇蚊虫太多了,根本杀不死,你说可咋办?” “前年我碰到乡镇一中小学校长,他说趁他还做校长的日子,死之前一定要多贪污些钱财。好家伙,才四十多岁年纪,果不其然得重病死了,他死后他儿子酒驾也死了,七十多岁老娘也病死了。真就是应了那句话,恶事做多全家遭殃。” 曾芝说:“人在做天在看。” 孩子们和曾姨依依不舍分开,抱在一起,互相擦眼泪,还剩宋呈律自个儿,他扯着院长衣角,小声说:“院长妈妈,你能带我走么?” 这时宋呈律刚满四岁,是福利院里年龄最小的孩子,其余人都是比他大的哥哥姐姐。曾芝和他说,上头下达了粮食安全命令,说他们孤儿院非法占用耕地资源,需要拆迁闭户。 曾姨很为难,和丈夫林绍祥商量了下,丈夫最终同意将宋呈律一起带去了北京,她说:“阿律,这一去北京,我们就不会再回来了。” 几人坐上了火车,此时曾芝叁十七八岁,孩子在上初中。火车发动,玻璃车窗擦肩而过了那一片片平原里的麦田,他用双手按着水色玻璃,傻傻的看着,说了两个字,再见。 宋呈律为什么那么执着去北京?因为以前他生病,没胃口吃饭,有位保姆给他说,你好好长大,说不定某年某月某日,能在北京见到你的妈妈。 他懵懂地问:“为什么会在北京见到我妈妈呢?我爸爸,又在哪里呢?” 女人讲故事一般的告诉他:“北京是中国的首都,是多少人翻山越岭,都想过去定居生活的地方,咱们这里太穷了,为了谋生,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爬去北京养家糊口。” “阿律啊,你现在年纪还太小,不懂生活的悲欢辛辣,你妈妈即使不在北京,也会在南部沿海发达城市附近,你健健康康的长大,总有一天,你会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你妈妈的。” “你妈妈她不是故意丢掉你的,她是因为养不起你,才将你送到我们这座福利院来,只希望那时,你不要过于记恨她才好。” 恨这个字太过沉重,他生来喜爱厌恨。 曾姨作为一位沿海人,是怎么愿意抛弃门当户对的荣华富贵,遇上自己丈夫,和他去了中原? 问及此,她和孩子们说,那时正值改革开放后的八十年代,整个神州大地,处于一片生机勃勃的新生之中。 她和林绍祥北京旅游遇到,天安门广场内,她让眼前这位长得朴素俊逸的男人,顺手给自己和家人拍张合照,俩人就此相识,从此一见如故。 曾院长因为和丈夫相爱,所以嫁到了这片平原大地,在这里,她见到了成片铺设的绿色麦田,见到了冬日凋零的鹅毛大雪。 她带爱人看了自家城市的蓝色大海,看了下雨时,犹如丹青水墨画一般烟雾飘渺,连绵不绝的广袤群山,见到了山头下,插秧栽种的翠绿稻田。爱人说未遇见她前,自己从来没看过海,也没见过飞机。 有海的城市,总是最浪漫的。 第53章痛楚会传染 那一夜过去后,魏砡决定去那所福利院,看看宋呈律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他对她说,从省城搬到北京以后,曾院长和她丈夫便在首都,也申请办了座孤儿院。多年下来,那里的孩子走了一茬儿又一茬儿,流浪的星星这个名声,却仍和家人一般干净温暖。 他刚定居这里时,胡同里的老大爷总是喜欢脚边搁个鸟笼,逗鸟,拿个收音机听京剧,时不时的嘴里会哼上一句曲目《霸王别姬》。 只听虞姬那唱词道: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 “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才惹得众豪杰逐鹿中原……” 除此之外,他还听过梅兰芳大师改编豫剧版的《穆桂英挂帅》,戏腔婉约辗转,美妙绝伦,使人毫不生厌。 那地方仅是简简单单的一座四合院,也是宋呈律心中,给了他完整童年的家。 休息日这天,魏砡抵达了那所孤儿院,望着眼前这个大门,她有些恍惚。忽然想起了曾经的某年,十五岁的自己,站在了乡镇福利院的门口,孤单眺望着里面某个和她相似的生命。 那是从她身体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她亲手弄丢了他,从此,分离了十八年。 想到此,她控制不住的胃部抽痛,眼眶也跟着涌起了水雾。 她没有让宋呈律发现自己的异样,被他牵住手带进了院子,他一进门,孩子们便围过来清脆的叫他呈律哥哥。宋呈律把买来的零食水果搁到院内的石桌上,替他们解开。 那些孩子看到陌生的魏砡站这儿,稚嫩的小脸上懵圈了一瞬,有位小女孩贴到宋呈律的耳边道:“哥哥,这个姐姐是你女朋友嘛?” 宋呈律蹲下来摸摸她的头发,笑着说是。 孩子眼睛亮晶晶地,“哥哥眼光真好,院长妈妈知道后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闻言,他伸出手指捏一捏她柔软的脸蛋,起身,握住了魏砡的手。 宋呈律进屋,发现里头没人,问了保姆,才知道曾院长出门接小孙女雯雯下学去了,这才刚出去半小时。俩人只得等了将近一个钟头,在院子里陪一群孩子们玩游戏。 魏砡忘了那日,是怎么和这些小孩子聊天做朋友的,只知道自己应付的非常慌乱。她逃避似地想着,那个孩子应该感谢没有在她身边长大,以她的耐心,抚养他成人绝对会是一团乱麻。 胡思乱想着,她恍然听到一声阿律,稳稳当当地进了她的心神。 她往门口看去,曾院长牵着小孙女的手,回到了四合院,宋呈律温和的道了一声曾姨,走过去接住塑料袋里的菜,和小孙女的粉色书包。 曾芝和魏砡对上目光,心下了然这必定是阿律的女朋友,语调轻柔的问:“你们来了多久了?等着急了吧?” 怕魏砡不自在,宋呈律特意站她身边,谦逊的道:“没有,曾姨,我和砡砡也刚来半小时。” 曾院长柔和地笑了笑,夸赞他长大了,便让两人进屋去坐,她吩咐厨师做了六七道菜,位子上,还特意坐魏砡旁边儿和她搭话。魏砡从曾芝口中,得知了许多宋呈律小时候的趣事。 两人就这样聊到了一起。宋呈律耳朵红的要滴血,难以置信他五岁尿床的陈年旧事,竟然曾姨还记得,于是底气不足的说:“给我个面子,阿姨,不要再聊我了,咱们聊聊孩子们好不好?” 魏砡笑出声来,紧张的思绪一扫而光。 他脸更红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眼睁睁看着自己名声毁于一旦。 晚上回到家,魏砡双臂搂住他的肩颈,身子压近他,他一时不稳,脊背撞在了门板上,低头和她亲密接吻,她弯起眉眼,说:“原来我们家小宋,打小就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 他连绵不断地堵住她的唇,连呼吸都散发着气息音,醉醺醺的道:“我不好,我很坏。” 她被亲的呼吸都差点停止,无论头躲到哪里他舌尖都能追上来,她这才发觉这孩子太要面子,因为让她得知了他小时候的糗事,心里给自己怄着气,连吻都带着小孩子脾气。 男人至死是少年,这句话真一点儿没错。 她只得轻轻啄吻他的唇,歪着头问他:“你哪儿坏了?” 宋呈律饭桌上喝了半瓶酒,此时面颊潮红,乖乖抱着她呢喃:“我内心很肮脏。” 她不解,他扒开她的衣领,低首亲吻她裸露的颈,“做爱。” “想和你做爱。” “又怕你会疼,我该怎么办。” 魏砡捧住他的脸,目光坚定:“试一次,我们再试一次,这次一定可以。” 宋呈律拦腰抱她进卧室,放到床上,她牢牢地盯住他,伸出手主动脱掉他的上衣。夏季的衣服本来就穿的单薄,她往上慢慢一扯,他的T恤,就离开了这具身体。 上半身赤裸,仅剩他的长裤,还留在双腿上。 他的肩背条件非常优越,蝴蝶骨,宽肩窄腰。穿衣看着瘦,其实并不特别瘦弱。 魏砡抬头看着他,他低头瞅着她,他在上,她在下,两双眼睛相互对视着,都不舍得从对方的躯体上离开。 他俯下身子吻住她的唇,她闭眼迎合他,极尽缠绵的和他唇舌相依。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住他的脸,手掌心很热,一直一直热进了他的心里。 吻,向下舔吮她织白的颈,同时褪去了她的薄外衫,他的唇带着灼烫的气息,来到了肩膀那地儿亲昵,他闷哼一声,身体压低靠近,她彻底歪倒在床铺中。 墨黑的长发铺散开,心脏跳得异常激烈。 外套褪下,剩下那根细细的肩带遗留在原地,在她白净的肩膀横亘着。 宋呈律的一只手腕按压住床单,擦过了她的头发,脸部凑近,吻住了这块肌肤,着迷的轻吮,从颈侧,游戈到凹下去的锁骨。 潮湿的唇印下水痕,擦出火一般的激情。 棉布长裙背后的拉链安静划开,连带里面的胸衣一并脱落,姣好成熟的身体,再次入了眸。 他沉醉且入迷的嗅闻着,嘴唇厮磨着,爱她到了心坎里。他看着她,像是对待一块上等的翡翠璞玉,那块玉,从里到内都是天底下最美的。 魏砡双手柔弱无力的抵住他的肩,渐渐往下擦住他平整的胸膛,秀眉微蹙,脸色红润,似沉迷,似难受。 他从下往上滑入紧握住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 另只手抚过小腹,从下满握住她的丰盈,饱满凸起的乳首因遇到冷空气,变得愈发娇俏挺立起来,颜色也愈发娇艳如严冬梅花。 宋呈律的目光迷蒙,有团水雾在里面翻涌,他沉深急促地呼吸着,额角渗出密密麻麻的细小汗珠。 他往这儿凑,含住了面前香馥的胸,湿漉漉地唇一下隔一下的,去亲鼓胀绵软的白嫩娇乳,很快薄薄的肌肤就红了一片。 另一半也不闲着,他轮番的含住它们,舌尖勾住蓓蕾,唇齿品尝着皮肤处柔腻丝滑的清香,不由得心神荡漾。 魏砡的胸酥麻难耐,还略带微微的疼,她双手颤抖,差点溺死在这样的疼爱里。 思绪混沌着,她猛然发现了这男人一个羞人的嗜好。 他每次亲她这地方,都会双臂筛住她的腋下,滑到她乳房的侧面,两只手腕牢牢控制住,头埋进去,让她的双峰更加诱惑高耸。 她因这动作无法动弹,只得手臂轻捶他的肩,脸上带着羞恼和埋怨。 宋呈律反应过来,松开对她的禁锢,亲亲她的胸口,往后退,吻住了她的盆骨。 直至他的唇,触摸到了她的私密部位,她才小小的挣扎起来,想要合拢双腿,奈何一合拢,他的鼻梁,也进去了。 这好像更合他心意。 他闻闻这里,鼻息温热,水声潺潺。 魏砡脸彻底红了,一股股浓烈的热流直冲脑海深处涌去,她晕的厉害,颤着声:“呈律你,作弊……” 她恍惚听到屋内响起塑料包装袋,撕开的声响,他过来吻她的唇,轻哄着说:“砡宝,腿张开一点儿,让我进去。” 她晕头转向地跟着他的话语调整动作,双腿分开,他的手指探进去,有些冰凉和生硬的疼,她感觉寒冷,颤着哭腔说自己冷。 宋呈律握住她的手安抚,“乖乖的,一会儿就不冷了。” 痛和冷可以引发快慰的欢愉,然而他的心,因她,又开始麻木苦痛的灼烧起来。 原来,痛苦也是可以传染的。